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by吹笛人
吹笛人  发于: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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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卡不列*@#¥阿乎耶夫西¥%&杜德拉克@#¥扎伊比思¥%*&!!!”
老妇人嗓门响亮,周遭不管是钟国人还是峨罗斯人都惊奇地看了过来。
何长宜听得眼角直抽搐。
别的没听懂,只听到了她会的那几句峨语脏话。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妇人别看穿得端庄严肃,骨子里也是个“文化人”。
胖倒爷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脸涨得通红。
他气急败坏地冲着老妇人挥拳,然而,附近的峨罗斯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沉默的视线中充满压力。
胖倒爷讪讪地放下手,哼了一声,转身就回旅馆,步子越走越快,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老妇人意犹未尽地收声,转身对何长宜温和地说着什么,见她一脸茫然,又从兜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塞给了她。
何长宜想了想,要不是家里没米下锅,老人家也不会舍得把家传茶壶拿出来卖。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摞卢布递给老妇人,示意要买下银茶壶。
老妇人却只从中抽了几张钱,把剩下的钱推了回去。
她将银茶壶递给何长宜,又踮起脚抱了她一下,转身离开。
何长宜目送老妇人走远,忍不住自嘲地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儿。
住的地方还没找到,倒是先买了个茶壶。
何长宜也离开贝加尔旅馆,按照地图上标出的酒店位置,一家一家地找了过去。
但糟糕的是,当得知她是钟国人时,那些酒店都拒绝接待,前台看她的表情像是看到家里粮仓进了老鼠。
莫斯克并不欢迎钟国人。
当何长宜走在街头时,心中浮现出这句话。
一些峨罗斯人在看到她后,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何长宜嘴角抽搐,虽然她确实在火车上一周没有洗头洗澡,但也没有臭到哪儿去吧……
再说了,她还没嫌弃莫斯克荒凉破败呢。
市政像是罢工了一百年,卫生条件直接回到中世纪,遍地小偷流氓,到处都是乞讨的老人和喝得醉醺醺的家伙。
某一瞬间,何长宜以为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了哥谭,下一秒就会有个猫耳coser从天而降喊出那句“滚出我的城市”。
有个拎着酒瓶子跌跌撞撞走在路上的醉鬼,突然一仰脖,灌掉最后一口酒,将空瓶往地上一掼,吼了一句“联盟!乌拉!”
当看到不远处的何长宜,他突然像一台拖拉机似的创了过来。
“钟国骗子!”
何长宜抬起脚,对方的脸主动撞到了她的鞋底上,下一刻倒头就睡,真是让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即使是拎着一袋沉甸甸的卢布,何长宜也难以避免地感到烦躁。
这种被排斥的异类感真是让人感觉糟糕。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街道的路灯坏了大半,只有那么一两盏灯聊胜于无地亮着。
何长宜漫无目的地走在莫斯克的街头,当路过一处公墓时,有种到墓地凑合一晚的冲动。
——要是有人敢来抢劫,她就让对方见识见识什么叫钟国特色闹鬼。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在何长宜的头肩处落下薄薄一层。
前方一处建筑虚掩着门,温暖的灯光溢了出来,隐约能听到柔和的音乐声。
何长宜全身都冻僵了,再走下去,明天她就能送给莫斯克人民一份来自钟国的活体冰雕。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甭管里面是什么情况,就算用卢布砸,她也要砸个位置出来。
甫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这特娘的怎么会是教堂???

教堂里正在免费发放救济粥。
来领粥的多是老人和小孩,还有几个颓丧的中年人,几乎没有年轻人。
作为年轻力壮却臭不要脸来吃救济的小青年,何长宜被塞了一碗粥,接着就被嫌弃地打发出了门。
她站在街上,对着手里这碗内容物不明、三分像粥七分像呕吐物的玩意发呆。
不是,本地天父耳朵也太好使了吧,她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他老人家还真显灵啊?!
何长宜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粥,下一秒就全吐了出来。
虽说是免费的,但这粥也太黑暗料理了吧!
发霉的麦粒,用来增稠的木屑和锯末,还有诡异的酸苦味
——拿这玩意儿来喂狗都得算虐待动物。
何长宜捧着一碗冷掉的锯末粥,站在飘雪的街头,感觉她的人生变得和莫斯克一样萧条惨淡。
就算是再挣十一万卢布也拯救不了她受伤的味觉。
“#¥@*%&?”
一道有些熟悉的峨语女声忽然响起,何长宜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是之前卖银茶壶的峨罗斯老妇人。
她严肃而担忧地看着何长宜,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
何长宜说:“……抱歉,但我听不懂。”
老妇人也意识到这一点,直接上手拉着何长宜往某个方向走。
何长宜试图挣扎,老妇人抓着她的手像铁钳,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大通,硬生生把她拽回了自己家。
这是一栋很宽敞的房子,从地毯和墙纸可以看出过去的繁华,但现在却因缺少家具和装饰品而显得空荡荡。
老妇人把何长宜摁坐在壁炉前,将一块厚实的旧毯子披在她身上,又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不容拒绝地塞到她手里。
直到体温开始回升,何长宜才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的冻伤后的麻痒。
老妇人把何长宜扔到壁炉前解冻,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厨房忙活。
何长宜听着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在这栋大房子里检查了一遍。
惊讶却又不那么惊讶的是,这里只有老妇人一个人。
没有埋伏,没有陷阱,也没有小偷和强盗。
墙上挂了许多照片,有老妇人和丈夫年轻时的合照,有斯拉夫金发美人的半张婚纱照,还有一个漂亮的黑发男孩,对着镜头一脸的不高兴。
何长宜看着感觉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站在照片前苦思冥想。
这时,老妇人端着几个盘子出来,大嗓门地招呼她赶紧来吃饭。
一盘黑面包,一盘酸奶酪,一盘西红柿切片,还有巴掌大的一盘香肠薄片。
黑面包旁放了一碟白色颗粒状调味品,何长宜不解其意,老妇人示意她用面包蘸着吃。
她照做,入口后被齁得一个倒仰
——妈的,是盐。
大概是何长宜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苦大仇深,老妇人一贯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大门突然传来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何长宜抬头望去,为了省电,房子里只开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里,她好像看到一头直立行走的……熊?
老妇人高兴地迎上去,两人用峨语说了些什么,期间大概提到何长宜,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
最后老妇人一锤定音,强行把“熊”推到餐桌前,让他和何长宜坐了个面对面,自己则转身进厨房继续切面包。
尴尬的沉默。
何长宜终于看清了熊的正脸,是之前在火车站遇到的黑发灰眸的男人。
这下她终于知道之前看到男孩照片时的诡异熟悉感从何而来。
男人冷淡地看着何长宜,忽然开口。
“你什么时候走?”
何长宜惊讶地说:“你会说中文?!”
男人皱眉,眉毛沉沉地压着眼睛。
“你应该离开。”
何长宜叛逆心起,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
“如果是这位老太太的要求,我会立即离开。”
男人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灯光,投下阴影。
“明天,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他转身离开,不多时,大门处传来开合的声音。
老妇人急急忙忙端着面包出来,见男人已经走了,不高兴地抱怨了几句。
何长宜适时露出一脸无措,老妇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又端来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催促她趁热喝。
这一夜,何长宜睡得不太安稳。
行李袋被她放在床边,手边是她悄悄藏起来的一把切面包的长刀。
不过,天亮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妇人还没醒,何长宜将银茶壶放在餐桌上,轻手轻脚地开门离开。
出门的时候,她又看到了男人。
他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支烟,不知在想什么,香烟积了长长一条灰。
当看到何长宜时,男人微微一愣。
何长宜主动冲男人点头示意,他却垂下眼眸,移开了视线。
一头奇怪但还算英俊的熊……
按照昨天的约定,何长宜来到贝加尔旅馆,那个斯坦人早已等在门口,见到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不等对方说话,何长宜率先开口。
“换汇可以,但要按我说的来。”
贝加尔旅馆后的小巷。
何长宜站在巷口,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不远处传来人声,中文多,峨文少。
斯坦人看看何长宜,再看看小巷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但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钟国女人拿着的行李袋上,眼睛一转,还是舍不得这难得的好机会。
何长宜也在打量斯坦人,他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牢牢抱在胸前,眼睛滴溜溜地转。
“先点美金,再点卢布,数量无误后交换。如果中途出现任何意外,交易立刻终止。如果你拿出的美金哪怕有一张是假.钞,交易也马上终止。”
斯坦人脸上堆着笑,用生硬的中文说:
“真的,没有问题,不骗人。”
何长宜不答,只是伸出手,示意对方将价值十一万卢布的美金拿出来。
斯坦人打开皮包拉链,从中小心地拿出一卷用皮筋捆好的美元,毫不犹豫地递过来,由何长宜亲自点数。
拆开皮筋前,何长宜注意到这捆美元最外面放着的价值一美元的钞票。
她看了一眼斯坦人,对方若无其事,像是不觉得将面值最小的钞票放在最外面有什么问题。
何长宜在心中记下这个疑点,随即拆开皮筋,将每张钞票单独拿出来检验真假,并不厌其烦地用笔将钞票的号码记录下来。
见状,斯坦人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盯着何长宜,像是生怕她趁机昧下几张美金。
何长宜不紧不慢地点数,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验完全部钞票。
斯坦人拿来换汇的美金不是七张面值一百的,而是有1刀,有10刀,也有100刀。
他的解释是这些美金也是他从别人手中换来的,因此比较零散——何长宜对此持保留态度。
数完后,何长宜将钞票递还过去,斯坦人拿出一个新皮筋将钱捆好。
数钱还在继续,这次是卢布。
十一万的卢布花了一段时间才数完,斯坦人看上去很满意,当即就要拿一卷美元来交换。
何长宜却叫停了。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斯坦人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
“当然是美元……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长宜歪了歪头。
“美元?”
她不紧不慢地反问:
“是价值七百刀的美元,还是价值七刀的?”
斯坦人强笑着说:
“当然是七百,你数过的。”
何长宜一脸诚挚的疑惑。
“你都切汇了,哪来的七百刀?要不拆开重新数一数?”
斯坦人终于不笑了。
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放进皮包,僵硬地闭着嘴,一言不发。
切汇是黑市术语,指的是在换汇过程中一方以违法的手段扣下部分或全部交易钱款。
切汇一行,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是再常见不过,假借换汇的名义抢劫杀人的也不罕见。
在莫斯克,由于在火车上卖完货后携带大笔卢布的倒爷多,专门做切汇行当的骗子也多。
在峨罗斯混的钟国人,要是没遭遇过切汇,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倒爷。
斯坦人死死瞪着何长宜,想不明白自己是在哪儿露了馅。
何长宜善解人意地说: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点专注力和观察力。
从斯坦人拿出一卷美金的时候,何长宜就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
正常来说,人们会将面值小的钱放在最里面,面值大的放在外面。
而斯坦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将1美元放在一卷钱的最外面,而却将100美元放在最里面。
当何长宜数完钱后,斯坦人将钱重新捆了起来,依旧是1美元在最外——即使何长宜已经将钱按面值由小到大的顺序重新整理一遍。
而且他在捆钱时用了一个新皮筋。
一个和之前旧皮筋颜色不同的新皮筋。
到这一步时,何长宜已经完全确定斯坦人就是来切汇的。
他通过皮筋颜色做标记,新皮筋捆的是货真价实的七百美元;而旧皮筋捆的钱就不一定了。
因为不管是1美元,还是100美元,它们的大小和格式没有太大差别。
也就是说,同样最外面是1美元的一捆钱,何长宜亲手验过的与斯坦人最终交给她的完全不同。
斯坦人最终拿来换汇的那捆钱拆开后里面全部都是1美元。
何长宜慢条斯理地解释完毕,斯坦人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应该在何长宜要求在华人聚集的旅馆后换汇时就拒绝的。
但他太贪婪了,见何长宜是连峨语都不会说的新手倒爷,又是孤身前来的异国女人,便自觉有机可乘。
不过现在还不算晚,还有机会补救。
斯坦人抱着皮包,莽撞地朝前,要硬生生挤过何长宜与墙壁的狭小空间。
何长宜并不让开,反而将出口完全堵住。
斯坦人凶恶地说:
“让开!我不换了!”
何长宜却说:
“不,我想换。你不能在浪费了我的时间后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斯坦人凶狠地瞪视着她,皮包里的手蠢蠢欲动。
“你,不想死,就让开!”
何长宜捋了下额前卷发,带着点纵容的无奈。
“我既然敢把你约到没人的小巷,当然有不怕的本事。不过我建议你想清楚,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斯坦人明显没把何长宜的话放在心上。
他始终放在包里的手猛地抽出,拿着一把开刃的匕首,朝着何长宜就扑了上去!
小巷外的人听到几声闷闷的撞击声,之后又传来半声惨叫,狐疑地朝黑洞洞的巷口看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老毛子的地盘不就那点事儿吗?”
“走,一起过去看看。”
“别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巷里,何长宜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踢了踢地上抽搐的人形物体。
“都和你说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这人也是的,怎么就不听劝呢。”
在何长宜以杨大妞的身份短暂下乡期间,由于是剧情以外的内容,她有一定的自由度,便和同样下乡的摔跤教练学了一手。
她悟性高,不怕疼,对人对已都狠,学的速度很快。
教练见猎心喜,甚至想把何长宜招进省队培养。
但因为这不属于原书剧情,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借用一句被用滥了的话,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虽然没能在年代文完结前用摔跤打出一片天地,但现在这不就用上了吗?
何长宜蹲下|身,从蜷缩斯坦人的怀里扯出被他死死护着的皮包,打开拉链,拿出了两卷美金。
“多谢你的慷慨赠与,我就不客气了。”
——黑吃黑怎么了?这叫入乡随俗。
斯坦人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来,目眦欲裂。
“我要报警抓你!”
何长宜肆无忌惮地说:
“那你报警好了,需要我帮你打报警电话吗?”
来到峨罗斯的短短几天内,她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本地警察的不作为。
和他们相比,当初在友谊商店拦住她要查证件的大檐帽都算可爱。
别说斯坦人是个被黑吃黑的切汇骗子,就算他真的是被抢劫了,警察也懒得多管闲事。
斯坦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狠狠地瞪着何长宜。
“难道你就不怕我喊人吗?!”
何长宜直接翻了个白眼。
“那你喊啊,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的。这附近都是钟国人,说不定其中还有被你骗过的呢,你说他们是帮你这个骗子,还是和我一起自助弥补损失?”
这就是何长宜为什么坚持要将交易地点设置在贝加尔旅馆附近的原因。
见斯坦人气得呼哧喘气却一言不发,何长宜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是不是太疼了喊不动?要不要我替你喊?”
斯坦人死死咬住了牙,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何长宜善良地拿皮包盖在他头上,不忍心让他看到接下来残忍的一幕。
下一刻,她猛然下劈一记手刀,让他彻底老实下来。
陷入昏迷前,斯坦人不敢置信地想,这还是以温柔内敛著称的钟国女人吗?!
她和土匪有什么差别?
苏卡不列!

何长宜趁着斯坦人昏睡的这段时间,在贝加尔旅馆门口重新找了个正经换汇的。
这人给出的比价是1:175,比斯坦人说的1:150要低得多,只能换到六百多美元。
但考虑到卢布一日三跌的现状,1:175也还算合理。
毕竟斯坦人不是真心想换汇,而是拿低汇率做诱饵,引贪便宜的人上钩。
何长宜迅速将十一万卢布都换成了美元,她已经看到另外几个斯坦人在旅馆附近四处找人,大概是被她打晕的斯坦人的同伙。
其中有人走进了小巷,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高声的叫嚷,剩下几个斯坦人都跑了过去。
何长宜揣着美元,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来不及说目的地,先忙不迭地让司机赶紧开车。
透过后视镜,她看到斯坦人被从小巷架出来。
他的神情萎靡,眼睛却凶狠地扫视着旅馆门口的钟国人,像是在找什么人。
出租车驶离贝加尔旅馆,后视镜中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
司机开口询问,何长宜猜他应该是问自己要去哪儿。
她将一张纸条递给前排司机,上面是她描葫芦画瓢写下的街道名称。
破烂的出租车在颠簸的路面飞驰,驶过衰败的莫斯克街头。
另一边。
“阿列克谢,你不能总是这样,憎恨你的另一半血统。”
高大的年轻男人皱着眉说:“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矮小的老妇人对这个需要她仰着头才能看到脸的孙子毫不客气。
“不是所有钟国人都是坏人。至少她是个好女孩。”
阿列克谢冷淡地说:
“一个钟国倒爷?”
他不欲再谈这个话题,转而从怀里掏出一摞卢布放在桌上。
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其中几张钞票上沾着血迹。
“您不需要再去卖东西,我可以赚到足够我们生活的钱。”
老妇人脸上露出担忧与愤怒混杂的表情。
“阿列克谢,哪怕饿死,我也不会用一分钱!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教育!你在犯罪!”
阿列克谢只是抿了抿嘴。
“联盟已经完了,峨罗斯也快完了,但我们还需要活下去。”
老妇人沉痛地说:
“阿列克谢,你曾是个军人,你发誓要守卫祖国和人民,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你现在的行为对得起国家吗?”
阿列克谢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量。
“那国家对得起我们吗?!您为国家奉献了一生,但退休工资甚至无法让您不被饿死。我在中东为国家而战,但我的勋章换不来哪怕一块面包!”
空荡荡的房子陷入了死寂中。
阿列克谢率先冷静下来。
“抱歉,祖母。无论如何,我只是想让我们都能活下去。”
说罢,他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拉开大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何长宜惊讶地看着他,她正要举手敲门。
“您好?”
阿列克谢的脸色阴沉。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说过,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何长宜理都没理,灵活地从他的胳膊下挤过去,冲着来门口查看情况的老妇人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一天没有见面,我可真想您!”
她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捧色彩鲜艳的花束,捧到老妇人面前。
“这些花看起来很适合您!”
老妇人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
早上看到放在桌上的银茶壶时,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善良的钟国女孩。
老妇人抱住何长宜,亲热地在对方的脸上左右吻了三次。
她接过花束,忍不住凑上去深深吸了一口。
自从每月的退休工资买不起一条黑面包后,她就再没买过花了,餐桌上的花瓶也早已卖了换钱。
她用峨语说:“谢谢,这花可真漂亮。留下吃晚饭好吗?”
何长宜听不懂,笑得又乖又甜,丝毫看不出之前暴打斯坦人的模样。
阿列克谢冷眼旁观,突兀开口:
“你不能留在这里。”
何长宜脸上带笑,可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不走,要走你走。”
阿列克谢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拉扯何长宜的胳膊,要强行把她拽出家门。
两人身高体型差距悬殊,何长宜简直像是被野兽捕获的猎物。
她下意识要反击,又强行按捺下来,转而露出惊恐的表情,朝老妇人伸出求助的手。
老妇人双手叉腰,眉毛倒竖。
“阿列克谢,放开她!”
阿列克谢没有松手,紧绷着一张脸。
“祖母,她不能留在家里,我会为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老妇人毫不客气地说:
“安全?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危险,我不相信你。”
阿列克谢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受伤的表情,但他很快掩盖下去,绷着脸说:
“不管您同意与否,我都会带走她。”
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何长宜的另一边胳膊。
“你如果今天带走了她,以后都不准再回来!”
祖孙俩僵持起来,最后是阿列克谢先妥协。
“我今晚会留下。”
他看向何长宜,表情冷酷,转用中文说道:
“我会一直看着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何长宜对此只有一句话。
“中文学得不错,再接再厉。”
晚上的时候,何长宜没让老妇人做饭。
来之前她在附近餐厅买了许多食物,有土豆沙拉、鱼肉冻、奶酪饼、炸鸡,以及一份峨汤,一共花了五百多卢布。
这是一顿难得的丰盛晚餐。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一顿美味收买。
阿列克谢坐在餐桌旁,却并不动作,而是审视地看着何长宜。
像一头狼在细细端详猎物。
何长宜恍若未觉,表情夸张地尝了一口老妇人自制的辣根,逗得对方严肃脸上露出笑容,并起身去厨房拿腌好的酸黄瓜。
餐桌上一时只剩下何长宜和阿列克谢两人。
当阿列克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时,何长宜突然开口:
“你是黑手党?”
阿列克谢被呛到了。
何长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多有意思,一头熊却有一个慈爱的老祖母。
不过看起来他正试着切除人性、良知、道德这些乱七八糟又换不来钱的累赘。
之前他在火车站为何长宜解围,将阿迪达斯精神小伙的抢劫目标转到路过的冤大头身上,大概是残存道德的死灰复燃。
不知道他还有多长时间学会不在陌生人身上浪费自己仅剩的善良。
阿列克谢没有回答何长宜的问题。
事实上,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何长宜一眼,便干脆地放下杯子,离开了餐桌,消失在了这座大宅中。
他像一头神出鬼没的灰狼,悄无声息地藏在房间的阴影中,时刻准备咬断进犯者的喉咙。
何长宜也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不过在认识了一个峨罗斯警察后,如果还能认识一位本地黑|帮人士,对她未来的倒爷事业会更有帮助。
黑白两道都有人,不必担心会轻易成为任人宰割的外来小肥羊。
在来老妇人家之前,何长宜去了莫斯克火车站购买返程车票。
她这趟来峨罗斯的目标已经基本达成,摸熟了钟峨贸易这条线,对潜藏的危险和暗流了然于心。
而且首次收益就超过一千三百美元——虽然其中七百美元要感谢斯坦人的“慷慨解囊”。
如果说这次是小马过河的试水,那么下次就是狼奔豕突的大|跃进了。
何长宜需要尽快回国,然后带着更多的货来峨罗斯。
不过,当何长宜将事先写好的购票事宜的峨语纸条递给窗口售票员时,她瞟了一眼,干脆地将纸条推出来。
“нет(没有)”
何长宜早有准备将另一张纸条奉上,问她什么时候有票。
售票员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连说三个“нет(没有)”。
何长宜有些惊讶,怎么会没有票,就算是在国内国际列车车票最紧俏的时候,至少也能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到票。
她还想再问一问,售票员直接忽略,问起了下一个人。
何长宜被挤到队伍外,有些愣神。
这服务态度……很亲切,或者说有点过于亲切了。
国内脾气最差的关系户售票员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接下来何长宜换了几个售票窗口,得到的回答都是“не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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