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by一只薄薄
一只薄薄  发于:202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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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清澜指尖轻叩桌面,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林小姐,你放心,我们警方办案讲求证据,会有自己的判断。”
林婉感激地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这才推门离开了会议室。
门一关上,谢堔就轻嗤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还没问就急着撇清和张志远的关系……这姑娘看着怯生生的,甩锅倒是挺快。啧,不简单啊。”
聂清澜眼神锐利,表示赞同:“这点上我跟你看法一致。她的柔弱至少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急于撇清与张志远的关系,更像是在转移视线。不过她这些行为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还是别有用心,接着问下去就知道了。”
谢堔挑眉:“所以——”
“咚咚咚!”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干脆利落的敲门声打断。
“请进。”聂清澜扬声道。
门被推开,张悦步履利落地走了进来,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衬得她气场十足。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惊慌,只有一种紧绷得严肃。她径直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腰背挺直,目光直接迎上聂清澜和谢堔。
“张悦女士,”聂清澜开门见山,“能跟我们大概说一下你今天下午都在干什么吗?尤其是晚上六点到八点半这个时间段。”
张悦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干脆:“两位警官,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我必须声明,我没有杀人。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帮忙加固公司的窗户。大概下午四点左右,赵总临时让我紧急给一个合作方做一笔汇款。忙完之后,林婉找到我,我们就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这两天所需的生活物资。”
“下午四点,你和赵总是在哪里见面的?”聂清澜追问细节。
“在三楼的实验室。当时我和钱工——就是钱亚东,一起在给实验室的窗户贴胶带,然后赵总过来交代的汇款事宜。”
谢堔接着问:“之后你还见过赵总吗?”
张悦摇了摇头,神色坦然:“我们的新品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最近大家都很忙,今天我就见过赵总这一次。”
聂清澜将话题引向那笔蹊跷的汇款:“能告诉我们合作方是谁吗?为什么要临时给对方紧急汇款?”
“合作方是我们的一个材料供应商,江海工业,就是咱们浅海市本地公司。”张悦眉头微蹙,“按照合同,我们要到新品发布会结束后才会结算剩余尾款。但今天赵总突然找到我,要求今天下午就给对方结清90%的款项,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出现过。”
“江海工业……”聂清澜在本上记下这个名字。
谢堔抬眼看向张悦,目光带着审视,“张女士,赵总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直接的竞争对手?”
张悦看着他们沉默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两位警官,我……我觉得我们老板的死,跟林婉有关!”
聂清澜和谢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聂清澜不动声色道:“哦?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们之间有私人恩怨?”
“没错!”张悦的语气变得笃定,“林婉可不止是个总裁秘书这么简单,她的父亲是浅海市著名投资人林海建!”
谢堔眉峰一挑:“海建保险的那个林海建?”
“就是他!林婉就是他的女儿!”
聂清澜冷静地问:“可就算林婉是林海建的女儿,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杀人凶手。”
“两位警官,你们刚才不是问老板有什么仇人吗?”张悦语速加快,“如果真有人会对赵总动手,那一定是林海建!”
谢堔身体向后靠了靠,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记得,你们公司也接受了海建投资旗下的注资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张悦像是找到了倾诉口,“我们坤灵科技虽然只是一家专注家政机器人研发的初创公司,但我们有很深的技术积累。海建投资我们,根本目的就是想吞并我们,窃取核心技术!”
聂清澜目光一凝:“张女士,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张悦顿了一下,气势稍减:“呃……也不算有确凿证据。”
谢堔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算有’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吧……但种种迹象表明,自从被海建投资注资后,我们处处受制,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在投融资上极其被动。”张悦解释道,“我们机器人需要特种钢材,林海建就以投资方得名义强行推荐了指定的钢材供应商。除此之外,海建投资要求我们每款新产品都必须给他们的投后管理部门‘过会’。”
聂清澜立刻抓住关键:“你担心核心技术在过会时泄露?”
“是的!”张悦肯定道,“最初几次还算正常,但最近三个月,他们每次都要求我们开放核心数据!更可疑的是,据说海建投资内部还成立了一个机器人设计部!一个投资公司组建这种部门,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聂清澜和谢堔闻言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聂清澜将线索串联:“你今天下午那笔紧急汇款,就是结算给这家指定的钢材公司的吧?而且,这家‘江海工业’表面上与林海建没有任何股权关联?”
张悦用力点头。
谢堔把话题拉回林婉身上:“那林婉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林婉名义上是秘书,实际上主要负责海建投资的投后工作,以及我们未来的A轮融资。”张悦的语调带着冷意,“自从海建投资对我们进行了天使轮投资之后,我们的财务状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糟!尤其是林婉进入公司之后,我们的A轮融资变得举步维艰,原定三个月前就该完成的A轮如今却屡屡受挫!我们也接触过几家大投行,他们对我们都挺满意的,有三家几乎就要签约了,却都在最后关头突然变卦!作为财务总监,我很难不怀疑是林婉在中间作梗!”
就在这时,谢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掏出看了一眼,是队里的号码,立刻抬手对聂清澜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即接起。
“小陈,队里有情况?”
来电的白海分局新来的警员陈劲朗,今天晚上队里格外忙碌,其他同事大台风天的还得出去忙别的工作,只剩下他和谢堔一起值夜班。
谢堔怕台风天会有其他变故,特意让陈劲朗在队里留守,随后又打电话给市局,让他们来一个人支援。
没想到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聂清澜亲自来了。
陈劲朗:“谢队!你那边查的命案,死者是不是叫赵子谦?”
谢堔对聂清澜递去一个“有突发情况”的眼神,拿着电话走出会议室,来到隔壁的茶水间,压低声音:“没错,你怎么知道?”
陈劲朗拔高音量,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们刚接到赵子谦爱人吴晓燕的报案!”
谢堔眼神一凛:“赵子谦的案子我和市局聂队已经在现场调查了,他爱人怎么又报案?”

会议室里,聂清澜依旧保持审慎,淡声对张悦说:“你说的这些依旧不能直接证明林婉就是凶手。”
张悦颦起眉:“但起码能证明林婉她有杀人动机!”
聂清澜换了个问题:“那你说说,赵子谦死了,对林婉——或者对她背后的海建投资有什么好处么?”
聂清澜话音落下,谢堔端着两杯咖啡回到会议室,把其中一杯放在聂清澜面前。
“根据天使轮的投资条款,如果我们赵总意外身亡,海建投资将成为最大受益方,他们能获得公司控制权。”张悦显然深思熟虑过,“我和赵总自从开始怀疑海建投资,就在积极寻求摆脱控制。不瞒你们说,我们其实已经确定了A轮投资方,只要新品成功发布,我们就能稀释海建投资的股份,为B轮踢他们出局做准备——这绝对是林海建最不愿看到的!”
谢堔眼神锐利起来:“所以你认为,林婉是故意选在这个关键时刻动手?”
“对!”张悦斩钉截铁。
聂清澜忽然开口:“你们的A轮投资方是宏盛实业?”
张悦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惊讶:“没错,警官……这您都猜到了?”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聂清澜结束问询,“麻烦你一会儿出去,请刘文豪进来。”
“哦,好的警官,那我先出去了。”张悦站起身,依旧保持着她的干练姿态,转身离开会议室。
门再次关上。
谢堔看向聂清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资本博弈,核心技术,父女关系,还有内部纠缠的人际网络……这个案子,水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
他顿了下,又道:“不过关于张悦对林家的指控,我倒不觉得林家会这么傻。”
“我也这么认为。、”聂清澜目光沉静,指尖在桌面上轻叩,“虽说按照张悦所言,赵子谦的死亡会让海建投资成为最大受益方,但是这种刑事案件警方肯定会介入。”
谢堔赞同地点点头:“况且从案件侦破到审理,对于科技公司来说这个时间太长了,双方都耗不起。”
“没错,而且对于一个科技公司来说,创始人对这家公司来说太重要了。”聂清澜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创始人出现意外,对公司的估值以及后续的融资简直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谢堔轻笑:“这么看,海建投资旗下掌握部分核心机密的IT技术部门很值得玩味啊。”
“不错,不过也要看他们掌握多少核心技术了。”聂清澜话锋一转,问起谢堔,“你刚接的电话……有新线索?”
“我们队里的小陈接到了赵子谦爱人吴晓燕的报案。”谢堔按了按眉心,“小陈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赵子谦遇害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了。当年赵子谦创办公司的时候,跟浅海地区的互联网金融公司借过钱。这家互联网公司得知知道赵子谦遇害就打电话威胁他爱人还钱,还说如果在明天台风结束之前不能把钱凑齐,就会断他儿子的一只手。”
聂清澜扬眉:“这么无法无天?”
“谁说不是呢。我让他们去查那个互联网公司的情况了,尽量早点去吴晓燕家保护吴晓燕母子安全。”谢堔一口气喝完杯中的咖啡,站起身,“你这边儿先问着,我再去案发现场看看。刚才黑灯瞎火的,看得也不仔细。”
聂清澜颔首:“行,你去完案发现场,再顺便去赵子谦办公室看看。”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刘文豪的敲门声。
谢堔走过去拉开门,对刘文豪淡声说:“你先进去吧。”
聂清澜看着从头到脚一身logo的刘文豪走进来又开始眼晕。
她闭上眼用力按了按眉心,等刘文豪坐下了才睁开眼睛:“刘先生,你和被害人关系怎么样?”
刘文豪轻咳一声,回答:“我们俩是大学同学,并且还是室友。”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关于“串供”的威胁管用,谢堔从会议室出来时,员工休息区的六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没人说话。
谢堔也没说什么,转身上楼,在三楼走廊低声打电话给白海分局方局长汇报了一下现场情况。
这次案件特殊情况——他们被台风困在这栋大楼中,大楼里还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就藏匿在这7名嫌疑人之中。
敌暗我明,目前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ta的动机是什么,ta还会不会再次作案。
按理说问询嫌疑人需要走手续,问询时还得两名以上的警察在场。
搜查就更不用说了,必须申请下搜查令才能侦查,且侦查人员也不得小于两人。
而眼下他们和嫌疑人一起被困在这栋大楼中,楼里只有他和聂清澜两名警察,这种紧急情况可以灵活行动,况且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他们走完程序再行动。
谢堔自己平时随心所欲惯了,办案向来只追求效率,不太讲规矩。因此他隔三差五挨方局的骂,办公室里的检讨书能论斤卖。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和聂清澜合作。自己犯浑没关系,连累别人算什么事儿?
所以哪怕是紧急情况,他还是规规矩矩打了电话给方局,事无巨细地汇报他们现在情况,顺便申请了这一系列紧急行动。
方局挂了电话还有些恍惚——谢堔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乖顺了?以往他向来是先斩后奏,从不按规章制度来。难得见到他如此规矩地汇报情况打申请。等等,他该不会是被台风吹坏了脑子吧?
打电话汇报完情况,谢堔套上一次性鞋套和手套走进调试间,目光扫过金属外壳上早已凝固的暗红血迹。而后他蹲下身,指尖虚划过金属外壳上不自然的血痕分布。
之前他和聂清澜讨论过,机器人身上并不是真血,而是人工血浆。他们推测这应该是凶手模仿血液的喷溅方式,用了一个器皿特意泼上去伪造现场。
谢堔研究了会儿机器人身上血迹的形态、分布,尤其是某些边缘的溅射形状,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对机器人进行了拍照和录像,随后将照片视频资料发给了市局刑科所的所长张琦,又立刻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张所,照片和视频收到了吗?”电话一接通,谢堔便开门见山,“这个机器人身上的血迹应该是泼洒形成,你能不能帮我确定一下泼洒角度和器皿的大致尺寸?”
张琦一边看着他发来的东西,一边说:“我和小郑马上做模拟实验,不过我还需要几个基础数据。”
谢堔言简意赅:“你说,我记。”
“机器人的精确高度和宽度,还有就是案发时实验室窗户是否开启。”
“窗户是全封闭的,依靠新风系统。机器人的数据我马上测量发给你。”谢堔环顾四周,很快在工具柜里找到盒尺,利落地测量并发送了数据。
等待回复的间隙,他注意力转向了这间机器人调试间的金属大门。
大门强度很高,门上的玻璃也是高强度的防弹玻璃。
在张志远带他们来案发现场的时候,谢琛就注意到,张志远是特地借用了林婉的身份卡才打开的实验室门。
也就是说,张志远作为设计部门的二把手都没有权限开这个门。
谢堔仔细检查门锁和感应器,无暴力破坏痕迹,门上的密码锁系统也完好无损。
他再次审视现场。
实验室内部约百平米,毫无搏斗迹象。死者左手边的桌面上,两个残留着咖啡底渍的杯子显得格外突兀。
谢堔的目光在那两个杯子上停留片刻,最终确认现场已被凶手精心处理过,难以找到更多直接线索。
正思索间,张琦的电话回了过来。
“谢队,有初步判断了。”张琦语速略快,声音笃定,“我们根据你的数据进行了电脑模拟和实物验证,最大可能性是: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六五的人,用容器将血浆泼洒形成的。容器的体积和敞口直径……嗯,大概就是普通杯子那样。”
谢堔眼神微凝,立刻追问:“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身高更高的人蹲着用力泼出去?”
“理论上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彻底排除激情杀人的可能性,这应该是一起精心策划,意图误导警方侦查的谋杀。”
“可以这么说。”张琦轻叹,“谢队,因为我们现在无法到达现场,所以我们能提供的线索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能够帮助你尽快破案。”
谢堔离开案发现场,径直走向赵子谦的办公室。
三楼走廊南侧是俯瞰花园的落地窗,北侧依次是林婉办公室、案发现场和实验室。林婉的办公室和案发现场紧挨着,另一侧是一堵石墙,墙体厚实。
走廊的最东侧是赵子谦的办公室,而最西侧就是通往三楼的电梯和楼梯。
赵子谦的办公室这是一个带独立休息室的套间。
谢堔推门而入,左手边是皮质对坐沙发构成的会客区,右手边是宽大的老板台和顶天立地的书柜。台面上散乱着文件,电脑屏幕暗着。
他快速检查了会客区,一无所获,随即转向老板台。
台面上堆叠的多是近期需要付款的订购合同,没什么重要的线索。他尝试想打开赵子谦的电脑,输入几次赵子谦的身份信息组合均告失败,便果断放弃,等着回头留给技术科处理。
随后,他逐一拉开老板台下饭的抽屉。抽屉里塞满了机器人设计图纸,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让他这个外行无从下手。但在最左侧抽屉深处,他发现了一个需要密码的保险箱,暂时无法打开。
搜查完办公区,谢堔进入休息室。里面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按摩椅。而赵子谦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枕边。
谢堔拿起手机,用赵子谦的生日尝试解锁,却以失败告终。他思忖片刻,拿着手机来到案发现场,用赵子谦的大拇指试了试,还真成功用指纹解锁了手机。
谢堔拿着解开的手机回到赵子谦办公室,一边检查着手机里的内容。
和绝大部分人一样,赵子谦手机里的信息多是银行提醒,接收验证码,或者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广告。而他的通话记录显示,他整个上午都在频繁通话,这与林婉的证词吻合。
但蹊跷的是,从下午三点起,赵子谦就没再接过手机上的任何一个电话。
按理说手机就放在枕边,如果赵子谦在床上午休的话,即便手机只是震动,也应该能吵醒他。
谢堔转身看向按摩椅。
倒也不排除赵子谦把手机放在床上,自己在按摩椅上睡着的可能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意味着赵子谦下午的行踪成了盲区,无法判断他整个下午的活动范围。
谢堔一边思考,一边打开赵子谦的微信聊天记录。
谢堔翻了半天,发现赵子谦与张悦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而作为秘书的林婉,从昨天起就没有再跟赵子谦对接过任何工作行程。
谢堔退出微信,打开相册。
相册里多是家人和行业会议照片,他粗看过去,并没有发现异常,唯有一段视频引起他的注意——画面中,车间机器人正娴熟地用剔骨刀处理羊腿,张志远和刘文豪在场,表情兴奋。赵子谦的画外音充满激动。
但谢堔敏锐地捕捉到,张志远兴奋的眼神下,藏着一丝紧张。
紧接着,谢堔把赵子谦的手机装进证物袋,来到隔壁林婉的办公室。
作为秘书,她的办公空间大得过分,完全不像是秘书该有的办公室打小。不过想到张悦所透漏的关于林婉的身份背景以及她来这家公司的原因……这个面积倒也说得过去。
林婉的布局与赵子谦的办公室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休息室。同样的一侧会客区,另一侧老板台,老板台下方的柜子里也有一个同款标配保险柜。
不同是是老板台上没有公司统一的电脑,摆着的时她的私人笔记本电脑。
在林婉老板台左侧抽屉里,谢堔找到了一个记事本,里面清晰地记录着赵子谦当日的完整行程。但是在赵子谦的手机里,并没有看到林婉对他汇报这些工作。
谢堔坐在林婉的位子上试了试视野。林婉的位置能清晰看到赵子谦办公区,但看不到会客沙发。
换言之,只要林婉在自己办公室里,任何人进出赵子谦办公室,都逃不过她的视线。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刘文豪坐在聂清澜对面,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
聂清澜手中转着笔,淡声安抚:“刘先生,放松,目前只是例行问询。”
刘文豪深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
聂清澜也没废话,立刻切入正题:“先说一下案发时间你在哪里,做什么。”
“我今天下午一直跟大家一起做防风准备。一楼门口的沙袋全是我搬的。”刘文豪的语速不自觉加快,带着点表功的意味,“大概六点左右忙完,我就回二楼自己办公室休息了,一直睡到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才知道老赵出事了。”
“你是说,从六点开始,你一直在二楼办公室睡觉?”
此刻的刘文豪似乎找到了状态,没了最初的慌乱,背脊都挺直了些:“是的,警官。我这个人一旦睡着就比较沉。”
聂清澜笔尖微顿,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细节:“据我们观察,二楼办公室的隔音并不算好。楼下大厅的动静,上面应该能听到一些。你睡觉期间,完全没被任何声音惊扰?”
刘文豪仓促地推了下眼镜:“这个……我、我可能是太累了,确实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哦,好像……好像隐约听到过有人上下楼的脚步声,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脚步声……”聂清澜重复了一遍,没有深究,转而回到之前的话题,“据你所知,赵总有什么仇家吗?”
刘文豪用手托住下巴,作沉思状,半晌才开口,语调带着刻意的斟酌:“老赵这人很仗义,对老同学、对员工都没得说,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对他下这种毒手。”
聂清澜突然将话题引向一个具体的技术关联点:“那么,作为技术主管,你如何看待赵总今天下午紧急要求向‘江海工业’支付大笔款项这件事?”
刘文豪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警方会知道得这么细,下意识回答:“‘江海工业’?他们是提供特种钢材的供应商。这事我知道一点,从技术角度说,我们的机器人手部关节对材料要求极高,赵总这么做,可能是为了保证关键原料的供应优先级吧?毕竟发布会临近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专业推测,具体决策只有赵总和财务清楚。”
聂清澜继续问:“你们公司在商业上有没有激烈竞争的对手?”
“这个嘛……”刘文豪推了推眼镜,“其实市场上做家政机器人的公司不少,但我们毕竟是初创公司,第一款产品还没正式面世。我不认为有竞争对手会在这个阶段,用这种极端方式除掉老赵。”
聂清澜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今天下午,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有什么反常举动?”
这个问题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刘文豪精神一振,身体下意识前倾,还特意瞥了一眼门口方向,压低声音说:“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有!”
“嗯?”聂清澜配合地流露出倾听的姿态。
“我觉得……”刘文豪语气笃定,带着发现秘密的兴奋,连带着对赵子谦的称呼都变了,“老赵和张悦的关系不一般!”
“有确凿证据吗?”
“证据倒没有,但他们最近确实形影不离!这事儿我们公司的人都能证明!”刘文豪言之凿凿,“你就比如说我们公司没食堂嘛,我们都去园区食堂吃午饭。就这半个月,我撞见好几次他俩结伴一起去吃饭!这可不是普通上下级关系该有的样子。”
聂清澜若有所思,引导他提供更实质的内容:“除了食堂,还有其他迹象吗?比如,工作上的交集是否异常频繁?”
“工作上……张悦是财务,跟技术部门交集本来不多。但最近,她确实常来我们技术部这边,美其名曰了解项目进度好做预算,可每次来,多半都会去老赵办公室待上一会儿。”刘文豪说得眉飞色舞,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赶紧找补,“当然,也可能是谈正事。”
聂清澜看着他眉飞色舞,突然打断,挑眉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刘先生,你和赵总私交真的很好吗?”
刘文豪猛地一愣,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挺、挺好的啊……警官,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聂清澜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一点:“没什么,你继续。”
被这么一打断,刘文豪先前的劲头像是泄了气,表情重新绷紧,语气也收敛了不少:“警官,你可能不知道,张悦她……其实是老赵老婆的闺蜜。凭张悦自己的能力,根本进不了我们公司,全靠老赵老婆吹枕边风。结果呢?这个好闺蜜居然……唉,所以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啊!”
聂清澜安静地听着,笔下的记录简洁而精准。
待他说完,聂清澜合上笔记本,抬眼:“就这些吗?”
刘文豪看着她的表情,语气不再那么确定:“呃,对,基本上……就这些了。”
“好,麻烦你叫张志远10分钟之后进来。”
刘文豪如蒙大赦,连忙点头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后,聂清澜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关键词,若有所思。
这个刘文豪,看似配合,实则句句都在将嫌疑引向他人,尤其是张悦。他那份藏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嫉妒与撇清,倒是很值得玩味。
她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随即拨通了谢堔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
“跟刘文豪聊完了?”
“嗯。”聂清澜言简意赅,“他声称案发时自己在二楼办公室睡觉,从六点一直睡到被惊醒。”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
“睡觉?时间掐得真准,他倒是会给自己找地方,一觉醒来天下大变,自己干干净净。”
“嗯,把自己摘得太干净,反而值得玩味。”聂清澜跟着轻笑一声,随即切入另一个重点,“另外,他特意指出张悦和赵总关系密切,形影不离。”
“张悦?和赵子谦?”谢堔的语调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如果她真跟死者老婆是闺蜜,还敢在公司里这么高调,按常理推断,反而说明心里没鬼。真正的暧昧,谁会摆在明面上让人抓把柄?”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带着惯有的犀利。
“不过,空穴不来风。他俩办公室不都在二楼么?我这边三楼看得差不多了,正好准备去二楼转转。”
“好。”聂清澜应道,“张志远马上进来了,先挂了。”
谢堔结束通话后独自走下楼梯,他刚拐过二楼的转角,一阵压抑而激烈的争吵声便从下方休息厅隐约传来。
他停下脚步,身体自然地隐在阴影里,冷眼垂眸,将楼下那幅众生相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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