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宁愿要猫,也不愿意要他。
他是个中了寒毒的废物,连只畜生都不如的,父皇也早就有意废掉他的太子之位,改立李青霭。
李晔真的很讨厌猫这种东西。
但元娘很喜欢……
他也要逼迫着自己去喜欢,去克服,去习惯。
姜嫄瞧着他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从慌乱转变为冷漠。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掉。
……那就让他死掉好了。
她冷冷地凝视着他。
出于某种本能的恶意,她没有将笼子挪开,而是更凑近了些,眼看着李晔意识越来越薄弱,轻笑着问,“要死了还抱着?”
李晔涣散的视线里,她冷漠的脸与记忆里的母后重叠。
喉咙涌上一阵腥甜,他忽然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用尽最后力气。
“汪……”
李晔气若游丝的声音很轻,但也足以让姜嫄听见。
她没有血色的唇颤了颤,想扯出个嘲讽的笑,但笑起来却比哭难看,“我们刚见了几面,你就可以蠢到去死,怎么能这么蠢呢。”
“是你自己要去死的,不关我的事情。”姜嫄冷漠地望着李晔彻底晕厥倒地。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唇角淌出鲜血,那抹鲜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等过了好一会,她机械地伸出手指探了探李晔鼻息,没想到还有微弱的气息。
她俯趴在他的胸膛,几乎快听不见心跳声。
他很快就会死。
李晔是敌国靖国的皇帝,他若是死了,对她百利无一害。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里的一切是真的吗?”
“假的……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姜嫄把装着猫的笼子放到一旁,手掌按压了上他的胸膛,一下两下……直到感受到逐渐平稳的心跳。
笼子里的小猫不安地叫着,她收回了手,怔怔地盯着李晔苍白的侧脸,低声呢喃,“这个世界就是个骗局……这些猫,还有这个蠢货……”
她几乎觉得这里的一切是她的死前幻想。
不然怎么会有样的敌国君主,轻而易举就丧命在她手里。
她执着的被爱,在这里好像压根没有意义。
刚见几面的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这未免有些假得离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顶级魅魔万人迷。
但她压根就不是,她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平凡女人。
这让她想撕碎这荒谬的一切。
可笼中小猫怯生生的眼神,让姜嫄硬生生忍住了翻涌的戾气。
“姑娘?”李晔下属玄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下意识抱紧笼子,不安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霖林给昏迷的李晔喂了药。
不过片刻,李晔皮肤上的红色疹子消去了不少,脸色也没那么惨败。
“姑娘不必担忧,主子服完这药就没什么大碍了,您随我来吧,主子就住在不远处。”玄霖背起李晔,朝着李晔住处走去。
姜嫄连忙抱着笼子,跟在玄霖身后。
玄霖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走到一座古朴宅邸前,三长一短叩响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一位十来岁的小童,见到昏迷的李晔顿时“哎呀”一声,急慌慌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让人准备药浴。”玄霖简短地吩咐,转头对着姜嫄道,“姑娘随我来。”
姜嫄刚要迈步,却被小童拦住,“你可以进去,但这几只猫不行,主子最讨厌……”
“小七!”玄霖厉声喝止,他回过头,“小七不得放肆,快让元姑娘进来。”
小七突然瞪大眼睛,语气变得恭敬,“你就是那个元娘子?”
“怎么了?”姜嫄疑惑地问。
“小七不许多嘴!”玄霖一个眼刀甩过去,小童立即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还不是玄霖讲的,说是主子要成婚了,成婚的人叫元娘子。
“没什么没什么,元娘子快进来吧。”小七连忙让开,迎着姜嫄进屋。
“元娘子,将笼子给我吧,我给小猫找个住处,厨房正好有羊乳,我去喂它们。”小七殷切地接过竹笼,清秀的脸堆着笑容。
姜嫄轻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七似是因为能与她说话极为高兴的模样,抱着竹笼脚步轻快地走了。
姜嫄环顾了庭院四周,墙角栽着的苦竹,还有极为慷慨的阳光。
她跟着玄霖走到了李晔的卧房。
李晔在内室药浴,玄霖在旁边守着,而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他的卧房。
李晔的卧房陈设近乎寡淡,唯独桌案上堆叠的各种信件格外显眼,还有青瓷瓶里摆放着的一枝枯梅,不知是哪一年的了。
难得来此一趟,她可得把三娘他们解毒的药丹找到。
姜嫄决定等会把这卧房翻一遍,直接把所有药瓶偷走,再让三娘她们自己分辨。
玄霖还在场,她暂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安分分待着。
她懒洋洋地滚进床榻内侧,听着渐歇的水声,闻着清苦的药味,眼皮渐渐发沉。
玄霖扶着李晔走出屏风,就看到了床榻内侧蜷缩着的女子。
李晔睨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出声,银发还滴着水,洇湿了寝衣。
床榻微微下陷,睡梦中的姜嫄微微蹙了蹙眉。
李晔转头去望着她的睡颜,心底是难得的平静。
他身体实在虚弱,不由得也慢慢阖上了双眸。
本以为身边有人,他该睡得不习惯,但这一觉难得安稳,以至于罕见做了梦。
昏暗狭小的房间,窗户永远在敞开,却还是那么阴暗。
“嗯……我喜欢白头发,你就长个白头发吧,白发配什么好呢,红色衣服最好,眼角还得有个泪痣,什么家世性格无所谓了,长得好看就行。”
这声音很熟悉,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纤瘦的背影坐在桌案前,那人手中执着的像是一根笔,在发光的纸面上戳戳点点。
李晔很快看到了一个银发红衣的小人画。
只不过小人旁边还有十几个小人,黑发白衣,黑发绿眼,穿着苗疆衣服……各种各样。
她搁笔的瞬间,黑暗如潮水涌来吞没了所有的光明。
他再次醒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困在了黑暗中。
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听到虚空中传来她的声音。
有她笑的声音,哭的声音,自言自语的声音。
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死一般的沉默。
她偶尔会自言自语。
“好想死……但我死了器官会被移植给权贵,不想让他们占到我便宜。”
“地球什么时候毁灭。”
“好想从公司楼上跳下去。”
她说出的话绝大部分都是消极负面的东西,他听得很烦躁很厌烦,但又被困住了,只能听着她日复一日的怨怼。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久到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负面消沉的情绪,习惯了她声音的陪伴,也理解了许多从前不懂的词汇。
他逐渐意识到。
他可能就是被她创造出的纸片人,被她锁起来,每天作为她情绪的垃圾桶。
而与他同样的,可能还有十几个人。
或许他们能称之为“人”。
在漫长的相处时光里。
他渐渐想要挣脱出黑暗,想要去拥抱住她,想要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人爱她。
可他和她终究无法接触,他伸手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直到有一天。
她声音疲倦。
“我在游戏里遇见你们了,可能是你们吧,也可能不是。不过也没什么意思,那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好无聊的游戏!游戏里自动生成的你们也很假,不过你们本来就是纸片人……都是假的。”
他不明白什么游戏。
他至始至终都被困在这片黑暗中。
从未离开过。
“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你们走吧,你们自由了,我不会再说那些丧气话给你们听了。我很累了……想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声音在颤抖。
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疯了般撞向玻璃,想要挣脱这片黑暗。
一次次的失败。
玻璃面被撞出了一道道裂痕,他遍体鳞伤,却未放弃。
“嘶,怎么这么疼,沈眠云死的时候原来那么疼啊……我还是去游戏里待会吧,至少不会这么疼……”
她哭得好可怜。
玻璃碎裂声里,他的身体支离破碎,他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她。
李晔惊醒时,神情恍惚,身体还残留着梦中的剧痛,他却忘了梦境的内容。
只记得他这一生。
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姜嫄还在聚精会神到处乱翻药瓶,桌案密信如散落如雪,抽屉里瓶瓶罐罐实在太多了。
若是平时,他早就拧断了放肆之人的脑袋。
可他现在脑袋里昏昏沉沉只有一个念头。
他已经等到了那个人了。
为什么要等那个人。
他不记得了。
但这一切不太重要。
“你在找伤药吗?左手边抽屉里的藕色瓶子。”李晔鬼使神差开口。
姜嫄顿被吓得半死,膝盖不慎磕到椅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听起来就很疼。
她捂着膝盖,皱着眉头,疼得她眼泪汪汪,“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这还有天理吗?李晔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一会就跟没事人一样。
李晔赤着脚走下床,踝骨上系着根红绳。
他捡起地面上滚落的一个药瓶,蹲在她面前,“三娘和杏云中的不是寒毒,而是七日散,七日散的解药现在就在我手里。”
他掌心里躺着个青瓷药瓶。
姜嫄连忙抢过青瓷药瓶,塞进了荷包里,心底慌乱不知如何解释。
“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当细作,被人卖了还得帮别人数钱。”
李晔掀开了她的裤脚,看见她膝盖青紫的一片,忍不住皱了皱眉。
“什么细作,我听不懂,你少冤枉我。”姜嫄瘪了瘪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她也是第一次偷东西,没想到被人逮了个正着。
明明是快死的了人,就算是救过来也不该是现在这种状态。
姜嫄百思不得其解。
李晔抬手拿过藕色药瓶,将药膏仔细抹在她膝盖上,掌心不轻不重地揉着,柔声问,“疼吗?”
她膝盖的疼痛被一阵清凉覆盖,随后疼痛慢慢舒缓。
“不疼。”姜嫄思索地看着他,有些错不开眼。
他银发逶迤在地,眼角泪痣如血,面容妖冶,却极温柔地看着她。
姜嫄情不自禁感叹。
不得不说她审美还挺好。
当初只设计了十几个**人,随手设置成壁纸每天陪着她,结果到游戏里各个都成了绝世大美人。
她猛地环住了李晔的脖颈,在他的唇瓣亲了一下,“我想要你。”
李晔按揉她膝盖的动作倏然停住,声音低沉,“……我……我有事想与你说。”
姜嫄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李晔咬住唇,又将自己不举的话咽了回去。
她的唇擦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甜香。
“元娘……”他嗓音微微有些哑,本想继续追问她偷药的事情,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搅乱的思绪。
他头晕目眩,几欲难以呼吸,“元娘,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可以?”姜嫄却不依不饶凑近,手指撩起他的几缕银发。
“……自然是成婚后。”李晔低声道。
“成婚后?那怎么能行,我不试过你好不好用,要是婚后你不行怎么办?”姜嫄故意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尽是促狭,暗戳戳揶揄他。
李晔呼吸一窒。
他自幼清心寡欲,连寻常男子到了年岁该有的梦遗都不曾有过。
直到上回被青霭嘲讽过后,他才在夜深人静时,想着元娘的模样……
他并没有病。
在想象中与元娘亲近,他是可以的。
只是两具皮肉的相贴,汗水交融,他不觉着有什么可意动的。
他也从不理解世间男子见着女人就发/情,为了下面二两肉做出的种种,甚至隐隐觉得有几分恶心。
“我……”
李晔喉结微动,却见姜嫄指尖顺着衣襟缓缓下滑,他身体越来越僵硬。
两人挨得极近,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还有极度克制着的忍耐和抗拒。
……就好像她在强迫他。
“李晔,你不想吗?还是你不喜欢我?”
姜嫄冷冷地看着他。
“元娘,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李晔苦笑。
他以为方才在集市上险些丧命,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感情。
“不够,远远不够,我想要更多。”姜嫄甩开了他的手。
她后悔救了他,他应该去死才对。
李晔捧住了她的脸,主动吻住了她。
浓郁药味的清苦香气,席卷着两人的唇齿,这个吻生涩而又克制,却又不沾染半点的情欲……更像是在表演给她看。
姜嫄伸出手探入他衣中,明显感受到抱着她的人浑身一颤。
她突然推开了他,呼吸凌乱,怨憎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元娘……你冤枉我了。”李晔心头发苦,攥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
隔着锦缎,姜嫄感受到他身体诚实的反应。
她长睫微颤,咬住唇,“你没有病,那就是单纯不喜欢我。”
“我只是觉得不该让这些,玷污我们之间的感情。”李晔终是说了实话。
“……玷污?”
姜嫄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忽而轻笑出声。
没有李晔预料中的哭闹,她眉梢挑起,唇瓣微启,吐出的气息拂过他紧绷的下颔,“我们之间的感情又干净到哪里去呢?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在想撕开你这身衣服。”
李晔唇色发白,神情落寞,“我见到元娘的第一面,是盼着……下次能再见到元娘。”
他眼底一片澄澈,没有情欲的浊浪,只有干干净净的喜欢。
姜嫄眼底的阴翳顿时消散,她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
她很喜欢他的答案。
方才他若是回答他同样如此,她会毫不犹疑杀了他。
姜嫄是个极其多疑的人,对待自己的伴侣尤其刻薄。
对方若是表现出对她过剩的情欲,这会让她怀疑,对方只是将她当做泄/欲的工具。
对她没有欲望不行。
对她欲望过剩同样不行。
窗棂透过的阳光,落在地面交叠的影子上。
“可是夫妻之间,鱼水之欢,本就是天经地义,若是你实在不愿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姜嫄想要从他怀里起身,却被李晔扣住了腰肢
他将她按在怀中,开始解她的衣带。
“现在呢?现在在想什么?”姜嫄牙齿轻轻碾磨着他锁骨的肌肤,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李晔突然翻身将她笼罩在阴影里,银发如瀑,遮住了两人交缠的身影。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声音微哑,眼神却清明,“想要……元娘。”
约莫到了傍晚,暮色四沉。
姜嫄昏昏沉沉地从梦中醒来,看到了身侧熟睡着的李晔,银发在枕头上铺开,像是一泓月光。
白日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她不自觉地咬紧了唇。
她对李晔很不满意。
这个男人只是在单方面迎合她,让她舒服就行,根本没有自己的情绪。
姜嫄几乎以为她在跟个机器人做/爱,对方被调试的指令就是满足她的各种要求。
这让她不免又想起这游戏最初的模样,那些毫无灵魂的剧情妃,处处迎合着她,没有半点活人感,像是批量生产的玩偶。
后来她出不去游戏后,每个剧情妃的性格好像有了许多差异,像是真实存在的人,这个世界也像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李晔她在游戏里是第一次遇到。
这让她不免怀疑起,这一切是否还是真实的。
她摸到了枕边的玉簪,毫不犹豫在手臂划了道口子,鲜血流淌,疼痛伴随着诡异的快感蔓延开。
姜嫄沉默地盯着伤痕出神。
别的都是假的,但这疼痛是真的。
李晔醒来时,就看到姜嫄握着簪子,直勾勾地盯着手臂上的伤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元娘!”他赶忙夺去她手中的簪子,冷静的双眸溢满了惊慌。
屋里燃起了蜡烛,烛火随着窗棂透过的风慢慢摇曳。
姜嫄冷眼看他为她处理包扎伤口。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偷药?”她故意问他。
“你与杏云她们走得很近,那二人定是趁机蛊惑了你替她们找解药,元娘心地善良不忍见朋友受苦,我还有什么可问的。”李晔工作顿了顿,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为她系着纱布,手指抚过她的手腕,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心地善良?”姜嫄像是听到了某种好笑的笑话。
“刚才你要是没有及时醒来,我会杀了你。”她声音温柔,说着极惊悚的话,平静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恐惧或是慌乱。
李晔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早晨给过元娘杀我的机会不是吗?但我的元娘舍不得。”
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所有的疑虑都在她没有动手那一刻,彻底打消了。
李晔帮姜嫄包扎好伤口后,门外有人轻轻叩响了门。
“主子,二公子急着要见您,说是有要紧事和您商量。”玄霖的声音传来。
“让他去书房等我。”李晔道。
姜嫄下意识蹙眉。
她明明让青霭在别院等她,他为何不听话要乱跑。
她伸手环住了李晔的脖颈,故意用撒娇的语气,隐隐有几分威胁,“我不要你走,你不许走,你得留下来陪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书房里,李青霭踱步了好几个来回,漂亮的脸蛋阴沉得可怕。
她不明白往日里雷厉风行的兄长,为何迟迟没有来,到底什么事耽搁了他。
他也没想到能查出元禾的身份有异。
青霭那日对元禾丈夫心生杀意后,就派人查探着城外居住的药商,结果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有这号人,也没有元禾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元禾她居然在骗他!她身份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人妇!
青霭顿时想到元娘还与李晔关系不清,他这么一想,越想越觉得元禾是女帝派来的细作。
他头脑还算清醒,家国与私情孰轻孰重还能分得清。
这才急匆匆赶来寻李晔,给李晔提个醒,让他万分小心元禾。
李青霭又等了许久,天色已经沉了下来,他不耐地询问玄霖,“李晔呢?怎么还没来?”
玄霖自然不敢说实话,低头闷声道,“主子有别的事要处理,公子实在不行明日再来吧。”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拖延!你再去催催他!”李青霭只要想到自己受了骗,被人骗身又偏心,柔和的面容变得扭曲,恨得咬碎了牙根。
他不在乎她身份低微。
哪怕她是已婚妇人,他也是真心怜惜她,爱她。
李青霭最受不得被她欺骗,他一腔真心被人辜负,实在是恨!
又等了半晌,李晔终于来了,可却不是单独前来,他怀里还抱着个姑娘。
当李晔抱着元娘出现在书房时,李青霭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元娘啊他的好元娘。
果真是好手段!
李晔待元禾姿态亲昵,一看就已经行了事。
李青霭脸色已然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没想到他这兄长看似体面,这才几日就被人哄骗上了床榻。
李晔把姜嫄轻轻搁在书房的软榻上,又倒了盏温茶递给她,柔声道,“小心烫。”
李青霭隐忍着心底的妒火和憎恨,强撑着平静的面容,低声道,“兄长,我有事单独想跟兄长相谈,能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事在此说就是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她叫元禾,以后就是你的皇嫂。”李晔给姜嫄倒完茶水,又开始给她剥橘子。
“……嫂子?”李青霭咀嚼着这两个字,不免冷笑。
他看得眼眶发热,又见姜嫄懒倦地倚在软枕上,脸颊绯红,眼尾含着春情,一看就是被伺候狠了。
李晔不是不举吗?
更让他心痛的是,曾经在他怀里温柔细语的女子,从头至尾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半分。
他心底怨毒更重,几乎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兄长,你真的知道你枕边人的真面目吗?”
姜嫄手指捏着瓣橘子,闻言动作一顿,终于抬起眼看他,寒凉的视线轻轻落在青霭身上。
那目光冷得像冰,毫无往日的温存,却让青霭心头一热。
至少,她终于肯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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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乱斗
“李青霭,你今日是来存心闹事的?”李晔抬眸瞥向青霭,眼底寒意森然,烛火摇曳间在银发投下细碎的光影。
姜嫄倚在李晔怀中,捻着个橘瓣送到他唇边,眼波流转间兴味盎然,嗓音轻柔,“我也想知道我的真面目是什么?难不成……是专剜男人心脏的妖精?”
李晔低笑一声,就着她的手咬下橘瓣,薄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指尖,眼眸含笑,“的确是妖精不假。”
他抬手轻刮她的鼻尖,亲昵之态溢于言表。
李青霭冷眼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调情,丝毫不避讳着他,这场面实在是碍眼。
他死死地攥着衣袖,骨节咯吱咯吱作响。
他望着姜嫄柔情似水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喉咙往外冒着腥甜,几乎目眦欲裂。
就在不久前这个女人在榻间对他说“此生只心悦你一人”,转眼间就可以在李晔怀中巧笑倩兮,把他当做了陌路人。
他有满腔怨言想要质问她,想问她将他耍得团团转好玩吗?骗着他去当见不得光的外室是不是很有趣?
“吃橘子吗?”姜嫄似是才记得有他这号人,抬手递了瓣橘子给他。
那疏离的笑容格外刺眼,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缠绵悱恻,山盟海誓。
青霭还未开口,李晔已经冷笑打断,“不必理会他。”
李晔下意识觉得青霭看向姜嫄的眼神莫名刺目。
他环着她的腰肢,附在她耳边道,“我这弟弟自幼性子古怪,不合时宜。你是不知,他年纪轻轻的,非要给个年长他三岁的已婚妇人当外室,真是丢尽了李家的脸面。”
“李晔!”青霭拍案而起,将手边茶盏掷在了地上。
茶盏落在地面,碎成几瓣。
李青霭几次三番被李晔忽视嘲讽,本就心生怨恨,当下又被他当着姜嫄的面翻旧账,心底更是恨意滔天。
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李晔你够了!我今日好心前来提醒你,你不信也就罢了,你非要这般折辱我?”
他双目死死盯着姜嫄,字字泣血,“是,我自甘下贱,可你呢……你怀里抱着的……”
“青霭,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姜嫄哽咽着打断了他的话。
她身子轻颤,眼中瞬间盈满泪水,揪着李晔的衣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在兄长怀中瑟缩的样子,十分可怜。
青霭明知她是装出来的,还是心跟着难受,喘不过气。
既然她说有误会。
他愿意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青霭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气已缓和了许多,“兄长,我吃醉了酒胡言乱语,天已经晚了兄长可否愿意收留我一晚?”
李晔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最终什么也没有问,“青霭,你最近太累了,今晚就留下来住吧。”
青霭看着姜嫄悄悄松了口气,胸口像是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声道,“兄长,我先去休息了。”
临走前,他的目光在姜嫄脸上停留了一瞬。
屋内霎时寂静,只余下烛花爆裂的轻响。
姜嫄无声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心中暗暗思忖着李青霭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前些日子撞见她和李晔反应还没那么大,分明还能维持体面,今日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元娘,你与青霭认识?”李晔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探究。
姜嫄向来是不屑于骗人的,只喜欢用她的无情无义折磨别人。
但李晔目前还不在她掌控之中,对她感情也不够深厚,她暂时愿意说几句假话哄住他。
姜嫄抿了抿唇,轻声道:“在南风茶楼喝茶时遇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青霭他好像很讨厌我。”
说罢,她眼帘垂下,纤长的睫毛在烛火下像是凄魅的鬼影。
李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妖冶的面容在烛火下愈发摄人心魄,“元娘,莫要骗我。”
这话像是一把火,率先点燃了姜嫄。
她最听不得旁人怀疑她,不相信她。
姜嫄猝然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桌案上蜿蜒着茶汤。
“你觉得我在骗你?那你别信就成了!既然你信你弟弟却不信我,那你跟你弟弟成婚去吧!”
她说完将桌案上的翻倒的茶盏砸在地上,但仍觉得不够,又将香炉也给砸了。
砸完她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李晔一把带入怀中。
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元娘,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我自然是信你的。”
“少来这套!”姜嫄在他怀里挣扎,眼底怒火更甚,“你少来,你是不是觉得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就可以随意拿捏住我了?还是你想说我和青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我告诉你,我就是与李青霭有一腿!李晔我对你一点都不满意!你根本比不上李青霭!”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了几分歇斯底里,却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