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说路是王阿存引的,赵端午含糊了过去。他并不慌乱,鬼的事,人哪里知道端倪呢。光化公主再多心,也没证据证明,火器是他或者李星遥提前安排的。
“刺客杀来的时候,所有人乱作一团,石头是我们随便找的,逃命的紧要关头,哪里会想那么多呢。他。”
李星遥指着赵端午,又说:“他都不会用那火器,我也是瞎猫逮着死耗子,撞大运了。”
“他不会,你倒是会。我听说,你手法娴熟的很,一个飞弹都没浪费,还正好射中了刺客。”
光化公主满脸试探。
李星遥叹气,“我若真手法娴熟,就该一击毙命,可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只是射伤了对方,并未伤及对方要害。至于你说一个飞弹都没浪费,是因为,我拿火器当弹弓使。我也没想到,那飞弹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这么说来,你们都不承认,火器的事是你们所为了?”
光化公主的声音冷了不少,她面上也有些不快。
赵端午就差把自己的心剖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着急道:“去白兰之前,仆射让人搜过我们的身,我们身上,连颗石头都没有。在白兰的这些时日,我们谨遵王子和仆射之意,不敢乱跑,我们做了什么,公主把人叫来,一问便知。”
“我的人又无法时时刻刻看着你们,你们去的时候,身上的确没有带东西,可焉知,这东西不是你们在白兰时偷偷摸摸带着的。我没功夫与你们纠缠,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便试一试我吐谷浑的石刑吧!”
说罢,命人将兄妹二人带出去,“他们满口谎言,传我之令,立刻对他们施以石刑!”
你个蛇蝎……妇人!
赵端午在心里怒骂,平日里,他听人说,光化公主私下里说义成公主蛇蝎心肠。可要他说,蛇蝎的明明是光化公主。
“我与他并不相识,公主就没有想过,我为何要将火器的事告诉他?这明显说不通。”
李星遥也急了。
可仔细看,她眼中并无焦急之色。
赵端午便勉强放下半颗心,又对着王宫方向大喊大叫:“就是,我跟她又不认识,不管是我还是她私藏了火器,为什么要告诉对方?更何况,当时我们已经躲在石头后面了,我们大可以不拿出火器,由着王子他们去送死!”
又喊慕容顺:“王子,你怎么忍心让我去死?!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阿娘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了我,你赶紧来救我!”
王宫里头,光化公主自动摒弃外头的叫骂和咆哮,她身边侍女道:“公主,其实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姓赵的和力气大的那个是一伙的,他们先到,姓李和姓王的,又是一伙的,他们不认识,没道理两个人私藏了火器,却不告诉自己的同伴,反而告诉了别人。”
“你说的,我怎会不知。只是此事,疑点甚多。我入吐谷浑这么多年,只见过天上下雨下雪下冰雹,可从没见过,天上下火器。那火器,可比义成的厉害得多。”
光化公主若有所思,话锋一转,又说:“他们四个,虽然两两一伙,互不认识,可谁说,从前不认识,现在就不能认识了?别忘了,他们可都是中原人。”
“但,王子和仆射已经为他们做了证,王子心善,往日里对那个姓赵的,颇有好脸。若是真杀了他,王子那边……”
侍女却有些犹豫,她固然能理解,同是来自中原的奴隶,抱团取暖,因而结为同盟,可,事情毕竟涉及到了王子,她怕王子那里不好交代。
“奴隶嘛,死了一个,再找一个就是。哪有那么多长情的人,王子是王子,奴隶是奴隶,奴隶不该也不能妄想成为王子的朋友。”
光化公主对赵端午有些不满意。
她当初将赵端午放在慕容顺身边,是因为慕容顺喜欢,慕容顺高兴。可,一个奴隶,眼下竟然卷入了火器的事,她不得不多思量了。
慕容顺说,火器的确是偶然得到的,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是,所有人去白兰时,身上是被检查了一遍,可,在白兰,人多事杂,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再多眼睛盯着,总有疏忽。说不得火器便是在白兰制造出来的。
至于这制造的人……
光化公主心中闪过一长串人名,却觉得都不像。
火器要么是白兰部的人制造的,那么,说明李星遥与白兰部有牵扯。这是大忌,她必须得把所有人找到,一网打尽。
若火器是李星遥一人偷偷摸摸所做,那么……此人乃奇人哉!她不得不重新布局,布一个更大的局。
“若是死都无法让他们改口,那便说明,他们的确没有撒谎。”
光化公主又想到第三种可能。
火器不是李星遥所做,如她所说,确确实实是偶然发现的。那么,说明有人已经偷偷做出了更厉害的火器,两枚火器,恐是无意落下。
白兰在南部,党项亦在南部。
尊王……
光化公主面上笑容转淡,掩下心中诸多想法,道:“且看着吧。”
侍女命人将李星遥和赵端午带到了山坳,山上有人等着,人身后,有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在被毡布套着头的一瞬间,李星遥看到王阿存纵马而来。
“放开他们。”
王阿存鲜少动怒,哪怕动怒,也从不大喊大叫。他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可此时此刻,眼中又浮现归途时,击杀刺客的戾气。
“放开他们!”
王蔷也急奔而来,欲爬上山头,却被人拉住了。她二话不说,一拳头挥下。
“再往前一步,就地击杀!”
一支箭飞到了王蔷脚边,侍女高声警告。
慕容顺也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来,道:“不要杀他们!”
侍女不为所动,声称:“这是公主的命令!”
“我去求公主!”
慕容顺立刻调转方向,去王宫找光化公主。
“扔!”
侍女冷声对着行刑之人做了个手势。眼看着石头要从高处砸下了,王阿存一箭射出,石头未落地,便飞向别处。
又两颗石头落下。
王阿存再次张弓,两箭几乎同时射出,两颗石头再次飞向别处。
越来越多的石头滚落。
王蔷急疯了,“不行啊,石头太多了!”
王阿存不言,手中速度越来越快。
“光化公主,你草菅人命,你丧心病狂,你不得好死!”
赵端午疯狂叫骂,心中也慌了,不会吧,来真的?怎么还不停?不是试探吗?
“阿遥,阿遥?”
“二兄。”
李星遥慌忙回应,又说:“你有没有感觉到,石头好像没有落在我们脚下?我是说,王阿存的箭根本来不及一次射中十几颗石头。”
“对。”
赵端午顿了一下,毡布下的眼睛一亮,光化公主果然在虚张声势。
便更加卖力的叫骂:“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光化公主,你这个杀人狂魔!”
李星遥跟着叫骂。
骂完,发觉石头砸下来的声音好像停了。她心扑通扑通跳,侍女却出了声:“死到临头,还嘴硬。罢了,算你们运气好,石头不够了,你们给我等着。”
石头……不够用了?
赵端午撇嘴,心说你们就不能找个正常的说辞吗?他等着光化公主放人,果然,有人骂骂咧咧将他们带走了。
再回到光化公主面前,兄妹二人极是狼狈。毡布揭开,李星遥看到被绳子绑起来的王阿存和王蔷,怒目圆睁,看向光化公主,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们说真话罢了。”
光化公主话说得云淡风轻,看了王阿存一眼,道:“小郎君,射艺倒是惊人。早知道,今天就不赏你这把弓了。”
目光又落在李星遥身上,道:“怎么样,我吐谷浑的石刑,是不是比你们长安的刑法有趣的多?”
“长安是长安,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长安。长安法度森严,绝不会如此随心所欲,不顾人伦。”
李星遥“啐”了一口。
光化公主也不气,道:“我在大兴来去自由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呢。”
李星遥不回应。
赵端午道:“你虽然是吐谷浑的王后,但你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我何时草菅人命了,是你们不说实话。”
光化公主冷哼,目光却一直落在李星遥身上。
李星遥道:“还要怎样说实话?你就是把我杀了煮了吃了,我也编不出旁的话来。早知道给自己惹来这么大一个麻烦,当时就不该出手,救王子于危难之际。”
“听你这意思,我还要谢你?”
光化公主又冷哼一声。
李星遥道:“先前去白兰,你说,我把地种好了,种得让所有人都满意了,就信你们。眼下,你能确定我们是义成公主的人了,是不是应该,把我们放回五原?此外,把我的白叠子还给我。”
“人小,口气倒大。我何时说了,要放你们回五原?”
“你莫非想赖账?”
“从未承诺过,何谈赖账?”
光化公主话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又道:“白叠子是你发现的,你说,你会种白叠子。火器也是你发现的,那么,想必你也会制造火器了?”
李星遥面上一紧,眼中也有些“慌乱”。
她避开了光化公主的视线。
光化公主心说,你果然会做火器,“所以还不承认,火器是你做的吗?”
“我何时说了火器是我做的?”
李星遥知道,光化公主已经上了钩,便作吵架姿态,呛声道:“天底下的很多东西,上手摸过,用过,就知道原理如何。你也是中原人,莫非,没学过无师自通这个词?”
“你大胆!”
侍女怒斥。
光化公主摆手,反笑,“既然你这么有能耐,好啊,无师自通,做给我看。只要你做出来,我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承诺,放你回去。”
“你当真……愿意放我回去?”
李星遥有些“惊喜”,甚至话语都有些急促了。
光化公主不动声色,点头:“我堂堂一国王后,还能骗你不成?”
“口说无凭。”
“那就给你一个凭证。”
光化公主让人写下凭证,“硝石,我吐谷浑管够。明日一早,你便出发,去落实你口中的无师自通吧。”
再次从王廷出来,李星遥深吸一口气,她顾不得擦额头的汗,先问一旁被释放了的王阿存:“他们没打你吧?”
王阿存摇头,“那把弓,是光化公主故意让人给我的,他们已经算好了。”
“既然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怎么还上了他们的当?”
王阿存没回答。
李星遥叹气,“那会还同你说,或许我们要动身前往另一个地方了,没想到,说走就得走了。”
“西北亦险远,硝石产出之地靠近高昌。按理说,应该先做准备的,此行,的确有些急了。”
“你说,会不会因为有更着急之事,所以光化公主想远远地将我们打发走?”
李星遥顺势想得有点多了。
如王阿存所说,硝石产出之地大头在吐谷浑西北。吐谷浑西北相对王廷,颇有些鞭长莫及。根据赵端午给的情报,供给义成公主的硝石,是从王廷附近开挖的。
慕容伏允不常在王廷,事情是背着他的。西北多为尊王所据,按理说,光化公主不会让她去西北的。
可,出人意料的,光化公主不仅点名让她去西北的硝石矿,还让慕容顺跟着一道,美其名曰,去西北视察。
看来,西北的硝石矿,也被光化公主所掌控。她倒是比想象中,更厉害一些。
此外,舍近求远,且行程匆忙,连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是因为有不得不将自己支走的缘由?
会是什么呢?
突然,李星遥目光一凛,她想到义成公主。
难不成,义成公主又要来讨要自己了?
怀着这个疑问,她踏上了前往吐谷浑西北的路。此行风景又与去白兰时不同,茫茫戈壁,空旷寂寥。梭梭、盐穗木、花花柴、骆驼刺隐藏在积雪之下,让人更觉冬日萧瑟。
不知行了几日,人马皆乏,一行人突然出现,拦住了众人去路。
为首之人面朝着李星遥,唤:“李星遥。”
“碧玉?”
李星遥亦看向碧玉,心中着实诧异。她去的,可是吐谷浑西北,说起来,是吐谷浑腹地。碧玉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还精准无误地拦截了她。
“你怎会在此处?”
慕容顺大惊,立刻摆出了戒备姿态。他身后众人当即掏出刀箭,对准了碧玉一行。碧玉身后只有寥寥几人,可那几人,同样神情冷峻,他们手中拿着的,竟然是……
是在贺兰山时发现的火器!
李星遥握着缰绳的手一紧,赵端午已经与王蔷交换了一个眼神。
碧玉道:“我来此处,是为了接回我们的人。王子莫急,现在人已经找到,我这就带着她离开。”
说罢,便欲纵马朝着李星遥而来。
慕容顺大怒:“这可是我吐谷浑的地盘!碧玉,你是义成公主的人,偷入我吐谷浑地盘,还想带走我的人,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不,“义成公主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你的人?”
碧玉冷笑,神情比刚才还要冷淡,冷笑三声,她道:“李星遥本在五原种牧草,五原可是我们的地盘,她突然消失,出现在你们吐谷浑,我还没有同你们算账,你倒先找起我们的麻烦了,真是好笑,王子,你不觉得脸红吗?”
“李小娘子本是大唐人氏,何来你们的人一说?如今她入了我吐谷浑,便是我吐谷浑人,今日,你休想将她带走!”
慕容顺抽出了腰间的刀。
李星遥在马上面,搓了搓手。她没想到,两方面对面争抢她的戏码这么快就上演了。
“王子此行,是背着人的吧。如果没记错,这附近好像是尊王的地盘。王子应该也不想动静闹大了,惊动尊王和你的父王吧?”
碧玉明晃晃威胁了一句,摆出一副今日你若是不把人给我,我就和你鱼死网破的架势来。
她还又说了一句:“公主说,既然我这做奴婢的脸面薄,请不回人,那么,就由她这个脸皮厚的亲自来一趟将人请回,公主现在已经到伏俟城了。”
“你们想做什么?”
慕容顺面色一沉,拿着刀的手也攥紧了。
碧玉道:“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我劝王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为了一个奴隶,伤了和气。毕竟,咱们还有大业要图,来日方长。”
慕容顺咬牙切齿。
李星遥甚至能看到他攥着刀的手上青筋暴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道:“回伏俟城!”
一行人便调转马头,一声不吭地往回走。与来时稍显松快不同,回时,气氛实在尴尬。碧玉本来要将李星遥要到自己队伍里,可慕容顺不让,还说,还没到伏俟城呢。
碧玉也不着急。于是李星遥就这么“尴尬”地留在了慕容顺的队伍里,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慕容顺的人更是憋了一肚子气,她也不好说什么。
赵端午有无数的话想说,包括王蔷,也满腹心事,可大家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不知何时,伏俟城到了。
再回王廷,李星遥一眼就看到了义成公主。义成公主倒没有想象中那般气怒,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气定神闲。
倒是光化公主,面上明显有些不快。
当看到自己儿子去而复返,光化公主面上的些许不快变成了十分不快。她也不问慕容顺路上发生了什么,好似已经猜出来了一样。
目光转向义成公主,不知是阴阳还是夸赞:“你倒是好手段。”
“彼此彼此。”
义成公主见人要回来了,目光快速从李星遥身上一掠,她迎着光化公主的目光,又说:“有来有往,有借有还,有去有回,方为友谊长久之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光化公主不回应,只是冷笑。
义成公主也不问她,转而问向了李星遥:“你在吐谷浑的这些时日,都做了些什么?”
李星遥抬起了头。
她觉得这一问实在奇怪,义成公主既然有备而来,那么便说明,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吐谷浑做了什么。可,既知道,偏偏又有此一问,还是当着光化公主的面问……
“说呀,是忘了,还是,不敢说。”
义成公主催促。
李星遥忙道:“在白兰帮着解决了蕨麻,大黄发病,还有羌活种子不出苗的问题。”
“还有呢?”
“没了。”
“你去吐谷浑西北干什么?”
“他们让我去,我只能跟着去。”
李星遥拿不准义成公主知不知道突火枪的事,她飞快朝光化公主扫了一眼,待看到光化公主面上明显有些着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们让你去,你就去,你这么快就忘本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人。”
义成公主轻笑,下一句,话锋陡然一转,道:“人,已经帮着你们做了事,我就不同你们要补偿了,就当,是她流落到你们这里,你们帮着照顾的回报。”
光化公主气笑了,事已至此,义成公主竟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可她能怎么办,她也只能维持表面的和气。
便掐了自己一把,从牙关中挤出一抹笑,道:“你客气了。”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人,也找到了,我就不耽搁了。光化,我这就带着人回去了。”
义成公主做出告辞的姿态。
慕容顺急道:“母妃!”
“让他们走。”
光化公主不想再说,慕容顺没辙,只得眼睁睁看着义成公主把人带走。
出了大殿,李星遥道:“等一下。”
“怎么,你还不想走?”
义成公主面色不快。
李星遥忙道:“我刚被他们抓来时,就表明了身份,让他们放我回五原,可他们不信,此事可查,你不信,一问便知。我只是,想收拾收拾,把自己的东西一并带走。”
“你有什么东西可带?回了五原,再置办就是。”
“不行,我在白兰时,帮人解决问题,还得了几根虫草。那东西能救命,我必须带上。”
李星遥心中着急,她必须得抓紧机会,与赵端午他们见上一面,她还有话要说。
“速去。”
义成公主松了口。
李星遥如蒙大赦,连忙进屋子。屋里赵端午果然已经候着了,他迫不及待开口,说:“阿遥,你当真要跟他们回去?”
“不回去不行了,此事由不得我做主。”
李星遥顾不上多说,急忙又道:“二兄,你听我说,光化公主和义成公主本就结了盟,今日光化公主没有撕破脸,想必还是因为二人共谋的大事。但嫌隙已经种下,此外,制造火器一事,也可以加以利用。内忧,可以成为拖住光化公主的手段,让她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
“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阿遥,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又被带走?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赵端午急得脑门都是汗,他感觉自己烦躁极了。刚和妹妹团聚,又要眼睁睁看着妹妹离开。他是吐谷浑的奴隶,明面上,与阿遥不认识,义成公主绝不可能带他离开,光化公主也不会放人。若强求,两方定然会生疑,到时候,反将自己和阿遥陷入危险境地。
“我实在……”
赵端午彻底失去了章法。
李星遥知他心中慌乱,忙道:“二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虽然无法与你们一起离开,可,王阿存会与我一道,有他在,你放心。再者,义成公主还要利用我,她不会伤害我的。”
“可……”
“二兄你听我说,我们如今皆身不由己,可,我们并非没有自救的机会。你一向聪明,也会拿捏人心,你在吐谷浑,我在突厥,我们都尽自己的力。秦王是战神一样的人物,阿耶也在灵州,大兄,说不定也在大唐国境,我们所有人,并肩战斗。我相信我们会赢,不久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会再见。”
赵端午没说话,两个拳头却攥紧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半天,他点了头。
“阿遥,万事小心。”
李星遥也点头,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说:“阿姊那边,来不及同她道别了,替我转达她,望她同样保重自己,来日,共回长安!”
兄妹两个又说了几句,外头有人催促了。李星遥最后望向自家阿兄,小声说:“二兄,保重!”
赵端午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两步,亦说:“阿遥,保重!”
李星遥带着虫草与义成公主汇合,当看到王阿存时,她松了一口气。碧玉看到她的动作,嗤笑了一声。
义成公主道:“牵肠挂肚的滋味,你不懂。”
“那是公主仁善。”
碧玉嗤之以鼻。
义成公主只是笑,“罢了,让他们享受最后的时光吧,等回去以后……”
她话音顿时止住。
李星遥不知她二人对话,上了马,看到不远处王蔷想说话却不得不忍住的样子,悄悄地,对她点了点头。
王蔷叹气。
等到人群走远,她找到赵端午,问:“慕容顺让你去的?”
“嗯。”
赵端午心不在焉回应。
王蔷便收了声。
赵端午却开了口:“阿遥说,让你保重,等来日,一起回长安。”
“好!”
王蔷嘴唇几度张了合,合了又张,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赵端午也没心思再说,他在想,日后该如何做?今日之事突然,得知人留不下来后,慕容顺便指使他,速去阿遥跟前问到火器的制造方法。
这摆明了是想自己开采硝石,自己制造火器。阿遥说,制造火器的事,可以加以利用,内忧,也可以拖住光化公主。
他得好好想想了。
回五原的路上,李星遥没少遭到试探,先是碧玉问她:“你找牧草越冬的土,怎么找到了贺兰山?”
又是义成公主问她:“贺兰山地形复杂,山中野兽出没,你们二人,倒是福大命大,莫非,你们是靠他的射艺,侥幸活下来的?”
李星遥想了想,分别回说:“马把我带到哪里就是哪里。”
“我们自然是遇到了危险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都没有,当时我以为,我们要命丧山中了。哪里想到,竟遇到吐谷浑来的人。”
“这么说来,他们吐谷浑的人,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义成公主又出了声,像是随口一问般,道:“你们就没问他们,为何他们会出现在遥远的贺兰山?”
“没问。”
李星遥摇头,又说:“当时情况危急,我们已经精疲力尽,吃的也快没了。和他们缠斗了一番,结果还是败下阵来。”
“王阿存的射艺……”
义成公主又提到了王阿存的箭术。
李星遥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方才不是才说了,我们精疲力尽。再说了,对方队伍里亦有本领高强之人。”
本领高强之人,便是王蔷。
李星遥琢磨着,义成公主既然能打探到自己被带去了吐谷浑西北,想必,也不难打探到,慕容顺身边有位力气惊人的护卫。
光化公主两次点了王蔷的名,命其陪伴慕容顺左右,保护慕容顺。这些事可查,因此她倒不怕义成公主事后探查。
只是……
想到和碧玉相逢时,碧玉手上的火器,她有些心不在焉。
义成公主既然知晓自己被带去了吐谷浑西北,那么,她知不知道,自己被带去西北是去做什么的?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若知道,那么,她是不是相应的,也知道了在白兰时发生的事?
在白兰时,自己可是拿着先进火器,率先打出了第一发飞弹。
心中越发焦急,偏生义成公主不再问了。话题看似就这么终止了,等回到五原,众人原地解散。
李星遥见无人叫住她,也无人安排她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便自觉地回了原来住处。她前脚刚走,后脚义成公主的毡帐里,碧玉不解问义成公主:“公主为何不言明,已经知道她答应光化公主,帮光化公主做出火器的事?”
“言不言明,没那么重要。反正人已经回到了我们手上,纵然光化有心,可力却不能及。”
义成公主倒没有多愤愤不平,她还反过来安慰碧玉,道:“她毕竟是奴隶,光化对她施以石刑,为了活命,她只能服从。说起来,我本来还因光化所为有些不快,可如今,倒是真心实意感激她了。若不是她把人支去了白兰,我又怎会知道,原来这李星遥,竟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她倒是个深藏不露的。”
碧玉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为自家得了一个厉害人物而高兴,毕竟,会做火器的工匠难得,会做出比自家手头拥有的火器更厉害的火器的工匠更难得。
可另一方面,李星遥既然有这般本事,却一直藏着掖着。若非此次变故,只怕自己和公主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她竟然还会做火器!
“那,公主,咱们那些火器?”
有了更厉害的火器对比,碧玉突然担心起手头已经做好的火器来。
义成公主道:“铁锅和陶土锅比,傻子都知道,铁锅好。可,当大家都没锅时,陶土锅便是极好的东西。火器已经做出来了,自然该如何就如何,至于之后的事,容我想想。”
义成公主觉得,原来的计划该改变了。
按照原计划,她将李星遥从吐谷浑要回来,暂时还是准备把人留在五原。可,知晓白兰诸事后,她的想法变了。
自己手头的火器,可是高人指点,千辛万苦才做出来的。彼时她以为,天助于她,天命在她,在后隋。
可,当她知道,白兰出了事,慕容顺回王廷路上遭到尊王派人刺杀,千钧一发之际,李星遥拿出了火器逼退了刺客后,她既震惊于那火器的威力和来源,又好奇那火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