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接人也只好耸耸肩,心想回去要告诉厂领导,这位钟国小姐既不心软也不手松,看来想从她手里多挖一些钱是没有希望的。
正当何长宜谈得七七八八时,忽然听到解学军在喊她。
“老板!老板!快来!”
何长宜循声走过去,解学军兴奋地指着一辆坦克对她说:“你看!”
何长宜左右看看,看不出这辆坦克和坟场里其他报废坦克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炮管更长、外形更扁?
见她没反应,解学军急道:“这是T-80啊!”
何长宜:“所以?”
T-80怎么了,这里的坦克全是T字辈的,只有编号和外形不同而已。
解学军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用中文悄悄说道:“这是峨罗斯的现役坦克!最先进的那种!不对外出口的!”
何长宜还真不了解这个,就问:“和咱们国家坦克相比起来呢?”
解学军一跺脚,“那哪能比啊,咱们国家最新坦克才是88式,还是用联盟的T-54改的,人家这都到T-80了,根本比不上啊,和人家差一代呢!”
何长宜明白了,问他:“你想把这辆坦克弄回去?”
解学军疯狂点头,忐忑而期待地问道:“能行吗?这可是现役坦克啊!”
何长宜露出笑容,斩钉截铁地说:
“当然不可能!”
她要怎么向中峨两国海关解释?
难道她要说“嘿,别看这玩意长得像坦克,实际它只是一整块废钢啊!”
解学军身后无形的尾巴耷拉了下来。
“真不行吗?这坦克的火力、防护还有机动性都比咱家的好,要是能弄回一台T-80的话,说不定咱家的坦克也能升级换代了呢。”
何长宜简直要幻视眼前站着的是一只人形小土狗了。
解学军恋恋不舍地看向T-80,即使隔着墨镜,他炽热的眼神也能熔化装甲。
“要是咱家的武器装备也有前联盟这么先进的话,说不定咱们的货轮就不用在海上漂着了……”
……这谁能忍!是个人就不能忍啊!
何长宜叹了口气:“囫囵个的是拿不回去了,不过拆成零件倒还有希望。”
虽然理论上陆战坦克和海军应该没关联,可要是能让新一代坦克的研发少走一些弯路,省下的经费是不是可以用在其他的项目上,比方说航空母舰?
要不然大黑鱼也行啊!要是给霉国家门口堵上一排核|潜艇,就不信他们还有余力在公海上耀武扬威,也省得总有国家笑话老钟的潜艇是拖拉机,在水下噪音大到不需要声呐探测。
解学军兴奋地摘下了墨镜,自告奋勇地要去找对接人,把T-80一起打包带走!
何长宜拦住了人。
“这可不行,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今天什么都别想带走。”
她都能猜到对接人要说什么了——“什么,T-80?不不不,这可不行,这是我们国家的现役装备,我要是把它卖给外国人的话,我就要上军事法庭了!等等,你该不会是霉国人派来的间谍吧?!”
解学军傻眼了,“那要怎么办?”
他一时慌乱,甚至举一反三,想到自己盯了T-80这么久,对接人说不定早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呢!
何长宜说:“不要紧,走,我们把全部型号的坦克都看一遍。”
她带着解学军在坦克坟场里散步,还拉上了两个峨国保镖,对接人不明所以,也跟了过来,
何长宜溜溜达达的,看看这个坦克,又敲敲那个坦克,时不时还问一问对接人,坦克是什么型号,全车重量多少吨,能拆出多少废钢。
坦克坟场里的坦克有一战的,有二战的,还有中东战争的,对接人对这些五花八门坦克具体参数并不了解,紧急叫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员来讲解。
说来也巧,何长宜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台奇形怪状的半成品坦克,看起来像一个竖起来的轮胎。
众人皆啧啧称奇,就连对接人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坦克。
老技术员解释道:“这是球形坦克。”
何长宜惊讶道:“你们居然也发明出了球形坦克?”
老技术员坦然地说:“我们没有发明出来,这只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球形坦克据说是二战时德国的产品,被联盟从关东军那里缴获,而联盟也打算生产一款球形坦克,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最后只停留在设计阶段,并没有生产列装。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坦克坟场里发现了一台试验品球形坦克,论猎奇程度,远超全场主战坦克。
何长宜兴致勃勃地说:“这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坦克,你们愿意把它卖给我吗?我要摆在别墅里,让每个客人都看到它!”
她给出了一个远超同等重量废钢的买价,对接人欣然答应。
反正现在也没人想真的制造球形坦克,不如将这个失败品卖个好价钱。
何长宜继续兴致勃勃地在坦克坟场里逛,陆陆续续挑出几个奇形怪状的坦克,大都是一战二战的老古董,在室外风吹日晒,耗子做窝鸟搭巢,只剩下空壳了。
对接人欣喜极了,可算有冤大头花高价买这些破铜烂铁,只要何长宜开口,他一概同意。
最后何长宜走累了,随手一指路边的坦克。
“还有这个,我总得给客人们看点正常的坦克。”
对接人随便看了一眼,和之前一样答应了,甚至还殷勤地问要不要今天就派车将这些坦克都拉到她的地盘——可千万别过了一晚,冤大头醒过神要反悔啊。
只有老技术员在认出坦克型号后,敏感地看向何长宜。
何长宜像是没注意他的视线,摆了摆手说:“不,我可不能就这么把武器摆到屋子里,至少你们得先检查这些坦克的炮筒里没有弹药。”
对接人拍胸口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话是这么说,他马上就安排人对这几辆坦克进行检查,其实他也不太能确定这些坦克的弹仓是不是都清空了……
老技术员悄悄提醒对接人:“那里面有一辆T-80!”
对接人不耐烦地说:“那又怎么样?”
老技术员急道:“这是现役装备!禁止对外出口!”
对接人说:“听着,老伊万,只要能卖成钱,别说只是一台报废坦克,就算是刚下生产线的全新的坦克,只要有人买,我就会卖。”
老伊万说:“这是违反保密条款的!军事法庭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对接人说:“让他们去追究!没有工资就没有保密条款!别说她只是一个钟国商人,就算她是霉国间谍,我也不会介意!”
老伊万沉默了,对接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太多,我们只是普通人,总要吃面包的,当然,要是能配上蛋黄酱和香肠就更好了。”
当何长宜离开科夫罗夫市的时候,吉普车后面跟着几辆巨大的平板拖车,绿色篷布紧紧地盖在上面,谁也看不清车厢里装的是什么。
吉普车内,解学军按捺不住兴奋,频频从后视镜去看拖车,兴奋得脸都是红的。
“老板你太厉害了,就这么把T-80买回来了!”
她甚至都没花什么口舌,只是在坦克坟场里逛了两圈,说了几句话,就让对接人热情奉上T-80坦克,甚至都没有问她买回来要干什么!
这可是峨军现役坦克!最先进的第三代坦克!第四代坦克还在图纸上!
何长宜懒洋洋地靠着窗户,没有一丝兴奋。
“买回来容易,运回去难。”
解学军说:“拆!拆成零件,混在废钢里跟船一起运回国!”
这是之前老板说的,只要拆得够稀碎,就不怕海关检查,难不成他们还能将铁板螺栓拼成完整的坦克吗?
可何长宜却有点想改主意。
“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完整坦克,就这么拆了多可惜啊,万一丢点零件,运回国装不起来怎么办?”
解学军:“?”
何长宜下定了决心:“我得找人帮忙。”
她想明白了就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徒留解学军挖心挖肺地好奇。
谁啊,到底是谁啊,谁能帮忙将一台现役主战坦克运回国?
回到弗拉基米尔市时,何长宜安排人将坦克卸到废钢堆场,这里现在被围了起来,有专门的保安带枪巡逻,不用担心有人来零元购。
她则回到办公室,用开通了跨国通话功能的电话机娴熟拨出一个国内号码。
“喂,是我,我刚买了一台T-80坦克,你要不要?”
现役!主战!坦克!
每一个词单拎出来都是在他的神经上反复横跳, 更何况还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第三代坦克!
现在钟国列装的88式坦克才到第二代,全世界也就只有个位数的发达国家列装了第三代坦克。这些国家即使对外军售,也只肯卖“猴版”坦克, 也就是低配简化版本。
就算联盟解体, 原加盟国开始大量出口苏式装备,出口的坦克也是T-72这种类人猿版本,其装甲、火炮等配置远不如“人版”T-80坦克。
因此, 一辆没有简化的、配置齐全的第三代坦克的价值不言而喻, 丝毫不比等重量的金子低。
严正川一嗓子嚎出来,办公室众人纷纷看过来, 他朝众人摆摆手, 拎着电话机走出去,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线。
他站在走廊上, 捂着话筒低声道:“你还说自己不是军火商!”
跨国电话的另一端, 何长宜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而愉快,丝毫不考虑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震撼。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见人就解释我在峨罗斯收废品。反正, T-80我买回来了, 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拆了当废钢。”
这还用问!
作为军队子弟,严正川比谁都了解第三代坦克的重要性,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国家能够拥有一台真正的第三代坦克。
远的不提,就说在不久前的海湾战争, 霉国的人版M1吊打伊国猴版T-72, 这还是双方同为第三代坦克的情况下, 战斗力都如此悬殊,更何况是相差了整整一代的坦克。
要是能搞回国一台第三代坦克,由军工专家进行拆解逆向研究, 不知能少走多少弯路!
严正川斩钉截铁地说:“要!当然要!”
话筒另一头,何长宜像是在笑。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负责运回国,你负责和咱爸解释,坦克能不能顺利进家,全靠你了二哥。”
严正川:“……等等,你什么意思?”
何长宜理直气壮地说:“就算我能搞定峨罗斯海关,我也搞不定国内海关啊。再说了,你总不能指望我敲锣打鼓地把绑了大红花的坦克送到军区门口吧。”
严正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吐槽:“那像什么样子,又不是地方过年来送猪慰问。”
何长宜说:“差不多,反正都是来慰军,钢猪也是猪嘛。”
严正川叹了口气,说:“行了,我知道了,我替你和爸说。”
他顿了顿,又狐疑地问:“你这坦克是合法渠道买来的吧?”
何长宜不答,留出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后才慢悠悠地说:“你猜?”
严正川:……他猜个屁!
就算真是非法渠道买来的坦克,难道他就舍得拒绝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老毛子找上门来,他们也只能带回去一堆零件。
至于好端端的坦克怎么被拆成了稀碎,别问,问了也不说,再问就是,坦克来的时候就是散着进国门的(……
挂断电话,严正川在办公室一秒都待不下去,请了假就走。
夜长梦多,他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严父。
至于严正山——算了,他一个小中校,级别不够,这种大事儿就不带他了。
当严父得知何长宜买回来一台T-80坦克,他缓了缓神,摸出香烟,又摸出火柴,打火时几次没打着,索性叼着烟,匪夷所思地问严正川:
“你说,正月她在国外干的真不是军火生意?”
严正川拿过火柴,替严父打着了火。
“我原来是确定的,但现在也说不准了。不过甭管她干的是什么生意,那可是T-80啊!”
严父吸了口香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再次开口。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找回来的不是正月,而是别国的间谍?这次的坦克是个陷阱?”
严正川:“我亲眼看着她抽的血,亲自把血样送到研究所,DNA鉴定也显示她确实和妈有亲子关系,不可能不是正月。”
严父沉思,脑子一抽,然后问了个蠢问题:“但我没有和她做过DNA鉴定,你怎么能百分百确定她就是我的正月呢?”
严正川:……
他作势要站起身,“这事儿你得跟我妈说去。”
严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扔了烟,伸手去拉严正川,“坐下,坐下,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严正川说:“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人家又不是上赶着来认亲,要不是我特地跑峨罗斯一趟,正月她压根就没打算找亲人,人家自己过得好的呢,连女婿都选了几个预备役……”
严父立即打断他的话,连声追问:“什么女婿,什么预备役?你见过了?小伙子都长什么样,家是哪儿的,是钟国人还是外国人?到哪一步了,要结婚?那得赶紧准备起来嫁妆了。男方家长也要见一见,不能让他们以为正月娘家没人,到时候你和你哥,再叫上几个堂兄弟,咱们一大家子都去。”
严正川:“……爸,咱还是说坦克吧。”
在经过反复的怀疑与自我怀疑后,严父终于接受了他认出来的闺女就是这么一号能把第三代坦克弄回来的厉害人物。
不过在坦克到港前,这件事还需要保密,以免途中发生事端。
严父让严正川带着两位坦克方面的军工专家前往弗拉基米尔市,实地查验这辆T-80坦克,确定真伪,并评估坦克的完整程度。
除了一通海外电话,他需要更详细的报告来上报给中央和军|委。
当严正川和军工专家搭乘前往莫斯克的飞机时,何长宜在接到一通电话后,也来到了莫斯克。
莫斯克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夏天阳光转瞬即逝,留下漫长的寒冷和潮湿。
莫斯克河两岸的路湿漉漉的,河水的气味不算好闻,大概是埋葬了太多不甘的灵魂。
何长宜站在河边,有点冷,她跺了跺脚。
有人从身后靠近,何长宜敏锐转身,一只手插在口袋中,是个很方便拔枪或者拔刀的姿势。
来的人不是小偷,也不是乞丐,而是穿着黑色风衣的安德烈,金发柔软地垂在脸侧。
他一贯的没什么表情,但莫名却能让人感到平静舒缓,大概是因为他在看到何长宜时弯了弯的眼睛,蓝色的眼睛像在闪闪发亮。
何长宜要开口打招呼,安德烈却先一步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了她,摸起来有点烫。
“这是什么?”
何长宜好奇地问,随手就打开了纸袋,里面是刚出锅的甜甜圈。
安德烈说:“尝一尝,这是莫斯克最正宗的甜甜圈。”
何长宜一边想甜甜圈还有什么正宗不正宗的,一边不客气地拿出一只甜甜圈,快活地咬了一口。
唔,高热量的糖油混合物果然是人类基因中不能抵挡的美味啊。
油炸的面包圈上撒了细细的糖粉,微微烫口,吃完后全身都暖洋洋地热了起来。
两人慢慢走在河边,安德烈没有说话,何长宜便也没有开口。
灰蒙蒙的天色,黑色的河水,似有若无的雾气,空旷的河堤,只有安德烈的一头金发是明亮的。
过于寂寥的环境,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总也掌握不好,越走越近,身体碰到了一起,然后再假装若无其事地拉开距离。
何长宜就正在假装。
不知不觉间,她和安德烈靠的太近,衣服相互摩擦,发出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河边格外响亮。
安德烈突然说:“我想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何长宜转头看他:“谁?”
安德烈不答,却突兀提起另一件事。
“你找了一些保镖,为什么不带他们来?”
何长宜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她这次来莫斯克可没带保镖。想一想,大概是弗市的家伙们太殷勤,又或者是他太关心。
他总是过于关心。
何长宜说:“我来见你,我相信你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安德烈露出一个极短暂的笑,何长宜有些稀奇地盯着看,他不是个经常笑的人,是巡逻的小警察时就很少笑,后来成为警官后更是仿佛忘记了要怎么笑。
安德烈低声地问:“在看什么?”
何长宜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直接地说:“你真应该多笑一笑。”
于是安德烈就从善如流地又笑了笑,看起来有些柔软,也有些陌生。
“我为你找了一位比退役军人更有用的保镖。”
安德烈说:“他带来了一份见面礼,是关于上次的小偷。”
何长宜问:“有人把彩电的消息告诉了小偷?是谁?”
她就知道!如果没有内部消息的话,这帮小偷怎么就这么精准地在偌大的弗拉基米尔市里挑中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店,而且是挑在彩电入库的时候。
要知道装彩电的纸箱从表面上看和装杂物的箱子没有任何区别,不管是文字还是图案,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彩电。
小偷们第一次盗窃受挫,不想着换一个软柿子,反而和她杠上了似的,不仅盯着她的仓库不放,更是在大促销清空仓库后,追到了她租的房子。
就算弗市没几个钟国倒爷,也不至于就锚上她了吧?
何长宜在弗市的打扮一向走刚健朴实风,经常穿着一身下车间拧螺丝也毫不违和的衣服,就算是想象力最丰富的顾客也猜不到面前正扛着箱子的人是个身家千万的暴发户。
所以,到底是谁透了她的家底?又是谁引来了小偷?
何长宜看向安德烈,他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
“抱歉,这大概与我有关。”
何长宜说:“但你之前甚至从来没有出现在弗拉基米尔市。”
安德烈却说:“不需要出现。”
何长宜挑眉不解,安德烈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你见到他就会明白。”
何长宜没有想到, 这还真是只要她见到人就会明白。
警察局监禁区,气味不算好,到处都是脏兮兮的, 看起来像是自建成以来就没清理过, 任由犯人随地便溺。
监区里犯人不少,个个奇形怪状,鼻青脸肿, 但在一群人中, 何长宜第一眼就看到了目标。
他被剥了制服,颓丧地坐在角落, 低着头, 双手反复搓脸。没有帽子遮掩,秃头格外显眼。
更让人瞩目的是他那副神情, 像是被拔了毛的秃鸡, 巨大的鹰钩鼻丧气地倒塌下来,歪歪扭扭横在脸上。
何长宜问:“是他?”
不等安德烈回答,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是他。”
这家伙从开始就试图以护照的借口勒索她, 也不算奇怪, 许多峨罗斯警察都想做和他一样的事,只不过他们都没有他这样坚持。
或许是因为曾经同样在火车站巡逻的同事升职速度过快,而她偏偏被这位同事另眼相待。
他报复不了同事,不能也不敢, 目标就转向了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们不会去恨远方的国王, 但是会恨邻居家的母鸡多生了一个蛋。
安德烈站在何长宜身后,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位前同事。
何长宜问:“这家伙是以什么罪名被逮捕的?”
安德烈说:“罪名很多。”
他的语气像是去菜市场挑卷心菜,“你可以挑一个喜欢的。”
何长宜兴致寥寥, “算了,我对痛打落水狗没有兴趣。”
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听起来就很乏味。
更何况,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德烈就不会让他好过的。
他找错了报复对象。
何长宜最后看了一眼鹰钩鼻,率先离开了这处气味过于糟糕的密闭空间。
除了鹰钩鼻警察,安德烈还带她去见了另一个人,也就是这份见面礼的主人。
“嘿,您好,真高兴见到您,您本人比照片上要有气势得多,真不愧是莫斯克数得上的钟国商人。怎么样,您对我的礼物还算满意吗?”
一名面目平淡到近乎模糊的褐发青年,毫无记忆点的长相和打扮,像是大街上会遇到的任何一个峨国人,技艺再好的画家也无法为他画出一副有辨别度的肖像。
虽然长相平平,但这人是个爱说笑的性子,在峨罗斯这种人均棺材脸的地界相当稀罕,他一天笑的次数大概就用光了不少峨国人全年的发笑额度。
何长宜还挺稀奇的,笑眯眯地问他:“你见过我的照片?除了海关以外,我不记得我在峨罗斯的其他地方留下过照片,所以,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褐发青年的眼睛灵活地一转,“像您这样美丽而富有的女士,总有一些仰慕者想要珍藏您的照片,这并不奇怪啊。”
他还去问安德烈:“你说是吧,安德留沙?”
安德留沙?很亲密的昵称啊。
何长宜去看安德烈,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介绍:“米哈伊尔,以前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
国家安全委员会?
一个拗口而陌生的名词,至少何长宜在来到峨罗斯后还从未听说过这个机构,也没和这个机构打过交道。
褐发青年相当热心地插了一句:“也就是克格勃!如您所见,我是一名失业的契卡。”
何长宜:……真是长见识了,她还从来没想过能见到这样一位热情开朗的克格勃。
褐发青年,也就是米哈伊尔,作为一名前联盟小公务员,他所任职的国家安全委员会被裁撤,不幸失业,如今为了糊口,只好来社会上寻找工作机会。
比方说,为一名富有但还不够习惯富豪生活的钟国商人担任安保人员。
在国家安全委员会整体被裁撤后,一部分克格勃进入了新成立的对外情报局和联邦安全局,而另一部分则被迫下岗。
下岗的特工能做什么呢?
职业杀手?成立私人安保公司?或者索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转投敌国,摇身一变成为詹姆斯邦德,坐拥美女豪车。
不过对于一名不满三十五周岁、资历尚浅的年轻克格勃,外国情报部门对米哈伊尔的兴趣寥寥,他们给出的薪资不够丰厚,至少不够让他叛国。
要让人卖国,怎么着也要把钱给够,不能为了史密斯专员的钱包,就辜负投效党||国的有志青年嘛。
那可是他挚爱的祖国母亲啊——得加钱!
但如果雇主是一位钟国豪商就不同了。
首先,她给的钱多;其次,工作危险系数低;再次,她给的钱真的很多。
米哈伊尔殷勤地说:“我曾在第五总局工作,无论您想做什么,我都可以为您达成。”
第五总局,也就是联盟的秘密警察局,祖师爷是贝利亚,联盟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特务机关。
何长宜用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已经雇佣了十位保镖,说实话,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再雇佣一位前克格勃。”
看起来雇主本人并不是很想发出这份offer。
米哈伊尔更殷勤了。
“您有没有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何长宜说:“当然有。”
这话说的,她就算再能干,也不能垄断倒爷这一行啊。
米哈伊尔脸上露出笑,“您有没有敌人?他们垂涎您的财富,偷盗抢夺陷害谋杀,严重威胁您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何长宜说:“有过。”
不过这些人都已经被她解决了,不是在投胎的队伍里,就是在监狱的牢房中,总之,活着的能喘气的里面,暂时还没有人能威胁到她。
当然,在现在的峨罗斯,要是再随机刷新出一群小偷强盗劫匪或者收保护费的黑|帮也不奇怪。
米哈伊尔的笑容加深了。
“您有没有遇到勒索的官僚?明明是一些很简单的事,可他们偏偏要为难您,拒绝签字,拒绝盖章,索要钱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不做,啊不,他们会积极地罚款,挥舞着罚单冲进您的办公室。”
何长宜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能做什么呢?”
米哈伊尔的嗓音变得高亢起来。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不管是杀了他们,伪装成心脏病发——”他看到何长宜的脸色,灵活地改变了接下要来说的话,“或者是监视窃听他们,发掘他们的把柄,让他们不得不服从于您。”
何长宜没说话,懒洋洋地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并不心动。
米哈伊尔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没什么底气地说:“我还可以为您分析国内外政治经济和军事领域的情报……”
何长宜敲着桌子的手一停。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米哈伊尔像是被鼓励了,声音再次高昂起来:“我在学校里拿过情报学的最高分!”
何长宜起身,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德烈也一同站了起来。
“米哈伊尔先生,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向褐发青年,他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睛却不是,有种奇异的老辣和狡猾,在这张年轻的脸上看起来违和,又不那么违和。
米哈伊尔也站了起来,拿下帽子向何长宜行礼。
他微微躬着腰,眼睛自下而上地看过来,轻快含笑道:
“那就如您所愿。”
安德烈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依旧是那辆黑而亮的伏尔加,萧瑟破败的莫斯克街头,看起来像是在另一个图层。
安德烈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扶着方向盘,侧头看向副驾驶位的何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