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挖大唐的墙脚by枕梦馍
枕梦馍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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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医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赵端午看着郎中露了面,方松了一口气。回头见妹妹愁眉苦脸,一脸天塌了的样子,忙出言,安抚道:“阿遥,你莫担心。左右有郎中在,能对症下药。”
“就是啊,阿姊,你不要担心。”
灵鹊也出了声,还信誓旦旦道:“要是这个郎中看不好,我再给他找几个郎中,保证将……”
话未说完便被赵端午打断了。
“阿遥你还记得那骗你的人的模样吗?”
赵端午问了一句,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响。他只恨,今日出来的晚了。若是他早出来,兴许便不会出这桩事了。
那偷驴贼不要脸,偷了驴,当场销赃,阿遥天真,上了他的当。等他找到对方,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以泄今日之气。
“阿兄。”
李星遥却越发愧疚了。她道:“这事,与我也有关系。我不应该贪便宜,与人私下里买驴。”
“这怎么能怪你呢?”
赵端午摇头,一脸阿遥你是无辜的,这事千错万错都是那偷驴贼的错的表情。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多留个心眼就是。骗子防不胜防,你也是苦主。喽,你损失了三贯钱呢。”
最后几个字,他是刻意加重了的。
李星遥听在耳里,虽知道他有意活跃气氛,想让她不要多想。可,不多想,她实在做不到。
今日损失的,不止三贯。
看伤,买药,这钱,该花。毕竟她也算半个罪魁祸首。可,若是小郎君就此醒来,没有后遗症,也就罢了。
若有后遗症,只怕,要花的钱更多了。
心中实在郁闷,一时有些后悔。今日出门前,应该看黄历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初就该听赵端午的,等一等,等他忙完了砌墙的事,再一道去买驴。
“对了,阿兄,你们怎会来此?”
想到今日出门前,赵端午和灵鹊明明往曲池坊去了,此刻人却出现在了这里。她颇觉狐疑,便问了一句。
赵端午道:“本来是要去挖土的,可走到半路,还是放心不下你,就往城北来了。”
“是啊,阿姊,我和阿兄,瞎猫逮着死耗子。看到驴发疯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灵鹊拍着小胸脯,做出一副后怕的表情来。
恰此时,郎中看完诊,出来了。
李星遥顾不得其他,忙问:“敢问郎中,那位小郎君,情况如何?”
“无碍。”
郎中摆了摆手,表情还算轻松。
可,“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神情也严肃起来,“身上的伤,是皮外伤,好治。只要按时换药,不见水,养一养,总归会好的。可身上的伤好治,心里的病,却难治。这小郎君小小年纪,也不知,心中怎生有那么多愤恨?”
说到“愤恨”,叹了口气,“幽愤于心,不是几样药就能治好的。你们作为他的朋友,平日里要多开导开导他,免得他心窄了,日后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骇人的事?”
灵鹊被“骇”到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他是因为被偷了驴,所以才幽愤于心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郎中摇头,又指着里头,叮嘱:“他本来就染了风寒,今日叫水一泡,刚才发起了热。等热退后,人就会醒来,我给你们开些药,你们带回去,记得按时给他服下。”
“好。”
李星遥忙应下。
打眼往里头一看,果然看到,人还躺着。心中越发郁闷了,她打起精神,问赵端午:“阿兄,我们……”
“把他带回去吧。”
赵端午知道她想说什么。虽心中有那么些不情愿,可事已至此,明面上,他没有别的选择。再者,他并不知道,对方家在何处。苦等人找上来,不是办法,还不如把人带回去,等醒了,再做打算。
一行人便拉着驴,驮着人,折返通济坊。
回到家中,赵端午又把人安置在了自己房间。
“黎家还有多的屋子,等我收拾出来,再把他挪过去。”
他交代了一句。
话音落,又想起,明面上,黎家是黎家,自家是自家,自家弄伤了人,怎好放在黎家。便又改口,道:“灵鹊今晚与阿娘睡,我同他睡,顺便,帮着照顾他。”
一锤定音。
当晚,李愿娘知家中出了意外,心中“担忧”。她看着那小郎君,念了声阿弥陀佛,又说,希望他快快醒来。
小郎君是夜没醒。
第二日一早,赵端午打着哈欠出了门,入目便见,自家妹妹满脸着急地看着他。
“没醒。”
他吐出两个字。
又转折,“但,比昨天好多了。”
“阿弥陀佛。”
李星遥也学李愿娘,念了声阿弥陀佛。她想了想,道:“阿兄,你能帮我买只鸡吗?”
“买只鸡?”
赵端午打哈欠的动作一顿,很久以前,家里倒是养鸡,只是阿遥怕鸡,家里便不养鸡了。这买鸡,是,“给他吃?”
“嗯。”
李星遥点头。见他似有话要说,忙又道:“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早点将他养好,我也,松口气了。”
“那也没必要买鸡啊。”
赵端午表示反对,他还指着屋子后头绿油油的蔬菜道:“这么多菜呢,难道,还不够吃?”
“可,我也想吃啊。”
李星遥没辙,只得拿自己当理由。
果然,赵端午瞬间改口,道:“那好吧,你想吃,那我就去买吧。”
说去,他立刻就动身。李星遥忙唤住他,又准备取钱给他。
可他却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昨晚阿娘已经给了。”
“阿娘给了?”
李星遥颇觉意外,想了想,明白了。昨晚李愿娘应该说了和她方才同样的话,兴许,也是让他去买鸡。
一时哭笑不得,她转过身,过了一遍今日准备做的菜,便往菜园子里去了。
因准备炖一锅鸡汤,她便拔了几颗萝卜。将萝卜洗干净切好,惦记着早晨的药还没熬,又把药熬了。
小火炉咕咚咕咚的,烟雾冒了又散。
觑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将药倒了出来。等了一会儿,用手试了试碗边的温度,便端着碗,往屋里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那小郎君,还如昨日那般,在床上躺着。
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再次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该显灵的快显灵,早日让这小郎君好起来吧。
将碗放在了一边,她凑近了些。
结果那小郎君好像动了一下。
哗啦一下,他睁开了眼。
“你醒了?”
李星遥惊喜极了,觉得,刚才的祈祷,还是有用的。
小郎君见是她,似乎还愣了一下。下一瞬,便挣扎着要起来。
没起得来。
他手底下一软,又摔回了原处。

看出了他的意图,李星遥忙解释了一句。
小郎君脸上却仍是淡漠,整个人虽在病中,却浑身紧绷,似防备,似排斥,似疏离。
想到那句“本来就染了风寒”,李星遥忙又道:“昨日之事,是我之过。你晕倒了,我阿兄就把你送到了医馆。郎中说,你本来就有风寒,因为泡了水,发起了热,便给你开了些先退热后治伤寒的药。又因为你人在昏迷中,我阿兄就先把你带回来了。这是我阿兄的屋子,你放宽心。”
小郎君依然不为所动。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慌,李星遥莫名有些尴尬。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了,并没奢求,能得到对方的谅解。可,再怎么样,对方应该有点回应的。
哪怕是生气。
然现在,对方毫无反应。
想着,昨日看到的,就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手伤成那样也一声不吭的淡漠人形象,兴许,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便叹了口气,又去一旁,将药端了起来。
“郎中还说,你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让你好好养着。这些时日,你只管养病。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们说。”
话音落,将药端到了小郎君身旁。
可......
小郎君没有动作。
他甚至,还闭上了眼。
“这……”
李星遥词穷,她看看那碗里的药,再看看一言不发,满脸都写着无动于衷的小郎君。犹豫了一下,将碗放到一边,无奈叮嘱:“药我放在你旁边了,你记着喝,我先出去了。”
后,便“识相”的出去了。
屋子里,也不知有没有动静,她不好躲在门口偷看,心里头便七上八下的。终于,灵鹊逗完兔子回来了。
她对着灵鹊招手,又指着屋里头,嘴巴努了努。
灵鹊点头,小短腿便往屋里去了。
不多时,他出来了。
“阿姊,他不理我。”
小家伙垮了脸,气鼓鼓的,他一边摇头,另一边又说:“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好像哑了。”
李星遥眼前一黑,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了,“灵鹊,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灵鹊用力点头,“刚才我一直问他,好些了吗,他好像嫌我吵,想让我出来。可,他张了嘴,却没能说出来话。我有点害怕,就出来了。阿姊,你说,他该不会,烧成哑巴了吧?”
“他……”
李星遥喉咙发紧,感觉自己的脊背在迅速变凉。她不敢相信,一场落水,人就这么哑了?
人哑了,那她岂不是完了?
心中越发慌乱,她强自稳定心神,既是安抚灵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驴失而复得,说明他是吉人。郎中也开了药,想来,不能说话只是暂时的。”
“真的吗?”
灵鹊眼睛眨了一下,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他想起方才进去时看到的那碗药,忙道:“对了,阿姊,他没喝药。”
“没喝。”
李星遥默念着两个字,看天。
她也没办法让对方喝药。总不能,强行灌进去吧?可,不喝药,这病,好不了。好不了,她刚刚充盈的荷包,就不保。
怎么办呢?
她问天。
好在“天”给出了答案,赵端午回来了。
赵端午知晓屋里情况,哼了一声,先是拿起刀,远远地一刀将鸡脖子砍断,之后才转身,拿着刀往屋里去了。
“阿兄!”
灵鹊吓得小短腿比兔子还要快,他还喊:“你不要冲动啊!”
“我不杀人!”
赵端午从屋子里丢出一句话。
不多时,他出来了,手上拿着……空碗。
见了那空碗,李星遥大吃一惊。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他,便听得:“强灌啊。牛不喝水强按头,他现在没一点力气,我还按不住他一头倔驴?”
“阿兄。”
李星遥无话可说。
她暗忖,瞻前顾后要不得,所以有时候,还是得来硬的。
大约因为这次强灌的体验不好,之后几次,送进去的药,小郎君倒是主动喝了。因赵端午明令禁止,不让李星遥去屋里头,是以在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小郎君。
从灵鹊口中得知,小郎君逐渐好转,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终于能喘口气了,她便琢磨起系统给的两样东西来。虽心中雀跃,知道新东西要来了,之前花出去的钱能赚回来了,可到底不知,系统会在何时何地,突然上线相应物资,她只得按下心中激动,先去茭白田里,又采了一茬茭白。
灵鹊早已习惯了她去田里忙碌,也知道了,菰不抽穗时,根部会抽出嫩芯。他吃过那嫩芯,只觉,味道极好。
见她又去田里采嫩芯,便小尾巴一样跟着去了。
一大一小,一个在水田里,一个在田垄上。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灵鹊道:“这个拿来炖鸡,好吃吗?”
“可以试试。”
李星遥回他,知道他又想吃鸡了。
赵端午买的那只鸡,一次并没有吃完,现在庖厨里还有剩余。茭白炖鸡,她虽没吃过,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她鼓励小家伙尝试。
小家伙道:“那我一会去问下那位阿兄,若是他想吃,我们就炖在鸡里。”
“你与那位阿兄,竟如此投契?”
李星遥回头递给他一根茭白,心中颇觉好奇。明明昨日她才听灵鹊说,那位小郎君,还是不理人。
她看向灵鹊,灵鹊摇头,“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可怜?”
李星遥采茭白的动作一顿,“如何可怜?”
“他昨晚上,做噩梦了。”
灵鹊用小手帮着扒拉茭白壳。一边扒拉,又一边回忆道:“我和阿兄昨晚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动静。睁开眼才发现,是那位阿兄。他拧着眉头,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又握成拳。我听到,他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响。阿兄说,他到底有多大的恨啊。阿姊,你说,难道那头驴,就是他的全部吗?”
李星遥没做声。
虽灵鹊说的没头没脑的,可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还在担心,那位小郎君,身上一干二净,身边只有一头驴。驴丢了,所以他恨,他心中始终过不去。
“他和那头驴,应该很有感情。驴丢了,他心中自然难过。”
随口说了一句,她抬头,朝着那头所谓的“是他的全部”的驴看去。心中想,难道,真叫灵鹊说中了,那驴,便是他的全部?
驴突然叫了一声,又朝着她甩了甩尾巴。
她叹气,明白这是在提醒她,该遛驴了。
说来也是好笑,听过遛狗的,遛娃的,没见过遛驴的。那位小郎君昏迷后,驴也不得劲了。起初,她还以为是驴担心自家主人,便同驴说好话。
结果驴跟它主人一样,不为所动。
她便又加了新鲜的草料。
可驴吃归吃,还是该不得劲时,就不得劲。
后来还是赵端午试探着把驴牵着,在附近遛了一圈,那驴才终于消停了。眼下,驴看她,她又得行动起来了。
认命地将茭白放下,她拍拍灵鹊的肩膀,示意他,先回去吧。
天大地大,除了驴的主人,目前驴最大。
好在今日的驴颇有驴性,并没折腾她太久。她拉着驴,不过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驴就满足了。见驴停下来不肯动了,她松一口气。
是夜,驴安安静静的。
倒是风雨,扰了人的清净。
不知何时,外头又一次下起了雨。这一次的雨,比上一次的还要猛烈。一阵阵风声好像山鬼来袭,吹得屋子里人心惶惶。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雨幕遮挡了一切视线,也遮住了一切声音。
一夜不得安。
第二日,不出所料,院子里果然积水成河。赵端午是个勤快的,这次他带了灵鹊一道,清理檐下的积水。
李星遥见房屋并没有倒塌,心中稍安。
可,两次风雨,她想的更多,便试探着问赵端午:“阿兄,你说,我们要不要,重新修一修墙?”
“可墙没塌啊。”
赵端午没多想。他还觉得,自家阿耶的手艺挺好的。这不,重新修了又加固的墙,结实极了。前一次下大雨,昨日下大雨,都没倒。
“未雨绸缪,昨晚,我慌得很。”
李星遥并不放弃劝说。她想试一试,系统给的砖窑。
土房子到底没砖房子坚固,现在既然有机会,她便想挖来土,试着烧一烧砖。若是砖能烧制成功,那日后,便再不用担心下雨天墙会塌了。
她看着赵端午,神情真挚,瞧着,也是真担心墙有一日会塌。
赵端午瞧着好笑,劝她:“阿遥,你要相信阿耶的手艺,咱们阿耶可是。”
什么声音?
赵端午回头,却看到,一堵墙塌了。
打了自己嘴巴一下,他只想将刚才的话收回去。墙塌了,脸好疼,塌的,还是他屋子里的墙。他屋子里……
“坏了,倔驴还在里头!”
他大骇,以平生从未有过的冲刺速度,往屋子里冲。
李星遥也面色大变。
跟着上前,便见,那堵倒塌的墙,将小郎君压在了下面。心中警铃大作,一瞬间,她头皮发麻。
不知自己是怎么回过神的,意识回笼,便见,赵端午将人从倒塌的墙下扒拉出来了。
好消息:人还完整。
坏消息:人双眼紧闭。
“阿姊。”
灵鹊有些害怕,往她身边靠了靠。
她抓着小家伙的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便是:速去请郎中。
“阿兄,我去请郎中!”
她忙往屋外去。
赵端午摇头,“你留在家里,我去。”
他打算骑马去,自家在坊门附近备有马。
“阿兄,骑驴去!”
李星遥却不明真相,她对着那驴,着急又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叫阿花,暂时先叫你阿花。阿花,若是你想救他,想救你的主人,那,暂时帮帮忙,带着我阿兄去外头请郎中。”
驴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
赵端午顾不得分说,立刻翻身上驴,结果,驴把他甩下来了。
“呵呵。”
他气笑了。
正想说,算了,我还是跑到坊外找人帮忙吧,眼角余光却瞥见,李星遥上了驴。
“阿遥,你!”
他慌了。
李星遥顾不得多解释,只摸摸驴的耳朵。而后,那驴便乖巧的往外走了。
“这?”
赵端午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阿兄,不必担心,驴上次没把我甩下来,这次也不会的。”
李星遥不忘回头说一句。
不多时。
郎中来了,骑着驴来的。
“我妹妹呢?”
赵端午一双眼睛只往门外瞧。待看到李星遥骑着那头倔驴,从后头赶来,方放下了一颗心。
“你胆子也太大了,阿遥,下次可不能这么吓人了。”
他捂着心口,仍是后怕。
李星遥从驴身上下来了,道:“事急从权。那驴,的确通人性。”
兄妹两个一道往马厩去。那郎中是前些时日里见过的,见到小郎君,摇头,道:“怎么又是这小郎君?他的手,这次伤的有点重。”
提到手,李星遥忙往小郎君的手上看去。
却见,那只之前本就流了血,包扎过了的手,又流血了。
“原本,再养几日,他就好了。可现在,被砸了一下,也不知,脑袋里有没有伤。若是没有,一切好说。若是有,就难说了。”
郎中的脸上写满了同情。
他还强调:“这次一定让他好好休养,切记,这只手,不能提重物。”
“好。”
李星遥应下。
这一次,实在欲哭无泪。
等送走了郎中,她回屋子里,翻了翻自己的“小金库”。先拿出一笔,递到了赵端午手中,道:“阿兄,以后每日里,给他炖只鸡吃吧。”
赵端午嘴皮子动了动。
许是想说,没必要,又觉得,小郎君实在倒霉。最后他点头应下,说:“他被墙砸晕,这事,与你还真无关系。要买鸡,不能你一个人买。我那里还有点私房钱,我来买吧。”
兄妹二人一番推拒,最终当妹妹的没能拗过当哥哥的。
好在这次,没过夜,小郎君就醒来了。
大概是想起了睁眼前发生的事,觉得,自己怎的这么倒霉,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马厩的顶出神。
李星遥一直留意他的动静,见他醒了,艰难道:“昨晚雨太大了,家里的墙是夯土墙,被雨淋了,地基应该不稳,所以砸到了你。郎中说,你要好好养伤,不要提重物,再养比之前更久些,就好了。”
话到最后,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自己都觉得郁闷。
又是自己,来说这样的话。郎中说,郎中说,饶是她相对小郎君,是个健康人,听得多了,也觉得心烦。
可这些话又不得不说。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郎中说,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他会赶来,再给你瞧一瞧。”
小郎君没有回应。
他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
李星遥越发尴尬了,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抠右手。
“对不起啊。”
小郎君……依然只看着天。
没办法,她只得跟先前一样,颇有眼色的出去了。
日子便这么提心吊胆又无事发生的过了。
灵鹊每日去小郎君跟前一问:“小郎君,你今日,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的头,疼吗?”
小郎君不作回应。
灵鹊便默认,没事。
一连五日,李星遥见此,勉强将心放下一半。因为屋子总归是要修的,这一次,烧砖的事,便提到了明面上。
赵端午本以为,所谓的修墙,还是像先前一样,去外头挖了土来,重新堆成夯土墙。
可,待听说,妹妹竟然想砌砖墙后,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先说:“砖墙?”
又说:“你确定,是砖头的那个墙?”
“确定。”
李星遥点头,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阿遥,你可知,长安城的砖价如何?”
赵端午把头摇得飞起,又指着不远处的城墙,一字一顿:“咱们圣人都用不起砖,长安城的城墙,都只在重要的地方包砖。那萧仆射家,也不过是木头混了夯土的房子。你说,要砌一堵砖墙,可这砖,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我并非想买砖。”
李星遥忙纠正他的说法,她也看向那城墙,道:“我们的确买不起砖,可,我们可以自己烧砖。阿兄,我想试一试,自己烧砖。”
“自己烧?”
赵端午更震惊了。
想说,咱们也不会啊。可一个“咱们”才说出口,他突然想到,那台曲辕犁,以及那台榨油机。鬼使神差的,他问:“阿遥你莫非会烧砖?”
“不会。”
李星遥摇头,又说:“不过,可以试一试,万一呢。”
“万一。”
赵端午扶额,颇觉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个万一能成的概率,可太小了。不过,他一贯是不爱扫兴的,思来想去,还是应了下来。
“自己烧,也不是不行。阿遥啊,你是不到渭河心不死,不捉大鱼不收网。行吧,我就陪你烧一烧这砖吧。就是不知道,我这屋子,能等到砖烧好的那日吗?”
“能的能的。”
灵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了。
他好像对烧砖极为感兴趣,听到要烧砖,眼睛都亮了。拉着李星遥的手,便问:“阿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烧啊?”
“不急。”
李星遥摸摸他的额发,她觉得那处摸着最舒服。
“烧砖要土,要柴,我们现在,还没柴和土呢。”
“我帮你砍柴。”
灵鹊立马说要帮忙。
李星遥本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可,翌日,当她睁开眼推开屋门,看到门口满满当当十几棵树时,还是惊得哈欠都缩了回去。
“这树?”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睁开,竟不是错觉。
那些树整整齐齐码着,上面还带着水汽,似是,才砍下的。
“这树啊,是我帮你砍的。你不是说,烧砖要柴吗?我就顺手给你砍回来了。夏天天热,干得快,很快就能用。”
赵端午早知她有此一问,心中已经备好了说辞,张口便解释了一句。
她睁大了眼睛,奇道:“阿兄昨晚去砍的?”
可,“阿兄一晚上能砍这么多?”
“还好还好。”
赵端午连忙摆手,心中却把那擅作主张,不听使唤的灵鹊骂了个半死。灵鹊小家伙,想一出是一出,昨日听到要烧砖,是夜立马让秦王府的人砍了十几棵树来。
天知道当他看到门外送来十几棵树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了很久,他才想出刚才的说辞。可这说辞,其实不能细究,细究下去,全是漏洞。
为了防止妹妹继续发问,他忙描补,又说:“昨晚我砍了一晚上的树,现在肩膀还疼呢。阿遥你不知道,那黎家屋后有片林子,林子里有好多树。前些时日不是刮大风下大雨吗,好些树,都倒了。我想着,反正树倒了,不如砍回来当柴烧,就,连夜去把那些树搬回来了。”
“原来这些树是在灵鹊家附近砍的。”
李星遥恍然,到嘴的发问,咽了回去。
她就说,夜里坊门关了,赵端午如何出得去。树难砍,一晚上怎会砍这么多。却原来,这些树不是在坊外砍的,而是,在黎家屋后砍的。
树倒了,再补几刀,比对着长得好好的大树直接砍,要省力的多。
“谢谢阿兄。”
感念赵端午的一片心意,她忙道谢。
赵端午笑了一下,又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
正抹着,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灵鹊跑过来了。他心中一怵,连忙把人半道截住,又拎到好远的地方。
“阿兄阿兄,阿姊怎么说?”
小灵鹊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迫不及待发问。
赵端午恨不得敲他一个爆栗。
“她说,谢谢你啊。”
“谢谢我?”
灵鹊眉开眼笑,“我就说……”
“李承乾!”
赵端午实在憋不住了,他上手,揪着小家伙的耳朵,气道:“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你想把我们吓死是不是?”
“不是。”
灵鹊慌忙摇头,又委屈巴巴,“阿姊不是说,烧砖要柴吗?我给她送树,是想让她拿来烧砖的。”
“烧砖烧砖,烧砖要窑,你有窑吗?”
“没有窑,但,可以建一个啊。”
赵端午气笑了。
“建窑要砖,你有砖吗?”
“没有。”
灵鹊坦诚摇头,又说:“不过,今晚就可以有。我一会就让他们摸黑去雍县。”
还摸黑去。
赵端午糊涂了,“去雍县做什么?”
“抠砖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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