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by吹笛人
吹笛人  发于: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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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的倒爷们在一边啧啧称奇。
“这么贵还买啊?”
领导们满不在乎:“五美元值当什么,买都买了,就当是帮老大哥一把。”
趁列车停靠站台,何长宜也下车透气。
见她穿着时髦,又是个年轻姑娘,有人拿着色彩鲜艳但做工粗糙的套娃过来推销。
何长宜本来是不打算买的,她现在居无定所,就算买回来也没地方放。
正要开口拒绝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出口的话就转了一百八十度。
“给我来一套,要最大的。”
东北倒爷见她抱着一个半身高的巨大套娃回来,急得直拍大腿。
“唉呀妈呀我的大妹子,你买这玩意儿干啥?!你要是喜欢,我家里多的是,你要多少有多少,不比这强啊!”
斯拉夫倒爷也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意思是他们可以替何长宜买更好的套娃,使用正宗西伯利亚白桦树,全手工打造,匠心制作,放着就能升值。
倒是鲜族大姨替何长宜说了句话:“我在旁边看着呢,没买贵。孩子喜欢就让她买呗,拿到京城也稀罕呢。”
何长宜冲大伙儿眨眨眼。
“好玩的,里面足足套了十五个娃娃呢。”
众人:……
散了散了,孩子爱玩儿就让她玩儿吧,总比拎着伏尔加酒瓶满车厢找人拼酒要好得多
——再被她灌下去,这车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醉着过国境线。
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车上来了劫道的,乘客集体被灌蒙汗药了呢。
当列车快要到后贝加尔斯克站——峨罗斯境内的最后一站,车厢气氛才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这里的海关是峨罗斯树立的模范,手紧得很,还不吃贿赂,丝毫没有高抬贵手的可能。
特别是对外国人,要是带出峨罗斯的外汇比入境填报的要多,哪怕只是多一美元,海关也会不留情面地予以没收。
倒爷们最不乐意坐这趟车,但凡有得选都不会买这趟车的车票。
如今海关将要登车检查,车上众人各显神通,手忙脚乱地将随身携带的美元都藏起来。
有个倒爷买了好几件皮草大衣,怕被海关没收,满车厢找人帮忙。
何长宜穿了件最贵的紫貂大衣,整条的狐狸毛领,穿上后下半张脸淹没在毛茸茸领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像是冷酷而美艳的沙峨贵妇。
找人帮忙的倒爷看了就一拍手。
“妹子,这车上就属你能撑得起这衣服!比外国那什么超模看着还有范儿!”
同样穿着皮草的鲜族大姨一叉腰,故意说道:
“怎么说话的,人家穿你的衣服叫‘有范儿’,我们穿就成了座山雕?”
旁边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立刻接话:
“谁说的?什么座山雕,太不礼貌了,怎么能这么说话!我看,这分明是黑熊精嘛。”
鲜族大姨:???
找人帮忙的倒爷三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何长宜噗地笑出了声。
轻松的气氛只维持到了峨罗斯海关上车。
怎么说呢,不愧是大毛模范海关,上车后的亮相就不一般。
制服一丝不苟,神色庄重严肃,一双眼如同鹰隼,精准锁定车厢里的倒爷们。
明明公干的几个人更像阔佬,但海关只是略略检查一遍,却对普遍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邋遢的倒爷们重点关照。
海关直奔倒爷所在车厢,把门一关,让他们脱了衣服,然后开始搜身。
倒爷们有经验,只在身上放了些无关紧要的零钞和钢镚,最贵的是手上戴着的水货手表。
在倒爷身上没找到东西,海关就对行李进行极细致的搜查,拆开放着牙刷毛巾的洗漱袋,抖一抖毛巾,试着挤一挤牙膏,凡是可能藏着美元的地方都被上手捏了一遍。
有的倒爷按老办法,把美元卷成细细一条后塞进牙膏,结果被海关当场发现,只能苦着脸看对方没收。
有人正侥幸自己逃过一劫时,没成想海关随身带了根棍子,在车厢里这敲敲那打打,不一会儿就把藏在天花板和车厢板壁的钱翻了出来。
最后连公干的领导们也没能幸免于难。
他们在莫斯克买了好几条美帝产的万宝路香烟,被海关毫不留情地全部没收。
海关沿着车厢过道,一路边走边查边没收,留下身后一片愁云惨淡。
找人帮忙带皮草的倒爷白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海关停在了何长宜面前。
何长宜泰然自若,甚至还冲海关友好地笑了笑。
海关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开始检查。
先是行李,然后是铺位,最后开始上天入地的敲墙掀地毯,甚至连窗户都拉下来,查看是否有东西挂在车外。
然而,即使是如此严密细致的检查,海关依旧一无所获。
他忍不住用生硬的中文问道:“你在入境时没有登记外汇,出境时也没有携带外汇,你在峨罗斯靠什么生活?”
何长宜手托下巴,深沉道:
“我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峨罗斯老奶奶……”
海关:……
你怎么不说是天父显灵赐予你面包牛奶和住所?
他完全不信何长宜的话,看看这个钟国女人穿着的豪奢皮草,她一定是将美元藏在什么隐秘位置。
海关的目光落在了床尾的巨大套娃上。
“把你的玛特廖什卡拆开。”
玛特廖什卡是套娃的峨语发音,听到海关的话,何长宜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里面有十五个套娃,拆开要花很长时间的。”
见她似有推拒之意,海关反而眼睛一亮,不容拒绝地下达指令:
“拆开!”
何长宜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开始拆套娃,海关就站在她旁边,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还会上手摸一摸套娃内壁。
见她的动作磨蹭,海关甚至挤开何长宜,亲自上手开拆。
十五个套娃说起来多,但真的拆开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
铺位上已经摆满了被拆出来的套娃,由大到小,摆了满满一床。
其他查完的海关也过来围观,将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想要看热闹的乘客们只能站在门口,踮着脚努力往里面瞅。
套娃的规格越来越小,海关手上的速度越来越慢,检查时也越加仔细。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直到拆到最后一个套娃——
随着指头大小的袖珍套娃被拿出来,一叠卷得严实的钞票也随之掉落出来。
“哎呀……”
外围倒爷们纷纷发出惋惜的叹息,海关面露喜色,手脚麻利地拆开钞票卷,准备记录此次没收的外汇金额。
突然,他手上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何长宜。
“卢布?!”
“你为什么要把卢布藏在玛特廖什卡里?!”
何长宜老实回答:
“我听说卢布不允许带出峨罗斯,但好歹是钱,要是被真没收了也挺心疼的……”
海关:……
围观众人:……
海关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把卢布藏得这么严实???
还是总额不超过三百,最大钞票面值不超过五十卢布,甚至其中还夹着峨罗斯本国人都不怎么使用的戈比!
要不是数量最多的十卢布颜色和美元相似,他也不至于看错了钱。
谁能接受美元惨变卢布的巨大落差啊?!
何长宜还在一脸心疼地追问:
“真的要没收吗?这些卢布可以换十五元人民币,在钟国可以买好多包子呢。”
海关面无表情地收走了所有卢布,同时给何长宜开了个收据,告诉她两年内可以凭收据在海关取回。
何长宜半信半疑。
“真的能还给我?你们别是骗人的吧。要是我以后不去峨罗斯,那不还是相当于被没收了?要不算了,您看也没多少钱……”
海关已经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扔下收据就走,脚步坚定得像是要去保卫斯大林格勒。
何长宜不肯放弃,追着他说:
“要不咱们商量商量,不能全还的话,还一半也行啊!要不你把那张五十卢布的给我……”
列车驶离后贝加尔斯克站,下一站,钟国。
车厢里声音杂乱,被查到的倒爷哀叹运气差,大骂峨罗斯海关不做人;侥幸逃过一劫的则是满脸喜色,悄悄将藏在各个犄角旮旯的美元收回来。
何长宜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铝饭盒。
饭盒里是滚水泡的方便面,热气腾腾上冒,料包满满当当地撒上去,红色的辣汤让人食欲大开。
峨罗斯海关做事仔细,特地将饭盒拿起来检查,见下面没有压着东西,才将饭盒放回原位。
何长宜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面条,不一会儿就吃得一干二净,饭盒里只剩汤汁。
她和同包厢的人打个招呼,端着饭盒去了车厢尽头的洗手池。
饭盒倾斜,汤汁倒尽,盒底的东西就显露出来
——那是一叠用塑料密封的美元。

当何长宜再次回到京城时,只觉恍如隔世。
走出京城站,顾不得跨国旅途的疲惫,何长宜马不停蹄地去了黑市换汇。
留下买火车票的二百美元后,她将剩下的一千一百美元全部换成人民币。
黑市的人看到何长宜拿着这么多美元来换汇,满脸写着怀疑。
要知道平常来换汇的人大都是出国公干回来后手头外汇没花完,或者是家里攀上华侨亲戚,从国外汇来的美金。
一般换汇的金额也就几十或一百美元,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却一口气拿出了一千多美元,也不怪他怀疑地问道:
“您这钱的来路正经吗?”
何长宜不答反问:
“这一摞美金里,您告诉我哪张是正经钱,哪张又是不正经钱?”
那人讪讪一笑。
他都在这儿搞黑市换汇了,还管人家钱是不是正路来的,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
现在在银行美元换人民币的比价是1:6,黑市汇率比官方高百分之二十,也就是1:7.2,何长宜带来的美元可以换七千九百多人民币。
那人瞧瞧何长宜,面露难色。
“这……我身上也没带这么多钱啊,要不您等等,我找人凑一凑,凑够了一并给您。”
何长宜此时却像最难搞的挑剔客人,当即一甩脸色,拿钱就要走。
“没钱?没钱你做什么生意!要么你现在把钱给我换了,要么拉倒,我找别人去。我还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京城,就没人能换了?!”
那人着急了,连忙去拦何长宜。
“哎哎哎您别急,我也就这么一说,我那是怕钱不够耽误您的事儿,不是真的钱不够啊!”
何长宜任由他团团作揖,苦着脸不住解释,最后才施舍般地松口,同意继续与他交易。
换汇的时候,第一步依旧是先验钱。
何长宜盯得紧,眼不错睛地看着,那人数钱的动作都凌乱了,一张钱数了两次,还是何长宜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轮到何长宜的时候,她依旧是每张钞票都要检验真假并记录编号。
那人半真半假地夸道:
“您这可真仔细,从来没见过您这样儿的。瞧这认真的,等雷子(警察)来了您都数不完。”
何长宜头也不抬地说:
“能不仔细吗?哪儿哪儿都是切汇的,都盯着我手里这点儿美金呢。要是不仔细的话,我也没机会站在这儿换汇。”
那人就不说话了。
等验完钞票,双方交换美元和人民币,交易就此达成。
何长宜转身就走,还没走多远,那人又匆忙追了上来。
“姐姐,我又算了下,给您钱多了,多给了一千块,您得退给我。”
何长宜定住脚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他一遍。
那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
“您这是看什么呢?”
何长宜悠悠地说:
“你要是说多给了二百,我可能还会相信;多给了一千块,你这是临时反悔,想把比价改成1:6吧。”
那人忽地改了之前的好脾气,眼睛一瞪,凶巴巴地说:
“你管我改没改,赶紧把钱还我,我不跟你换了!”
何长宜也爽快,手朝他一伸。
“那你先把钱还我。”
那人二话不说把一摞卷好的美元扔到了地上,同时伸手就要何长宜把人民币还他。
何长宜捡起地上的美元,拆开皮筋,开始从头清点。
见何长宜的动作,那人一下就急了,脸色都变了。
“你什么意思?信不过老子?!信不信我让你从这儿横着出去?别看你是个女的,老子该收拾照样收拾!”
何长宜不理会他的威胁,依旧不紧不慢地清点钱数。
“急什么?怕警察来抓你?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就算进了警察局,也有我陪着呢。”
她话音一转,故作惊讶道:
“哎呀,你还回来的钱怎么就剩一百美元了?搞什么,你想切汇啊?”
切汇二字一出,那人急头白脸地冲上来,要从何长宜兜里掏走人民币。
何长宜手上不动,腿上猛然发力,正面一个当胸直踢,将毫无防备的男人踹出了三米远。
这一下,周围望风的、打掩护的同伙也不装路人了,纷纷朝这边跑过来。
何长宜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踩在他胸上,脚底捻转,留下一个完整的鞋印。
“这一招我在莫斯克早就见过了。”
这些黑市换汇的家伙都有两张皮,碰到硬茬便老老实实做生意;若对方看起来是个良民,就撕下画皮露出獠牙。
何长宜打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他。
这家伙先是说钱不够要去找人凑钱,但要是真让他去了,摇来的指不定是来干什么的。
至于之后他突然改了主意不肯换汇、要何长宜把钱还他就更简单了。
在何长宜转身离开的短暂时间里,他迅速从那卷美金中抽走绝大部分钱,只剩下面值小的几张,还故意用恶劣的态度和语气刺激她,让她一气之下把人民币还给他。
要是何长宜没仔细检查就把钱还回去,等她再发现美元有猫腻就来不及了。
男人痛叫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合着您是在峨罗斯发财,从提着脑袋挣钱的老毛子地界出来的,算我瞎了眼……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以后您再来找我换钱,我给您按最高比价……哎哟,姑奶奶别踩了,疼死我了!”
这家伙也算是能屈能伸,何长宜最后狠狠踩了一脚,才挪开了腿。
她看看围上来的几个男人,再看看不远处被吸引过来的真·路人,不得不遗憾放弃黑吃黑的想法。
“乖孙子,姑奶奶下次换汇还来找你。”
何长宜将美金捏在手心,用手指搓开成扇面,然后手腕发力,如同天女散花,猛地将手里的钞票全部洒了出去。
乘着开春的大风,华盛顿、林肯、富兰克林还有汉密尔顿在京城里旋转飞舞。
同伙们顾不上围堵何长宜了,摸爬滚打地去捡满地的美金。
有一张钞票飘到路人脚边,他捡起一看,顿时惊喜大喊:
“哎呦喂,这是美帝国的钱!还是张一百呢!”
周围的人群一听,忙不迭地低头寻找地上有没有钞票,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撅着屁股捡钱。
“别捡了,别捡了,那是我的钱!”
“哎哎哎,把钱放下,那是你的吗你就捡!”
没人听他的,切汇那人急得不行,忍着胸口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赶忙加入捡钱的行列。
何长宜趁机离开,消失在一片混乱中。
在她身后,戴着大檐帽的警察同志姗姗来迟。
“嘿,干什么的,在这里做什么……哪儿来的美元?你们是干什么的?别跑!”
何长宜找了家高档宾馆,开了间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澡,头发还湿着,她脑袋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当她睡醒时,窗外暮色沉沉,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何长宜神清气爽,出门打了辆车,去了颐和园的听鹂馆。
这会儿听鹂馆里还能见明火,用果木焖炉烤出的鸭子一绝,后来颐和园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景区内不能见明火,这道烤鸭就从菜单上撤了。
老师傅手艺好,一只四斤重的鸭子不多不少能片出来一百零八片,每一片上有肥有瘦。
何长宜点了一整只的烤鸭,荷叶饼上刷一层甜面酱,放一二带皮烤鸭片,再配上黄瓜条和葱丝,卷一卷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滋味丰富。
烤鸭皮脆肉嫩,黄瓜清香爽口,葱丝微辣提神,再加上甜面酱的香甜浓郁,吃着十二分的满足。
剔下来的鸭架,一半椒盐,一半熬汤,也是难得的美味。
何长宜如龙卷风般将一桌子菜清扫干净,四斤的鸭子全头全尾下肚。
大吃特吃一顿,她捧着肚子回宾馆,一路上直打哈欠,躺到床上后睡得香甜极了,一夜无梦。
等何长宜再次睡醒,已是第三天的清晨,阳光柔和地从窗帘缝隙钻进来。
她痛快地伸了个懒腰,这半个多月的辛劳和疲惫一扫而空。
不再多休息几天,何长宜马不停蹄地去西单采购衣服。
下一站,依旧峨罗斯。

国际列车候车室。
离发车时间不到两小时,候车室里人挤人,行李摞行李,连多余的落脚地都没有。
站务员拖着磅秤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出来,走到检票口前,熟练地喊了一嗓子:
“所有人来过行李了!”
话音未落,乘客们像是约好了似的,唰地站了起来,齐齐往身上套皮夹克和羽绒服。
入春后暖气已停,因着倒春寒的缘故,火车站里挺冷的。
然而,随着往身上套的衣服越来越多,许多人热出了一脑门的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套完了衣服的,如同米其林轮胎人一般,走路摇摇摆摆,艰难地拖着巨大的行李走到磅秤前排队。
角落里,一群年龄大小不一的男女聚在一起,满脸都是将要出远门的亢奋和不安。
见其他人都在套衣服,这帮人稀奇不已。
“这是在干嘛呢?”
“为啥上车前要穿衣服?车上冷?”
“蔡老师,要不要让学生们也穿啊?”
被称作“蔡老师”的眼镜男一挥手,不屑地说:
“那些都是倒爷,不是什么正经人,咱们可是去留学的,甭跟他们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蔡老师恼怒地看过去,一个短发高个的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
和其他人一样,她身上叠穿了至少五件皮夹克。
不过因为人长得高挑瘦削,穿了这么多衣服看起来丝毫不累赘,反而有种别样的肆意潇洒。
短发女人旁边还跟了两个人,都是类似的叠穿打扮,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哼,一帮没素质的黑|涩会!
蔡老师动作幅度微小地撇撇嘴,转头只当从来没听到。
他、他才不是怂了……
对着鹌鹑似的学生们,蔡老师就有底气多了,骂骂咧咧地说:
“都坐那儿干嘛呢!赶紧的,起来排队检票!瞧你们一个一个屁股沉的,我告诉你们,峨罗斯可没这样儿的!家长们也别送了,多大人了还断不了奶……快点,都等谁请呢!”
等他发泄完这股子无名火,再用余光悄悄去瞥,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蔡老师莫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候车室挤得很,月台也不逞多让。
登车的、送站的把一整列火车围得水泄不通,想要上车得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蔡老师带着二十来号学生千辛万苦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才挤上了车。
刚进车厢,他就看到过道处站了个人,正打开窗户从车外接什么东西。
听到声响,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蔡老师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坏了,怎么又是那个女人!
何长宜不知道对方复杂的心理活动,随便扫了来人一眼,便继续从车下人的手里接衣服。
她这次随身携带三十五公斤行李,托运了四十公斤,加上身上叠穿的皮夹克,还没用完全部货款。
但上车要过行李,而一次能叠穿的衣服有限,于是何长宜索性雇了两个人,又买了两张站台票,让他们各穿五件皮夹克,再以送站的名义跟着自己一起过检票口,最后将皮夹克通过窗户递给她。
这下,何长宜又能多带十件皮夹克。
最后一件皮夹克从窗户塞进来时,站台响起了悠长的鸣笛声。
何长宜抱着一摞皮夹克回到包厢,才开门,就见里面坐着的眼镜男像见了鬼似的瞪着她。
为防小偷的钩子,何长宜这次特地加价买了下铺票,没想到刚开车就有人来占座。
“让开,你坐我铺上了。”
何长宜不客气地将皮夹克往铺位上一扔,也不管砸没砸到人。
眼镜男像火烧了屁股似的,噌地就从铺位上蹿了出去,头也不回逃出包厢。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他的说话声。
“去,你跟我换个铺……看什么,就你,赶紧的!”
何长宜正在整理行李,包厢门轻响,一个圆脸小姑娘走了进来,怯生生地冲她一笑,把行李往外面架子上一放,就要爬到上铺。
何长宜喊住了她。
“哎,等等,谁让你把行李放那儿的。”
小姑娘顺着梯子爬到一半,此时不上不下的,像个惊慌失措的小仓鼠。
“不、不能放吗?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拿走……”
何长宜嘴角一抽,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欺压民女的反派,不得不多解释一句。
“车上贼多,你行李放外面容易丢。反正包厢里有空地,你放里面好了。”
小姑娘这才意识到何长宜是好意提醒,圆脸蛋一红,忙不迭地往下爬。
“谢谢,谢谢,我这就拿进来……”
包厢里另两个男生之前一直没敢说话,此时也赶忙把放在外面行李架的大包小包都收回来。
出了京城市区,火车提速,一路朝东北方向而去。
何长宜坐过国际列车有经验,长途旅途无聊,她便将精神食粮备得充裕,带了好几本小说。
起初的时候,包厢里另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敢在何长宜看书的时候发出声响,常常是悄咪咪溜到别的包厢,等到熄灯再回来。
之后有人实在无聊,壮着胆子开口朝何长宜借书。
一借一还,他们发现何长宜没有看上去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双方便渐渐搭上了话。
何长宜了解到,这一行二十余人都是去莫斯克留学的学生,而眼镜男是带队老师。
学生们在国内看到招生简章,只需在语言学校学习一年,就能免试入学莫斯克各大公立高校。
而语言学校的学费是一千美元加三千元人民币,虽然贵,但普通家庭咬咬牙也能出得起。
在这群准留学生中,有的是没考上大学的高中生,有的是停薪留职的上班族,有工人也有农民,都渴望通过留学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我们家砸锅卖铁供我留学,我必须得在莫斯克学出个样子,要不然都对不起我爹妈。”
“我家里借了好多钱,不过等我以后回国了,那些债就都不是问题。”
“我同学没考上大学的都去技校了,等我在峨罗斯上完大学,就不用去工厂做工,在办公室坐着也能挣钱。”
等各自陈述了革命家史,有人大着胆子问何长宜:
“姐,你是不是倒爷啊?”
何长宜掀掀眼皮:“是。所以?”
问话的人兴奋又紧张。
“听说倒爷都敢和老毛子干仗,挣的是刀尖舔血的钱。我之前还以为倒爷都长得五大三粗,不是李逵就是张飞,就算是女的也得是孙二娘才行,没想到姐你这样的居然也是倒爷,真是人不可貌相!”
何长宜:……
理论上这应该是在夸她,但为什么她觉得有点手痒?
不知为何,这群学生有些怕何长宜,但又莫名地觉得她亲近。
像一群鬼鬼祟祟的狐獴,一边害怕地瞪大了眼睛,一边还要迈着小碎步往前凑。
何长宜则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悠闲地甩着尾巴听这群狐獴在耳边碎碎念。
而眼镜男,也就是带队的蔡老师,每次都是躲得她远远的。
要是不小心在过道上与何长宜迎面碰到,他丝滑无比地转身就走,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这个车厢里,唯二不用亲自打水的就是他和何长宜。
蔡老师是指挥学生为他服务,而何长宜则从不用开口,每天都有借书的人主动替她把暖壶灌满。
其他没抢到打水的人,就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分给何长宜一份,吃完了还要替她洗饭盒。
搞得何长宜怪不好意思的,便决定在路上多看顾这群头一次出远门的学生们几分。
火车行至霍勒津,过了这个站,就到峨罗斯的地界。
这次何长宜做足了准备,提前在医院开了健康证明,省去了一百三十块的检疫费。
当列车上的人蜂拥着去车站商店抢购“阿迪达斯”时,何长宜双手抱胸,斜倚车门,对着想要跟风的学生们抬抬下巴:
“回去吧,普通家庭攒钱不容易,还是别往水里扔了。”
大部分人信了,还有一小部分半信半疑,看着浩浩荡荡奔向商店的人群,有些犹豫。
何长宜没多劝,趁着停车的这段时间,在站台上散步吹风。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去往商店的路上没见到面熟的学生。
火车再次启动,买到假冒伪劣衣服的乘客们在车上骂骂咧咧,何长宜却注意到圆脸小姑娘红肿的眼睛。
“哭什么,想家了?”
小姑娘嘴一撇,抽抽搭搭地说:
“蔡老师让我们交一百五十块的过境费,还有八十块给海关的好处费……我没带那么多钱,他让我滚下火车,不带我去莫斯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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