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by一只薄薄
一只薄薄  发于:202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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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芳菲摇摇头:“警官你还真说着了,今天确实没被收走。那批东西现在就在一楼楼梯旁边的杂物房里放着呢。你们要是想去看,我一会儿可以带你们过去!”
聂清澜迅速记下这条信息,又将话题再次拉回人际关系:“那你个人感觉你们赵总平时和谁有比较大的矛盾或过节?”
一听到这个问题,孙芳菲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她身体微微前倾,用八卦的口吻回答道:“要我说呀,最有可能的就是张志远那个软饭男吧!”
谢堔挑眉:“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家伙根本没什么真本事!”孙芳菲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听说当年在学校读研究生就延毕了,最后连文凭都没拿到。之前找的工作都高不成低不就,完全是靠着校友关系才塞进我们公司的。”
“所以呢?”
“所以……他忘恩负义!”孙芳菲斩钉截铁,“公司里谁不知道林婉是林海建的女儿?谁又不知道林海建和我们老板在公司上战略不合?我们老板对张志远算不错了,可他呢?转脸就投靠林婉!公司里都在传,他能挤掉兢兢业业的周工当上副主管,都是靠着巴结林婉才上去的!不然就他那个水平,凭什么?”
谢堔想到了林婉发给张志远的那条信息,扯了下唇,不置可否。
聂清澜放下手中的笔,淡声提醒她:“孙芳菲,说重点,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
“不好意思,我又扯远了。”孙芳菲缩了缩脖子,随即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重点是,最近张志远负责的一组核心数据出了重大纰漏,听说我们老板非常生气,已经打算在新品发布会后就直接撤掉他副主管的职位。而张志远呢,又一直跟我们吹牛,说只要新品发布会一结束,林婉就会答应他的追求。谁不知道他就是想入赘豪门啊!你们想,要是老板真把他撤了,让他颜面扫地。林婉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还看上他?”
“所以你认为张志远会因为这件事情记恨赵子谦?”聂清澜总结道,“从而杀害赵子谦?”
“没错!”孙芳菲用力点头,又补充道,“警官,你要相信咱们女人的第六感!!张志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谢堔闻言轻笑出声,他站起身走到孙芳菲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第六感?孙小姐,你的第六感都用在八卦上了吧。而且你所谓的这些信息,要么是‘听说’,要么是‘据说’,要么是‘感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怎么,一边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一边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时候问起来就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吗?”
孙芳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那股八卦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清澜适时开口:“好了,孙芳菲。你的‘感觉’和‘听说’,我们都记录了,你先出去吧。”
孙芳菲不敢再看谢堔,低着头飞快地逃离了会议室。
门关上后,聂清澜向后靠在椅背上,端起纸杯一饮而尽:“这姑娘说话真是……”
谢堔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半真半假,夹带私货,拼命把水搅浑。不过他提到的仓库垃圾和刘文豪的公文包,倒是两个非常具体,可以立即查证的方向。”
他冷笑一声:“这个孙芳菲,看着人畜无害,心思可不简单,我看她知道得远比她说出来的多。”

谢堔见聂清澜纸杯中的茶水喝完了,回到座位,姿态闲适地往茶杯里注上热水,泡好茶,倒进聂清澜的纸杯中。
“还剩最后两个人没聊……下一个请钱亚东进来?”
聂清澜点点头:“跟我想一块去了,我去叫他。”
她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正准备压下,外面大厅里传来了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对话声。
她动作微微一顿,转身和谢堔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谢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继续摆弄桌上那简陋的茶具。
聂清澜收回手,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最先传入耳中的是张志远那带着明显讨好的声音:“林婉……你,你别太担心了,警官们肯定能查清楚的。你看你嘴唇都干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张志远,赶紧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做派吧!”张悦的话又狠又扎心,压根没有给张志远留面子,“赵总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对着林婉献殷勤?怎么,是觉得靠山倒了,得赶紧再找一个,还是做贼心虚,想堵住谁的嘴?”
张志远像是被当众抽了一耳光,恼羞成怒:“张悦!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关心同事,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张悦的声音带着讥诮,“全公司谁不知道你张志远那点心思?攀不上高枝就浑身不自在!以前巴着赵总,现在看赵总不在了,又转头想巴结林婉?”
这时,孙芳菲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哎呀,张悦姐,少说两句吧,志远哥也是好意嘛。”她声音弱弱的,试图充当和事佬,“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心里都害怕,我们应该互相体谅,团结起来,怎么自己先吵起来了呢?再说了,警官还在里面呢,让人家看到多不好。”
她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处处为大局着想,与之前在会议室言之凿凿指控他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堔不知何时走到聂清澜身侧,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听听,这台戏可比会议室里精彩多了。孙芳菲这人年纪不大,搬弄是非、左右逢源的本事倒是不小。”
聂清澜微微颔首,低声道:“她在努力维持一个‘无害且懂事’的形象,试图模糊焦点。张志远急于寻找新的依附,心态已乱。张悦……她对张志远的厌恶不似作假,但攻击性太强,反而容易被人利用。
大厅里,钱亚东故作沉稳的腔调响了起来:“小孙说得是,现在内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应该相信警方,同时也要稳住公司的人心。等这件事儿过去,公司还得继续运转,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确保技术核心和项目进度不受影响……”
“主持大局?这话你强调了多少遍了?你看有人搭理你吗?恕我直言,主持大局也轮不着你。”刘文豪不耐烦地打断了钱亚东的表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我们被困在这里,食物和饮水储备不知道够不够支撑到台风过去。我刚才大致心算了一下消耗量,如果按七个人……”
“够了!”张悦显然受够了这各怀鬼胎的表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刘文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算这个?赵总尸骨未寒,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中间盯着我们互相猜忌!你们一个个的,演戏给谁看呢?!”
外面的争吵逐渐变成了压抑的互相指责和低语,再听下去也只是重复的情绪宣泄。
聂清澜与谢堔对视一眼,点点头。
谢堔退回座位,继续喝茶。
聂清澜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的压下门把手。
门被推开,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缓缓扫过客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视线最终落在努力维持镇定的钱亚东身上。
“钱亚东,进来一下。”
钱亚东扯了扯衣摆,深吸一口气,走进会议室。
聂清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钱先生,请坐。”
谢堔正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
钱亚东刚坐稳,他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钱先生,外面大局主持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初步方案了?”
钱亚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赶紧对着谢堔方向干笑了几声:“哈哈哈……谢警官,您……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刚才那是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两位警官千万别介意。”
聂清澜没理会他这拙劣的圆场,直接切入正题:“那么现在,钱先生是否愿意信任我们警方,配合调查了?”
“信任,绝对信任!”钱亚东忙不迭地点头,“两位警官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聂清澜打开笔录本,“那就从头开始,详细说一下你今天一整天的活动轨迹,尤其是下午到案发前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钱亚东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整个上午,一直到下午案发前,基本上都待在二楼我自己的工位上,忙着给即将发布的新品做最后的数据核算和整理。这个工作量非常大,除了下午有段时间,我被张悦他们叫去给实验室加固玻璃什么的,其他时间我一直埋头干活,直到……直到听到外面林秘书那声尖叫,我才停下来跑出去看情况。”
“有人能证明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工位上吗?”
“当然有!我的工作电脑就可以证明。”钱亚东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我的笔记本电脑是公司给配的,系统里专门有记录工作时间的功能,它会记录操作时长和间隔,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查我的电脑记录,绝对能证明我一直在工作,没有长时间离开过。”
谢堔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新奇:“你的电脑为什么会有这种功能?”
“嗨,这个啊,主要还是方便核算加班费嘛。”钱亚东解释道,“我们园区位置偏,我和另外几个同事家里离公司又远,早高峰可要了命了,开车堵死,地铁挤死。老板体恤我们,就给我们这几个家里离公司特别远的员工专门配了笔记本,还加了这个系统。他可以不规定我们具体上班打卡时间,只要求中午12点之前到岗,每天保证核心工作满8小时就行。超出8小时的部分,系统会根据这个持续工作时间记录来计算加班费。
“有了这个系统,我们就可以早上起来后先在家工作,避开早高峰再出门,省得再路上堵着浪费时间。当然啦,这也是我们公司福利好的一个体现。”
“听起来你们赵总为员工考虑得很周到,公司的福利待遇在业内也确实很有竞争力。”聂清澜话锋一转,眯起眼睛,“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人对他下毒手呢?以你对公司和赵总的了解,你认为谁最有动机?”
“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老板、这么好的工作上哪找去?老赵这一走……哎!”钱亚东叹了口气,“至于你说谁会对老板不利……这个我真不好说!可以说公司每个人都受过老板的恩惠,你像前台孙芳菲,她虽说长的漂亮点,但她那个学历和能力……要不是在我们公司,去哪儿能找到待遇这么好,又轻松,还正经的工作,她应该没理由啊……”
他话说到一半儿,又摇摇头否定自己:“不过也不好说,我最近这两个月注意到小孙和林婉走的特别近,是不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比如老板资金链紧张,如果这个新品项目不成功,公司可能就撑不下去?所以她想提前巴结巴结林婉,给未来找个好靠山?毕竟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林婉背后可是海建投资。
“但也不像啊,小孙看着文文弱弱的,不像是有胆子杀人的人。但话又说回来,她长得漂亮,会不会是利用了公司里哪个男的帮她动手啊?”
钱亚东这一通毫无逻辑、全凭臆测的“分析”说完,才注意到聂清澜面无表情,而旁边的谢堔喝着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钱亚东顿时感到一阵尴尬,连忙干笑着找补:“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我这人一遇到事儿就爱瞎琢磨,胡思乱想的……”
聂清澜没有理会他的那些猜测和分析,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你确定今天下午,一直到案发,除了去实验室帮他们加固门窗之外,剩下的时间都一直在自己二楼的工位上,没有长时间离开,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非常确定!”钱亚东肯定道,随即,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要说异常……我今天下午倒觉得刘文豪他挺奇怪的。”
谢堔抬了抬眼:“嗯?怎么个奇怪法儿?”
“他太反常了!”钱亚东组织了一下语言,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刘文豪那人是我们公司出了名的工作狂,平时别说下午,就是晚上、周末,他都在盯项目进度。我们所有的设计稿、验算过程、实验数据,他都要求备份一份发给他审阅,各个模块他都要亲自过问,掌控欲极强。可今天下午,新品发布会迫在眉睫,他居然破天荒地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据说是在睡觉!这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你们说说,这难道不反常吗?”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推测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刘主管他……他提前知道了什么?知道有人要对老板不利,所以他故意躲在办公室装睡,制造不在场证明,好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聂清澜左手托腮,右手握着笔,不停的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谢堔呷了口茶,淡淡地开口:“钱先生,你对刘文豪今天下午的行踪倒是观察的很仔细,隔着办公室门都能确定他在睡觉,而不是干别的?”
钱亚东被问的一噎,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说了吗,是‘据说’,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他办公室一直没有动静……”
聂清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突然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对了,我听孙芳菲提到,今天下午是你替他去处理的仓库垃圾?”
话题突然扯这么远,钱亚东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啊,对,是有这么回事儿。”
“可是你刚才在叙述今天下午行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离开工位去处理垃圾这件事情。”聂清澜的音调不高,却带着压迫感,“为什么可以忽略这件事情?”
钱亚东的冷汗差点下来,赶紧解释道:“嗨!我……我以为是这事儿不重要嘛!想着前后也就离开了不到半小时,而且我是和张志远一起去的,他可以给我作证,所以……所以就觉得没必要特意提这茬小事,免得干扰两位警官判断。”
聂清澜盯着他看了几秒,直看得他坐立不安,才缓缓点头:“好,你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你可以先出去了,顺便,把周长海叫进来,谢谢。”
钱亚东如释重负,连忙站起身,几乎是逃离般快步走向门口。
会议室门轻轻合上,谢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的轻叩桌面:“这个姓钱的倒是会避重就轻。”
聂清澜把笔记本推给谢堔:“目前总结出来的信息,你看看。”
谢堔看了一眼她的总结,详细说明了每个人的动机和可疑行为,非常清晰,一目了然。
『林婉』
背景:海建投资代表,与赵子谦存在战略分歧。
动机:赵子谦身亡,海建集团是最大受益方,能直接获得公司控制权。
可疑行为:近期未正常汇报行程、与张志远关系不清、给张志远发的那条信息、权限很高。
『张悦』
背景:赵子谦妻子的闺蜜。
动机:未知,但与赵子谦关系密切。
可疑行为:与赵子谦有私下长时间沟通、办公室垃圾桶发现疑似关键证物容器。
『刘文豪』
背景:赵子谦大学校友,长期嫉妒赵子谦。
动机:商业间谍(U盘证据)、高利贷介绍人。
可疑行为:案发时整个下午都在睡觉(无法证实)、私下藏匿巨额财产(与收入严重不符)
『张志远』
背景:赵子谦大学学弟。
动机:可能因为职位不保怨恨赵子谦,急于攀附林婉。
可疑行为:案发时段无人证明、电脑中有辞职信和投向海建的简历、与林婉关系微妙。
『孙芳菲』
行为:双面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疑行为:积极提供线索实则搅混水,动机不明。
『钱亚东』
动机:可能觊觎领导位置。
可疑行为:遗漏处理垃圾的行为,不确定是忘了还是故意隐瞒。
谢堔整体看完,合上笔记本,又给聂清澜满上茶水:“只剩下最后一个周长海了,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聂清澜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到会议室门口,拉开门:“周长海,进来一下。”
周长海微垂着头,不自觉地搓着双手往会议室走。
走进会议室,他小心翼翼地在对面的椅子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周长海,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聂清澜看出周长海紧张,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安抚道,“你只需要把今天看到的和经历的如是告诉我们就可以。”
周长海老老实实点头:“两位警官,你们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都说!”
聂清澜开门见山:“你先说说你今天一整天的活动,尤其是从下午一直到案发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做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周长海努力回忆着:“我上午一个人在三楼测试实验室整理和测试即将发布的新品机器人的一部分底层代码,大概在十点左右,我把一份初步测试报告提交给了刘文豪。”
“底层代码?”聂清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技术关键词,“据我们了解,刘文豪是技术主管,他本身不掌握核心代码吗?”
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周长海肉眼可见放松了几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解释道:“情况是这样的。公司里真正的技术核心和大架构一直是赵总亲自负责把控的。我们其他人,包括刘文豪,都是各负责一个模块。这次是因为发布会临近,赵总那边实在忙不过来,才把最终整合后的一部分底层代码交给我,让我做最后的bug筛查和压力测试。”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今天早上,刘主管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代码在我这里,就找到我,非要我复制一份给他。我按照流程说需要向赵总打报告申请,但刘主管说他会亲自跟赵总说,让我先给他。我……我拗不过他,就……”
谢堔突然问道:“所以你未经赵子谦明确授权,就把核心底层代码复制给了刘文豪?”
“毕竟他是设计部主管嘛。”周长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之前他也是一直这样,我们做的其他数据,他也是第一时间要走核心内容。”
谢堔没再说什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聂清澜继续问:“案发先后,6:00~8:30这个时间段,你在做什么?”
周长海眉头拧成一团,努力回忆:“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在1楼——就是会议室隔壁的茶水间吃泡面。”
他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我吃饭比较慢,吃饭的时候喜欢找部电影边看边吃,就吃得比较久……吃完后又回实验室继续忙了。”
谢堔之前去茶水间接电话的时候,确实看见垃圾桶里有一个桶装泡面的盒子,泡面盒上面写着麻辣口味。
他漫不经心的说:“我确实看见了一碗麻辣口味的泡面。”
周长海点点头:“那就是我吃的。”
谢堔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看似随意地问道:“你是本地人吧?你和赵子谦之前就认识吗?”
“我是本地人,但我跟赵总以前并不认识。”周长海慢慢放松了下来,“但赵总在我们圈子里挺有名的,所以一听说他自个开了个公司,我几乎是毫不犹豫辞了上一份工作过来投奔他。”
聂清澜又把问过前六个人的问题再次拿出来问他:“以你对赵总的了解和敬重,你认为在场这些人里,谁有可能对他不利?”
周长海立刻又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警官,这……凶手肯定就在我们几个里面,您这么问我……是不是怀疑我?”
谢堔抽出一个新的纸杯,倒满茶水,推到周长海面前:“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你不必有压力,客观陈述你知道的情况和观察即可。”
周长海沉默了半晌,而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如果、如果非要我说一个觉得不对劲的人……我、我觉得钱亚东有点奇怪。”
谢堔微微坐直了身体:“为什么是钱亚东?”
“钱亚东是公司元老,他有一个大学校友在‘海建投资’工作。据说当年天使轮融资,据说就是他通过那位大学校友,才让公司和‘海建投资’牵线才成功。所以赵总一直很感激他,给他的股份仅次于刘文豪,非常高。”周长海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忿儿,“像我们这些后来靠技术进来的,股份就少得可怜。”
“我记得刘文豪是你们公司的技术主管吧?”聂清澜确认道,“一个高级工程师,股份仅次于技术主管?”
“是的。因为那笔投资可以说是救了公司的命。所以赵总待他很不一般。”周长海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警官,您想,钱亚东有能力,有股份,还是公司救命稻草的引入者。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和‘海建投资’里应外合,那么赵总一出事,他在公司的地位和话语权岂不是……”
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轻咳一声继续说:“而且从赵总出事儿到现在,他几乎是不停地强调现在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再者说,刘文豪、张悦……甚至是张志远的职位都比他高,凭什么轮到他出来主持大局?”
在周长海指控钱亚东时,聂清澜偏头给谢堔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核实一下周长海这番话的真实性。
不用聂清澜示意,谢堔已经打开平板开始查相关网站上披露的信息。
他粗略一算,如果海建投资和钱亚东联合的话,持股比例确实非常高,几乎接近40%。
但从一开始,坤灵科技的第一大股东就不是赵子谦,而是他的妻子吴晓燕。而赵子谦和吴晓燕的股份加起来正好是40%。
聂清澜瞥了一眼谢堔平板上关于坤灵科技的股权结构,冷静地说:“但这仍然是一个商业上的可能性,不足以构成直接的杀人动机。”
“但如果加上其他因素呢?比如……美人计?”周长海喝了一大口茶水,继续说道,“我最近看到钱亚东和林婉走的特别近。海建投资的口碑……两位警官应该比我更清楚。林婉又是海建投资的人,这里面的关系太复杂了。如果林婉代表海建投资,对钱亚东许以重用再加上美人计的迷惑……他一个搞编程的理工男,未必把持得住啊。”
周长海的这番话倒是让谢堔想起了林婉给张志远发的那条信息。
——“如果想来我爸的公司,那你要让他看到你的诚意。”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谢堔漫不经心地开口:“可他们都说张志远一直在公开追求林婉,我们刚才找张志远聊……他也承认了这一点。”
周长海闻言,语气有些嘲弄:“张志远?林婉能看上他?绝无可能!林婉什么身份,张志远又算什么?就算林婉真的对张志远示好……肯定也是在利用张志远。说句不好听的,林婉玩张志远简单得如同训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地。而且真说利用……钱亚东可比张志远有利用价值!林婉如果真想拉拢钱亚东,那张志远根本构不成任何障碍!”
周长海提供的关于股权、投资渊源以及人物关系的线索,虽然夹杂着个人推测,但其中的关键事实点,与他们已经掌握的信息高度吻合,尤其是还将钱亚东、林婉与海建投资隐晦地联系了起来。
“好了,周先生。”聂清澜公事公办的开口,“你提供的情况我都记录下来了,感谢你的配合,你先去休息吧,暂时不要与其他人讨论问询内容。”
周长海起身冲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走后,谢堔缓缓开口:“周长海指出的这条线……无论真假都值得深挖,尤其是钱亚东和海建投资的关系,以及那份‘未经授权’就流到刘文豪手里的底层代码。”
“嗯,我也这么想的。”聂清澜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这七个人总算都问完了……我们去孙芳菲口中有‘价值’垃圾的杂物房看看吧。”
谢堔将纸杯中几乎没了味道的茶水一饮而尽,捏扁纸杯扔进垃圾桶,跟在聂清澜身后走出会议室。
“孙芳菲。”聂清澜站在会议室门口喊了声,“麻烦你带我们去杂物房看一眼,谢谢。”
孙芳菲点点头,配合的起身,带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随意聊着:“警官,你们和我们几个都聊完了,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她透过走廊窗户看了一眼外面还在肆虐的台风,弱弱地缩了缩脖子:“一想到我们跟凶手共处一室我就害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不该问的别问。”谢堔单手插在口袋中,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孙芳菲,“至于回家……你们越配合,越能早回家。”
他们三人很快来到了放置有‘价值’垃圾的杂物房。
孙芳菲打开门,指着地上各种金属管线和金属的残肢断臂说道:“喏,就是这些喽!这些东西很多都还能回收使用。不过看起来他们好像没整理完。”
她环视一圈后不客气地吐槽:“昨天晚上老板走之前特意让我收拾了一下这里,就怕回收师傅来之前,这里装不下楼上那些垃圾。没想到这群人也真是够懒的,这点活都干不完!”
孙芳菲吐槽了两句,没再打扰他们,退出房间,独自回到员工休息区。
聂清澜和谢堔在杂物间里东摸摸西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他俩正准备返回员工休息厅,一阵陡然拔高的激烈争吵声便穿透走廊砸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步伐同时加快。
还没走到门口,刘文豪那尖锐的声音已经清晰可辨:“钱亚东!事到如今你还想装无辜?我告诉你,我的看法跟他们一样!凶手就是你!只有你才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姓刘的!你他妈血口喷人!”钱亚东的声音气得发抖,一贯端着的腔调彻底崩坏,“要我说,咱们这屋里最巴不得老板出事的就是你!你嫉妒他的才华不是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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