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来了个美娇娘by酒酿狮子头
酒酿狮子头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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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今天打算种的两种种子挑出来,其余重新包好,收到堂屋那个旧竹篮中,挂在墙上。
掩上堂屋门,舒婉秀捶捶背,也回屋歇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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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本章出现的蔬菜,古今名称:
冬葵:冬苋菜
芫荽:香菜
菘:白菜
蓬蒿:茼蒿
芦菔:白萝卜
波棱菜:菠菜
扁菜:韭菜
2.关于稻麦轮作,虽然本文朝代背景架空,但是历史上 唐宋时期就已经开始有稻麦轮作了。

“奇怪,屋前屋后都没人,莫不是歇晌去了?”
舒婉秀睡得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有人叫自己,她太困太累了,不想探究虚实,只想翻个身继续睡。
事与愿违,翻身之际,一双冰凉的小手慌乱地贴在了她的脸上。
“姑姑,有人来了!”
惊慌失措并带着抽泣的声音,舒婉秀听到后猛然惊醒。
连周围环境都没看清,第一个动作便是扯着舒守义的身子往后藏,“快躲到姑姑身后!棍子呢?!”
“棍、棍子?!姑姑,没棍子!”
小孩子再也绷不住,眼泪大滴大滴掉了下来。
舒婉秀脑袋发懵地四处看。
“这是有哭声?你们在屋里?”
窗外的声音带着很浓的疑惑,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舒婉秀恍然间清醒了过来。
对了,她已经在方远县五牌村安家落户了,不是逃荒路上,不是难民棚,他们住的地方有门有窗有墙,没人能在他们入睡时神不知鬼不觉靠近,伤害他们。
如擂鼓般的心跳还未缓过来,很快又重新提起。
屋外有人,要瞒住守义有癔症的事。
“守义,莫哭了,逃荒结束了,我们有新家了。不怕,不会有人抢我们的粮食,也不会……有坏人了。”
她压低声音勉力安抚了几句,舒守义茫然的一双眼睛逐渐聚了焦。
见状,舒婉秀松了口气。
“你好好待在屋子里,应该是有邻居来了,姑姑去外面看看,别怕哦。”摸摸他干枯细软的头发,舒婉秀利索地开门出去。
“陈婶娘?”
看清屋外站的人,舒婉秀有几分惊异。
陈三禾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舒婉秀当然赶紧否认,“是我睡糊涂了,怠慢了婶娘。”
今日倒是烧了一口开水,问题是没凳子坐。她把堂屋门推开,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婶娘,家里没凳子。我去给您倒碗水,您要是不嫌弃,坐在门槛上歇一歇也行。”
虽是栋茅草屋,但是两间屋子都装了门槛,而且挺高的,跟矮凳似的,坐着正合适。
舒婉秀转身倒水去了,留下陈三禾一脸欲言又止。
门槛哪里能坐?这都是有说法的,小孩子坐门槛上叫村里一些老人家看到了都会被训斥。
罢了罢了,小孩子不懂这些习俗,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家太空了。
她抬步跟去灶房,舒婉秀用冷开水冲洗干净一只碗,随后倒了碗水双手端给陈三禾。
陈三禾接下,转手放到了灶上。
她取下一直挽在手上的篮子,道:“早上说晚点来看你,不为别的,就是送些菜来给你吃罢了。”
篮子里的东西她一样一样往外拿,有一把扁菜,两根千金菜,好多枚个头不小的黄壳鸡蛋。
“不,婶娘,这使不得!您今日已经送了我好多菜种了。”
陈三禾揶揄地看着她,“怎么,菜种能当菜吃?”
“没种出菜之前,你们吃什么?”
“我看到你拔完草的那块地了,整起来不易吧?播种完长到能吃且要过不少时日呢!婶娘拿菜给你你便吃,不用太客气。”
舒婉秀被说得哑口无言。
自顾自将东西放下,陈三禾想起刚才听到的那阵哭声,问道:“你的小侄子哪去了?先前在屋外叫了你好几声没人应,后来我听到的哭声,是他在哭?”
陈三禾出于好奇随便问问,舒婉秀却不得不凝神静气仔细作答。
“在屋里呢,方才我们都在歇晌。因逃荒路上受过几次惊吓,他的身体和性子都变得孱弱敏感了一些,在睡梦有时亦会哭闹出声。”
“呦,睡不踏实啊?”陈三禾嘬嘬咂嘴道:“小儿受惊这事可大可小,处理不好会大病一场。咱们村子东头有个婆婆会收惊,你侄子如果总睡不安稳,你可千万要尽早带他过去请人家画道符。”
怕舒婉秀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还格外强调了一番:“这般大的孩子正是定性的时候,倘若不治好,长大了都是个猫儿胆。”
本是一句托词,经陈三禾一说,舒婉秀当真仔细回想起来。
昨夜舒婉秀睡得很沉,并不清楚舒守义夜间有没有惊醒,但之前在难民棚的时候,他确实总睡着睡着身体便不受控地弹动一下,或是熟睡中猛然间惊醒。
方才他比自己先醒来,那么惊慌的样子,不知是犯了癔症还是因从前逃荒路上所见骇人听闻的事而一直留有阴影。
舒婉秀抿着唇回想过后,问:“婶娘,会收惊的那位婆婆怎么称呼?她家住村东头哪一户?”
见自己的话她听了进去,陈三禾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那婆婆姓庞,本村以庞姓、王姓居多,外姓的从前只有一户十年前自中原逃荒来的,荀姓,如今又添了你家一个舒姓。”
“村东头那片儿只有一户人家家门前栽了杏树,那便是庞婆婆家了,很好找的。”
问清了位置,舒婉秀支吾了一下,左手攥住右手,不无紧张地问陈三禾,请一次符需付多少报酬。
这幅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陈三禾心疼。
她温和地宽慰道:“别担心,庞婆婆不指望这个赚钱,平时村里哪家孩子受惊了都会去找她画符。客气点的人家会拿一两个鸡蛋做报酬,条件没那么好的,讲两句感谢话就好了。”
“黄纸和朱砂不要花钱么?”
舒婉秀只幼时在道观看过道长在纸上画符,当时充满了疑问,追着家里长辈问了好久,后来一直记得,画符的材料,是黄纸和朱砂。
这两样材料的价格,都不便宜呢。
陈三禾被问愣了,“什么黄纸和朱砂?”
几息后反问:“北方给小孩收惊,都用黄纸画符?”
舒婉秀呆呆摇头,她以为南方才是。
陈三禾好笑道:“符是用手画的,画在额间。”
知道自己会错意,舒婉秀也笑了。
方方面面都打听清楚了,她决定今晚观察一番,倘若舒守义夜间真的睡不安稳,明日便带他去山下收惊。
陈三禾站着喝完一碗白开水便说要回去,舒婉秀紧忙跟在后头相送。
“对了,今日傍晚时分你们莫要出门。”
“辰时,村里人聚在村头议了一遭如何安置你们的事,总的来说,各家都会尽些绵薄之力,东家出两条椅子,西家出点针头线脑的,已经说定了今日傍晚时分给你们送来。”
舒婉秀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听到后一时还以为耳朵出错了,呼吸凝滞,顿在原地。
陈三禾毫无所觉地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那栋屋子。
“我记得昨夜帮你收拾屋子时,站在卧房里抬头能瞧见星星,可见漏雨之严重。这一点你也不要急,过个十来日,里长会组织大家来给你修缮屋顶的。”
说完这些都不见舒婉秀接话,陈三禾疑惑地往身旁瞧过去,原来——距她一步之遥的女娃早已热泪盈眶。
她吃了一惊,忙问:“怎么这幅模样?难道这不是两件好事吗?”
舒婉秀眼睫眨动,两行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次,她没有优先回答陈三禾的问题。
她心里十分不解,所以哪怕哽咽着,仍开口问:“婶娘……大家为何对我们这么好。”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在身上,这丫头第一反应竟是这般。
陈三禾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突然间满口生涩起来。
“真是呆瓜丫头一个。”她提了口气说完,还抬手戳戳舒婉秀脑门。
“旁的村乡邻间关系如何我不知,但我们五牌村里二十一户人家素来相处得还算和睦,谁家有困难,其余人家都会搭把手。”
“以后你们也是五牌村的人了,安家落户的事儿,大伙儿自然该出力帮一帮。”
“今日我给你解了惑,日后你再不必问旁人这个问题了。只是要记得,人情得有来有往才能维持下去,不然旁人帮了你一次、两次,却不会再帮第三次。”
听出都是些掏心窝子的好话,舒婉秀抹掉泪水,连连点头。
陈三禾不喜欢看人眼红得像兔子似的,讲完这几句必要的话,恨不得拔腿就走,多待一刻心里更闷一分。
“下山的路婶娘知道走,你不用送了。”
见舒婉秀仍亦步亦趋地相送,她挥挥手,状似不耐地道:“行了,快回去吧。”
哪怕陈三禾回了家,舒婉秀也无心再睡,回去领着情绪稳定下来的舒守义继续垦荒。
累到手起了几颗泡,临近傍晚时可算把那块菜地翻了个遍。之前拔草断在土里的草根着实不少,刨出来单独堆了一堆。
打铁趁热,今日太阳大,上午拔掉的草放在一旁晒干了。
舒婉秀一把火将这些草就地烧了,另将这两天烧火产生的草木灰全清理出来,一趟趟运送到菜地里,均匀洒在土面上。
等烧完那些草土壤冷却后,一块地分做两半,一截点种扁菜,一截点种冬葵。
她知道靠那么点草木灰,底肥不算足。
所以菜种种下,她把上午烧的白开水喝光,拿空锅下山打了两趟水,浇湿了地,并把早上提前留下,装在葫芦瓢里的淘米水也浇到了地里。
往后每天的淘米水都拿来浇菜,想来应该也能让这些蔬菜慢慢长得茁壮吧。
舒婉秀刚刚忙活完菜地的事,浑身灰扑扑的尚未来得及做饭,已到了傍晚时分。
果如陈婶娘所说,有很多村民结伴送东西上山。
这回陈三禾没再过来,但庞里长来了。
他领着舒婉秀与舒守义站在门口,每有人送来一样物件,他便将人介绍给舒婉秀姑侄认识。
慢慢的,舒婉秀记住了很多张人脸,空荡荡的两间屋子也渐渐充入了许多物件。
片刻之间,这栋孤零零矗立在半山上的茅草屋从家徒四壁到有了家的模样。
亲眼看着这一切的舒婉秀不似下午初听到这个消息一般落泪,但仍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她满腔的感激却无法言喻,不仅带着舒守义对每一位前来的长辈鞠躬道谢,更是把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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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菜:莴笋。

暮色将至,王进财的婆娘——林杏花,最后一个从山上下来。
她手上挎着个空篮子,上山时那篮子还是满的。如今空了,显然是将一篮子菜送给了舒家。
这上山一遭,瞧见两个皮包骨头的孩子心里确实是觉得他们可怜。
但下山路上吧,就有点心疼送出去的那些菜和十颗鸡蛋了。
她边走边碎碎念道:“老爷们晓得当什么家?我看送四五颗鸡蛋也不错了,非说送十颗。败家玩意儿,家里四只鸡,这阵子两只不下蛋,我要攒多少天才能攒下十颗蛋?一颗蛋明明拿到集市上能换两文钱……哎呦哎,我的钱呐!”
林杏花在自个儿的念叨声与潺潺流水声中穿过独木桥,突然猛地一个顿足。
她收回朝回家方向迈出去的左脚,神秘兮兮地就地捡了一根打草棍,猫着腰在一丛丛野草中探头翻找起来。
“送出去的不能要回来,但是家里天天好食地伺候的那两只芦花鸡可总是往外头飞。”
“我看,不是不下蛋,是没下在家里。”
“偷偷躲着在外头下蛋的玩意儿,跟败家老爷们一样没用!”
她连翻四处草丛,一无所获。前边就是一处十分茂密的草团,她挽起袖子凑过去,“哼,肯定就下在这里。”
“怎么没有呢。”
林杏花嘟嘟囔囔翻了好几处,半根鸡毛都没看到。
可她已经断定家里那两只芦花鸡有问题,一时找不到非但不死心,反而燃起了斗志,一路沿着小溪的下游找。
走出去不知多远,当她再度抬起头,月亮都悬挂在天上了。
“这么晚了啊?”
除了隐隐水流声,四下只余蛙叫虫鸣。林杏花没想过随便找找竟然会不知不觉就找到了这个时辰,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家老爷们怎么没出来寻一寻自己,一边赶紧转身往家里赶。
虽按理来说这季节不应当有太多蛇了,但她来时专挑草堆处走,大晚上的,要是里头突然蹦出个什么贴着她脚面跑过去,估计人都会被吓得丢魂。
于是原路返回没走出去多久,她又转了个方向,用菜篮子和打草棍齐齐拨开野草弄出了条道,火烧屁股般离开了溪边,到了一条光溜溜没有野草的小径上。
她只来得及松半口气,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前边传来骨辘辘地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产生的幻觉,她觉得怎么前边地面都有点颤动?像是有什么重物碾压在地上。
这一刻的林杏花真的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寻什么鸡蛋了。
那声音靠近两分,她就不由自主后退两分,可怜这周遭没什么房子,便是想求救或是到人家家里躲一躲都无处去。
菩萨怜悯,没让她一直惊恐下去。
“杏花儿?婆娘?你在哪里?”
声音虽有些远,但林杏花一下辨认出那是自己男人的声音,顾不得前方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她如同被狗咬到尾巴一般,扯开嗓子放声回道:“在这里!”
“当家的!快来接我!!”
比起王进财的回应,林杏花耳边倒是更先响起另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
“林婶娘?”
年轻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想不起来是谁。
最重要的是,那阵骨辘辘声儿停了。
林杏花仍没看见人影,不过自家男人马上会找来,她也就不怕了。缩回一直后退的脚步,朝前厉声质问:“你是谁?”
“呼、呼。”黑夜中,先是两声吹气声,之后是火焰燃起声。
年轻男人举着火折子从黑暗处走出来。
“我是荀羿。”
林杏花借着火光抬头一看,这俊俏的眉眼,确实是荀羿那后生。
“你咋大晚上不归家?在外头晃悠干啥?”
因先前被吓着了,林杏花说话便有些冲,她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大晚上在外晃悠的一员。
荀羿后退一步,火折子往后照了照,露出身后一个独轮车以及上头堆放的两筐铁料,“我去县里买铁料归来。”
别看他是个昂藏七尺的男子,素日寡言少语,又做得是打铁这样的力气活,便以为他五大三粗。
实则,见林杏花言语间的神态,他已经察觉自己摸黑赶路发出的动静吓到人了。
“没有早些出声,对不住。”
林杏花知道他是去买铁料回来,满腔的气一下便消了。
“算了算了,是我自山上送菜下来,想起家里的鸡可能把蛋下外头了,沿着水边上一直找而忘了时辰,不能算你的错。”
想来自家男人很快便接过来了,林杏花索性懒得一个人摸黑走了,站在原地问道:“你这一趟去县里,去了几日?”
荀羿答得一板一眼:“两日。”
“又是住在客栈?”
“是。”
林杏花啧啧地羡叹,她连县城都没去过,更是从未有机会住那种花钱才能住的客栈,不免深问道:“住客栈比住家里还舒服吧?”
荀羿想了想,否认了。
“我住的下房,十二人一间的通铺,比不上家里。”
“啥?”林杏花眼睛瞪圆了,“县城咋这样嘞?咱们村最穷的王麻子家都不这么住哇!”
哦,王麻子家确实穷,全家二十一个人,四代同堂,屋子仅六间,家里住得很挤。
比较起来县城客栈也不怎么样嘛,还比不上村里头。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王麻子家可不是最穷的了。
林杏花眼珠子一转,算算荀羿出门的日期,应当是前天,他定然不清楚有户难民落户到村里了。
“你还不知道吧……”
王进财举着火把气喘吁吁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荀家那小子举着火折子,一脸认真站在那儿听自家婆娘说个不停的画面。
嘿!要不是两人差辈了,他脑袋顶上真能冒火。
“我跑山上找了你一回,舒家丫头说你早下山了,我以为你串门子去了,又去村里找了你一遍,你说说,这么些时辰你干啥去了?”
林杏花还满肚子委屈呢!
“家里鸡在外头下蛋,我找着找着忘了时辰。咋滴?!找人不晓得声儿大点喊?你不喊,我咋晓得你在找我?!”
说起来都是这败家爷们穷大方,挥挥手送出去十颗鸡蛋,不过这话不好在外人面前说罢了,等回去她还要再倒一倒苦水的。
“得了,天色太晚,我们回去了,荀小子你出门几天也早些归家吧。”
吵了两句嘴,撂下这么一句话,两口子肩并肩,手挽手归家去了。
荀羿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吹灭火折子,重新推动独轮车往山脚下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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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晚上会更新,其他时间都是在修文哦

舒婉秀趁天边尚有余晖,拿着新得的一个木桶、一个木盆,奔上跑下地打了两次水。
将两样容器全部装满后,她对着一直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舒守义道:“等会儿用过夕食,姑姑烧些水给你擦擦身子。”
傍晚的事如同做梦一般,晕乎乎回到现实后,舒婉秀第一件事是教导了舒守义不要忘记感恩。
三令五申确认舒守义忘不了了,尔后才放松心情跟他分享:“现在咱们家不仅多添了这么多家什,姑姑和你还一人有了一套换洗衣物。明日白天仔细沐浴一番,可以换下身上这一身了。”
说不清究竟多久没有正儿八经洗过澡了,毕竟逃荒在外,女子和小孩越埋汰越不容易被人伤害。
听着舒婉秀的安排,舒守义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儿,很快做出个干呕的表情。
舒婉秀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守义也忍不下去了对不对?”
“嗯!!”
感觉舒守义变活泼了一点,隐约有了逃荒前古灵精怪的模样,舒婉秀简直喜上眉梢,坐都没坐一会儿,挽起袖子又准备夕食起来。
“姑姑跟你说哦,本以为要等一个多月才能吃上菜粥呢,没想到今天收到了好心的婶娘们送的青菜。”
本来陈三禾送的便够吃两三天了,后头又有庞婶子,林杏花婶子,也送了菜来。
此时舒家堂屋一角的阴凉处,不局限于青菜,还堆放有金瓜、蛮瓜、白瓜几种经吃又耐放的瓜类,以及三十来个鸡蛋。
舒婉秀取了一根千金菜出来,将叶子全部剥下来洗干净,拿手拧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但不急着入锅,而是放在一旁的碗中备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舒婉秀不想让舒守义太晚睡觉,煮粥时便添了两根大干柴,火势很旺,极快开了锅。
为防糊锅,她拿木勺子轻轻搅拌锅底,直至锅中的米煮开花,达到了能出锅的状态。
舒守义一言不发地搬了两条凳子出来,塞了一条到舒婉秀屁股底下,自己坐在另一条上,晃着短腿,眼巴巴看着火堆上的粥。
“别急。”
即将出锅前,舒婉秀从身旁拿出一颗鸡蛋 果断磕在碗上,极快地搅散,倒入锅中。
看着蛋液变色,最后放入小段的千金菜烫熟,方才开始盛粥。
自加鸡蛋的那一刻起,舒守义哈喇子都差点要流下来了。粥刚端在手上,嘴就急不可耐地贴到碗边去喝,不出意外烫了个呲牙咧嘴。
舒婉秀赶紧把他的粥‘没收’掉,去桶边舀了瓢凉水让他冰一冰嘴巴。
“姑姑,”嘴上的红还没消退呢,他就抬起头来说话。倒不是惦记着粥,只见他短手一指,指着舒婉秀放在地上的鸡蛋壳,问:“蛋壳上的卵白是不是可以像在家里一样烤着吃呀?”
“可以。”舒婉秀主要注意力在他身上,但不妨碍干脆地答话。
鸡蛋这种食物,生的状态下磕开壳打入碗中,卵白是很难全部倒出来的。
它带有粘性,哪怕用手指在壳内来回刮两三遍,最后仍然会残留很少量的卵白在壳上。
庄户人家谁不知道鸡蛋是个好东西?所以这么一点残余也是不容浪费的。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用火钳夹住往火边上一放,不需多久,里边少量的卵白被高温烤制成型。剥掉蛋壳,又白又香的那么一丁点烤卵白也可以让穷人家的孩子吃个回味无穷。
因处理得当,嘴唇没有烫出水泡,等粥晾凉了,舒婉秀重新端给他。
虽然粥中仍然没有太多米,但是添加了鸡蛋和青菜进去,份量充足了许多。
舒守义满足又快活地连喝了两碗鸡蛋青菜粥,刚放下碗,舒婉秀又把才烤好的蛋壳夹给他。
“姑姑也吃。”
两块半个的蛋壳,舒守义只伸手接了一个。
“姑姑喝粥已经饱了,你都吃了吧。”
总共指甲盖那么大点东西,舒婉秀怎么会跟孩子争?不过看着侄子吃一点点东西都想着自己,心中倍感窝心。
她刷洗干净锅,重新架上火堆,烧擦身体的热水。
背过身去仅片刻功夫,舒守义却吃着吃着,没忍住连蛋壳都拆吞入腹。
吃完了,悄悄抬起头看舒婉秀的脸色。
他不知道鸡蛋壳是脆的,吃起来有声儿。
舒婉秀听到了,不过既没有发怒责怪他嘴馋,也没有叫他把蛋壳吐出来。
因为当初连树皮都吃过,所以怎会觉得鸡蛋壳不好?
孩子只是一路逃荒被饿坏了,家里一下多出三十多颗鸡蛋也没有让他心里感到踏实。
其实,连舒婉秀心里也不觉得踏实。
今天乍然收到如此多的善意,本是意料之外,她很感激,却也清楚,往后的日子真的要靠他们姑侄两个自己了,他们必然还有很长一段苦日子要熬过去。
青菜要自己多种一些,鸡蛋却是种不出来的,只能日后想办法养几只鸡。
问题是等他们有能力买小鸡仔,再养大,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去了?
左右没听说过谁吃鸡蛋壳吃出病来的,既然是能吃的,那么她不反对舒守义吃得珍惜一些。
于是在舒守义忐忑地观察中,她弯下腰来摸了摸舒守义的头,语气平和地安抚道:“下次姑姑会把蛋壳洗干净些。”
没有受到责怪,小孩子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起来。
下一刻,看到舒婉秀倒出的一碗苦药,又突然化为黯淡无光的模样。
连吃那么多东西,舒守义的肚子早就鼓起来了,再勉强灌下一碗药,直接连打两个饱嗝,瘫靠在椅背上。
不一会儿,眼皮不听使唤地闭合起来。
看这样子立刻便会熟睡过去,左右明天要沐浴,舒婉秀也不强求着非让他擦干净身子再睡了。
只是舒婉秀不敢叫他坐在火堆边,怕一个瞌睡栽到火坑里。
把凳子挪远些,倒了温水给他洗净脸,最后抱到房中给他盖上了薄被。
因惦记着收惊的事,晚上舒婉秀不敢睡沉,一晚上起码醒来了三四次,好在次次都不见舒守义有睡不安稳的情况。
天亮前,她才放心睡沉了一会儿。
暮去朝来,今日姑侄两个起床时,天色依然大亮了。
舒婉秀择了一小把扁菜洗干净,同样拧成小段煮了一锅菜粥。
用朝食时,舒婉秀正庆幸自己住在没有左邻右舍的荒山上,不然每日起如此之晚,怕是会在旁人心中落下个懒惰的印象。
没曾想转眼间舒守义就指着山脚下一处方向,道:“姑姑,那里也有炊烟哦!”
她不大相信地顺着舒守义指的地方一看,纳闷了,竟然真有一股炊烟,且看那股烟升起的方向,离他们这房子不算很远。
难道村里有其他人家也这般晚用朝食?
昨日虽认识了村中一部分人,但是她不清楚各家都住在何方。
短暂纳闷过后,她不再多想,而是带着侄子继续如昨天一般到屋前拔草。
今日的目标也是开出一块地,再种上两种菜。
山脚下,荀羿昨夜晚归,今日却并没有晚起。
他的作息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一样,天色拂晓便会起床。
作为一名铁匠,每日干的都是力气活,所以他一大早便煮了一锅干饭,配着妹妹出嫁前腌制的咸菜,风卷残云般吃下了三碗饭。
饭后,他把昨日运回来的铁料翻出,取一部分今日锻造所需,另外的重新锁在屋子里。
打铁废炭,他家的柴火多数堆码在屋檐下,柴房里存的都是炭,每日开工前少不得先担一担到炉房中。
做完准备,他反而锁上门,往村子中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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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瓜:南瓜
蛮瓜:丝瓜
白瓜:冬瓜

此前突然冒出难民安置的事,庞知山来回奔波两天,家中田地里的活落下许多没做完。昨日打舒家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嘱咐婆娘接下来几天早点做朝食,吃完了好去地里干活。
这不,囫囵吃罢朝食,他扛着锄头要往田边上去,却连家门都没迈出,撞上了来找他的荀羿。
“荀小子?你不是去县里了吗?”
荀羿点头,“拿到铁料,昨夜便到家了。”
庞知山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恍然,“也是,你也去了两三天了。”
他打开篱笆门,招呼荀羿进来坐。
“来来来,去里头说话,我叫你婶娘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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