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挖大唐的墙脚by枕梦馍
枕梦馍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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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多说,他道:“我这伤,不碍事的。萧仆射大驾光临,我之前几次已经因宿疾丢了丑,今日又丢了丑,去旁边歇着,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说到最后,他还“羞”红了脸。
萧瑀瞧着,只觉,李家人懂礼。
前头几次,这李小郎君虽跟着进了萧家,却回回闹肚子疼。当时他想着,小郎君约莫是头一回来萧家,心里紧张,所以肚子才疼。
今日方知,原是宿疾。
方才那一摔,也是因为,李家门口不平坦,通济坊四处,又没什么光亮。
心中怜惜,他和颜悦色,道:“无碍的,我也不是什么讲究之人。”
赵端午想撇嘴。
心说,你看我信吗?
李星遥进庖厨端饭,他也跟着进去。哪里想到,前脚才进去,后脚,萧瑀竟然也进来了。
心中震惊,萧瑀却突然灭掉了灯油里的火光。
三双眼睛在夜色里相觑。
赵端午正想说话。
萧瑀却对着他,“嘘”了一声。
心中狐疑,他凝神,却听得,门外似乎起了动静。还没来得及细听,又有几声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听上去,似有好几人。
心中着急,萧瑀却轻声说了一句:“不怕。”
他不说这两个字还好,越说,李星遥也跟着狐疑了。
李星遥回想今日种种,这才品味出些许不对劲来。萧瑀今日出门,带了许多人,方才,那些人因站不下,便都散在了门外。
可刚刚,赵端午回来,在门外摔了一跤,外头,却没有声响。
纵然那些人冷漠,可再怎么着,看到有人来,应该会问上几句。再者,萧瑀这句不怕,像是,说给她和赵端午听的。
他为何说这话?
今日,会发生什么事?那些仆从,又去了哪里?
心中越发惊疑不定了,外头,却似乎进来了一个人。那人是翻墙进来的,先围着屋子打探了一遍,而后对着外头吹了声口哨。
之后,便有好几人进来。
有人道:“没人。”
另一人道:“真是便宜了他们。”
话音落,又说:“赶紧搬东西,搬完,放把火,烧了。”
赵端午瞬间站不住了。
李星遥隔着越来越深的夜色,一把拉住了他。
她也听出来了,第二个说话的人,便是白三郎。
白三郎又来了,是来“偷”榨油机的。那句“便宜了他们”,应该是,想斩草除根,却以为,他们都不在。
一颗心上上下下,思及萧瑀所作所为,又强自冷静下来,不好同赵端午说,只得紧紧攥住他的手,好叫他不要冲动之下冲出去。
“等把东西搬出去,先别急搬回寺里。等风头过了,再刷上一层黑漆,偷偷运回去。”
白三郎又下了令,末了,压低了声音,再次交代:“留几个人,等人回来,弄死了丢进火里,做出被火烧死的样子,再和坊正那边,通口气。”
似有人应了。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透过窗户间歇,李星遥隐约瞧见,白三郎的人抬着榨油机,直奔着门口而去。
脚下步子不自觉动了一下,萧瑀却迈步,准备出去了。
院子门将被打开。
门外,竟然站着许多人。
明亮烛光亮起。霎时间,整个院子亮堂堂如白昼。李星遥的脸被烛光映衬的很白,她捏了捏手心,知道,萧瑀是有备而来的。
蜡烛,是萧家人准备的。方才那些仆从,也是故意带着马车消失了的。
目的便是,为了埋伏。
萧瑀早知,今夜胜业寺会派人来偷榨油机。
“你们是谁?!”
白三郎惊得恍似见了鬼。哗啦一下拔了刀,他以为,对方也是来偷榨油机的。
可,“欺世盗名之徒,你们竟如此胆大包天,人命在你们眼中,竟是儿戏?!”
萧瑀出了声,面上满是震怒。
白三郎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面色瞬间白了。
他看到,萧瑀从身后黑黢黢的庖厨里走了出来。
“萧……萧仆射?”
他说话都在打结。
萧瑀厉声道:“我以为你们只是说说,哪里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敢。你们竟然真的敢!烂了肠子的下流货,你们要下阿鼻地狱,死后永堕畜生道!”
“我……”
白三郎还想狡辩。
萧瑀已经不想听了,他看着榨油机旁一人,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圆通大师,你怎的也如此自轻自贱,做出这畜生一般行径来?”
“此事,是……误会,是误会。”
圆通不得不从人后站了出来,他给了白三郎一个眼神,白三郎面露凶光。
“萧仆射,我叫痰迷了心窍,我知道错了,我。”
白三郎做出认错的样子来,准备择机上前,把刀架在萧瑀的脖子上。他已知道,若不能逃出生天,今日必死无疑。
他打算拿萧瑀当人质。
眼看着他要冲到萧瑀跟前了,赵端午伸出一条腿来。
他摔了一跤。
“你刚才,莫不是想杀我?!”
萧瑀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指着那不要脸最面善但最恶毒的圆通,道:“来人,给我拔了他的舌头!”
霎时间,一群护卫涌了进来。
圆通见势不妙,想跳上院墙逃跑,却被护卫按在了地上。不知从哪来的巡街使,竟也面容肃然地赶了过来。通济坊的坊正打马而来,跳下马便是:“萧仆射,卑职来迟!”
萧瑀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
“维护坊内治安,本就是卑职分内之事。”
坊正回了一句,看了赵端午和李星遥一眼,见二人并无异样,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指着那胜业寺诸人,道:“我们通济坊虽然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可,既有人住,朝廷既设了坊正,便该行该行之事。方才,卑职见他们鬼鬼祟祟前来,便知有异。因去唤了巡街使,因此才来迟了些,还望萧仆射莫怪。”
“你是个称职的,今夜。”
萧瑀顿了一下,又冷笑,只觉,心中实在气愤难当。
今日在萧家,仆从来报的,便是胜业寺欲偷榨油机一事。他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主动提出前来,一来是看看,今夜来的是何人。二来便是,帮李小娘子一把。
哪里想到,今夜行偷窃之事的,还有圆通。那个最人模人样,甚至在长安颇有声望的圆通。
佛祖菩萨面前有此皈依之徒,实让佛门蒙羞。
头有些疼,他看着已经被护卫们抓了,还想找理由的圆通,啐了一口,道:“把他们带走。”
又回头对着李星遥和赵端午道:“李小娘子,李小郎君,你们既是苦主,方才也目睹整个过程,所以你们也得先跟我走一趟。”
李星遥点头,知道这是要连夜升堂,将证据固定下来了。
她没想到,胜业寺竟然如此疯癫。明抢不成,便行偷盗之事,两番行径,实在不像佛门中人所为,也怪不得萧瑀会如此生气。
乐于见到胜业寺的人就此被绳之以法,她自然愿意配合。
萧瑀便将所有人尽数带走。
出坊门时,坊外有人拉扯。隐约听到,似是有人在街上乱窜,被巡街使抓到了。
李星遥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坊门已经关闭了。
阿娘……
刚想问一问赵端午,怎的阿娘今日没回来,却听得外头有人唤:“萧仆射?是萧仆射吗?”
她心头一动,与赵端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没来得及同萧瑀说,萧瑀便命马车停了下来。
外头果然是王蔷。
“萧仆射,我有机密之事要报!事关江淮安危,请萧仆射听我一言!”
王蔷声音急促,话音落下,才发现,赵端午和李星遥兄妹两个在马车里头。
她呆若木鸡。回过神来,只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说快了。
早知道他们两个在马车里,她就不那么着急,怕当真被巡街使抓走,而急急对着萧瑀的马车出了声。
既已经说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乃宜春郡公王雄诞之女,江淮有变,请萧仆射允我当面陈说!”

李星遥心思跑远了。
直到进了万年县廨,她还在想王蔷方才的话。王蔷说,自己是王雄诞之女,又说,江淮有变。
王雄诞,江淮,连上了。
隋末,江淮义军领袖为杜伏威。杜伏威有养子,名唤王雄诞。王雄诞之女,史书未载,她也没留意过。
却原来,王蔷是王雄诞之女。
可,她隐约记得,后来江淮有变,王雄诞死了。若王蔷所谓的阿翁便是杜伏威,那么此时,杜伏威被李渊扣在长安,当了个富贵闲人。江淮那头,杜伏威的好友辅公祏即将造反。
怪不得王蔷说“他们离间阿翁和阿耶,还伪造了阿翁的书信,说我阿耶不善持家”,这话虽换了个说法,却,与事实基本相符。
心中担忧王蔷处境,她看向一旁同样心事重重的赵端午,唤了一声:“阿兄。”
赵端午知道她想说什么。
可,他现在,心里实在是乱。
一方面,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实在惴惴不安。虽然萧瑀此时因为王蔷上报之事,先同王蔷去了另一边说话。可,说完话,他总会回来。
二人见面的机会越多,呆的时间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另一方面,王蔷说,自己是王雄诞的女儿。王雄诞,他知道,是江淮义军里头的。如今江淮义军的头杜伏威还被扣着呢,王蔷……
心中也拿不准萧瑀会如何处置,他尽量放轻松,道:“这朝廷的事,我们也不懂。打不打仗的,我们也决定不了。萧仆射刚才帮了我们,依我之见,他不会对王蔷做什么。”
“但愿如此吧。”
李星遥盯着门外,心里却想着,今日本说好了,王蔷若找不到人,就申时三刻,与她在萧家门口见。
可彼时,她没看到人,还以为,王蔷找到了人。可瞧着如今架势,却有些拿不准了。
正胡思乱想着,萧瑀过来了。
见他身后并无王蔷身影,李星遥忙问:“萧仆射,敢问王小娘子,她……”
“她无碍。”
萧瑀不动声色丢下三个字,又奇道:“你们怎会认识?”
李星遥便把王蔷帮了他们之事说了。
萧瑀听罢,道:“这小娘子倒是义薄云天,胆色惊人。你们放心,她好得很。只是,江淮之事,毕竟是大事,我不敢擅作主张,已派人禀明圣人。若事情当真,王小娘子,自然无虞。”
李星遥应声,称谢。
知道再多的,萧瑀也不可能同她说了,她也不追问,只道:“胜业寺此次,会被治何罪?”
“自然是偷盗之罪,杀人未遂之罪,以及暗杀朝廷官员之罪。”
萧瑀一口气说了三个罪,又说:“一会不必慌张,张明府问什么,你们答什么便是。此事,我必还你们一个公道。”
“那便谢过萧仆射大恩了。”
赵端午忙垂首称谢。
萧瑀越看他越眼熟,沉吟了片刻,问:“我之前,见过你吗?”
“没有。”
赵端午连忙摆手。顺便,还挤出了一个“丑陋”的微笑。
萧瑀别开了眼,道:“今日只是过堂。胜业寺毕竟身份特殊,明日,我会上朝,请圣人裁决。一会张明府问完,你们就能回去了。”
说到回去,又恐他兄妹两个担忧,便又好心多说了一句:“我知你们担心,回去的晚,进不了坊门。这坊正,不就在这吗?文牒我就不开了,一会你们跟着他一道回去。”
李星遥自是又跟着赵端午道了一回谢。
按萧瑀说的,过完堂,把该说的都说了,那坊正果然带着他们一道回去了。
许是因为今日破了一个大案,在当朝仆射面前出尽了风头,坊正高兴极了,他一边让人架着牛车往通济坊去,一边还有心思说些玩笑话。
赵端午配合的笑笑。
李星遥不明就里,也不知,其实此人便是自家阿娘早已安排好的人。见对方笑,她也跟着笑。
回了家中,略做收拾,她还是忧心李愿娘。
赵端午道:“阿娘定是被主家留下了,来不及回来递话。那主家是体面人,必不会对阿娘怎样,你放心,快点睡吧。今夜,我在外头守着。”
说完,便去庖厨提了刀,又一头扎进了马厩里。
李星遥睡不着,却拗不过他,只得进了屋子里。在床上辗转来辗转去,好不容易才睡着。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阿娘?阿娘呢?”
她先瞥见赵端午在,又下意识寻找李愿娘的身影。
李愿娘在外头应声:“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阿娘回来了?”
她惊讶极了,又说:“昨晚,阿娘可是留在了主家?”
“主家昨晚有事,我们便耽搁了些。因坊门已关,路途遥远,主家便让我们留宿家中。知道你们担心,这不,今早坊门一开,我就回来了。”
李愿娘坦然自若。
可只有赵端午知,昨夜她做了什么。
看一眼自家阿娘,赵端午满眼敬佩,隐晦道:“真是辛苦阿娘了。”
昨夜,自家阿娘将胜业寺所为“广而告之”。不过一夜,长安城里的佛寺,全部得了消息。今日,以济度尼寺为首的佛寺会跳出来,上言胜业寺之过失。
此外,还有一样,能将胜业寺彻底打下云端……
想到那一样,他心潮涌动,没忍住,扯着嘴笑了一下。可,这一笑之下,刻意被打肿了的脸又疼了。
“阿娘。”
他可怜兮兮。
实则用眼神暗示,我为了这个家,为了阿遥,牺牲了好多。阿娘,你就没想过,补偿补偿我吗?
李愿娘看了他一眼。
“二郎,你辛苦了。”
又转过头对着李星遥,道:“阿遥,昨日,你也担惊受怕了一整日吧?”
“还好。”
李星遥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说:“白三郎说要把我们都杀了的时候,有一点害怕。可想到萧仆射就在跟前,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此次的确多亏了萧仆射。”
李愿娘颇为感慨。不管萧瑀最初,想要劝动阿遥将榨油机卖给各佛寺,目的是什么,只凭昨日种种,她便,记下了这个人情。
一家人在家里等消息,不过半日,坊正来传话,说胜业寺的处置结果下来了。
“萧仆射面呈圣人,尽诉昨日之事,圣人震怒。又有各家佛寺联名上书,言胜业寺不清白。最要命的是,济度尼寺的住持上告胜业寺窝藏山匪,证据确凿,圣人查下去,才知,圆通,大明,乘山,三位大和尚,竟都是犯了命案之人。那圆通有偷东西的癖好,他还抖出,住持景晖是个盗马的贼,其招摇撞骗,当年,还与王世充窦建德有旧。”
坊正的表情变换了又变换,实在是说不上来的精彩。
他似是也没想到,名满长安的佛寺,竟然是如此藏污纳垢之所。
李星遥留心听他说话,听到前头,还心头平静。可听到后头,她也想咂舌了,这胜业寺,“瓜”也太多了。
还有,他们倒台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有旧,是什么意思?”
她问坊正。
坊正看了李愿娘一眼,见对方颔首,方道:“了不得,李小娘子,你敢相信,景晖竟然也曾预言过,王世充,窦建德,是天命之人,会登人极。”
“啊?”
李星遥瞪大了眼睛。
反应了一下,才道:“你是说,他预言了好多人?只有圣人信……”
本想说,只有圣人信了,又怕这话唐突。
眨了眨眼,她实在想笑。事情,有些太滑稽了。
王世充,窦建德,当年是李渊的劲敌。李渊若不忌惮对方,怎会一意孤行,不听人劝杀了窦建德。这二人,是他的心头刺。
偏偏景晖,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他见隋末群雄并起,便随口胡诌。瞎猫逮到死耗子,李渊登了帝位。
看似预言成真,实则,这预言,只是撞运气。
李渊现在,必然愤怒至极。
胜业寺,要倒了。
事情进行的太快太快了,明明昨日,对方还那般嚣张。可不过一夜,形势斗转。若不是她是事中人,只怕还以为,这是旁人夸大。
“那圣人如何说?”
一心惦记着对方下场,她又问坊正。
坊正道:“圣人说,胜业寺本为佛寺,却倒行逆施。如此欺世盗名之徒,当施以极刑,以正佛门风气。因此他下令,将景晖除名。景晖,圆通,大明,乘山,四人斩立决,其余犯案人等,皆视其所犯之罪轻重,分别施以绞刑,杖刑,以及流放之刑。圣人本还下令,推倒胜业寺,日后再不准长安佛寺,居所,商铺,取胜业二字。因萧仆射陈情,又改了说法,只将胜业寺改名,并整肃全长安佛寺,一应事由,皆由萧仆射处理。”
“倒也算,天道昭昭了。”
李星遥心中着实痛快之极。
虽李渊听信对方一面之辞,才将对方一手喂大,可如今,天网恢恢,也算,求仁得仁了。
待坊正走了,她还在回想李渊的责罚。见赵端午也笑嘻嘻的,忙问:“阿兄,你说,那景晖怎的能流窜这么多地方?”
王世充的地盘,窦建德的地盘,李渊的地盘……群雄并起之时,天下大乱,求生,已极是不易。这景晖倒是命大,没死在任何一场战乱里。
“若是王世充,窦建德他们赢了,会不会也将他奉为神明,高高供奉起来?”
她嘀咕了一句。
声音虽小,可赵端午和李愿娘都听到了。赵端午想说什么,到最后扯了一个笑出来,道:“或许吧。”
其实他才不信,窦建德会这么傻。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便不要再想了。眼下,你只管等着佛寺送钱上门。”
李愿娘笑眯眯的。
似是……已从慌乱惧怕中“恢复”过来了。
她一手摸着女儿的发顶,心中只道,景晖有没有对王世充窦建德他们说过那话,不重要。她说有,那便是有。
济度尼寺等佛寺,本就对胜业寺一家独大不满。她在背后推了一把,将证据奉上,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没多久,萧瑀派的人上门了,递话,道,各佛寺那边,有回应了。只是个中细节,还需上门详谈。
李星遥心中一喜,差点脱口而出,问,是三百贯,还是五百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又转过头询问赵端午:“阿兄,阿娘,你们跟我一道去吧。”
赵端午和李愿娘母子两个双双目光一顿。
赵端午,“那个。”
李愿娘倒是没有任何异样,她甚至还有心情打趣一句:“怎么,阿遥不好意思一个人去?”
“不是不是。”
李星遥忙否认,又说:“若阿娘愿意与我一同去,我自是,心中欢喜。我方才,其实是想让阿娘带着阿兄,去医馆里看一看。”
说到去医馆,她伸出手指头,一样样道:“之前,阿兄肚子总疼,虽有药,却也不知灵不灵。后来,阿兄胳膊脱了臼,昨日阿兄又摔了一跤,摔肿了脸。我想着,不若阿娘带阿兄去医馆里看一看,若有其他毛病,咱们赶紧治。”
“阿遥啊。”
赵端午欲言又止。
又欲言又止。
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自己受了这么多伤啊。
唉!阿兄难当,偷偷摸摸,当人阿兄,太难!
“治病要钱。”
他言简意赅。
又说:“要看有没有其他毛病,得花好多钱。”
“可是阿兄,我们有钱了啊。”
李星遥信心十足,又一次掰着手指头数,“刚才萧家的人不是说了吗,那些佛寺,同意了。一会我就把钱拿回来,所以你放心去治病。若是我没先回来,你们就先赊账,明日我再去还。”
赵端午无言以对。
只得点头,“好,好,那我治。”
三人一道出门,至一处医馆门口,李星遥催着阿娘和阿兄二人进。赵端午只得捏着鼻子,同李愿娘一道进去。
李星遥放下半颗心,方转身,往萧家去。
半路上竟然遇到了萧义明。萧义明正坐在驴车上,百无聊赖又心不在焉地不知念叨着什么。猛然瞥见她,他似乎兴奋极了。
待问明去向,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让她上了驴车。
之后,又问了她胜业寺上门偷抢榨油机一事。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后,义愤填膺发泄了一通,又将她送到了萧家门口。
二人分别,他又似屁股着了火一般,二话不说,让人架上驴车就走。
李星遥哭笑不得,进了萧府,萧瑀第一句话便是,“你猜猜,多少贯?”
她越发哭笑不得。
见萧瑀面色比先前好了许多,知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方放心问:“五百贯?”
“你是如何猜到的?”
萧瑀承认了,他还拿出了一张纸。
“萧仆射身居高位,却风光霁月,我以为如此,各家佛寺,自然也以为如此。”
李星遥再次戴高帽。
其实,她是胡乱猜的。
萧瑀最喜欢听这话,笑了一下,说:“来看看。”
他将那张纸摊开了。
“济度尼寺,褒义寺,法界尼寺,庄严寺……共三十家佛寺,提出愿买下榨油机。其中济度尼寺愿出五倍价格,买断榨油机,可我拒绝了。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所思,是家中生计,是银钱。萧仆射所思,是百花齐放,是公平。我着眼于一家,萧仆射着眼于全长安,我怎会怪萧仆射?再者,三十家佛寺,加起来,给的,比五倍多多了,我还要谢萧仆射帮我多赚了钱呢。”
李星遥不急不慢,将在心里转了一圈的话说了出来。
五百贯,本就在她意料之外。如今萧瑀牵线,助她拿下了三十家佛寺,三十家,便是一万五千贯。
她瞬间觉得自己富裕的不得了。
萧瑀道:“若你无异议,明日我便叫上各家佛寺,于万年县廨立下字据。到时候契约既成,便不能反悔了。”
“一切都听凭萧仆射安排。”
她忙应下。
萧瑀便摸着胡子不住点头,又把胜业寺的下场说了一遍。之后,她主动告辞,萧瑀见她走了,也出了屋子。
本想去书房写写字,看看画,眼角余光却又瞥见,那不省心的四郎。
便唤:“站住。”
萧义明抖了一下,站直身子,舔着脸笑,“阿耶?真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这几日,去哪了?怎的成天见不到你人影?”
“我……我啊。”
萧义明挠头,“我也没干什么,就……随便玩玩。”
“随便玩玩?你……没与那柴家二郎出去瞎混吗?”
萧瑀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就好似,随口一问。
萧义明的眼皮子却抖了一下,他同样漫不经心,“就是跟他出去玩了啊。阿耶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简直无赖。昨日,我与他去城外玩,他射覆没赢过我,竟然拉着我加赛,我被他折腾的,坊门快关了才回来。”
其实他去通济坊偷听了。
“他柴绍的儿子,能是个傻的?”
萧瑀放下了一颗心,是他多心了。
天下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那柴家二郎,最是个讲究的,怎会跑到,那荒无人烟的通济坊去。
他没把这桩小事放在心上,萧义明见状,要跳出来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地。
他找了个借口溜了,萧家门外不远处,李星遥看着突然出现的李愿娘和赵端午,满脸惊喜。
“阿娘,阿兄,你们怎么来了?看病,这么快吗?”
“嗯嗯。”
赵端午点头,又说:“我本来就没事,只是最近,比较倒霉而已。”
怕妹妹不信,再次强调:“我真的没事,不信,你问阿娘。”
李星遥便看向李愿娘。
李愿娘道:“他的皮,可紧的很。”
“阿娘。”
赵端午有些不乐意了。
李星遥捂着嘴笑,又将萧瑀方才说的说了。赵端午听罢,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他来回嘀咕:“一万贯五千,阿遥,你发财了,你能买好多头驴了。你能买,三千头驴。若是要挑品相最好的,数量就少一些。”
“阿兄是想让我建一个养驴场吗?可我,也没那么多草喂啊。”
李星遥也玩笑了一句。
又思及王蔷之事,还没有下文,面上笑意微减,“也不知王小娘子现下如何。”
“她……好着呢。”
赵端午小声嘟囔。
李愿娘道:“王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现下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王蔷是为辅公祏叛变来的,她已经告诉萧瑀,辅公祏起了反心,有意除掉王雄诞,之后借江淮军,起兵反叛。
此事,李渊也已经知道。相信不日之后,便有结果。
“希望如此吧。”
李星遥心中还是藏了担心。
她将王蔷之事暂时按下,翌日,又按照和萧瑀约好的,去万年县廨签了契约。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各佛寺爽快,本应先给她一部分钱,等按照“说明书”把榨油机做出来,确认过没问题后,再付给她剩下的钱。
可,约莫是想给萧瑀面子,各家拿了“说明书”,便将所有的钱付清。
因到手的钱,实在太多。一万五千贯钱,若全给开元通宝,又实在太重。念及外头钱帛兼行,萧瑀问过她的意见,把一部分钱折算成绢帛,另一部分,折算成金子,只余一小部分未做折算。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萧瑀还专程派了人护送。
盛情难却,李星遥不好拒绝。好在,路上并没什么人注意,越往通济坊走,坊间,更是没什么人。
等到了家中,送人的人走了,李星遥这才想起,忘了问一件事——那胜业寺究竟是如何得知她家在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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