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风雨后(出书版)+番外 BY 白日梦
  发于:2011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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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地,教我怎样折纸,我要送给朋友做生日礼物。」

「哪个朋友?……哦,叫韩彩灵的是吗?……今年多大?……五岁啦!?……那我们折五种小动物给她好不好?」

宝宝将朋友的讯息提供出来,我想了想,提出建议。

「每样要折五只!」宝宝要求道。

「好好好,没问题。」我满口答应,立刻去书房寻裁纸刀。

华定思正在书房审阅文件,我一撇嘴。哼,当上总裁又怎样,名利越多越累人,一年到头日日与人尔虞我诈,能得几

天逍遥。

我迳自到抽屉中翻找刀具,找到后转身要走,瞥眼间看清摆在华定思面前的东西,摊开的文件上摆着两张宝宝的照片

,一张照片里宝宝正在荡秋千,另一张中是拎着水桶在河边玩。想是宝宝拆包裹时落在书房。

「宝宝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华定思突然抬头对我道。

「这还用说。」我拿过两张照片,扬长而去。

假期中闲来无事,我恢复以往作息,仍旧早起,日日接送宝宝,饮食也在华定思监视下日渐规律。

这日睡醒午觉,已是下午四点多,我正欲接宝宝放学,已听到外面宝宝的说话声,出门去看,见宝宝外套还未除去,

奔过来,手中抱着个大大的盒子。

「爹地快看,林叔叔送我拼图。」宝宝将刚到手的礼物给我过目。

「哦,是吗?有没有谢过人家?」我向客厅看去,林烈正站在那里。

他走过来,讪讪道:「我前段时间在国外,昨日回来才知你生病,过来看看。」

「已经痊愈了,不劳挂念。」

自从知道他们兄弟纠葛,我对他已无丝毫好声色。

林烈窘住,他心中理亏,更抬不起头来。

正僵持中,华定思从外面进来。

「我今日下班早,顺道接宝宝回来。」他边说边走过来,向我道:「公司打算与林氏企业合作投资内地房产,我约阿

烈过来谈谈。」

我对他们之间的交易不感兴趣,他亦不必对我解释,于是「哦」一声当作招呼,带宝宝迳自去玩耍。

林烈倒是会讨孩子欢心,一套拼图精致非常,宝宝极有兴致,立即动手劳作,少不得要我帮他。

父子俩忙活好半天,总算拼出巴掌大一块,我已觉肚饿,看天色不早,去吩咐管家开饭。经过书房,从门中隐约传出

几句话。

「左胜海……新加坡……」

我恍然顿悟,怪不得回港后一直未见他,原来躲到海外去。也是,他数十年伏低做小,一朝得手俨然已是太上皇帝,

自不必事事躬亲,只需将累累硕果交亲生儿子打理,自到海外逍遥乐土去,亦不必留在旧地听些风言风语,让人家议

论他靠裙带发迹。

我鄙夷万端,不屑理睬这一干人,远远绕开。

第六章

半月一过,我已彻底康复,开始上班。这日刚到研究室便被众人围住,嘘寒问暖,扰攮好一会儿才动手工作。查看一

下我住院期间的试验纪录,指出几项不足,同助手们探讨。

忙忙碌碌一天,累得人困马乏,却觉充实无比,比起在家中当米虫的日子,不可同日而语。

实验已进行过半,极其顺利,但仍不能令我满足。我只盼早早结束研究,好取回悠园,再不与华定思有甚瓜葛。

为此我试图改进目前的试验方法,但谈何容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古便最难得。

我只得求助麻省研究中心,打探关于干细胞研究的最新进展,恰被老好人维尔接到,电话另一头的维尔立刻殷殷问候

,满是关切。

我心头一暖,又不由遗憾,若我能爱上他,该是何等惬意的生活。

维尔不愧是维尔,一听我讲述试验难处,立刻帮忙思索,推荐几本最新论述给我。

「然,这些书里有最新的研究成果,或许可以给你参考。香港大学前几日派人过来做学术交流,带了几本回去,你不

妨去学校借借看。」

「维尔,谢谢!」

「能够帮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抱歉!」我歉疚,因不能回报于他。

话筒彼端突地沉默,片刻后道:「然,不必道歉,一切是我自愿,请将我当作你的好友,不要让我的爱成为你的负担

。」

我放下话筒,半晌无言。

我命秘书与港大医学系联系,得知那几本书已收入图书馆中,立即前去借阅。

港大图书馆收录的学术资料一向丰富,我在这里任教时最爱在此流连。还记得那一日,我在一排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恰巧对面也有人借书,从书架的空隙间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四目相视,一见钟情。等我办完借书手续站在门口,

他已从里面追出来,向我搭讪。

「我叫华定思,可否请你喝一杯咖啡?」

我含笑应允,就此万劫不复。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一人不小心撞到我肩膀,将我自回忆中惊醒。我定一定神,将满脑旧事丢到爪哇回去,进去找

书。

因事先与这里的管理主任打好招呼,借书手续很是顺利,我拿到那几本资料向外走,经过柜台,听到有人问:「讲述

五代史的书只有这几本吗?」

声音温润,恍若故人,令我一愣,不由扭头去看。

「林勋……」我大喝一声,惊得那人回头来看,怔住。

「悠然!?」

话声未落,我们已相拥在一起。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阿勋抓住我双肩,仔细端详,双目湿润,「你跑到哪儿去,一点音讯也无?」

我笑,「你何尝不是到处跑,天涯海角,教人哪里寻去。」

说罢相视大笑。

笑到一半,阿勋拉住我向外走,「我们先离开吧,那图书管理员当我们是神经病,已开始翻白眼了。我们找个清净的

地方聊聊。」

校园门外诸多咖啡厅,我们寻一处坐下。

阿勋对当年邵家之事耿耿于怀,揪住我细问这几年遭遇,我对这五年生活轻描淡写,目前境遇更是数语带过。其实许

多事并非有意瞒他,但时过境迁,他已帮不了我,又何必让他听后徒然心忧。

果然,只听了些许,他便皱起眉头,我暗叹,转移话题。

「我曾试图联络你,但一直无你音信,你到底去了哪里?似乎那次中东之行后你便如人间蒸发一般。」

「那时中东不太平,考古工作只进行一半便告暂停,随后,队长凯文斯教授邀我往美洲去寻访古文明。邵家出事时我

正在南美腹地的荒野中。」他面容凝重,充满懊恼,「若早知阿烈会闯出这么大祸,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我心里咯登一下,问:「阿勋,你当年怎会突然离开,连声招呼也没有,可是发生什么变故?」

他沉默片刻,苦笑,「家中出现一则意外,令我尴尬异常,只想逃到无人之地,再不回来。这几年四处游荡,直到两

年前才在大陆定居,目前在陕西省文物研究所学习修复古文物。这次回来,是帮研究所同港大历史系牵线,举办学术

讲座,顺便为考古工作筹集一笔资金。」

我忿忿不平道:「你这兴趣最是烧钱,你不思营生也就罢了,偏把所有财产转赠林烈,自己不留一分,不然的话,何

用你四处筹钱,只林家股票分红便足够你买下一座博物馆。」

阿勋将咖啡搅动半晌,送到嘴边又放下,长叹一声,「悠然,你不知道,我并无资格继承父亲遗产。」

我不明所以,「此话怎讲?」

「我不是父亲亲生。」

这话着实离谱,他与姨丈父子两个长得一般无二,怎会不是亲生?我大惑不解,但看他面色沉重,便知其中必有内情

,然诸多疑问,却不敢深问,唯恐揭人隐私,触他心里伤痛。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他笑,含着说不出的苦涩,「我是母亲与她的亲密男友所生。父亲并不知道,一直以为我

是他亲生儿子。」

我顿时惊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可是……你和姨丈那么像怎会……」

「悠然,」阿勋打断我,「你知道的,我父亲一向风流,情人无数,他和母亲的婚姻半是自愿,半是为着联烟的缘故

。这段婚姻先天不足,只维持一年便出现问题,父亲耐不住天天对着一个女人,婚后不久便出去猎食,夜不归宿。」

的确如此,姨丈英俊多金又极有手段,不知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我曾不只一次撞见他冶游,身边挽着的女人

从来不是姨母,个个妖娆妩媚,且次次不同。

「母亲怨父亲至深,于是也出外寻欢,以此报复。只是她到底深爱丈夫,历任情人或多或少与父亲相似。待她察觉有

孕,已与丈夫分居日久,只得出尽手段重修旧好,及至我出生,眉眼额角无不像极父亲,竟无人怀疑,我的父亲更是

喜不自胜,只当我未足月降生,爱我如珠如宝。

我三岁前的那段日子,恐怕是母亲最快乐的时光,三口之家尽享天伦。可是父亲终于还是故态复萌,母亲心灰意冷,

也不去管他,只顾自寻欢乐,他们彼此无视对方,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阿烈出现。」

阿勋说到这里,目光黯然。

「父亲虽然欢好无数,但一直谨慎异常,从未有私生子出现,直到遇上阿烈的母亲,不慎之下有了他。阿烈九岁那年

,他生母与旧爱私奔,丢下他,父亲没办法,只好带他回家。那日我参加完国小毕业典礼回来,就见客厅里坐着个虎

头虎脑的小家伙,管家告诉我他是父亲带回的私生儿,我并无厌憎,只是替他难过。那时他才多大,却已明了一切,

明明惧怕非常,偏不肯放纵哭泣,泪水含在眼里硬是不肯落下。我当时便想,这孩子好生倔强,若无人护持,只怕吃

亏无数。

我正担心母亲不肯容他,却见双亲已从书房出来,父亲答应母亲遗嘱上只得有我一人名字,终于换得阿烈进门。只是

我深知母亲性子,饶是如此,亦绝难容他,只得平日里小心维护。那段时日,我既要护他周全,又要安抚母亲,疲累

不堪,童年倏忽远去,一夜长大。

阿烈与我感情甚好,我也曾多次劝母亲接纳他,但每次均铩羽而归,我只当母亲憎恨阿烈生母迁怒于他,直到五年前

,母亲因故与父亲吵架,父亲一气之下离家,母亲借酒浇愁,烂醉后无意间将过往辛密漏与我知,我才晓得自己并非

父亲亲生,深觉对不起他,又兼身分尴尬无法面对,只好远走天涯,借考古逃避,在外游荡半载,谁知再次返家时竟

已物是人非。

父母相继病故,阿烈独掌大局,竟与华定思联手对付邵家,我已无力挽狂澜之功,又对他失望已极,兼且愧疚于心,

故只命律师和他接洽,将全数遗产转赠与他,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阿勋将往事尽数道来,我听得惊心动魄,本以为他离家是为着林烈的异样情愫之故,谁知这其中竟还有一段内情,一

时无言以对。

天色渐晚,服务生来问:「先生还要些什么?」我们这才惊觉已坐了一下午。

阿勋看看表,「我今晚约了历史系刘教授吃饭,咱们改日再谈。」说完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名片。

「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找我。至于华定思……」他看着我,「若你对付不了他,别忘了还有我。」

我点点头,将电话号码留给他,匆匆告别。

晚上到家,只见林烈的跑车从大门驶出,见了我,下车来。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放心,我和华氏的生意已经谈妥,以后只会在办公室见面不会再来打扰你。」

我仔细打量他,与重逢后初见那日相比,竟添了无数沧桑,哪里还有一些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觉意态寥落,殊无

欢愉。

此刻,恨他之心褪去,唯余怜悯。

我心念一动,想将阿勋下落告知,但一转念间,立刻噤声。唉,阿勋好容易有了清净日子,何苦再给他找麻烦。

我看着林烈驾车绝尘而去,心中恻然。林勋与我并无过恶,却受上代牵累,甫一出世便负上原罪,何其无辜;至于华

定思和林烈,从小受环境所迫,心性扭曲,一个以复仇为己任,一个爱上哥哥,又该是何其可怜。上天弄人,一致如

斯。

新借来的几本资料确实有用,那里面的最新研究成果给我启发颇多,我在办公室里一页页仔细研究,拿来同现在的试

验作对比,受益匪浅。

正看得入神,门被撞开,瑞馨一身牛仔装扮走进来,背上一个大大的背包,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从哪个角落爬出来

「你这又是去了哪儿?」我问。

「刚从大陆回来,」瑞馨一把将背包扔进座椅,到沙发上躺下,「老头子打算在内地投资办厂,发配我到西部开发。

我在四川待了整整一个月,天天累得像头驴,若不是那边的工作人员急着放假回家过春节,我今天还未必回得来。」

春节?啊,可不是,再过几日就是农历除夕,在麻省过惯圣诞节,都快忘了中国人的新年。

我叫秘书端杯咖啡进来,瑞馨接过轻啜一口,大是感叹,「好久没尝到纯正的手工咖啡,在那里每天都只有即溶咖啡

可以喝。」抱怨一通,突然又神采飞扬起来,「不过四川盆地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空气湿润清新,对皮肤最好,

每天只擦乳液即可,连吃一日辣椒都不必担心上火长痘痘。还有还有,我们建厂的地方临近卧龙的熊猫基地,开车去

只需两个小时就能见到大熊猫,我一有空闲便过去玩,拍了许多照片回来,好玩得不得了。」

说着,她从包中掏出一沓照片给我欣赏,张张都是黑白熊憨态可掬的样子,有趣至极。

我一边欣赏一边赞叹,看瑞馨又从她那百宝囊般的背包中抽出一样东西对我现宝。

「看看,可不可爱?我特地背回来给宝宝。」

那是一只背包,设计成熊猫的样子,背上身,乍一看,似只熊猫宝宝趴在背上。

「这么可爱的背包,宝宝一定喜欢。」我忍不住接过把玩。

「宝宝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我刚下飞机,家都没回,就为了讨他欢心。」

看看表,已近下午四点,我笑,「学校快要下课了,我们一起去接他。」

到下课时分,学校外总挤了许多来接学生的家长,司机只得将车子停到马路对面去。

「先生,车子过不去,只能在这里等。」

瑞馨与我下车,挤入那一堆人群中,等待宝宝放学。

不一会儿,学校大门洞开,一个个小朋友在老师带领下出来,我和瑞馨翘首张望,四处搜寻宝宝身影。

「宝宝,在这儿,这儿……」

瑞馨眼尖,一眼看到宝宝,张开手臂挥舞,一边大声叫。宝宝见是我们,挣开正牵着他的老师跑过来。

瑞馨一把将宝宝揽在怀里,笑嘻嘻的要去掐他脸蛋,突然一声惊叫,「眼睛怎么这样红,是不是哭过?」

我也吓一跳,急急去看,果见宝宝双眼红肿,眼角处还有几道泪痕,显是刚刚哭过。

「怎么了?出什么事?为什么哭?」

我们一人一边拉住宝宝的手,齐齐追问。宝宝嘴巴一扁,豆大的眼泪滴出来。

见到这边情况,那位牵着宝宝的女教师走过来,我从宝宝那里问不出什么,只得急惶惶看向她。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宝宝在学校可有什么不妥?」

「邵先生请勿着急,不是什么大事,邵若愚同学与小朋友打架,我们只是责备他几句,小孩子难免觉得委屈。」

我家宝宝一向乖巧,在麻省时从不与小伙伴发生争执,怎会到这里变了性子,与同学打架?

我觉得奇怪,正要追究其中首尾,就见一位男士牵着个小男孩冲我们走来,那孩子似比宝宝稍大,浓眉大眼,脸蛋圆

圆,只是左颊上两道新鲜伤痕,像是被人用手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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