戏春情(出书版) 風之羽
  发于:2011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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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晚上你要去丁侍郎家里,他们家老夫人要请你去陪她下棋。一个时辰五百两。”胡丽娘抽出袖中的手巾,在空

中轻挥了挥,微微蹙起眉尖,做着倾国倾城的样貌,“瞧瞧,姐姐我多疼你,尽给你安排好活,轻松又快乐。唉……

”伸手去拉门栓,胡丽娘还不忘再加一句,“老样子,三七分哦!”
猛地拉开门,胡丽娘被吓了一跳。北堂春望正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越过她的头发看着里面的穆逢

春。
“哎哟!”胡丽娘拿着手巾的手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春望,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啊

!外面那么冷,快进屋里来。”说着伸手就把北堂春望拉进屋。
“你的手好凉啊!”胡丽娘不停地用手搓着北堂春望的双手,回头对穆逢春叫道:“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倒热茶来

啊!”
搓着北堂春望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胡丽娘仔细地看着他的手。
“奇怪!”她喃喃地自语。
“怎么了?”看胡丽娘的神情有些异样,穆逢春走过来问。边问边用眼看着北堂春望,嘴边溢满着笑容。
“昨儿个我看还正好,怎么今儿早上就短了一截呢?”胡丽娘拉着北堂春望的袖子,“手脚露一截在外面,当然会冻

得发凉……”她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北堂春望,发现视线也生了偏差,这不就是——
北堂春望有礼地缩回手,走到穆逢春身边去。
“不用了,谢谢。”刚想说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冷,北堂春望却被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手捂住

了自己的双唇。
又哑又涩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这哪里是北堂春望的声音。
三个人都同时愣住了,彼此相对而视,许久没反应过来。
站得腿也有些麻了,胡丽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穆逢春的衣袖。
“这么说来,”胡丽娘轻声对北堂春望说,“你开始长大了。”
开始长大了?什么意思?北堂春望的脑中一片空白。胡丽娘说他开始长大了,这句话在他的嘴里嚼来嚼去也没尝出滋

味来。身上的衣服有些短了,袖子和裤腿都缩在了手腕和脚踝的上面,怪不得早上起来会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就是

什么身体会疼痛的原因吗?
“恭喜你,春望。”胡丽娘的笑容有些牵强,“你开始变声了,这说明,我们的小春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过,我昨

晚上才见过你,你的个子一夜之间长了这些,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实在是,太快了。”
“你是说,”北堂春望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身体,开始成长了?”
“应该是吧。可是你不是说你从十一岁开始就不长了吗?”胡丽娘一不小心说走了嘴,连忙用手巾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偷眼看穆逢春,穆逢春正站在原地两眼发直,再偷眼看北堂春望,北堂春望也站在原地两眼放光。
“看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这几天觉得浑身的关节都疼得紧,原来是在长个子!”北堂春望喜孜孜地说,“谢天谢地,

我还以一辈子都会是个矮冬瓜了,没想到我娘的补药是在这个时候发挥效用的。”一想到,从此以后可以挺直腰杆

地做一个真正男子汉,不由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起来。
可怜的小穆!因过度震惊而石化的穆逢春和因过度兴奋而雀跃的北堂春望此刻都没注意到胡丽娘的忧叹。
“一定吓坏了吧!只爱纤弱美少年的他又要失恋了。”胡丽娘用旁人听不清的声音低声嘀咕着,“这次的时间还这么

快。”
一天,二天,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北堂春望终于忍不住了。
大白天,而且还是一大清早,北堂春望把胡丽娘从暖洋洋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头没梳,脸没洗,口没漱,胡丽娘顶着

一头乱发和一双熊猫眼窝在自己房里的贵妃椅上,睡眼朦胧地对着一大早闯入的不速之客。
“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好不好?”一边打着哈欠,胡丽娘一边垂涎三尺盯着自己的床铺。
“不行。你今天不把他交出来你就别想睡觉!”既没砸杯子也没拍桌子,北堂春望只是冷着一张脸,那双眼睛就可以

杀人于无形。
“我的小少爷!”胡丽娘再次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的小祖宗,求求你了,你天天这么问我,我已经三

天没好好睡一个觉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也三天没睡觉,放心,要出人命我一定会陪着你!”北堂春望沉着脸,阴郁地说。
“别这样嘛,你这样我也很难的。”胡丽娘揉了揉眼睛。“他一声不响地跑掉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可是帮他接了

好几个单子的,他拍拍屁股走了,我还得帮他收拾烂摊子,你以我护着他?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找到他抓回来狠狠

拍板子。”
“我不是想抓他回来打他,”北堂春望皱了皱眉,“我只想让他回来而已。他不在,我晚上没办法睡。”每天夜里,

身体的疼痛让北堂春望根本无法入眠。听着门外传来的娇声俏语,琴瑟和鸣,北堂春望只能睁着双眼忍着疼痛迎接黎

明的到来。而白天他的心里烦躁不堪,就算身体再累,再想睡,北堂春望也没有办法睡觉。每每想到刚来这里的那夜

,在穆逢春身边的那个甜美的沉睡,北堂春望就像要发疯般地生渴望。哪怕只一小会也好,自己能抱着穆逢春美美

地进入黑甜乡中。
胡丽娘干咳了两声,显然她并不能真正理解北堂春望的痛苦。不过她也知道,一个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的人就像一堆

一颗火星就可以烧起来的透干的柴草,无论如何还是少惹妙。
“春望啊,我知道你很想他。”胡丽娘在心里斟字酌句,害怕自己哪句说得不当刺激到他,伫立在眼前的少年已经不

像初来的时候那般,只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让自己有种从心底往外渗出的畏惧感。
“我想他,可能是有些事情,或者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再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小穆不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无论如

何,他都不会对你避而不见或是对丽春楼对我没个交待。你安下心来,再等两天。我叫人给你去熬碗参汤补补身子?

”看着眼前双颊凹陷,脸色发黄的北堂春望,胡丽娘有些不忍心。
“用不着。”从骨髓里传来的痛感让北堂春望咬紧了下唇,“他有什么事需要出去散心?我又没做什么让他受不了的

事情,用得着这样躲着我吗?当初买下我,非要我来这儿可是他自己啊!”
你当然没有做过什么让他受不了的事情,只是你身体变化的本身就让他受不了而已。胡丽娘心里说着。
只是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北堂春望的变化已经让所有的人震惊了。个子突然长高了一截,衣服不停地更换,否则原

来的衣袖跟裤腿会高高地吊在身上,好象是几年前的旧衣。因长得太快而睡眠也不能保证,北堂春望的脸瘦下去一

大圈,原本丰满而紧绷的娃娃脸因消瘦而显得憔悴许多。紧锁的双眉,深陷的双眼,更显得高挺的鼻子,让北堂春

望看起来成熟不少,非但不像刚来时的年纪,甚至比他自己实际的年纪看起来都要大些。无怪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要惊

叫一声,春望,他什么时候变成大人了!
当然,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还是穆逢春。本来指望北堂春望变声期过后身体只有些微的变化,但北堂春望的身体显

然罔顾穆逢春的愿望,以一种人所未见的速度在成长,就好象沉睡已久的人突然觉醒,用尽一切能力在对失去的时间

进行补偿一样。北堂春望的声音不再脆嫩,而是一种沉浑的低哑,北堂春望的身体不再纤细,虽然瘦了很多,但细细

瞧去,已经可以看到他身体里的粗大骨架。在穆逢春的面前,北堂春望的身体一天天散发出迫人的气势,让穆逢春有

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胡丽娘没有说错,北堂春望长大的这个事实,让穆逢春无法忍受。虽然很没种,穆逢春还是当了回鸵鸟,悄悄地不知

道躲到哪儿去了。不是北堂春望让穆逢春感到失望或沮丧,而是穆逢春的神经过于敏感。虽然说不清楚,穆逢春还是

在北堂春望身上隐隐觉查到一点危险的意味。于是某一天的清晨,穆逢春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身边沉睡着的只比自

己矮了一点点的北堂春望,他决定离开一阵子。
“只是一阵子而已。”对着熟睡中的北堂春望,穆逢春无声地说。“有些事情,我需要想一想,等我想通了,自然就

会回来。”
于是,在这天的清晨,当北堂春望醒过来之后,发现,穆逢春,他失踪了。
第七章
五月的苏州,柳丝轻拂,群莺乱舞。苏州是商贾云集之处,南方的丝绸、进贡的香粳、上好的湖珠莫不出自这里。人

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贩夫走卒,才子佳人,把个苏州城衬点得热闹非凡。苏州河畔,杨柳青青,行人如织。河边

长堤之上,每隔数里便有一八角凉亭,是当地富商捐资而建,游人遮日歇脚。河道不宽,两岸尽植垂柳碧桃,三两

只燕子穿行其间,河上画舫游船缓缓而行,多是游人雇来用以顺河而下观赏两岸风光。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踏青的好日子。特别在今日,苏州河边的人仿佛格外的多。除了行色匆匆赶路之人,几乎

所有苏州河堤上的人全都挤在河岸两旁,伸直了脖子向河上张望。
体型巨大的龙头游船通体用昂贵的紫檀镶饰,船首的龙头雕得威风凛凛,栩栩如生。船上雕梁画栋,金镶玉砌,连窗

上的幔布也是用上好的精绣苏绸。船边上站着的是清一色的玄衣汉子,或抱胸,或持剑,双目炯炯有神向四周张望。
五月初四,是苏州城外某个庄园园主的寿诞,也是他的多女儿女婿跟外孙外孙女回家拜寿的日子。不知道是从哪年起

,他的某几个外孙达成了默契,都会在喝过寿酒的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初五,一起乘着家里的船来苏州河上游玩一日

。久而久之,苏州的百姓都知道,在这一天,苏州河上必会出现那神秘而又极端吸引眼球的四位公子。而每年这个时

候来苏州河畔看鼎鼎有名的四公子便成了苏州城的一大盛事。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未嫁的名媛淑女们还是会在这天华服盛妆,带着贴心的婢女家仆来到这里一睹四公子的风采,心

中燃着小小的火苗,只盼斯人的目光或许可以在自己身上留伫片刻,或许可以谱一曲墙头马上的风流佳话出来。
女人们会如此,男人们更是趋之若鹜,只不过目标不同而已。难得可以在这天看到平日深藏闺中的佳人少女,怎不叫

人心中搔痒难耐,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知不觉就挤满了岸堤。
穆逢春没有夹在人群中。他能来到苏州,纯属偶然。正好穆逢春在京里结识的陈少府外放苏州当通判,邀好几个京中

好友去苏州一游。穆逢春在京里正待得无聊,想着出来走一走散散心也不错,于是把丽春楼的事情交给胡丽娘,自己

简单收拾了个包裹,跟着陈少府一行来到苏州。
在苏州的时候,穆逢春大都是跟同来的三四个好友四处游荡,闲来无事时无非是下棋对诗,架鸟逗虫,过得倒也逍遥

自在,只是偶一独处,便觉得穷极无聊,了无生趣。
五月初五,正是陈少府来苏州上任满三个月,一干人等觉得在苏州已待得够久,便相约在今日陈少府庆贺,顺便也

向主人辞行。其中一人觉得上酒肆太落俗,想起苏州河堤风景宜人,春色可喜,便提议人带了食盒酒具,齐齐来到苏

州河旁,寻了一处凉亭坐着。
乍见河堤上娶了这许多红男绿女,人都吓了一跳,本以为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找了个少年问询才知道今日有

家的四位公子游河。俱是打从京城里来,大伙儿也不明白这四位公子有何过人之处,见岸上的人都伸直了脖

子看着,人本好奇,便也都直了脖儿向河中张望。
天是晴朗的天,微风轻拂,弱柳随风,东蓠夏树腿上盖着一张薄毯,命人把木椅推到船头,斜靠着桅杆低头看书。
因为少见阳光,看书的青年有一张瓷器一般苍白的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额边的皮肤隐隐透出青色的浮筋。垂下的

长睫和高直的鼻梁在脸上洒下灰色的阴影,让一张原本俊美端整的脸变得有些模糊起来。青年的身体看来有些单薄,

乌黑而柔软的发丝束在脑后,偶有几根松散的头发随着轻风飞舞着,落在青年的肩上。船缓缓地前行,金色的阳光暖

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人也是透明的。青年拿著书的手修长而有力,却没有突出的骨节,跟他的目光一样,青年的

手指沈稳而坚定。因为不擅言辞,东蓠夏树常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甚至连他的父母,也觉得他过于沉默,个性

孤僻。
“只有我们才知道,夏树的心有多么温柔和脆弱。”这是比他小三个月的表弟对他说的话,东蓠夏树只是淡淡地笑了

笑。从小到大,跟他最亲近的不是跟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而是与他同船共渡的这三个表兄弟。
阳光有些刺目,东蓠夏树觉得有些头晕。正准备合上书本,一个巨大的黑影自上而下罩住了他。
抬起头,东蓠夏树微眯起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长手长脚的高大青年,没有什么血色的双唇微微挑了起来。
“你来了,不在后面跟他们钓鱼吗?”
青年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东蓠夏树持平。青年有一张俊美而张狂的脸,浓黑的眉毛下,一双乌亮的眸子散发着摄

人的光芒。如刀刻般的五官清晰而夺目,浑身散发出如野兽般的狂野气息,但那气息里又隐隐带着几分纯真与尊贵。

跟东蓠夏树在一起,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青年却让人觉得是如此自然与和谐,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一般。
岸上的人一声声地惊叹,更夹杂着几声女子兴奋的尖叫。两位浊世翩翩贵公子的出现几乎吸引了岸上所有人的眼球。
东蓠夏树轻叹了一声。果然又是这样。
“想进去吗?”有着粗野外形的青年声音却异乎寻常的温柔,摸着东蓠夏树的头顶,青年似乎能理解他此刻的想法。
“不忙。”东蓠夏树轻声地说道,“反正多少已差不多习惯了。”
“秋实只是想让你多出来见见太阳,”青年索性坐在船板上,过长的双腿不好放,只好盘了起来。“你成天只是窝在

家里,看看你,好象又瘦了不少。我们也只有这些日子才可以聚在一起,也只有这些日子才可以强迫你出来见人。夏

树,你真得不再考虑考虑?其实我可以去跟二姨父说说,接你来我家住的。”
东蓠夏树把青年的手放在脸上,腮边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兄弟们的关心总让他觉得贴心和温暖,有他们在自己身旁,就算有再多的痛苦相

信自己也可以坚强地走下去。“可以在阳光下跟你们这样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青年抓抓头,想说什么,看着东蓠夏树的脸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嘴里低声咒了一句,扭头看着岸上。
“他看这里了,他看这里了!”岸上的人骚动起来,不少女子手里挥舞着绢帕,希望青年的目光可以落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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