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笑月————黑曜
黑曜  发于:2009年06月26日

关灯
护眼

莫笑月并没有遗漏掉舒瓦兹看似没有心机的笑容中那双闪着特异光芒的眼睛。他沉着脸,说道:「我说,恩特那家伙早就梦周公去了,是那个混蛋偏要在他耳朵边直叫,扰人清梦。」


「周公?那是什么东西?」听到特别的名词,舒瓦兹再次倾身靠近。

莫笑月毫不犹豫地继续推开对方。「周公不是东西,是中国古代的--啐,我跟你说这么多作啥?」他低咒了声,打算将脸转开不再理会舒瓦兹。

然后那位粗犷的青年摆摆手,用讨好的语气致歉道:「好啦,我不是随便把你吵起来的,就要到站了,你不是该在加密施下车?」

在发现包厢内其它人早已不见踪影,的确像是即将到达列车终点站加密施--帕腾克什车站的景况,莫笑月皱起眉头,瞪向舒瓦兹。「谁告诉你我要在加密施下车?」

「你的车票呀。方才你睡觉时掉在地上,我就先捡起来收着。」舒瓦兹挥挥右手,以食指和中指夹住的,正是莫笑月的车票。

见鬼的哪有可能会是车票自己掉在地上?为对方深藏不露的身手警觉于心的莫笑月僵着脸,伸手欲将车票抽回,没料到舒瓦兹两根指头夹得紧,车票还留在原位没让莫笑月抽去,教莫笑月险些要破口骂人。「你不还,是吧?」


「还,当然还。」舒瓦兹涎着笑脸讨好地将车票双手捧到莫笑月面前。「怎么样,还是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听见车厢即将到站的广播,莫笑月站起身,准备将置放于上方行李架的物事取下。他虽然不打算再理会那个不知什么原因缠上他的怪家伙,但是舒瓦兹夸张地哀嚎着叹气着哇哩哇啦的说话内容还是无可避免地全收纳进莫笑月的耳中。


「啊呀,你这句话真教我伤心。」舒瓦兹叹口气。「咱们都有肌肤之亲了,你还如此生份。」

这个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要找莫笑月的麻烦,一而再、再而三不怕死地开玩笑撩拨莫笑月的怒火。用力将手中行李甩在座椅垫上,莫笑月深吸口气,吐出,然后又觉不够地多吸口气,接着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对舒瓦兹说道:「哪、来、的、肌、肤、之、亲?」


这时列车突然一阵莫名的剧烈晃动,站着的莫笑月脚步不稳,差点朝后跌去,然而就在他即将站稳步伐之际,身上一阵推力,舒瓦兹似乎故意借着这串震动朝他扑来,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地上。


莫笑月忍着臀部背部因为猛力撞击造成的疼痛,撑起手臂,却因为身上压着比他还重的舒瓦兹而无法顺利起身。

「所谓肌肤之亲,就你刚刚在睡觉时被我整张脸摸遍,还顺道替你擦擦口水。」似乎相当乐于现在跨坐在莫笑月上方的姿势,没有移动身体打算的舒瓦兹嘻皮笑脸地说道。他顺手在莫笑月的右脸颊上摸了摸,动作轻佻。「你说这亲不亲?」


自从离开阿勃莱瑟之后,莫笑月多半深居简出,主要在夜间完成接下的任务,很少与人面对面交往。即使是平时出门,旁人多半也畏惧他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冷漠与冷酷,不敢随便搭讪。伦斯?狄尔对于宁醉雨的温柔,以及对于他血海深仇般的愤恨则是另一种态度,但再怎么样,也鲜少遇到像舒瓦兹这样不识时务的「登徒子」调戏。


似乎警觉到莫笑月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舒瓦兹倒也不敢再继续逗弄下去,免得被莫笑月发射的怒火卷得尸骨无存。他笑着安抚性地拍拍莫笑月的胸口。「呵呵,息怒息怒。」然后动作俐落地翻身站起,摆摆手,在离开车厢之前丢下句话:「我这就要下站了,咱们有缘再见面啰!」


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莫笑月很想回给他这句话。但是舒瓦兹早已闪得不见人影,而莫笑月心底也明白,即使舒瓦兹真的听见了这话,大概也会是马耳东风,从这耳听进去转眼间又从另一耳窜出,根本不会停留在脑袋里片刻。

***


沿着慕尼黑圣母教堂附近的一条闹街,不少餐馆将桌椅摆在外头的石砖路上,再为每张桌子撑起一把遮阳伞。星期二的午后,三三两两顾客一边闲聊,一边享受着露天的午茶点心和啤酒。


伦斯?狄尔一个人坐在户外距离餐馆最远的位子上,白色圆形的桌面上除了杯喝完三分之二的浓缩咖啡及只剩下巧克力碎屑的点心盘外,还有伦斯?狄尔不管飞到哪一国都会携着的笔记型计算机。


连接行动电话检查完邮件后,伦斯关闭邮件窗口,以及其它几个主旨为「灵魂互换」、「如何赶走恶灵」的怪异网页,他犹豫是否直接关上计算机的电源,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遮住先前直射在点心盘上的阳光。


伦斯抬起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子。他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突然来到面前的男孩,尽管那男孩正对着他微笑。

「呃,有什么事吗?」伦斯问得有些迟疑。

他看见男孩笑得更开。接着,男孩没有回答,便径自在正对伦斯的椅子上坐下来。

男孩有着高而瘦的身材,长袖薄衬衫随性地从牛仔裤的腰间拉出来,白色运动鞋上方有些磨损的牛仔裤管翻折了几折。长相方面,男孩脸型瘦削,颇为清秀,肤色略嫌苍白,而金色几乎泛白的发丝则颓废地披散在他的肩膀上,左耳穿了一排至少六个金环。伦斯很肯定他是男孩的缘故,在于敞开的衬衫领口完全没有遮住显而易见的喉结。


伦斯无意识地盯着那排耳环,之后很快地醒觉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再问道:「请问你是……」

「I’m A LADY。」男孩笑咪咪地用略低哑的声音回答道。

「嘎?」伦斯当场傻眼。

A lady?「他」是一个女人?

伦斯将目光再次移到男孩的喉结上,注视好半晌,然后听见那男孩爆出笑声。

「哦,哦,伦斯?狄尔,你真是太有趣啦!」

伦斯猛然抬起头,见男孩抱着肚子笑得完全不顾形象,只差没有在地上打起滚来。男孩的行为引起附近经过的人不约而同对他和伦斯行注目礼。

这一点儿都不是感到好笑的时候!

带着些许恼怒,以及更多的怀疑与惊愕,伦斯正色对那男孩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男孩停止了笑声,面对伦斯,闪着亮光的眼睛愉悦而富有深意。「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更知道你为了追逐某位超凡的杀手,不辞辛劳从地球的这一端追到那一端去。」

「你怎么知--」伦斯突然间领悟到,男孩的确是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身份。然而,令他更感意外的是--「你--你是男的?」

「你怀疑吗?」杀手中介--A LADY笑着假装要将他穿著的衬衫扒开来。

伦斯赶忙摇摇手,说道:「不是,我是说,你的名字,呃,不应该,就是那个……」他努力寻找适合的用语并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但显然并没有成功。

A LADY又仰头大笑。

全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不正确的预测,才会引起这些误会,伦斯叹口气,很尴尬地摸摸耳后。

「你以为到目前为止没人能够找到我的原因在哪?」笑得过瘾之后,A LADY神秘兮兮地对伦斯解释道。

「也对……」伦斯恍然大悟。

正当大伙儿将搜寻的目标设定为女子的同时,拥有女性化称呼但实际为男儿身的A LADY确实因此躲过每个人的怀疑。这是巧妙地将大家的想法导引至错误方向的高招。

这下子,伦斯满脸佩服地望着A LADY。

A LADY向前来的侍者点了一杯果汁后,转而告诉对伦斯说道:「你,伦斯?狄尔,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知道A LADY就是我,我就是A
LADY的人。」未显现任何心绪的变化,A LADY维持脸上的一贯笑容。「就连莫笑月和醉雨都不知道哩。」

伦斯做出保证。「那么今后我也依旧会是世界上唯一知道A LADY就是你的人。」他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也听出A LADY话中的警告。A
LADY多年来隐藏得天衣无缝的下落一旦泄漏出去,罪魁祸首是谁根本是无庸置疑。「但,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与他的「生意范围」完全无关的人。

「我知道你守口如瓶,虽然知道如何寻找醉雨出现的地方,却从未透露给莫里哀先生知情。」A
LADY把玩着伦斯那杯咖啡旁的小匙,点心盘已然被方才的侍者收走了。「所以我将生命也交在你的手中。」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这算什么理由?

「我甘冒这样的风险,是因为目前我需要你的帮忙。」

「要我帮忙?」

A LADY啜着侍者送上来的果汁。「你知道醉雨下个暗杀的目标是谁吗?」

伦斯?狄尔摇摇头。

「他叫做米勒?瑞塔(Miller
Rita),相当富有,据说祖先是英国贵族。他暗地里作了不少黑心事业,但也因此得罪人,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客户上门指明要醉雨杀他。」A
LADY放下果汁,伸出舌头舔舔上唇。

伦斯敲着面前的圆桌,皱眉说道:「如果棘手,回绝就好了呀。」

「问题是醉雨接下了。」

A
LADY并没有详细说明其实是莫笑月接下那案子,不过他通常不会将宁醉雨和莫笑月的案子分开,这个人接下,与另一个人接下对他而言并没有不同。当时打从一开始的对话中就可看出莫笑月根本是兴趣缺缺,没想到就在A
LADY几乎要放弃说服,只是顺手将米勒?瑞塔的照片传输过去,还不到半分钟,莫笑月竟毫不迟疑地以「YES, I\\\'ll do him.」来作答复。

伦斯抚抚下颚,默然不语。

「其实要解决瑞塔并不是问题,重点是他下面有个替他做事的人才必须注意。」A LADY朝前倾了倾,表情专注地说道:「这也是我这次来找你的原因。」

「哦?」伦斯挑眉。

A LADY突然转了个问题,说道:「你曾经听过『黑色安息日』(Black Sabbath)吗?」

「那是……某个人的代号?」听起来还怪恐怖的。

「不只一人,但目前仅知道其中一人的身份。」A LADY从衬衫胸前的口袋内掏出一张照片,推到伦斯面前让他瞧个清楚。「瑟帕斯?奈特(Sabbath
Night),二十九岁。他是个顶尖的毒物学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非常仇视醉雨,可说是到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地步。」

「为什么?」伦斯拿起照片,皱了皱眉头,照片很模糊,效果奇差无比,而且是黑白的远距离拍摄。坦白说,几乎没有半点用处。

「我就说我不知道原因呀!」A LADY叹口气。「先前醉雨曾经跟他交锋过几次,都在生死边缘游走,那家伙似乎能够事先仿真出醉雨的行动模式。」当然,莫笑月的情况亦然。


其实要区分进行任务的人会是宁醉雨或莫笑月并不是难事。莫笑月做事率性而为,但胆大中带着细心。然宁醉雨每次面对目标几乎都先做过万全准备,而且会先将预告函寄至对方手中,意思是也给对方一个准备的机会。只要有人像伦斯?狄尔一样得知他们平日留接任务的方式,然后再多花点功夫打听任务的对象是否收到预告信函,便可知道到时候出现的杀手会是哪一位。


「你呢?如果是你,可以仿真醉雨的行动模式吗?」伦斯反问道。

「你认为醉雨为何每回即使在对方事先作了准备后,依旧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因为醉雨总在匪夷所思的地方下手,一般人根本很难预想并加以防备。」A
LADY耸耸肩。「这或许表示瑟帕斯?奈特和醉雨有个共通点,就是两人脑子都不正常。」

伦斯叹口气。「别在我面前说醉雨的坏话。」

「对不起,我失言了。」A LADY吐吐舌头。

「这张照片拍得有够烂,我还是不知道瑟帕斯?奈特的长相。」伦斯摇摇手中的照片。

A
LADY无奈地双手一摊。「这是仅有的一张,老实说,凭我的情报网,到现在却无法获得奈特除了学术专门以外其它任何相关资料,包括身家背景等,就可知道若非那家伙确实厉害,否则便是他拥有非常可怕的后盾。」


「后盾不就是那位米勒?瑞塔?」

「不,瑞塔还不够看,我很确信。」A LADY这时正色说道:「我希望你去协助醉雨,不管你想得到什么办法。至于地点,很近,也在德国,就在加密施--」

伦斯打断他的话。「双子城?」他倒是没料到A LADY会这样干脆就将宁醉雨前往的地点告诉自己。依照往例,都得靠他自己在网络上摸索才能得知。

A LADY颔首。「月底瑞塔与同伙在加密施秘密开会,醉雨应该会趁机下手,然而届时,瑟帕斯?奈特也必定会在一旁虎视眈眈。」A
LADY的表情是一种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严肃与认真。「去帮助醉雨吧,别让他多了条创伤少了条胳膊。」

「为什么。」伦斯依然不怎么明了。「为什么你找我帮助醉雨?难道你不只是个中介?」就他所知,接受A
LADY中介的杀手并不只有宁醉雨和莫笑月,其余至少还有十多位杀手同时自他手中接过任务。他又为何要为醉雨单一个生命完全没有保障的杀手,连自己的安全都赌上了。即使醉雨是世上顶尖的杀手,仍旧值得吗?


对于此,A LADY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中介也是人。更何况醉雨替我赚了大把钞票,我怎能不多为他着想?」

<十四>


加密施--帕腾克什(Garmisch-Partenkirchen)是隐藏在德境最高峰--楚格峰山脚下的两个小村子,1936年在希特勒的促成之下,两村合而为一为举办冬季奥运。时至今日,双子城拥有南德最为优良专业的滑雪胜地。


除了滑雪、登山等运动响亮双子城的名声,城镇内的建筑更以湿壁画闻名,漫步宁静的街道,不时可见到或以宗教故事,或以日常生活作为主题的湿壁画丰富点缀在原先便充满平逸悠闲气氛的低矮建筑外墙。


莫笑月站在加密施的街道旁,凝视即使因为假日店门紧闭却依然灯光闪耀的橱窗。著名音乐家理查?史特劳斯晚年直至去世都住在这个小镇上。音乐,也是加密施吸引观光客的特色之一。


【我不知道你对乐器感兴趣。】宁醉雨的声音中难得带了些揶揄的语气。

【是没有。】莫笑月沉思着。【我只是觉得,那把小提琴可以稍作改造,以不锈钢丝取代琴弦,杀伤力会更强;另外可在琴轴部分加装发射器,足以射出数十根的细针……还有音箱也可以加以利用……】


【你打算以这种方式接近那个人?】

【听说他下周四的晚上打算去听场音乐会。】莫笑月缓步踱离乐器行。即使他想要买把小提琴再做加工,遇上几乎什么店都不营业的假日亦是没辄,总是得等到隔周一才能购得想要的东西。


【能接近他的音乐家都是有头有脸的,轮不到半调子吧?】宁醉雨问道。

这次莫笑月停步在一间假发制作的专门店门口。【你觉得扮成泛海特如何?】

【我不想戴上一头鸟窝一样的乱发。】

【哈哈。】莫笑月笑着摇摇头。

泛海特是这阵子突然窜红的一位美籍小提琴家,典型的艺术家外表,不修边幅。发量特多,却疏于整理而乱得可以的头发被他自己引为个人特色所在,但总教旁人不敢恭维。若非看在他高明的提琴技巧,和如日中天的声望,恐怕很少人能忍受几乎让他的头变成两颗大,却完全不懂得整理的头发。


由于位居山边,较慕尼黑更为寒冷的风袭来,莫笑月将身上的外套拢紧些。轻轻吐息,凝结成的细小水珠看来就像一团团的白烟。

【莫笑月,寄张警告函去给那个人吧,我要他好好准备迎接RAIN的光临。】

【你确定当晚会下雨?】莫笑月仰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山边。

【我确定当晚会出现。】

【很好。】莫笑月牵起唇角,声音中也难得地带着兴奋。【警告函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今晚就可以寄出去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