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花阳总有意无意绕在叶华浓身边, 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
叶华浓最后回到了丹峰,因为她最后一个要挑战的是丹峰的弟子,也是这些年的后起之秀月迎霜。
一见叶华浓,月迎霜开口便道:“不用说了,叶管——叶师姐,我认输。”
跟来的人都茫然了,有种成群结队看热闹当事人没打起来的失落感。
方才的雪尧已经认输得够快了,可好歹人家还试探了下深浅。
结果月迎霜这儿可痛快,最后面的人双脚还没踏上丹峰的地皮,就听到她认输,白瞎了御剑过来耗费的灵力。
就连叶华浓都很不可思议,在她的了解里,这位月师妹可不是什么性子谦和的人。
该说因为是最近二十年拜入山门的新一代修士里的佼佼者,性格自然傲气些,毕竟与她同龄的九成还处于筑基初中期,她自然有傲气的资本。
许是看出她所想,月迎霜无奈摊手道:“今日打上门来的但凡是另外一个人,便是修为境界比我略高一筹,师妹高低也得跟人分个高下的。”
“但来的是叶师姐,我便知道自己决无胜算。”
“想来师姐自己都忘了,从我拜入宗门开始,丹道启蒙便是师姐所授,后来师姐受伤虽不再授予课业,但你终日人在丹房,我等炼丹之时有那不通之处皆是请教于你,论这一身炼丹本事,说师姐是我们半个师父也不为过。”
“我手上有几斤几两,遇事手段,师姐约莫一个来回就能对上号。”
“师姐既选择重新以弟子身份参战,便一定有你的底气,我便不班门弄斧了。”
这倒说得让叶华浓有些不好意思,她未料到她一个废人,周围的人却对她有如此评价。
不光是月迎霜,此刻丹峰不少弟子也聚集了过来,对月迎霜所言纷纷表示赞同。
又那性子顽皮的,大声道:“师姐你早说是去另外几峰踢馆呐,随便拉个人也比袁也那小子强。”
“万一他中途掉链子,扰了师姐计划不说,还得丢了我们丹峰脸面。”
袁也就不干了,吱哇叫着与几人打做一团。
此时乌孟才从人群中走出来,周围气氛一静,叶华浓脸上的神色也带了丝忐忑。
乌孟来到叶华浓面前,神色严肃道:“你想清楚了?”
叶华浓点头:“想清楚了,当年师父告诉我,五洲大比名额有我一个,因此我也一直将其视作我囊中之物。”
“失去灵根的同时我失去的东西很多,但大多随着时间淡忘了,唯有这个名额,我本该因此大放异彩荣耀加身之物,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仍旧不曾忘。”
“与其遗憾兴叹,不如夺回它。”
乌孟紧绷的神色舒展,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既如此,那便全力以赴,你所在战场,不得有败绩。”
叶华浓笃定道:“不会的。”
乌孟看了眼主峰某处:“师父知道定会开心了。”
师父闭关的原因也未尝与叶师妹无关,只是师父也不肯定能不能成,便也没有告诉于她,省得徒增失望。
第二日,对最后名额有争夺之心,或者对此事感兴趣的弟子都来到了中央演武场。
虽然各峰峰主没到,但都各指派了一名长老过来,赵离弦也代表宗主坐镇其中,也算是重视了。
昨夜之事其实不少人已经知道,但到底大多人都需要勤修苦练方能不落于人后,又怎会终日空闲打听消息。
几个时辰前才发生的事,自然不是人尽皆知。
因此长老叫到风蝉几人上擂之时,不少人还摩拳擦掌的要下注今日谁能最终取胜。
谁知风蝉上台便道:“风蝉学艺不精,昨日晚以名额为注在私下比斗中输给了丹峰的叶华浓师姐,因此风蝉自愿退出选拔,并将选拔资格交于叶师姐。”
众人还没在这话中回过神来,接下来花阳,雪尧,月迎霜也依次上台,然后干了与风蝉一样的事,说了跟她差不多的话。
这下整个中央演武场喧闹起来了。
“丹峰叶华浓?谁?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就是叶管事,负责管理丹峰,给咱发放丹药的。”
“可她不是凡人吗?”
“现在是,以前可不是,你们入门晚,没见识过当年叶师姐的风采,那可是宗主亲口赞过,百年内天资仅次于大师兄之人。”
“想起来了,可是秘境中遭玉素光指使青槐所害,灵根被拔走的叶师姐?”
“正是正是。”
“可往日再厉害如今也只是肉体凡胎,她是如何说服四人的?”
“岂有此理,今日选拔事关大比,花阳几个还拿来做人情不成?”
一时众说纷纭,骚乱不止。
几个长老也态度不一,但无论如何,风蝉几人都不改决定。
赵离弦看王凌波与叶华浓站一块,便知道这事少不了她撺掇。
叶华浓曾也是他有所关注的弟子,他能看在眼里的人不多,要么是对他有用且极其有用的,如王凌波这种;要么是比他强的,如师尊与三界中他还无法战胜之人,要么是被安在自己身边长年累月不得不看之人,比如那些倒霉师弟妹。
要么就是天赋闪耀足以让他看见的。
叶华浓曾是最后一种,当年她遭逢变故沦为凡人时,赵离弦还有些惋惜。
今日见她竟能重新站到这里,不论王凌波如何打算,赵离弦却是有些佩服的。
因此便道:“我对昨晚之事也略有耳闻,听说叶师妹是从灵兽峰开始,一个一个击败候选,赢取他们四人共同举荐的。”
“她既有此实力,那这最后一个名额便归她吧?”
他都这么说了,几个长老自然也没有异议,毕竟剑宗讲究的就是胜者为王,只要赢了,便不用那么多繁琐程序。
正要宣布,此时却从场外跳进来一个人。
对方神色狂傲,嗓门敞亮,眼神里明摆着对结果的不服。
“大师兄既如此说,那是不是只要我打败她,便也能取代她的名额。”
赵离弦最烦的就是这种给他找多余事的愣头青,原本宣布完就能回饮羽峰,这会儿还得继续坐下加工,若势头起来,不服之人源源不断,那他就得耗在这里了。
便直接道:“不行,不能。”
那人一愣:“为何不能?”
赵离弦:“你若有心取代为何不昨夜也学叶师妹挨个挑战。”
那人:“谁能想到各峰推选,还可以挑战夺取名额的?”
赵离弦:“你想不到就是你战略输人一筹,此时拾人牙慧有何骄傲的?”
那人:“可,可——”
叶华浓环视一周,赵离弦的决意虽无人敢质疑,但周围与那人一样心中不服的也不在少数。
于是便道:“师弟若不服,我愿给师弟一个机会。”
“我便站在武台之内,师弟若能将我扔出武台,我自当放弃名额。”
那人生怕赵离弦拒绝,咧嘴一笑,双掌拍地,不给任何人反应机会便动起手来。
一时间巨大坚硬的武台石板仿佛活了过来,顿时掀起一阵浪涛,汹涌澎湃的将叶华浓整个人往场外带。
正如同一张扑了桌布的桌子,那人一掀,便想将叶华浓甩出去。
可浪涛才波及叶华浓的时候,在不足她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坚固如金,再无活性,只是形状变了。
那人脸色一变,还想加大力度抖落,却发现‘冻结’已经蔓延到自己手里,手中的石板‘毯子’不再灵活柔软,能供自己掀动。
“怎么可能?”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叶华浓,便看见她好似解惑般,食指指向某处。
那人汇集灵力至眼细看,只见有粉末已经铺满全场,在武台中飞舞。
而接触到那些灵粉之处,他所控的泥石便失去了活性,直接斩断了他改变地形协助自己作战的可能。
那人犬齿一咬,还不肯认输,一把抽出本命剑:“不过是旁门左道,剑宗弟子自然以剑取胜。”
他也是金丹修士,攻势自然是快的,以叶华浓本身的速度自无法躲过,眼见长剑劈到叶华浓身上,那人脸上甚至露出了笑。
可下一秒,笑容凝固,因为剑锋传来的触感,那根本不是砍到人的感觉。
但他眼中分明已经砍到对方了。
正欲回剑,却发现自己剑拔不出来了,此刻眼前物什才露出真容,竟是方才差点淹没叶华浓被她定在此处的石板浪潮。
但也没有道理,即便是石板,他也不至于抽不出剑。
那人一掌劈碎石板,这次倒是成功了,他松口气,正欲甩掉健身上的碎石,竟骇然发现剑身与石板竟融为一体。
自己费心所寻的灵精铁,竟与青石如同泥沙交拌一样,不分你我了,除了还在外的剑柄和一小截剑身,没入石板的那一大半全与泥石融合。
那人脸一下就煞白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影凭空出现在对面的叶华浓。
叶华浓道:“师弟好利的剑,师姐肉体凡胎可是没法硬接。”
那人:“你毁了我的剑?”
叶华浓:“怎么?师弟上台来之前竟未料想过这个结果?”
这声质问让原本有所不服的人纷纷色变,许是全程叶华浓表现得太过温和无害,且那人一挑衅她便接下,给人一种她底气不足,亟待众人认可的错觉。
可实际上,剑宗比斗,若是利益之争,又如何会相让?你既想从别人手里夺走什么,便得做好重伤败退甚至意外身死的准备。
在与叶华浓的比斗上丝毫不考虑这个后果,便是愚蠢轻敌,轻敌招致的后果,便是叶华浓失误杀了他,他一脉的长辈同门也没理由讨说法。
就更不用说毁了他的法器。
他杀招致命,本也没有留情,质问人家毁剑自然没道理。
不少人其实先前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因轻视与误判滋生的侥幸,还有对损失的毫无准备。
如今倒是让所有人收起了这份心态,转而真正将叶华浓当做一个竞争对手看待。
那人武器尽毁,法决被封,虽不至于没有别的底牌,但不消人说也知道胜负已定。
赵离弦生怕又有缺心眼的要效仿,赶紧宣布了叶华浓胜出,并将名额给了她。
丹峰一系的弟子自然欣喜非常,对昨夜情况了解的也高兴,毕竟叶华浓的用处实在太过馋人。
不说大比,若是哪个秘境邀她组队,甚至可凭空提升自己一倍以上战力,谁人不想交个好?
因此叶华浓在时隔十几年后,竟恍惚回答了往日众星拱月一般,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王凌波在场外看着并未近前,心里颇为欣慰。
就在此时,王凌波感受到了一束视线。
她回过头,竟看见多如未露面的宋檀因出了门,此刻也正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丹峰的人欢欣鼓舞的围着叶华浓,眼中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王凌波直接走过去,打招呼道:“宋姑娘今日怎么得空出来?身体好些了吗?”
宋檀因不理解她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为何这人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她说话,是真不认为自己在剑宗便能克制不杀了她吗?
她淡淡道:“出来转转而已,看这边热闹便过来了。”
王凌波笑道:“原来如此,看宋姑娘方才的眼神,我还以为与叶姑娘有什么仇怨。”
宋檀因脸色扭曲了一瞬:“王姑娘如今造谣挑唆于我,是真就连证据都不讲了,张嘴便可污蔑。”
王凌波:“我也不想做胡搅蛮缠之人,只是若不愿别人揣测,宋姑娘看人的时候还是收敛下眼睛里的针刺吧。”
她叹气道:“玉姑娘一去,很多东西便回到了宋姑娘自己身上。不过说起玉姑娘,她还是让叶姑娘失去灵根的罪魁祸首呢。”
“宋姑娘与玉姑娘姐妹情深,没想到竟是连她手上的受害者也是同仇敌忾。”
第80章
宋檀因被她气得呼吸一窒, 竖眉厉声道:“一派胡言,我不过是见叶管事以凡人之身夺得名额, 一时惊诧而已。”
“怎的就被如此解读,照你说法,我一言一行都不怀好意,剑宗莫不是连我的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这话有置气的意思,因为赵离弦此时过来,将二人的对话听个正着。
宋檀因已经不指望师兄会在她与王凌波的冲突中维护她,即便她有理,对方也只会选择和稀泥。
但她心中仍倔强的想要师兄明白王氏女刻薄恶毒的真面目。
谁知王凌波闻言,却回道:“是啊。”
宋檀因先还未反应过来:“什么?”
王凌波:“我确实要宋姑娘在剑宗毫无立锥之地。”
宋檀因都惊呆了,甚至认为这人是不是在凡间那场阴险做派赢了一筹, 便开始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了。
说到底她面对王氏女的颓势是来源于感情中的狼狈, 但论现实地位, 修界前程, 王凌波之于她不过是一瞬即逝的蝼蚁。
她若非年轻气盛,实际都不需要正眼看她, 只待几十年后,她年迈老死, 根本争无可争。
只是自己骄傲意气,不愿大师兄心中有人浓墨重彩留下一笔, 才将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但如今两人死仇已结, 宋檀因便是想释怀静待也是不成了。
不杀王凌波,她道心之阻无法消解。
宋檀因看着赵离弦:“大师兄你可听到了?她分明是在挑事陷害。”
赵离弦理所当然道:“你们不是已经结下死仇吗?她步步紧逼也是正常的。”
“莫要告诉我你心里没打算怎么找机会将她千刀万剐。”
宋檀因神色麻木了,何为心照不宣,不就是不方便说出来吗?
大师兄自从带回王氏女, 嘴是越来越不把门了。
王凌波还应和道:“神君说的是,宋姑娘都对我有杀心,怎会天真的以为我还相信能与你和平共处。”
“为免日后被清算死无葬身之地,更甚至连累家族,我自然会抓住一切机会将宋姑娘按进泥里。”
说着又看了眼台上的叶华浓一眼:“宋姑娘还是去别处转吧,这是叶姑娘的喜事,你不方便在此。”
宋檀因咬唇:“凭什么?”
王凌波眼神变得幽深:“叶姑娘有今日,全败玉素光所赐,宋姑娘若不走,我便宣扬玉素光乃是听命于你行事。”
“毕竟比起玉素光,叶姑娘踏入化神后对你的妨碍才是最大的。”
宋檀因脸色一白,还是悻悻的离开了。
这下连赵离弦都惊讶了:“真与她有关?”
王凌波摇摇头:“我如何得知?不过我愿以最大恶意揣摩宋姑娘,且往后交锋,若有必要我并不会再拘泥于手段。”
赵离弦回忆了一下十几年前的事情,发现以他对小师妹的了解,还真不是没可能。
玉素光是个蠢的,又容易被嫉妒所驱使,小师妹只消在她面前提点几句,施加压力,对方便会巴巴的动手。小师妹虽然手上是干净的,但玉素光手上沾的事不少受益者可是她。
他记得那时候叶华浓化神在即,在当时年轻一辈中可谓风头无俩,比之今天的王凌淮可都强多了。
若踏入化神境,不论战力天资还是宗门侧重,都足以盖过小师妹。
单说动机,她确实是有的。
赵离弦这厢只是猜测,但王凌波却并非凭空揣度。
当日她与叶华浓亲手杀的玉素光,见她二人,玉素光虽死都不知道王凌波杀她的动机为何,但对于叶华浓总知道的。
她曾试图卖过宋檀因,以求叶华浓放过她,因此她们都知道,属于叶华浓的复仇其实还未完全结束。
郦芙看到宋檀因本欲过来,结果就看到宋檀因面对王凌波狼狈离去。
她便知道对方又被这凡女欺负了,见赵离弦在当日被‘指教’的惨痛还清晰,也不敢直接动手了。
但嘴上还是火爆:“你又说了什么?为何檀音会离开。”
王凌波回头:“我如何得知,许是这里人多气闷,宋姑娘病体未愈待着不舒服吧。”
郦芙:“你放屁,我亲眼见她离开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不适,你在凡俗搅风搅雨也就罢了,回剑宗不好好盘着,还敢在这里欺负檀音?”
王凌波无奈:“真没有,宋姑娘堂堂化神修士,怎的在郦姑娘看来弱柳扶风,容易受欺负一般。”
郦芙也有词穷,此时赵离弦目光在她和姜无瑕身上扫过,倒是产生了好奇。
“你们两个是何时搞上的?”
郦芙原本竖眉立眼的突然就脸红了:“你,赵师兄你胡说什么。”
赵离弦:“你俩都快贴一起了,当所有人眼瞎不成。”
郦芙连忙拉开距离,嘴上却是嗫嚅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相反姜无瑕倒是淡定得多,他笑道:“前些时日去灵兽峰帮忙,恰逢一头高阶灵兽失控,差点伤到郦姑娘,我顺势相帮,结果伤了手臂。”
他抬了抬自己左手,赵离弦这才发现他左臂出灵力流通缓慢,原来是受了伤。
“郦姑娘心存内疚,便陪着我养伤,我俩近日多在一处也是她担心我用手不便。”
“如此吗?”赵离弦看了二人一眼,落到郦芙身上的眼神颇有探究。
郦芙还以为是对师弟道侣的审视,心中更是羞恼,拉着姜无瑕赶紧跑了。
赵离弦也没再管二人,顺势便带着王凌波回了饮羽峰。
王凌波便问:“神君方才那眼神是何意?把郦姑娘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赵离弦摇摇头:“姜师弟在姻缘一道颇为坎坷,郦芙这性子,只怕最后又是不堪收场。”
王凌波还想问,但赵离弦明显对这种事并不耐烦,她便没再开口,回了饮羽峰开始各忙各的。
事后几日叶华浓夺取名额的影响还在逐渐扩大,本就热闹的丹峰都更加鼎沸起来。
尤其是在得知叶华浓对修士的极高增幅后,有那战斗思维灵活的,已经自发琢磨出了假如自己活着团队搭配叶华浓的实力提升,存活概率增加以及调度用法。
接着发现以往因实力不足不敢直面的敌人,或者不敢涉险的秘境,只要有叶华浓在,直接有了胜算,甚至再高一个大境界的,只要调度得当,也不是没有一挑之力。
然后整个宗门金丹境和部分化神初中阶的修士就心中火热了,叶华浓那小院这几日都被踩破了门槛。
只是在这份轰动中,有一件事却是悄然发生了。
这日赵离弦收到主峰的召唤,与他一起的还有宋檀因,姜无瑕,荣端三人,到了主峰才看到并不只有他们师尊在此。
包括执法长老在内,其余几峰峰主都在,此时已经端坐在上,整个殿内气氛肃穆。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久违出现的玉扬忠玉峰主,他阴翳的眼神扫过下面四人,接着冷笑一声道:“刑师弟,开始吧。”
他口中的邢师弟便是执法堂堂主刑长老,对于玉扬忠把他当下属使唤的狂傲态度,刑长老白眼一翻,根本没理他。
而是看了眼宗主,在他示意后才开始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关于玉素光之死一事。”
赵离弦倒是平静无波,宋檀因他们三人却是有不好预感。
想也猜得到,若是查清与他们毫无干系的话,便不会有今日这等三堂会审的架势了。
只是每个人心中都确定不是自己杀的,如今担心的不过是自己被真正的凶手连累,别倒出些什么。
刑长老接着道:“我们查到在丹峰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青槐,实际乃玉素光所杀,她在数日前层急召青槐等人,挑唆其与当时丹峰管事叶华浓发生冲突。”
“在青槐几人动手之计,玉素光以阻挠纷争为由,将逆散蒲英的根液打进青槐身体里,致使青槐接触凝实丹后灵力崩散全身爆体而亡。”
“至于杀她的动机,便是此物了。”
他将一枚小巧玉简托在半空,那玉简要比寻常小很多,只有一般玉佩大小,甚至更窄。
玉扬忠欲招那玉简过去查探,竟发现无法挪动。
他看向刑长老:“邢师弟这是何意?”
刑长老道:“里面的内容不便广而告之,还望玉师兄见谅。”
玉扬忠笑意更深了:“哦?这是为何。”
刑长老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接着道:“此物是从青槐生前豢养的灵宠腹中发现,有复制过的痕迹。”
“因此推测玉素光乃是受到青槐勒索,继而引发杀心。执法堂也询问了平日里与青槐等人过从甚密的弟子,的确证实当时青槐有向玉素光讨要过东西,只是被玉素光以拖延之法婉拒了,他们均可佐证青槐那些时日对此事不满,言语中泄露过。”
宋檀因几人蹙眉,若是灭口倒也不奇怪,玉素光背地里干的脏事他们也不是尽数得知。
若跟那些小人物接触频繁,或者留下了把柄,对方结丹渺茫为了更多资源提升概率,铤而走险威胁玉素光也并不奇怪。
只是他们与这些人毫无交际,又怎会牵扯上?
果然紧接着刑长老便道:“这玉简之中的内容,老夫看过,宗主也看过,其余便再无外泄。”
“里面所述,有玉素光以及你们三人的一些秘辛,经执法堂暗中调查,确实为真,若青槐真的曾以此威胁过玉素光,足以成为毒杀她的动机。”
“自然,青槐死后那份复制玉简也落入了玉素光手里,若玉素光同样以其中秘辛威胁勒索过你们,自然也可成为你们杀她的动机。”
荣端顿时就急了:“怎可如此断案?不明不白的便将嫌疑指向我们。”
刑长老没回他,将头转向宗主。
一直闭目养神的渊清真人这才睁开眼睛,用淡漠空无得眼神扫了三个弟子一眼。
这一眼让宋檀因三人如坠冰窟,心中惶恐如坠虚无不见底深渊。
三人顿时就低头跪地,不敢多言,只赵离弦还事不关己似的站在那里。
渊清真人开口:“此玉简记载之事,却可成为你们杀害素光的动机,这个无需置喙。”
三人瑟瑟发抖:“是!”
玉扬忠却是不满意的:“未见过断案如此含糊不清的,到底是何动机,你主峰亲传一脉干的什么腌臜事,乃至于同门相残,波及我铸剑峰,可明明白白道出来。”
“单一句可为动机便要蒙混过关?邢师弟既已查明为真,那便该数罪并罚,也好看看里面是否有比残害同门还要惊人的重罪。”
渊清真人漫步惊醒的瞟了他一眼:“此玉简出自青槐之手,相较与她接触不深的檀音三人,里面记录素光乃至玉氏秘辛最多。”
“玉峰主当真要逐条审判?”
刑长老是坚定拥护宗主的派系,闻言也笑道:“若那样怕是玉师兄不适合坐在上首对小辈颐指气使,你得跟他们一样站在下面受审。”
玉扬忠气得破口大骂,却也不再提公布玉简里面内容之事。
他可无理气壮,宋檀因几个小辈可不敢。
此时他们知道师父为何这般生气了,心中恐慌,犹如天塌地陷。
能拉着他们还未失态的原因,无非是师父将玉简里的内容本身按了下来,便说明里面之事他并不打算追究,至少不会明面追究。
三人不得不抱有侥幸才能稳住心神,玉素光已经身败名裂而死,师父便是再对他们不满,也不能忍受他的徒弟尽数以污名凋零。
姜无瑕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道:“此简内容也仅能证明我们有害人动机,却没有我们残害同门实证。”
刑长老点点头:“确实,动机只是动机,不起以此断案。”
“因此执法堂顺着线索勘察那日玉素光死亡时你们可有不在场证明,但当时恰逢中场,有许多人离开过看台,其中自然也包括你们三人。”
“你们可还记得当时自己去了哪儿?是三人一起,还是各自行动?”
三人沉默了,他们当时怎么打算心里清楚。
那时候其实他们也没有打算让玉素光活,只不过他们交给对方的灵石资源中有定位传送的法器法阵,本打算是待她离开宗门,避过风头之后,再找到对方将其杀之。
可谁能料到有蠢货让她死在了宗内,人死在宗内,那他们的一言一行便可能成为破绽。
而当时他们离开期间分别布置的事,便是为杀死玉素光做准备,是万不能招的。
见三人沉默,刑长老倒也没有催促,反倒是玉扬忠道:“麻烦这些作甚,若他们不配合,还要我们这些长辈陪着耗不成?”
“直接搜他们记忆吧。”
第81章
直接搜记忆当然不行, 莫说宋檀因如今心里藏着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整日战战兢兢, 就是荣端和姜无瑕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记忆直接暴露于人前。
因此三人立马拒绝,理由倒也名正言顺:“搜魂之法本就有伤神识,若一个不好,轻则识海受损,重则影响修为,从此无缘大道。”
“数年前铸剑峰才有位师兄游离遭遇邪修搜魂,虽侥幸得救,却是原本还有半步便可踏入炼虚境,自那后再无可能,永远停留在化神境。”
“玉峰主张口便要搜魂我们三人, 若都发生意外, 那我们主峰这一脉——”
她话不用说完, 此次能有这三堂会审, 无非就是以玉扬忠为首的势力不甘被打压的寂寥,利用他们的嫌疑反击以渊清真人为首的宗主一系。
因此这风险还真说不准有几成。
玉扬忠道:“你们也道那是邪修, 搜魂之时自然粗暴无章。但今日在此都是我剑宗德高望重之辈,论修为论精细, 绝不会伤你们分毫的。”
宋檀因道:“非是我不愿,而是我才伤及神识, 实在不敢再冒风险。”
说着又看向渊清真人道:“若一定要如此, 那我也只敢让师父亲自搜寻。”
玉扬忠冷笑:“我等自然是相信宗主大义, 不会做那包庇之事。正如此才更要避嫌,莫将宗主置于瓜田李下。”
宋檀因三人也毫不退让:“我们笃信之人只有师父,若玉峰主非要质疑,那也可由师父指派别的长老, 师父总归不会害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