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愚蠢却实在美丽by大红笙
大红笙  发于:2025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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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其他人拦得快,又只是推推搡搡的小事,九皇子和弘祯也无意闹大,这事就压了下来。
但既然都起了摩擦,这事显然没那么消停,今日几人在尚书房又大吵了一架。
而阿杼显然提起的不是这回事。
眼见七公主犯了大错却一脸的不服不忿,甚至振振有词的模样,阿杼气的连连拍案大骂。
“这事和弘儿有什么关系?”
“你这混账东西!”
“你,你,你平日里就在夫子授课的时候走神,先生有所问,你更是一问三不知。”
“时常课业敷衍,又成日嚷嚷着这疼那痛的迟到早退......”
“行,行,你说你确实是不喜欢这些“之乎者也”,我也没指望你能去考个状元来。”
“你的这些行径,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你计较。”
“可你倒好,如今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竟然都欺负到先生的头上去了!”
“高夫子是你的先生!”
“那些四书五经学不好,学不会,不爱学不算你的错,可你品性不端,这么混账不堪就是大错特错!”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尊师重道!这四个字你学没学过,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这四个字是怎么写?!”
“你现在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和我说,说什么在开玩笑......”
阿杼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高夫子都五十好几的人了,眼见连胡子都白了。”
“德高望重。”
“他让你气的直接晕倒在学堂后殿。”
“你要是,要是今日把他给活活气死了,嘉和,你以后要怎么活?”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你把自己的夫子给活活气死了,嘉和,这话你敢听吗?!”
高夫子晕倒了?
嘉和听着这话愣了愣。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九皇子,而九皇子也是一脸的愕然,随即他反应了过来......难怪今日早上后半堂的课是秦大学士来的。
“母妃。”
意识到严重性的九皇子连忙道:“可有请御医瞧过了,高先生身子可好了。”
“老天爷攒了三辈子的德,托福没叫她给气死!”
火冒三丈的阿杼咬牙切齿的看着嘉和。
“你现在就去给高先生赔礼道歉。”
“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你给我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跪着认错,先生要是不原谅你,你,你就一直认错!”
原本听见高夫子晕倒的消息,心里惴惴的七公主听见阿杼让她去向高夫子认错......她紧紧抿着唇,绷紧了下颌,迟迟没有应声。
好啊,真是,真是......气急的阿杼眼睛发红的左右看了看,伸手就抄起了桌上原本拿来吓唬人的戒尺。
“我最后问你一声,你去不去?!”
眼里有泪的嘉和公主却是倔的厉害,她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向阿杼,却不肯说话。
“啪——!”的一声,却是冲过来的九皇子就伸手接住了戒尺。
“皇兄!”
“明琛......”
阿杼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疼的抖了一下的九皇子手里却紧紧的攥住了戒尺。
九皇子拍了拍掉着眼泪扒拉着他手的嘉和,又冲着阿杼笑了笑:“母妃,说来说去,其实这事也是儿臣的错。”
“儿臣有些愚笨,又课业不精,夫子,夫子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才时常数落,管教的严厉了些,嘉和也是......”
“皇兄!”
“你到现在还替那个老贼周全着说好话!”
嘉和抹着眼泪,哭嚎着骂了起来。
“亏他还腆着脸说是什么大学士?”
“那个酸儒臭才,成日里就知道捧太子的臭脚!”
“什么嫡庶尊卑有别,什么僭越不敬,什么君君臣臣的,成日里就挂在嘴上翻来覆去的嘬臭气。”
“平日里更是对皇兄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只要是这个老贼的课,不管布置的什么课业,不管皇兄写的多认真,他总能挑出无数的毛病。”
听着嘉和“嗖嗖嗖”的就是一通放肆大骂,九皇子连忙道:“嘉和。”
嘉和公主这次却一点都不想忍了。
她扭过头不理九皇子,却也不起身,就这么膝行到了阿杼的身前,流着泪,咬着牙的道:“母妃。”
“这个老不死的仗着自己多读过几本书,仗着自己的身份,又欺负皇兄好性,就时常借着课业之名当众羞辱皇兄。”
“只恨皇兄不是孔圣人转世,言辞刻薄,又将皇兄刻意贬低的的一无是处。”
“他总是用那种不成器的异样目光看皇兄。”
“口口声声什么忠孝仁义,屁股都是歪的。”
“明明连秦夫子都夸皇兄写的字好,可那个老不死的却连番责骂皇兄,今日说皇兄不用功,明日又说皇兄不尽心,提及皇兄就是摇头晃脑的一塌糊涂。”
“他还总是罚皇兄抄书......可扭头却对弘祯的那通“狗屁”大加赞赏,这,这不就是想着法的踩着皇兄作践人捧太子吗?”
“母妃,是他先欺负人。”
“呜呜呜,明明就是他一直欺负皇兄。”
“皇兄说他是先生......可秦夫子和魏先生就从不这样!”
一贯最是臭美的嘉和公主这会儿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她发着狠话都因着呜呜咽咽,变得断断续续的。
“这个老不死的,怎么,怎么不被气死?”
“我,我恨不能呸他一脸,他还想,还想让本公主认错,呜呜呜,我不认!”
“他是这个世上最讨厌,最......”
明明是六月的天,阿杼却像是忽然直挺挺的跌在了冰窖里,耳边嗡嗡作响,她手脚发凉间像是有口气堵在了胸前,堵得她脸色发白吸不上气,心口窒息似的闷痛。
阿杼抖着手握住了七公主攀着她衣袖的手,伸手要扶起她,却一点都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九皇子拉起了嘉和。
“明琛......”
阿杼抬眸看着九皇子,嘴唇都在发颤,“嘉和......嘉和她说的都是真的?”
九皇子下意识想摇头,可却被阿杼紧紧的握紧了手,断线珠子似的眼泪不停的顺着她的眼睛往下掉。
阿杼的声音都在哽咽。
“母妃出身不好,也没正经的读过几年书。”
“尚书房里教你们的先生都是大学士。”
“母妃想他们都是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德高望重的先生......”
“嘉和说她不喜欢读书,母妃就信了,却从没仔细问过她为什么不喜欢。”
“你夜里总是温书到深夜,你说是因为喜欢,母妃,母妃也信了。”
“你从来都不说......”
“琛儿,你告诉母妃,嘉和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母妃。”
九皇子擦着阿杼的眼泪,温声宽慰着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先生确实是严苛了些,刚开始儿臣确实也觉得难过。”
“但后来一想,高先生在课业上既然能挑出毛病,那确实是儿臣的不是。”
“儿臣改了也好。”
“一次两次,总会越来越少......”
“琛儿。”阿杼攥紧了九皇子的手,她用力的摇了摇头。
“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人,不会因为你真的没错就说你没错。”
“你就是变成金子做的,他也会骂你满身铜臭,只说自己两袖清风。”
“这事你们一直瞒着,你们有错,母妃是个粗心的糊涂人,又盲目......也是母妃的错。”
阿杼低头看着九皇子有些红肿发青的手,热泪落在了上面。
她飞快的擦了泪,“先擦药。”
“擦完了药就先用膳,好好的吃饭,吃完了就好好休息一阵。”
说着,阿杼吩咐传了膳。
“嗯。”连连点着头的七公主擦了擦眼泪,牵起阿杼的手就要一起去用膳时,却被摸了摸头,“嘉和,你和你皇兄先去用膳。”
另一侧九皇子闻言仰头看着阿杼,他认真的道:“母妃,儿臣真的从来都没为高夫子的严厉觉得难过,他......”
这句话一下就戳的阿杼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摸着九皇子的头,朝着他笑着道:“母妃知道我们琛儿是个好孩子,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好孩子活该被欺负的道理。”
“更何况,不管你会不会觉得难过,这个事它根本都不应该存在。”
“母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先乖乖去用膳。”
平日里的阿杼都很好说话,可在这关雎宫,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没人能多嘴。
三财和四喜留在殿内照顾九皇子和七公主用膳。
青榴扶着阿杼去内殿更衣,绿芙打了水来伺候阿杼净面。
阿杼目光沉沉的,一个字都没说。
在关雎宫里,唱“红脸”和“白脸”的角色是反过来的。
七公主有时挨了阿杼的骂,委屈的不行就会哭着嚎着,跑去找宣沛帝“主持公道”。
宣沛帝时常护着人,还反过来笑着劝阿杼消消气。
嘉和可以淘气,却不能无法无天的胡作非为,所以一听高夫子的事,阿杼就让她去“负荆请罪”——她得知道这世上,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但阿杼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置上,不是为了让人欺负她的孩子。
很快,阿杼乘着撵轿就出了关雎宫,直奔含元殿。
老远看着阿杼的身影,陈公公就下了台阶迎了过去。
“贵妃娘娘。”
“陈总管。”
阿杼颔首回礼:“诸位大臣还在殿内吗?”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陈公公道:“只是礼部的常大人送了折子,圣上这会儿应该还在看......还没传膳呢。”
“本宫有事求见圣上,劳烦总管通传一声。”
眼见阿杼这么客气,知道尚书房今日出了什么事的陈公公心里都提了起来。
他连忙道:“娘娘,您消消气。”
“高夫子缓过来没什么大碍了,圣上一贯最是心疼嘉和公主。”
阿杼长叹了一口气。
陈公公又劝了几句,转身就进去通禀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陈公公就请阿杼进殿了。
和那些“狐狸”斗了一早上心眼的宣沛帝揉了揉眼睛。
抬头看着阿杼的时候,他脸上才松快了下来,露出点笑意,结果就听“咚”的一声,阿杼直接跪了下来。
宣沛帝站起身走到阿杼的身前,满是无奈的朝她伸出了手。
“听得朕都膝盖疼,地上凉,快起来。”
阿杼仰头看着宣沛帝,眼圈红红的,还没开口就要掉眼泪了。
这么多年了,除了在榻上的时候,阿杼只要可怜巴巴的掉眼泪,宣沛帝霎时就心软的不行。
看阿杼不起身,宣沛帝直接弯腰抱起了阿杼,又亲了亲她的脸,低声哄她。
“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当你哭成这样?”
“眼睛都红了,在关雎宫里的时候就哭鼻子了?”
“因为嘉和的事?”
阿杼攀着宣沛帝的脖颈,眼泪扑簌簌的掉。
“是嫔妾不好,嫔妾没有教好......”
结果话都没说完,宣沛帝咬了咬阿杼的唇侧。
见阿杼痛的蹙眉,宣沛帝便没再咬了,只轻轻舔了舔他刚刚咬的地方。
眼见那些装模作样的话显然宣沛帝十分不想听,阿杼抿了抿唇,趴在了宣沛帝的怀里先说起了自己。
“圣上。”
“高夫子再怎么样都是先生。”
“嘉和做错了事,嫔妾知道,也应该狠狠的罚她才是。”
“可嫔妾......”
“嫔妾自己就是过来人,最知道那些说出那些话的厉害,和针尖扎似的戳心。”
“嫔妾是个脸皮厚的,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来了。”
“可嘉和还这么小,她性子又那么骄傲,若是背上这个名头,宫里这些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说起什么都拿这事戳她......”
“朕原本想着嘉和虽然淘气了些,可却秉性率真,颇为仁孝,她这么作弄先生......可有说为什么?”
阿杼的眼泪一下就绷不住了。
她埋头在宣沛帝的颈侧哽咽着哭了起来。
宣沛帝愣住了,随后他一下一下的摸着阿杼的背,轻声哄她:“怎么就这么委屈了,朕在这呢。”
“嘉和,嘉和是为了琛儿。”
阿杼抽抽噎噎的将七公主的话重复了一遍。
宣沛帝慢慢的拍着阿杼的背,等阿杼情绪缓和了些,抬手取了茶盏喂了些水给她。
但阿杼看着神色从容,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宣沛帝,手心都有些发凉。
宣沛帝擦着阿杼的眼泪。
“阿杼,你的意思,朕明白。”
“可到底和琛儿和嘉和有关。”
“让他们也来,朕有话想问他们。”
“圣上......”
宣沛帝捧着阿杼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
“琛儿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朕得同他问清楚了,才能决定该怎么办,对不对?”
尚书房的事腾的就变成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又像是忽然成了一根导火索......
阿杼看着宣沛帝此刻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战栗了起来。
宣沛帝抱紧了阿杼,叹息着亲了亲她的鬓边,随即又笑了笑。
“你这一慌,弄得朕心里也不是滋味。”
“朕其实一直也在犹豫,可这么放任......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阿杼,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

第91章 感 “公主皇子走一送一了啊,走过……
在关雎宫内眼巴巴等着的九皇子和嘉和公主, 没等到他们母妃回来,却先等到了皇帝的传召。
跟着陈公公一路到了含元殿,两人在殿门口略略缓了缓才走了进去。
刚进去的时候, 七公主飞快的抬头朝着殿内看了一眼, 却没看见他们母妃的身影, 只看见了上首神情颇有些严肃的宣沛帝。
即便七公主自幼就一直被宣沛帝宠着, 可生在皇家的孩子, 似乎天生就和那位父皇隔着层分寸。
觑着宣沛帝的神情,七公主有些惴惴不安的同九皇子一道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很快, 他们就听见了宣沛帝很是直白的问询声:“嘉和,听说你今日在尚书房将先生气晕了过去?”
对着宣沛帝“撒娇卖乖”也是七公主的“强项”。
平日里她央着宣沛帝求一求宣沛帝, 她的这位父皇无有不应的。
可现在那句’我错了‘,七公主这会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父皇, 儿臣......”
哼哧哼哧半天挤不出话来,七公主咬了咬唇干脆的跪了下来。
“确有此事, 嘉和甘愿受罚。”
“父皇容禀。”
一旁的九皇子也一撩衣袍直接跪了下来。
他看着宣沛帝很是恳切的道:“此事万般因由全系儿臣,嘉和她也是为了......”
可上首的宣沛帝却摆摆手阻住了九皇子,听不出喜怒的道:“让她自己说。”
“嘉和。”
宣沛帝的目光落在了七公主的身上, 沉声道:“你告诉父皇, 为什么要这般作弄先生?”
“父皇。”
使劲憋住不想在这个时候掉眼泪的七公主,一开口还是有些忿忿。
“因为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君子喻于义, 小人喻于利‘,念着’君子以义立身, 以德立业‘......知其言却不行其事。”
“苟为利势,行事不端,时常假借课业之名欺辱皇兄,极尽贬低嘲讽之能......父皇, 儿臣实在对他恼厌之极。”
看着低着头,忍不住飞快抹着眼泪的七公主,宣沛帝声音都像是在叹息,“怎么没对你母妃和朕说过?”
“因为他,他是......教我们的先生。”
“他行事不端,之前必定不敢同您说皇兄的不是。”
七公主抬头看向了宣沛帝:“可若儿臣相告,似他这般小人,定会不惜其他狠狠踩着皇兄好得个清白的名头。”
“他肯定告诉父皇您是皇兄学的不好,不思进取,他这般严厉,不过是为了皇兄好......”
“所以儿臣就是气不过,又想让他心有顾虑,这才......谁知道他竟然晕过去了。”
宣沛帝听完了七公主的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阿杼就在后殿,让嘉和公主先去后殿陪陪她的母妃。
跪在地上的七公主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九皇子,却见九皇子对她笑着点点头。
“儿臣,儿臣告退。”
七公主跟着陈公公离开了,殿内只剩下了宣沛帝和九皇子。
宣沛帝看着他的这个小儿子。
九皇子的眉眼之间像极了阿杼,但性情却不同。
宫里人闲话间,提及九皇子都会感慨两声,说他除了容貌以外,其他的是既不像宣沛帝,也不似姜贵妃。
实在温软谦和,颇好相处。
“明琛。”
“你是你母妃的长子,又与嘉和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是她的兄长,朕......朕百年之后,她们能信任能依靠也只有你。”
宣沛帝看着九皇子。
“外人说你性情温吞,可你胸中自有沟壑。”
“若你决意做个贤王,朕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封地,到时,你将你母妃接去封地......好生孝顺赡养,让她安稳度日。”
“但似尚书房这样的事不会是结束,只会是开始。”
“你要似今日这般忍得住,别让你母妃上了年纪却还得跟着你担惊受怕。”
“到时朕......朕都不在了,连个能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九皇子默然了许久。
他抬眸看向了宣沛帝,神情坦诚又认真。
“父皇,儿臣年幼之际,每日还只知吃喝,从未想过此事。”
“后来坐在尚书房里,跟着先生们读书的时候,君君臣臣之间,儿臣有一日忽然也动过这个念头......不知者无畏。”
“可越是跟着几位先生读书,儿臣知道的越多,再想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就越是有些惶恐——这天下这么大,千千万万的臣民生计,重于千钧,儿臣能背的动?”
九皇子摇了摇头。
“即便是到现在,儿臣也没办法肯定。”
“父皇,似儿臣这般心念犹豫不决间就仓促定的主意,必定会横生是非,最易朝念夕改,进退维谷,您可否再给儿臣些时间?”
看着“温吞磨蹭”的九皇子,宣沛帝却露出了自九皇子和嘉和公主入殿后的第一个笑容。
这笑容里有释然,有期许,有不舍又有些感慨。
半晌,宣沛帝没应九皇子好还是不好,他忽然道:“琛儿。”
“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天下这么大,既然坐在书房里看不清楚,敢不敢出去自己亲自去走一走?”
说真的,九皇子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想过种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过会听到宣沛帝会说让他出去走走。
提起离宫,九皇子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的母妃和妹妹嘉和,他舍不得她们。
可宣沛帝说出去看看这天下的时候,九皇子恍惚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他想去的。
“父皇......”
九皇子不由的攥紧了拳,“儿臣,儿臣想去的。”
宣沛帝略一颔首: “琛儿,在外的衣食住行不比宫中精致妥当合心意,可一旦你说要出去,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是,儿臣明白。”
见九皇子信念坚定,宣沛帝笑着连连点头,“好,国子监的祭酒为立著而行于天下,你便跟着这位老大人一同去。”
“多谢父皇。”
九皇子神情雀跃的谢恩后,神情却又变得有些踌躇,“父皇,母妃那......”
宣沛帝的笑容顿时一敛。
他下意识看向九皇子,却见这个孩子一脸老实样,神情乖巧,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啧,宣沛帝揉着眉心连连摇头,叹道:“好吧,好吧,这事朕去同你母妃说。”
果不其然,宣沛帝才刚至后殿开口说起这事——
“不行!”
原本神情还有些楚楚可怜的阿杼,一听宣沛帝的话那是变得张牙舞爪,恨不能跳起来反对。
“琛儿才多大的年纪?”
“他还那么小,又一直在宫里生活,更是从未离开过嫔妾身边,圣上忽然之间就要让他出去受苦,圣上于心何忍?!”
情绪激动的阿杼眼睛发红的看着宣沛帝。
“若是圣上为着尚书房的事心有不满,又要给他们个什么交代,才要把琛儿赶走......”
“那就把嫔妾和嘉和也一齐赶出宫去好了。”
“省的我们母子三人留在这宫里碍了旁人的眼。”
“到时我们一定滚的远远地,免得讨人心烦,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阿杼!”
听见阿杼说离宫,宣沛帝眼里冷嗖嗖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一瞬。
但看她又睫毛颤颤,哭的眼泪汪汪的,宣沛帝绷紧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上前给阿杼擦着眼泪,声音也软了些:“你看看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朕要把你赶出宫去?”
宣沛帝抱着阿杼坐下,揽着人在他怀里,“朕何时说过这句话?”
说着说着宣沛帝微微眯了眯眼。
他审视着阿杼,目光变的危险了起来:“莫不是,你自己现在就想出宫......”
看着宣沛帝此刻的神情,阿杼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些年阿杼在宫里当真什么都好。
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唯独就是宣沛帝使劲缠磨着她的事,那是一点都没腻味,反倒越发的变本加厉。
年岁渐长,更恨不能把她绑在身上似的,走到哪就把她带到哪。
“圣上明明说要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养着嫔妾一辈子的!”
瞬间就选择“倒打一耙”的阿杼推搡宣沛帝倒在了榻上。
她神情愤愤的道:“可现在圣上要赶走和嫔妾的孩子还不算,甚至还要出宫的由头强按在嫔妾身上?!”
“地里黄小白菜”的阿杼霎时间就捧着自己的心口,她说一句话就吸一口气,吚吚呜呜的嚎了起来。
“嫔妾陪了圣上这么久。”
“就连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圣上说要养嫔妾一辈子的,可现在却反悔了......”
看着坐在他身上胡搅蛮缠的阿杼,宣沛帝哭笑不得的伸手扶着阿杼的腰,好让扭来扭去使劲“作妖”的她坐的稳当些。
看着宣沛帝神情温软,眼里噙着笑的看着她,哼哼唧唧“假哭”的阿杼也不哭了。
她耳朵发红,慢慢的伸手捂住了脸。
“......嫔妾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让圣上见笑了。”
宣沛帝笑着拉了拉阿杼的胳膊。
阿杼放下了手,俯身趴在了宣沛帝的怀里。
宣沛帝揉了揉阿杼的红耳朵,笑着道:“朕的阿杼什么时候,什么样子,朕都喜欢,很喜欢。”
阿杼蹭了蹭宣沛帝的胸前。
可以就这么抱着阿杼一整天的宣沛帝,静静的抱了一会儿人,就听冷静下来的阿杼闷闷的道:“圣上,琛儿,琛儿他一定要出宫吗?”
宣沛帝一下下的拍着阿杼的背,低声道:“父母在,不远游,若游,则必有方......如那般少年心气却最是难得。”
“朕也不愿见他陷在这深宫里,困在这阴谋诡计里生生磨灭这股气。”
“外头天地辽阔,让他现在就出去走走吧。”
阿杼闭着眼,没说话,眼泪却在不知不觉间渗进了宣沛帝胸前的衣裳,烫的他心口都发胀。
宣沛帝拍着阿杼的手顿了顿。
他微微叹了口气:“罢了,到底琛儿如今的年纪还小,确实是朕有些心急了,那就再等两年?”
“圣上......让他,让他去吧。”
阿杼抱紧了宣沛帝,喃喃的道:“孩子有自己的路,嫔妾帮不上他,却不能拦着他。”
“圣上,嫔妾就是,就是一时之间舍不得,心里有些难过......您好好陪陪嫔妾好不好?”
“好。”
宣沛帝应着声抱紧了他的阿杼。
“让孩子们都去走自己的路,朕陪你。”
九皇子出宫游学的事定下,知道这事的七公主却也求到了阿杼的跟前。
七公主从来就不喜欢什么娴雅温静的磨性子活计。
她既不爱做绣活,也不喜欢弹琴下棋。
她更不爱对着一堆“笑里藏刀”的人,假惺惺客客气气的说些“车轱辘”话。
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七公主听得头晕脑胀,九皇子在的宫里时候还好说,现在就剩下她一个......
一个出宫也是出宫,两个出宫也是出宫,看着跪在身前,又跪又求的小女儿,阿杼到底没能拗得过她。
看着欢呼雀跃间直奔偏厢的七公主,青榴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
“娘娘,殿下和国子监的大人是去游学。”
“这一路舟车劳顿,餐风饮露在所难免,七公主金枝玉叶般的人物,这......”
“让她去吧。”
“有人跟着呢,她若是觉得辛苦,自然随时都能回来。”
阿杼看着七公主离去的身影,含笑间轻轻的道:“我年幼之际就入宫了,这辈子都困在这皇城里......我是出不了宫了,让她去吧。”
这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尚书房的事刚传出来,宣沛帝却已经下旨了——高大学士德行有亏,不堪师表,心术不正,蓄意挑拨皇子不和,即刻革职查办。
满朝哗然。
为保住性情顽劣的七公主,圣上竟然不惜处置了大学士?
这成何体统,公理何在?!
结果没等一些“铁骨铮铮”的忠臣们在殿外死谏,就听九皇子离宫去“游学”了。
用一个大学士的前途直接“换”了一个宠妃的爱子,这事吧......原本群情激奋的朝臣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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