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恺这两人先走了,陆霓也去拿外套准备走,她问了句:“在楼下结账?”
“结过了。”他说。
陆霓点了点头,她想说应该她来结,毕竟这局是为她攒的。但结账这么小的事也没有必要拿出来说,“我们也走吧。”
蒋垣说:“过来,我帮你穿外套。”
陆霓绕开椅子,走到他面前,背过身,蒋垣一边撑开她的大衣,问:“怎么还记得我那时候穿什么衣服?”
陆霓:“瞎说的。”
“我们什么关系,怎么不回答人家?”
“我回答了啊。”陆霓说。她就知道,虽然他人站在外面,但也把屋里的聊天内容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蒋垣站在她后面,慢悠悠帮她穿好了大衣,顺便整理了衣领。他似乎有些乐了,用手指剐蹭了下她鼻子。
“你回答什么了?”
“你没听见就算了。”陆霓不会再说第二遍。
她知道他今晚的心情肯定是不错的,因为她做的全是让他高兴的事,戴他送的项链,否认自己和陈延的关系,隐晦地向别人表示他们才是一对儿,还记得他喜欢过的牌子……她刻意做的这些,动机未必纯,但是对他的感谢。
蒋垣从背后抱住了她,与她亲近一下,说:“今晚回我那吧?”
蒋垣眼风滑过她的脸, 和她对视,“你不跟我走,今晚我可能睡不好。”
陆霓不知道他说的真假, 但她内心像要找个归处一样,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她也想整晚都和他在一起。
“好。”
蒋垣垂眸又看她的嘴唇, 低而含蓄的声音, 是在唇瓣翕动时漏出来的。
他给陆霓穿上外套,自己的深灰色大衣却挂在臂弯, 身上只着件单薄的羊绒衫, 抓着陆霓的手向楼下走去,再把她塞进车里。
路上, 陆霓坐在车里刷手机,小龙在群里说黄老板来了。陆霓退出微信,看见黄海冰在十几分钟前给她打过电话。
陆霓把电话回过去,黄海冰说想跟她谈一下长期供货的计划。此前也有合作, 但陆霓显然是黄海冰众多大客户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陆霓在一周前, 就让小龙去拉货的时候放出风声,她即将得到弘扬资本的投资。
陆霓问:“你现在走了吗?”
“既然你不在, 我就先回去了。”
陆霓想了下, 这个黄总总是全国各地跑,自己找他一趟也挺不容易的。陆霓看了眼时间, 说:“这样, 我还有十几分钟能到, 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也行。”
陆霓挂了电话。她打电话说了什么蒋垣也一定听到了,陆霓不好意思地说:“我晚上不能去你那里了。”
蒋垣没出声。
陆霓不由转头去看,以为他不高兴,问:“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蒋垣正在看路况, 手里打着方向盘,片刻后他回神:“你说什么?我听见了,只能在前面掉头了,送你回店里。”
不知不觉,花店已经近在眼前了,陆霓能看到广告牌上清晰的字。
蒋垣把车稳稳停在路边,陆霓下车前又看了他一眼,似乎要寻找一丝他没有生气的证明。
蒋垣注意到她徘徊的眼神,笑着道:“去吧,再犹豫就别下车了跟我走。”
“你今晚能睡好吗?”
“嗯,下车看脚下的路。”
听见他的叮嘱,陆霓就信他没有情绪问题,但言而无信她也很抱歉,离开的时候,反而是陆霓恋恋不舍回头看,反而是蒋垣让她快点进去,外面冷。
陆霓心里感激他的体谅,又有那么点被抚平的温柔。
她最近的心情一直不错,尤其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放松。她想明白了,坦白离婚不用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分内的工作理顺,融资才会顺利。
陆霓推开门,黄海冰在玩手机,“不好意思黄老板,等久了吗?”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出来溜达的时候正好来找你。”
陆霓让小龙给黄总倒水,黄海冰立即摆了摆手,“太晚了,不喝了,咱们就直接说事吧。”
黄海冰果然是听到她要融资的风声,为这件事来的,陆霓背后有资本,或者没资本,完全两回事。
黄海冰不排除等她抱上大树,就蹬掉他这个合作伙伴,看似是失去一桩她这个小生意,实则是错过大机会。
陆霓说:“黄总你想多了。”
“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得问一下。”
“引进别的股东入场,但股权结构还是集中在我这,跟你合作这几年很愉快,不会轻易换供应商的。”
黄海冰相信陆霓不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但利益驱动,谁说得准呢?
面对黄海冰的惴惴不安,陆霓心中却是惊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见对方态度如此,陆霓趁着这个机会跟他提重新签供货合同,按照他跟大客户一样的要求,保质、保量,有优先权。
黄老板见陆霓如此派头,就确信她已经拿到了投资。如果她的生意越做越大,一点让利也没什么。
双方都有点怕对方跑路的意思。
口头约定完正事,陆霓又跟黄海冰说,让小龙去他公司实习,她这个前端的生意,会耽误孩子。
黄海冰也一口答应,“你对他真是上心。”
陆霓摊了摊手,无奈道:“自家家孩子,不给他多操心还能怎么办?”
小龙蹲在收银台后面整理东西,听见陆霓说他是个孩子,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跟吃了青橘子一样,酸酸的。早知道就不帮她撒谎了。
隔天,陆霓就把新版本的合同跟黄总落实了。新合同对陆霓大有作用,她转手当做筹码,拿去跟弘扬资本的人谈判。
有蒋垣这个靠山当然好,饭局上和和气气,但陆霓并不觉得有蒋垣就能畅通无阻,她要是个废物,有一百个蒋垣也是白废。
钱的事儿,谁都得严肃对待。
和投资经理前几次的沟通里,陆霓嗅出一些味道来,VC机构对她有诸多挑刺的地方,未必都是逆耳忠言,也可能是缩减融资额的理由。
如果只有商业计划书漂亮,也就融个一两百万,还不如她在离婚时跟陈延多要点。
有一套完整的供应链,成型的产品,以及得到过良好的市场反馈,就证明她的商业模式是成熟、有吸引力的,融资额会上一个量级。
把这些结果整合之后重新去谈,结果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陆霓体会到,用杠杆去撬动各方资源的爽感,是轻飘飘的,不费吹灰力。这也推动她去得到更多。她遗憾自己懂得太晚,手里筹码太少,不过,她更期待成功了。
陆霓这些天很忙,两人没怎么联系。
一周里有一天的时间,蒋垣下班早,路过花店。巧恰陆霓也在,能够坐下来安安静静的插花对她来说已经是悠闲时光了。
蒋垣陪她一会儿。店里有工作人员,两人待在他的车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弥散着他身体惯有的气味,清幽中带点西柚的苦涩,像燃烧的线香,陆霓觉得好闻又安神戒躁。
蒋垣把她抱到腿上,俯身亲吻她秾丽的面庞,嘴唇略过睫毛,鼻尖,舌头长驱直入,肆意入侵着,也衔着她舌尖到自己唇腔。这是一个很彻底的吻,唇齿相依,间或的撕咬,又把原本喘息迷糊的陆霓又给亲醒了。
他的手臂也在她身上游走,幽深眼睛对上摇曳的眉眼,黯淡光线下蒋垣眼神灼灼盯着她。陆霓压在心底的事又被勾起来,她酝酿着情绪,想说点什么。
“最近很忙?”他问。
陆霓想说的话被打断,她说跟投资机构的人已经签了意向合同,走完流程,不日资金将会陆续到账,她想做的事都会陆续实现。
“高兴了?”
陆霓怕乐极生悲,总是不太敢表现出兴奋,“还好吧。”
蒋垣揶揄她:“我还不知道你?”一颗想发财的心,比太阳还耀眼。
“你知道什么啊?”陆霓问。
“没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又不说了,蒋垣说:“我不给你压力,这段时间好好处理。”
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说不打扰就是不打扰,陆霓下车以后他很快就开走了。
他想得到的终究会得到,前提是得有耐心,越是到最后,蒋垣就越冷静,颇有些隔岸观火,坐收其成的意思。
陆霓和陈延离婚是必然的,而且是不久之后,因为她马上就有钱了。
他和陈延同处一栋大楼,工作也时常有交集,但两个男人都在刻意避开对方,像有某种默契。
他不见陈延,是不想让陆霓为难。而陈延为什么对他避而不见,蒋垣一直不太明白。按照陈延那个不稳定的情绪,应该三天两头发神经。
这天开项目会议,两人不得不凑一起,讨论工作。
陈延照常汇报进度,一切都很顺利,蒋垣年前签了字给项目拨一笔研发费用,并且用他的人脉聘请了几位海归博士,组织搭建实验室。
陈延并不感谢,以蒋垣对这个项目的掌控程度,完全不需要给自己。
而他对自己的诸多提携,陈延只能想到一个膈应的理由,“你在补偿我?”太可笑了。
有或者没有,都在蒋垣的一念之间。就算有,他也不会明确说出来,陈延是个极度骄傲的人,没必要刺激他,“你想多了。”
陈延说:“我有没有想多无所谓,我不会踩着女人上位,更不会利用陆霓去交换事业上的成功。”陈延不想多谈,但态度还是要摆明,“我和她之间如何,也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和第三者插足无关,不要以为自己有多重的分量。”
“你也别在我这惺惺作态,我不吃这套。”
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宣战,也是立场的明确。
蒋垣正襟危坐,眼神微冷地眺望窗外大楼,笑了笑,道:“你有这样的气度最好,我很欣赏。到时和陆霓离婚,不要做过多纠缠。”
陈延下意识就说,“你装什么?我们上个月就分开了,你不知道?”
蒋垣眼皮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我们早离婚了。”陈延脱口而出,但很快,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对面这人的表情不像装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呵,陈延讽刺地嗤笑,这算什么?陆霓到底撒了多少谎?骗了几个人?她真的是……
“你们上个月就离婚了?”蒋垣皱眉,眼神十分困惑。
陈延没有义务向他告知什么,更不会说陆霓和自己结婚其实是因为两人有一样的特质,离婚的原因也是他。给他多大的脸?
当然,陈延现在觉得这个理由未必是真的了。
蒋垣的重点一直在他们离婚的时态上,他们上个月就分开了?
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强烈的鼓噪,紧张突厥。颌关紧绷,烈焰焚心!到最后已经分辨不清是恼怒亦或别的情绪。
他不希冀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而是一帧帧回忆,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点滴,不对在哪里?
接吻,拥抱,躺在一张床上,她的手还……甚至她店里的员工,都平顺地接受了他陪在她身边。
他怜惜她,不忍心她遭受道德压力,也不逼她尽快做出选择。
她倒好,恶之本性从来没改,竟把他耍得团团转!
蒋垣冷酷笑着。
如果是真的,陆霓完蛋了!
陈延觉得,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陆霓骗自己离了婚,同样她也骗了蒋垣,想到这, 陈延这些时间的消沉阴霾都消散了不少。尽管自己情绪失落,但对方也不好过。
陈延回想起陆霓最近有融资计划, 她一直希冀着把生意做大。他很快联想到了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目的, 她爱蒋垣?
谁家好人把白月光耍得团团转?
陈延不是好人,会忍不住幸灾乐祸。想他姓蒋的吊人, 在这间办公室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监视自己的行程, 又远程操控着千里之外的事情,找人骗金隆接手了一家全无核心技术的垃圾企业,都快要倒闭了,只剩一堆破厂房, 资不抵债。金隆现在还乐得跟二百五似的, 以为自己高调进军高新行业了。
多年前他父亲折戟沉沙,他也灰溜溜地跑去国外, 多年后还想着回来报仇, 陈延都佩服他的毅力。
蒋垣这样自诩聪明的人,竟然能被这么拙劣的谎言欺骗。
无非骗他的是最亲近的人。
而想到自己同样的受骗经历, 陈延又收了笑, 恢复那副扑克脸。
蒋垣这个人从来都是谨慎的, 没头没尾的话他不会全信,但也不会不信,更不会受人挑拨,终究还是自己探个清楚明白。
他情绪无波无澜地把这天的事都处理完, 已经八点了,给陆霓去了一个电话。
陆霓这会儿在外面跟客户吃饭,她问蒋垣:“你今天要见我吗?”
在哪里见呢?蒋垣心中冷笑,“你今天方便吗?”
陆霓以为的不方便是指时间上,但她觉得,无论多忙见一面的时间总是有的,她还没到日理万机的程度,便说:“我等下还要回店里,你来吗?”
又是花店,接待客户呢?
蒋垣说:“来。”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陆霓和投资程经理已经很熟,不需要客套,她提前结束了,说下次在她办公室谈后续的工作。
从饭店出来,陆霓去开自己的车,看见路边有卖烤红薯玉米还有糖炒栗子,热气腾腾冒着白烟,闻着挺香的,陆霓买了一斤糖炒栗子捂在怀里。
等她到店里的时候,蒋垣已经在了。店员见她进来默默松了一口气,低声询问:“老板,我家里有事先走行么?”和这人同处一室压力好大。
反正快下班了,陆霓说:“我来关门,你下班吧。”
蒋垣坐在收银台后面,台面略低,他的腿得敞开了放,否则会卡膝盖,手里拿鼠标在屏幕上点着,表情郑重肃杀,如同领导莅临,工作指导。
陆霓不知道他装模作样点什么呢,因为这台电脑只有办公系统,不能上网。
陆霓从包里拿出糖炒栗子,问:“吃吗?”
蒋垣没有管糖炒栗子,问她:“你以后约人谈事,都在花店吗?”
陆霓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身体,说:“不会的,我在考虑租一间写字楼的办公室,这样接待客户会更方便。”
“我是客户吗?”
面对质问,陆霓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巧妙地化解了,“别的客户需要付钱,你免费,这样的特权可以吗?”
蒋垣看着她的眼睛,到了晚上也不见疲态,到底是跟花草植物打交道,而不是一天到晚在格子间里看电脑,眼珠黑白清澈,一点都不浑浊。
也是这种无辜眼神,骗人最有可信度。
陆霓又问了一次:“你吃糖炒栗子吗?太香了,我没忍住买了点。”
“不吃。”
“那我吃,你帮我剥。”她说。
“……”
蒋垣打开纸袋,陆霓又让他让一下,收银台的位置不是他的,因为她要用电脑查账。于是蒋垣跟她换了位置,坐在沙发上去。
陆霓最近已经开始扩招各岗位的人员,每周的销售额也会发到她的手机上,但她仍习惯亲自看一看每个品类的数据,及时调整。
这项工作不算麻烦,一个小时也就完成了。蒋垣剥了一垃圾桶的栗子壳,陆霓也一直在吃,糖油混合物总是美味,且让人心情愉悦的,问:“你不吃吗?”
她用手指捏了一颗栗子肉递到他嘴边,已经抵着嘴唇了,蒋垣没法拒绝,张了嘴。陆霓塞进去,指尖划过他的唇瓣,她做这个动作很自然。
而在他嘴唇张合的时候,她又微妙地闪开,不给他碰到。
马上十点,蒋垣说他要回去了。
陆霓怔了下,看见他兀自拿了外套起身,他并没有说让她跟他一起。明明上次还说,如果她不去他家,他会睡不好。男人的话都是骗鬼的吧?
陆霓也不好意思提出,只好目送人离开。
她把店内的东西规整一番,关灯锁门,开车回家。
蒋垣开车一路跟在陆霓的车后,他知道她家在哪,但是这条路却不是去她和陈延的婚房的。
陆霓开了大概半小时,蒋垣看见她的车进了一个陌生住宅区。
他的车停在路边,不再跟了,手指狠抓方向盘,用力到指尖泛白。想到她曾说漏嘴,她在新房子里养了很多苔藓……他应该早有察觉的。
陈延说的是真的,他们果然早就分开了!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视线锁住她消失的地方,血液冷然流动着,克制自己不要发火。
虬劲的手掌狠砸方向盘,过会儿,又平静无波地驱车离开。
他不想吓她,当然不会现在就去找她,但也不会放过她!
陆霓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光天化日,这里可是北京。
小时候她也经常一个人走夜路,从来都不怕。况且她现在住的是比较高端的小区,不会让陌生车辆进来。
过了几天,陆霓把新的办公室租好,一些做职能工作的员工先搬过去,之后又面试了几个运营岗位的人,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等她忙完搬迁,又想起了蒋垣。
他们已经好些天没见面,也没有联系。做人应该讲礼貌,但陆霓一贯的作风是,想见到某个人,就会直接冲到人面前,无论对方乐意还是不乐意,场面尴尬还是不尴尬。
当然,这仅限于亲密关系,而不是任何。
她去蒋垣家还带了束花,算算上次送花已经是一周前了,也该换了。她开到地库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车就在车位上,还真是凑巧了,他在家。
陆霓找到一个公共车位停车,然后乘电梯上楼,输密码进门。
蒋垣果然在家,他待在书房,里面传出打磨机的声音。
陆霓去洗了手,推开书房门,蒋垣在给一块儿玉石刻浮雕,侧脸锋利,颌角分明,十分专注。
看得出来,他最近对这项工艺很有热情。
“这次要做什么?”陆霓走到书桌边坐下来。
“挂件。”
“什么样的挂件?”
“还没想好,先刻着吧。”他漫不经心道,眼皮都没抬,态度好冷淡。她觉察出来了。
陆霓决定暂时先不打扰他,不着急,她正要出去就听见他问:“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
“我开门进来的。”陆霓说,“输密码。”
呵呵,输密码。
他的脸上浮出一层意味不明的笑,冷飕飕的,“我把我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给你,你呢,对我有一半的真诚吗?”
陆霓的身体僵住。
“你对我撒过多少谎?”
陆霓想到他连日来的淡薄态度,刚刚她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出来迎接,这肯定是不对的。她头脑风暴了几秒,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纸没包住火。
她早知道会被戳穿,本来就准备说的。
蒋垣把玉往操作板上一丢,扬了扬手里的白灰,“心虚么?”他问,站起来轻飘飘道:“明火执仗,横行无忌,毫无诚意!你先好好想,再回答我。”说完他就去卫生间洗手了。
陆霓从他排比的成语里,听出了一丝恼怒意味,还有指控。
等蒋垣从洗手间出来,陆霓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视线对上,陆霓说:“我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把婚离了。”
听到她亲口说出这几个字,蒋垣不由冷笑,“如果你的前夫不说,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
陆霓没法回答,要说准备今天就跟他讲,未免显得太假。
蒋垣看见她毫无畏惧,或者歉意的脸色,她真是残忍,“陆霓,你太过分了。”他的话里压着火,暗流涌动,多一分烧着,少一分淬灭。
蒋垣一口气把心里的恼火卸干净,“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从来坦荡清白,难道我愿意偷偷摸摸跟你在一起?被道德谴责,良心愧疚,却还要顾及着你的压力。逼你离婚的话,能不说就不说。可你呢?”
他怒道:“你在耍我!”
她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吊他给自己办事而已。
陆霓的嘴唇小幅度地启闭,他不想听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是不是早就做好准备,等我发现,编一套可怜兮兮的话术,再骗上一轮?”
“对不起!”陆霓走上前去,去找他的手,温柔地握住了,“这件事就是我错了,对不起。”直接道歉,没有理由。
“你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对我发火吗?”她低声道着歉,拆了脑后的盘发,长如瀑布般浓密的头发纷纷落下来,发丝间清幽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纤纤细手也攀进他的手臂,凉意绵绵,宛若蛇蝎,把他推到了沙发上坐着。
这又是哪一套?
“别生气了,行吗?”她卑微地祈求。
蒋垣看着她,视线如鹰如隼并不放软,抬手掌住她的下巴,狠道:“你从来都是这样,只会欺负老实人!”
陆霓一双秋水眼眸眨了眨, 好笑,他跟老实人之间的关系是?
可是他掐得她的下巴又好痛,像蜘蛛的触手牢牢扒住, 陷进皮肉里掌控。她这人从来不争辩别人对自己的指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略略皱眉, 几番挣扎都没用,干脆□□跨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也再次顶撞上去, “好吧, 我是撒谎成性的坏女人,不值得同情。”
蒋垣依然冷硬, “你觉得自我贬低,我就会原谅?”
“你当然可以继续生气。”陆霓温软娇笑,话头一转,又轻飘飘地说:“可是, 你扪心自问, 在听到我已经离婚了的消息时,除了被欺骗的恼怒, 难道就没有一丝惊喜?”
蒋垣沉吟片刻, 心里的水摇摇晃晃,吐出两个字:“诡辩!”
“但你是高兴的。”水光潋滟的樱唇贴上他的, 是会亲出水声的, 手去摸他心脏的位置, 成年男性雄健的心跳。心跳无法说谎,此刻是兴奋的。骗不了人。
“发现一直也以来担心的问题早就解决了,这不是好事吗?”
她的力量没有他的大,道德资本也微乎其微, 但她用眼神和言语,编织了一张网,把他兜住。
所有的情绪,无论喜乐还是愤怒,都在被反复颠兜,左右逃不出不她的掌控。
蒋垣仍无法消解她欺骗自己的事实,拨掉了她的触碰,他有自己的脾气,也有与她不一样的处事准则。
陆霓看着掉下来的手,眼里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她又不那么纠结了。她把自己挤进他的怀里,抬起柔软双臂,挂在他脖子上。
她倾身俯耳,去听听他的心跳,怕手上感知的不准确,恨不得掏进去检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生气,她也要改掉这行代码。
“不要为这些小事不开心。”
她认为欺骗是小事?他这段时间的煎熬,等待,焦虑,和千计万算又算什么?
陆霓明亮眼眸又慢慢靠上来,先是一个浅浅的亲脸动作,再是富含技巧地撬开他的唇缝,吮着唇瓣,香舌如同狡猾的小鱼,瞬间滑了进去。
蒋垣浑身肌肉逐渐紧绷,仓皇之间放行,又任她横行无忌了。
她的香气与发丝在迷蒙光影中摇曳翩飞,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看她眼中妖冶的笑,嘴角的暧昧,纵情肆意,展示着自己的美貌和温柔。
她又装出低眉顺眼没脾气的样子,勾着他问:“这么好的晚上,要和我做那个吗?”
“做吧。”
“我今天很方便。”
一个声音在呼唤,来啊,快来吧。
蒋垣凛冽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表情,她很明显在哄他,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骗局?
她的计算很妙,知道谎言早晚被拆穿,总要有补偿。此前多次的“不方便”是要留到他最生气的时候,让他闭嘴。
所以进门的时候,她脸上既无歉意,也无惊惶。
蒋垣看她,面若观音般慈悲,心如蛇蝎般阴暗,想起在静安寺的那个晚上,她说生活太难,左右的路都走不通。那不是抱怨,而是倾诉衷肠。
那次两个人谈话并不愉快,他回到北京也想了很多。她从前的天真直率,在时间与经历的淬炼之后而退化,最终只有冷冰冰的,关于得失的计算。
蒋垣不想把她心中的魔鬼放大,只愿意记住当年退回来的两千元钱,是她所有的真心。
他下午心情不好,待在家里做手工活儿,也是打磨自己。已经洗完澡,穿着家居服,此刻腰间的抽绳被像拆礼物一样扯开了。
尖细的钩子灵巧地缩进去,撅住灼烈的火。
他们接着吻,唇齿相依,如胶似漆般亲近,衣着变得不那么规整,除去最外面的那层,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贴身背心。
陆霓微微一笑,一直觉得他有品味有腔调,骨子里却是个保守的男人。
不过,黑色在他身上很性感,筋肉鼓起的上肢,腰间却是收窄的精瘦,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于,抛去了少年的青涩单薄,只有精心雕刻的完美力量,骨肉匀停,苍劲有力,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多年不见,恍如隔世,但这样的体验于她而言是全新的,源于陌生感的害怕无可避免,但更多是新鲜的吸引力。她喜欢用眼睛或者用手,去领略他现在的样子。经过锤炼而不倒的躯体,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蒋垣任由她探索,轻哼着,似乎在笑她没见过世面,她的白嫩手腕时隐时现,点燃幽幽烈火。
他的隐忍开始按捺不住,蓬勃高涨地喷发。
勾起她下巴,再次吻过来。
可是吻已经不够。
他说过,不会放过她的,这是她自找的。不给点教训,她就永远会欺负他是个心软的!
三下五除二,除去所有碍人的阻隔。
不止他自己的,还有她的。
眼前的娇嫩白皙一时间晃眼,凹凸如山峦起伏,潺潺流水,浓墨重彩。清冷又艳丽的眉眼被这突然举措吓了一跳,呆若木鸡。
原来她也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