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宝果然不负其“社交悍匪”的名声,被黎晚晚在包间里放出来后,丝毫没有怯场,先是警惕地东闻闻西嗅嗅,随后便开始大摇大摆地巡视起这块新领地来。
黎老爷子对这只“名贵”的猫咪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蹲在地上,用逗狗的方式“嘬嘬嘬”地呼唤它:“这就是那只听说花了老多钱买的猫?长得确实精神,跟咱们村里那些土猫不太一样嘿。”
江小宝在完成初步的“环境评估”后,似乎认可了这位和蔼的老人,竖着蓬松的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黎老爷子,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这可把老爷子乐坏了, 新补的白牙都笑得露在了外面。
“你个老头子,都要吃饭了,你还在那儿玩猫!”王秀兰女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她向来对猫这种生物喜欢不起来。
这得追溯到多年前在农村生活的经历。
那时候烧的是柴火灶,家家户户都会去山上搜集一些干燥的松针、落叶之类的易燃物来引火。那些东西蓬松柔软,就成了村里野猫最喜欢的“公共厕所”。
王秀兰经常在准备生火做饭时,一伸手抓松针,就摸到一手猫屎,每次都气得她火冒三丈。更可气的是冬天,猫怕冷,总喜欢钻进熄火后尚有余温的灶膛里取暖。
等灶膛彻底冷下来,它们又带着一身的锅底灰,偷偷摸摸地钻进人睡的暖和被窝。
王秀兰至今还记得,有好几次晚上睡觉时,一掀开被子,就看到雪白的被里上赫然几个黑乎乎的猫爪印。
有这样的“前科”,她能喜欢猫就奇怪了!
当然,她也仅仅是不喜欢而已,倒不至于去虐待或者打骂它们。
“你吃你的,我玩我的,又不碍事。”黎老爷子笑嘻嘻地摸着江小宝的脑袋,转头看向餐桌,“来来来,小猫咪,我给你搞点好吃的猪肉。”
“爷爷,它不吃我们人吃的东西,有专门的猫粮和罐头。”黎晚晚赶紧解释。
“哟,这么挑嘴呢?”黎老爷子有些惊讶,随即又拿起一只白灼虾,“那虾吃不吃呀?爷爷给你剥个虾吃。”
王秀兰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忍不住对着孙女吐槽:“哼,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也没见你爷爷这么殷勤地给我剥过虾,倒是给这猫伺候上了。”
黎晚晚忍俊不禁,立刻“挑拨离间”:“爷爷,您听见没?奶奶这是吃醋了,想让您也给剥个虾呢!”
“行行行,老太婆,怎么越老越矫情了呢?”黎老爷子说着,还真就把手里刚剥好的、原本打算喂猫的虾仁递向王秀兰。
王秀兰却捧着碗往后一缩,一脸嫌弃:“去去去!你刚摸完猫,手上都是细菌,谁要吃你剥的东西!”
“你瞧瞧,你奶奶这人,给了又不要,不给她又要念叨我!”黎老爷子无奈地摇摇头,顺手把虾仁喂到了眼巴巴等着的江小宝嘴里。
江小宝上前嗅了嗅,很快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最后还是黎晚晚出手,给奶奶剥了好几只鲜嫩的虾仁,才总算把佯装生气的奶奶给哄好了,饭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
吃完饭,江翊然也没有急着回去。
他很自然地掏出书包里的作业,和黎晚晚一起开始攻克国庆假期布置的习题。别看只是放假七天,各科老师仿佛生怕他们闲着,试卷、练习册加起来分量着实不轻。
黎晚晚估算了一下,如果专心致志地写,恐怕也得花上整整两天才能完成。
虽然他们不在同一个班,但教学进度相似,大部分作业是重复的。
黎晚晚便把两人相同的作业科目挑出来,提议一起写,顺便比一比谁的解题速度更快、正确率更高。
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自己毕竟是“二次来过”的人,对高一刚开学这部分相对基础的知识,还是颇有自信的。
江翊然并不知道女朋友内心这点小小的“攀比”心思,她让他先写哪一门,他便从善如流地拿出相应的作业本。
只见他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时间,目光扫过题目,提笔便“唰唰唰”地写下答案,流畅得仿佛只是在抄写。
若不是黎晚晚深知男朋友是个真材实料的学霸,她几乎要怀疑他是在胡乱填写了!
看着他这非人的速度,黎晚晚心里顿时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不敢再分心,也埋头专注于自己的试卷,努力加快速度。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褪去了盛夏的酷热,但连日来的几场秋雨,让空气中的湿度飙升到了惊人的程度。
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那种黏腻的湿意,仿佛身上永远裹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让人浑身不舒服。
黎晚晚特意打开了一扇电扇,调到最低档,远远地对着书桌方向吹,希望能带走一丝黏稠的水汽。
于是,客厅里除了电扇叶片转动发出的轻微嗡鸣,便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谐而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黎晚晚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笔,用力伸了个懒腰,打破了这份静谧:“汪!感觉我再坐下去,身上都能拧出水来了!”
“确实差不多了,”江翊然头也不抬地回应,语气里带着点科学求证般的严谨,“天气预报说,今天的空气湿度是百分之九十八。”
“我已经写完咯!”黎晚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她凑到江翊然身边,带来一阵淡淡的、她常用的青桔味洗发水的清香。
“你还没写完吗……诶?”
她的得意还没持续几秒钟,就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都写到这一页了?这后面的内容老师还没讲呢!难道你们一班的进度比我们快这么多?”
江翊然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真诚和无辜:“你不是说要一起写,我看你还在写前面的,闲着也是闲着,就往后多写了几页。”
“这后面的内容你都自学了?”黎晚晚惊讶地问。
“上课的时候,闲着没事简单翻了翻书。”江翊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所以……只是“简单翻了翻书”,就能无障碍地做后面的习题了?黎晚晚再次被自家男朋友这种不经意的“学神”式操作给打击到了。
“不是要对答案吗?”江翊然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你来!你来!”黎晚晚心情复杂地把自己的作业本推过去,然后掏出他的手机,一边玩着里面简单的像素小游戏,一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审判”结果。
江翊然对照着两人的答案,速度快得惊人。
“只有这一道选择题的答案不一样。”他用红笔在黎晚晚的作业本上轻轻圈出了题号。
黎晚晚凑过去,先看了看他的答案,然后不服气地拿起草稿纸,把自己的解题过程重新演算了一遍。
片刻之后,她泄气地放下笔——果然是她自己粗心大意,在计算时抄错了一个数字,导致结果出现了偏差。
“哼,又不是不会,只是不小心算错了而已。”黎晚晚小声嘟囔着,进行自我安慰,把作业本拿回来,订正好错误,然后开始了下一门功课的奋战。
吴女士下午抽空回了一趟家,从婆婆那里听说两个孩子都在楼上写作业,便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想悄悄看看情况。
她从虚掩的房门缝里望进去,只见两个孩子并排坐在书桌前,都低着头,专注于笔下的试卷,神情认真。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安静而美好的画面。
吴女士心中倍感欣慰,没有进去打扰,又悄悄地转身下楼了。
就这样,在专注和互助中,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黎晚晚的国庆作业终于全部完成,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国庆节是结婚的黄金周,《聚福轩》作为已经小有名气的酒楼,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几乎每天、每顿都有婚宴或大型聚餐。
吴女士和黎晓西干脆就住在了酒楼阁楼临时收拾出来的小房间里,以便随时照应。
只有白天相对清闲的时候,他们才会抽空回家看看小饭馆。
黎家的小饭馆生意也很不错。
假期里很多人返乡、走亲访友,家庭聚餐络绎不绝。
包间每天都被人提前预订一空,大厅的上座率也常常超过大半。
完成了作业的黎晚晚,便老老实实地留在自家小饭馆里,当起了临时的收银小妹,帮忙招呼客人、结算账目。
江翊然也会过来,自然而然地充当起服务员小弟的角色,端茶送水、收拾桌子,动作麻利,毫不含糊。
等到晚上打烊后,两人还会一起把当天的营业额和各项支出仔细核算一遍,列出清晰的账目。
这样,第二天吴女士过来盘账时,就能省去不少时间和精力,对这个未来可能的“女婿”更是满意了几分。
这么忙忙碌碌,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农家乐之行。
第188章 第188章
日期是早就定好的,仿佛一个亮晶晶的承诺,悬在忙碌日子的尽头,如今总算可以亲手摘取。
小伙伴们该喝完喜酒的都喝完了,该回姥姥家过节的也都过完了,该写完的作业也写完了。
剩最后一天,就是开心放松的玩耍了。
早在出行前一天的聊天群里,乔书蔓就已经豪气地宣布:“各位,明天一切有我!你们只管带上好心情,嘴巴和肚子交给我负责,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话语里充满了
尽管如此,临出门前,吴女士还是悄悄将两张百元钞票塞进了女儿黎晚晚的外衣口袋,又反复检查了她的手机是否电量充足,叮嘱道:“跟紧书蔓他们,千万别掉队,乡下地方岔路多,走丢了可麻烦。”
她的担忧里透着母亲特有的细心,总觉得孩子出门在外,多一份准备总是好的。
一旁的黎晓西听了,忍不住出声吐槽:“我说你呀,操心过头了。咱闺女好歹也是在村里长大的,你这口气,倒像是她从来没去过乡下、分不清麦苗和韭菜似的。”
“第一次去这种陌生的农家乐,人生地不熟,多嘱咐几句怎么了?你以为谁都像你,心那么大,被人卖了说不定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吴女士白了丈夫一眼,不假思索地怼了回去。
“说事就说事!你怎么还搞起人身攻击了!” 黎晓西嘴上抗议着,手上却没停,从果篮里挑了兩個最大最紅的苹果,仔细擦干净,塞进了黎晚晚随身背着的小包里,“路上渴了吃。”
“哦,不对,” 吴女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说你没人买也不全对。
你那个‘好兄弟’毛子,说不定就愿意买你呢。然后转手高价卖到那边去,先挖了你的肝,再掏了你的心,最后连你这身骨头架子都得拆开了卖钱。”
她越说越觉得这画面荒诞不经,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提他干什么!” 一听到他的名字,黎晓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怎么了?” 正埋头玩着贪吃蛇游戏的黎晚晚,一秒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在父亲和母亲之间来回逡巡,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挖掘出一点新鲜出炉的八卦素材。
“你淑娟阿姨,和那个毛子离婚了。” 吴女士压低了些声音,把今天刚听来的消息分享给女儿,“听说啊,闹得特别难看,鸡飞狗跳的。”
“怎么个难看法?” 黎晚晚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她凑到吴女士身边,摆出一副准备听长故事的架势。
“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嘛!”黎晓西觉得这些腌臜事平白脏了闺女的耳朵,有些不愿意被女儿听到。
心里也有些觉得在女儿面前有些丢脸。
自己有那么一个不堪入目的前兄弟。
“说说怎么了?现在这社会多复杂!我们把闺女保护得太好,养成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将来随便来只大灰狼都能把她骗得团团转。
让她早点知道人心险恶,没坏处。要是哪天她真给你领回来一个毛子那样的女婿,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吴女士自有她的一套教育理论,听起来不无道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说,你说。” 黎晓西无奈地摆摆手,缴械投降。
他这辈子,在讲道理这项活动上,就从来没赢过吴女士。
吴女士这才满意地清了清嗓子,将身子往黎晚晚那边凑了凑,开始娓娓道来她听说的、关于毛子和李淑娟的那些事儿。
事情的大致脉络是这样的:李淑娟,不知怎地,看到了一封信——估计是匿名信,内容直指她丈夫毛子的不轨行为。
这封信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愤怒和屈辱驱使之下,李淑娟没有多做犹豫,立刻回娘家搬来了救兵——几个身强力壮的兄弟。
一行人气势汹汹,直奔毛子和一个名叫田田的女人在外租住的出租屋。
结果,毫无悬念地,当场捉奸在床。
那不堪的一幕,坐实了所有的猜测。
据后来好事的邻居回忆,毛子和这个田田,在那间出租屋里同居,断断续续差不多都快一年了,左邻右舍早已见怪不怪。
眼见姐姐受此大辱,李淑娟的娘家兄弟们怒火中烧,当场就把毛子和田田狠狠揍了一顿。
然而,拳脚相加之后,胸中的恶气仍未完全平息。
他们觉得,必须让这对男女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于是,他们想找到田田的家人,上门去质问,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教出这样破坏别人家庭的女儿。
可田田并非本地人,在这座城市里如同无根的浮萍,她的家人远在陌生的他乡,茫茫人海,如何去寻?
此路不通,他们便转而想闹到田田的工作单位去,要把她的丑事公之于众,让她颜面扫地,无法立足。
没想到,经过多方辗转打听,得到的结果却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原来,这个田田,根本没有什么正式单位,她是从外地来的,在一家洗脚城里做洗脚妹。
毛子正是那家洗脚城的常客,每次都点名要田田服务。
一来二去,眉来眼去,两人竟看对了眼。
这个毛子也确实有几分“本事”,不仅空手套白狼,把田田的人从洗脚城“套”了出来,同居在一起,竟连田田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几十万积蓄,也一并“套”了出来,据为己有。
洗脚城那种地方,往往养着不少看场子的保镖打手,显然不是他们这几个平头百姓能去硬碰硬闹事的。
无奈之下,一群人只好又折返回去,把一腔怒气再次发泄到毛子身上,将他重新痛殴了一顿。然后,像是完成了一项阶段性任务,他们接上李淑娟和她女儿张文丽,回到了娘家。
第189章 第189章
娘家人对此事的态度起初是坚决而统一的: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毛子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低头认错,并且最好白纸黑字写下保证书,保证今后与田田一刀两断,老老实实回归家庭。
只有这样,才能考虑是否让他把母女二人接回去。
他们天真地以为,手握“出轨”这把利刃,足以让毛子就范。
然而,他们在娘家左等右等,住了好几天,眼看着张文丽学校开学的日期日益临近,却始终没有等到毛子的只言片语。
没有电话,更没有上门接人的身影。
毛子这个人,仿佛从她们母女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一般,又或者,他根本从未将自己视为一个有妻子、有女儿的男人。
这种冷漠和无视,比争吵和殴打更令人心寒。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淑娟的娘家人先慌了神。
起初的义愤填膺逐渐被现实的考量取代——女儿长期住在娘家不是办法,开学在即,各种事情都需要处理。
他们开始转变态度,从支持女儿“斗争到底”,转而催促李淑娟自己先回去,“毕竟总是要过日子的”。
李淑娟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就这样灰头土脸、无声无息地回去,在她看来,无异于一种投降,简直丢尽了脸面。可是,娘家显然已非久留之地,兄弟虽亲,亦有家室拖累;
若是回到乡下的婆家,更是要面对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和嘲讽目光,那无异于公开处刑。
加上女儿张文丽的确马上就要开学,学业耽误不得。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忍着屈辱和悲伤,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带着女儿,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背叛痕迹的、他们夫妻打工时租住的“家”。
因为那封匿名信里,除了提及出轨,还隐约暗示毛子可能参与了“传销”活动。李淑娟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心急火燎地去翻找家里的存折。
这一找,如同晴天霹雳——存折上原本二十多万的积蓄,早已被毛子取得一分不剩,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折子,嘲笑着她的后知后觉。
整个家,如今能摸到的现金,只剩下她上个月还没发放到手的两千块工资,还悬在未知的账上。
走投无路、悲愤交加的李淑娟,只好主动给毛子打了电话,语气强硬地要求他回来,“我们必须谈谈”。
毛子倒是回来了,吊儿郎当地,脸上看不出丝毫愧疚。
李淑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与他谈判。
她提出条件:钱,既然他声称拿去做生意了,暂且可以不深究,但他必须立刻、彻底地与那个田田断绝关系,一刀两断。
否则,她就要求离婚。
并且,家里那二十万存款是夫妻共同财产,必须平分,她至少要拿到十万块钱。
毛子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轻蔑:“跟我要钱?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的女人,也好意思张开这个口?你凭什么?”
“那些钱本来就有我的一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李淑娟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颤抖,但仍强迫自己站稳立场,不肯退让:
“那里面明明有我的一半!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家里的收入放在一起管理,你的工资负责存起来,我的收入用来应付家里的日常开销。
女儿从小学读到职高,每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有这么多年每个月家里的买菜钱、租房钱、水电煤气费,哪一样不是我出的?
你的钱全都安安稳稳存进了银行,现在我需要用钱了,凭什么不能拿回属于我的那一半?”
“做你的梦去吧!生个赔钱货,一年花那么多钱读书,到头来只考了个职高,还想让我继续供她?你呢?肚子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毛子一连串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甩出来,说完转身就要走——他还要回和田田一起租的房子。
李淑娟见状,积压已久的怨气彻底爆发。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拦在门口,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嘶哑着喊道:“今天你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我这就叫我哥我弟他们过来评评理!”
“娘家兄弟”这四个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毛子内心深处压抑的恐惧与暴戾。
上一次被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围堵痛殴的狼狈场面还历历在目,脸上的淤青好不容易才消退不久。
此刻见李淑娟又要搬救兵,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压抑许久的怒气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他猛地一把夺过李淑娟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机瞬间屏幕碎裂,零件飞溅。
紧接着,他红着眼,抡起拳头,不由分说地就朝着李淑娟的头部、面部狠狠砸去。
他出手极重,完全丧失了理智,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一边打一边用最肮脏下流的话语咒骂着。
李淑娟猝不及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本能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承受着这疯狂的暴力。
就在这时,刚放学回家的张文丽,用钥匙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正是这样一幕让她魂飞魄散的场景——母亲像破败的玩偶一样瘫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父亲则面目狰狞,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对着母亲拳打脚踢。
少女吓得浑身僵直,随即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慌忙丢下书包,哭喊着冲出家门,用力拍打着邻居的房门,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救命!叔叔阿姨救命啊!我爸要打死我妈了!”
几个好心的邻居闻声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已经完全失控的毛子强行拉开、制住。
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即使被人架着,毛子仍不死心地瞪着缩在邻居身后的亲生女儿张文丽,那眼神凶狠、怨毒,仿佛不是在看待自己的骨肉,而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张文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下意识地往邻居阿姨身后又缩了缩,寻求一丝可怜的保护。
而倒在地上的李淑娟,早已面目全非。
脸颊高高肿起,口鼻不断有鲜血涌出,染脏了地面和她的衣襟,身下甚至渐渐积聚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直到警察赶到现场,才迅速呼叫救护车,将她送往医院紧急抢救。
经过医院详细的诊断,李淑娟的伤势极为严重,诊断书上触目惊心的条目包括:肠道破裂导致急性弥漫性腹膜炎,伴有混合性失血性与创伤性休克,面部多处粉碎性骨折,头部及躯干软组织严重挫伤,甚至有四根肋骨断裂。
她在重症监护室(ICU)里整整住了一个星期,依靠各种机器和药物维持生命体征,才勉强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转入普通病房继续进行治疗,但直至今日,她仍然未能康复出院。
在李淑娟住院期间,医院方面多次向毛子催缴高昂的医疗费用,但他始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声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看着办”。
最终,还是李淑娟的娘家人看不下去,兄弟姐妹们东拼西凑,勉强垫付了前期的医药费。
他们不忍心看到李淑娟躺在病床上无人照料、无人撑腰,还主动为她申请了法律援助,聘请了律师,正式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毛子。
由于现场痕迹、邻居证言、医院诊断证明等证据确凿充分,加上多位富有正义感的邻居愿意挺身而出,出面作证,法庭审理过程相对顺利。
毛子很快被判处故意伤害罪成立,获刑六个月。这个结果,在当时看来,似乎为这场家庭悲剧暂时画上了一个仓促的休止符。
然而,谁都未曾料到,事情到此并未彻底终结,还有更深、更黑的旋涡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
李淑娟在重症监护室苏醒过来,病情稍微稳定后,在配合警方做更详细的补充笔录时,透露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那封匿名信中提到,毛子和田田长期参与并甚至可能组织着一个传销团伙。
这条线索立刻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并迅速成立专案组,顺藤摸瓜展开深入调查。
果然,调查结果显示,该传销团伙组织严密,规模已达三十余人,内部层级清晰,超过了法律规定的三级,已完全构成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
他们以高额回报为诱饵,不断发展下线,骗取参与者的钱财,造成了相当恶劣的社会影响。
最终,在警方周密部署下,这个盘踞已久的传销网络被一举捣毁,主要成员纷纷落网,均被依法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所有非法所得被全部没收,并处以相应罚金。
而毛子,作为该团伙中的一个具有一定管理职能、发展了一定数量下线的“小头目”,被认定为主犯之一。
法院将他的“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与之前已判决的“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最终,毛子面临的,不再是区区六个月的监禁,而是长达六年的有期徒刑。
黎晚晚屏息凝神,听母亲吴女士讲完整件事曲折离奇、令人唏嘘的来龙去脉,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她尤其难以理解,李淑娟阿姨被打得那么严重,伤势骇人听闻,为什么毛子最初仅仅被判了六个月的监禁?
这法律的量刑尺度,与她内心感受到的愤怒与不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落差。
她不禁暗自思忖,如果不是后来阴差阳错查出传销的事情,数罪并罚加重了刑罚,恐怕这个毛子很快就能重获自由,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去纠缠、伤害淑娟阿姨和文丽妹妹。
在她看来,即便最终判了六年,对于毛子所犯下的罪行——无论是长期出轨、转移财产、极端家暴,还是组织传销、骗人钱财——这样的惩罚,似乎依然太轻了。
值得庆幸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是两罪并罚,让他得到了一个相对应有的制裁。六年的牢狱之灾,至少能保证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这个社会能暂时清净一些,不会再有无辜的人上当受骗,淑娟阿姨和文丽也能获得一段难得的、不受打扰的喘息时间。
即便六年后他刑满出狱,认识他真面目的人恐怕早已看清其本质,应该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了吧?
对黎晚晚一家而言,这个结局,尤其是毛子最终银铛入狱六年,算是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微安稳地放回肚子里,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可转而想到事件的中心——李淑娟和张文丽母女呢?
一个身心遭受巨创,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康复,未来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一个正值敏感的花季年龄,却亲眼目睹了父亲对母亲施以如此残暴的场面,又亲眼看着父亲被法律制裁、锒铛入狱,这血腥恐怖的记忆,将会在她年轻的心灵上留下多么深重的阴影?而且,有了这样一个有着刑事犯罪记录的父亲,她未来的前途恐怕也会蒙上一层难以驱散的阴影——诸如报考公务员、参军等需要严格政审的岗位,对她而言,大概率是再无可能了。想到这里,黎晚晚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