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by吹笛人
吹笛人  发于: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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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打开茶柜,将一包最便宜的、平时用来糊弄不懂茶老外的叶子茶丢给周诚,他自来熟地拿出自带保温杯满满泡了半杯的茶叶,满足地吸溜一口。
“还是这个味儿正!”
从紧张的押送中缓过神后,何长宜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房间,轻声地问周诚:
“你打算怎么带他回国?”
说起这个,周诚也有些挠头。
“原本是打算坐火车,可这家伙不老实,我怕他在火车上嚷嚷起来……要是车上的老毛子多管闲事就糟糕了,毕竟还在人家地界上,钟国警察没有执法权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以蔡才书的精明程度,不难猜出周诚是以私人名义来到峨罗斯,没有在国外逮捕抓人的权力。
虽然何长宜在来办公室的路上将蔡才书伪造成醉汉,又用骗婚基佬的劲爆八卦转移了出租车司机的注意力,但回国的火车足足要走六天六夜的时间,难免不会发生意外。
周诚头疼地说:
“你说咱家怎么就和老毛子没官方合作呢?要是能跨国办案,也就不发愁这事儿了。”
何长宜问他:“能不能直接让峨国警察逮捕蔡才书?”
周诚说:“现在谢里可夫斯基已经被莫斯克警察逮捕了,要是蔡才书也被这边的警察带走,那咱家的案子就办不下去了,犯罪嫌疑人都在国外,没米下锅啊。再说了,家里还有二十多个受害人家庭等着呢,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啊。”
何长宜皱眉想了片刻,对周诚说: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个人,或许他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何长宜穿上大衣离开,周诚在她后面追着问:
“我能不能用你办公室的电磁炉做饭啊?天天吃老毛子的饭,吃得我嘴里快淡出个鸟了!”
何长宜没回头,随意地摆了摆手:
“用吧,做完了给我留一份菜。”
周诚格外响亮地应了一声。
“哎!”
将整个火车站翻了一遍后,何长宜终于在偏僻无人的角落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安德烈!”
金发的警察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何长宜走到他面前,再次喊了一声。
“安德烈。”
安德烈不得不看向何长宜,表情冷淡而疏离,像是一个陌生人。
或者还不如陌生人
何长宜问他:“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呢?”
安德烈抿着嘴,垂眸看向地面,不肯与何长宜对视,半响,他才低沉地说:
“我想,我并不适合做你的朋友。”
这段时间以来,安德烈一直避着何长宜,虽然由于办公室就设在火车站附近的原因,她在这里出现的频次比以往更高,但反而更少有机会遇到安德烈。
有时何长宜在人群中远远看到安德烈的身影,他分明也看到了她,而下一秒,他像一滴水般消失在人来人往中。
如果一个人存心要避开另一个人的话,偶遇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巧合是上帝的玩笑。
但上帝不会总开玩笑。
何长宜知道,之前她逼着安德烈将自己引荐给勃洛克局长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打碎了他。
像一只鸟,打着义正辞严的旗号,将快乐王子身上的宝石一颗一颗地撬下来,直到他从光彩夺目变成灰暗死气的雕像。
她抢走了安德烈的宝石。
“安德烈,我很抱歉……”
安德烈打断了何长宜的话,这是他头一次做出这种不绅士的行为。
“不,不需要道歉,这与您无关,只是我们的观念不同。”
何长宜看向安德烈,他终于抬起眼睛,不避不让地与她对视。
“我们是两条相交线,起点和终点都相差很远,只是在命运的指引下,偶然地交汇。但我们终将要去往各自的人生。”
何长宜有些难过,轻声地说:
“安德烈……”
安德烈狼狈地转开了视线,看向远处的虚空。
“我知道这不是您的错,我不应该将一切归罪于您。从根源上来说,这是我们国家的问题,是社会逼迫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明白,但……对不起,我留在了旧时代。”
如果不是因为莫斯克无处不在的黑警,如果不是因为小偷强盗和骗子在这里肆意妄为,没有人喜欢与权力媾和的滋味。
安德烈像是在清醒地用刀切开自己。
何长宜所做的不过是逼迫他亲眼去看世界真相,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安德烈不再看何长宜,他甚至侧过了身,防御般地用更多的背部来面对她。
“我想,就到此为止,请您当作没有认识我。我很抱歉……”
安德烈像是彻底下定决心,抬脚要离开,然而,就在此时,何长宜从背后抱住了他。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将脸埋在安德烈的背上,声音闷闷的。
“我做错了事,虽然你愿意原谅,但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我不想祈求你的原谅,相反的,我请求你将原谅收回去,然后继续怨恨我。”
“但请不要离开。”
“我需要你。”
安德里僵硬地站在原地,明明她拥抱的力量很小,像是一扯就断的蛛丝,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太过温暖。
是他一直以来所渴求但又无法得到的,温暖到甚至有些过热,让他能清晰地听到耳旁蓬勃的心跳和血流冲刷的声音。
让他感到羞愧。
“请保持恨我的心情,但不要当作一切没有发生。”
何长宜轻声地说。
“我宁愿你恨我,而不是彻底放弃我。”
安德烈低下头,她的手环抱在他的身前,细白而柔弱,像是可以轻易被打碎。
但他知道,她分明是强硬的,拥有一颗坚不可摧的心,以及在任何时候被打倒后仍然可以爬起来的钢筋铁骨。
“我……”
何长宜捂住了他的嘴。
她转到安德烈的面前,皱着眉,仰头看着他。
“别说,拜托你什么都别说。”
安德烈慢慢闭上眼睛,听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用力扯下何长宜的手,推开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保持合适的距离。
“对不起,我不会原谅,我也不能答应……”
他的话音未落,何长宜忽然踮起脚尖扑了上来。
一个吻。
轻柔而强硬,不容拒绝却又柔情万分。
安德烈制止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像是中了咒语,无法再移动一分一毫。
何长宜慢慢离开,手轻抚着他的脸,呼吸相闻。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的话像是一阵短促的风,吹进了他的耳中。
“你必须答应。”
何长宜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安德烈没有动,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命运。
残酷的。
不可抵挡的。

几天后, 周诚押送蔡才书回国。
莫斯克火车站,蔡才书双手被拷身后,披了一件军大衣, 左右两边分别是周诚和回国作证的留学生代表小赵。
这几天,周诚好好给他普法了一番, 让他深刻理解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蔡才书唯唯应是, 自称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一定会老老实实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不会再试图逃跑。
不过他的话没什么可信力,来火车站的路上,周诚时刻紧盯, 但凡蔡才书有任何异常举动,他立刻就要采取行动。
小赵被紧张气氛所感染,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 若附近出现老毛子,他便赶紧挡住蔡才书的视线。
而蔡才书不知是认命了, 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竟然就这么顺从地被两人带到了火车站。
候车室的角落, 周诚和小赵一左一右将蔡才书夹在中间, 离同车的其他乘客颇有一段距离。
眼见离发车时间越来越近,小赵忍不住问周诚:
“周哥,何姐还来火车站送咱们吗?”
候车室里的人不少,大多是高鼻深目的老毛子, 只有寥寥几个东亚面孔, 周诚一行三人显得格外显眼,不断有人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们。
周诚的神经绷得很紧,时刻关注周围环境和蔡才书动向, 在听到小赵的话后,他随口道:
“不来了吧,她生意那么忙,咱们几个大男人回国还需要送站吗?”
小赵有些怅然,旋即又打起精神。
他接下来还要在莫斯克读一年预科和四年大学,有的是和何姐见面的机会,不差这一次两次。
蔡才书低着头,眼角余光偷瞄周诚,又悄悄去看检票口的毛子站务员。
这三人中,就属他的峨语说得最顺溜,这一路上,不会有下一个何长宜往他身上泼脏水了……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小时,站务员开始检票,乘客排着队鱼贯而入。
周诚特意留到最后才去检票,将三个人的火车票递给站务员。
站务员一边查验火车票,一边好奇地打量蔡才书。
他的手被拷在身后,肩上搭着军大衣,两只袖筒空空荡荡,乍看起来像是双臂截肢的残疾人。
站务员友善地问了一句:
“他是否需要帮助?”
周诚听不懂,而小赵听得半懂不懂,大概明白意思,急忙用峨语说道:
“不,不。”
而蔡才书此时终于找到机会,猛地抬起头,冲着站务员用峨语大喊:
“我需要帮助!他们是坏人!救我!”
站务员惊愕不已,周即使听不懂峨语,也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蔡才书,你这是在拒捕!要罪加一等的!”
蔡才书也不装了,面目狰狞地说:
“偷偷摸摸来莫斯克抓人,谁知道你是不是真警察,我还说我是警察呢!再说了,你当我傻啊,谁不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要是真跟你走了才要倒霉呢!”
他转头就用峨语对站务员说:
“快点救我!”
周诚又急又气,想要控制住蔡才书,被站务员误以为他是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下意识地要阻拦。
小赵慌张地用蹩脚的峨语解释:
“他在说谎,我们不是坏人!”
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有已经进站的乘客,也有拿着对讲机的站务员,像是一个因蔡才书而起的小小漩涡,将要发展壮大成为搅动整个火车站的龙卷风。
就在混乱之际,何长宜的的声音响起。
“请冷静,这是一场误会。”
她穿着一件极为端庄典雅的黑色大衣,戴着金丝眼镜,头发优雅挽起,看起来像是一位政府官员,又像是大学教授。
小赵喃喃道:
“……何姐?”
何长宜快步走到站务员面前,神色疏离而严肃,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
不管是她昂贵的穿着,还是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气质,都让站务员下意识以更加礼貌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女士。
“女士,您说这是一场误会,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
何长宜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站务员,而对方在翻看后,表情从震惊到了然,最后客气地将文件还给她。
“我明白了,这的确是一场误会。”
蔡才书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明明刚才站务员已经打算要帮他了,怎么突然就转了态度?
“她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千万不要上当!快找人来救我!”
站务员嫌弃中带着同情地看了蔡才书一眼,转而对小赵说道:
“你们应该在火车上控制住他,不要给其他乘客带来麻烦,否则还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误会!”
小赵不明所以,但见站务员态度改变,赶紧先答应下来。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周诚的注意力却放在远处的峨国警察身上。
他心里嘀咕,没这么倒霉吧,马上就能离开莫斯克了,不会这会儿被本地警察给拦下吧……
而峨国警察却并不动作,停在了离几人不远处位置,恰好处于视线盲区,要特地调转方向才能看到他。
当蔡才书在检票口撒泼打滚时,他似乎并不在意,像是略过一团空气,视线最终落在一旁的何长宜身上。
见他没有上前拦人的意思,周诚的警惕心稍微放松了一些,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个外国同行。
他长着一张格外英俊的脸,但又不像大多数斯拉夫人长得那么粗糙狂野,而是柔和而精致,苍白的皮肤,蓝色的眼珠子,以及与金发同色的眉毛和睫毛,看起来像是童话中的王子走入现实。
而他的气质却是压抑而内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他,而他无力逃脱。
周诚忍不住啧啧称奇,就这长相,当个电影明星不是轻轻松松的,何苦要干警察这种劳心劳力还没钱的活儿呢。
注意到周诚的视线,金发警察的目光从何长宜身上转了过来,冷淡地看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似乎在打招呼。
周诚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也赶紧冲对方点点头,顺便送出一个来自北方大汉的爽朗大笑。
而金发警察却没有回之一笑,而是收回了目光,继续放在何长宜身上。
周诚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老毛子就是不热情,冰人似的,身上没点热乎气儿……
何长宜和站务员交涉完毕后,把周诚拉到一边,将文件交给了他。
“要是姓蔡的在车上再闹事儿,你就把这份文件拿给乘务员。”
周诚翻了翻,见上面写的都是峨语,末页上签名处有一个公章模样的图案。
“这是什么文件啊?”
何长宜冲他诡秘一笑,无声地说出几个字,周诚照猫画虎地读完唇语后,人都愣了。
“啥?啥?啥?!”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将文件收起来,放在贴身口袋,对何长宜比了个大拇指,敬佩道:
“姐,还得是你,这主意都能想得出来,就一个字,牛!”
何长宜笑而不语,看了看手表,提醒道:
“快到发车时间了,你们赶紧进站吧,别耽误了车。”
周诚响亮地应了一声,和小赵一左一右架着蔡才书的胳膊往月台的方向走。
蔡才书还在试图挣扎,两只腿拖在地上,像个爹妈不给买玩具就满地打滚的熊孩子。
“救我!救我!他们是坏人!快来救我!”
闻言,候车室内的人群有些骚动。
站务员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向众人解释道:
“别理他,他是一个精神病人,这里很安全,没有发生任何事!”
蔡才书还在大喊大叫,站务员不耐烦地对周诚和小赵说:
“嘿,你们就不能把他的嘴堵上吗?!”
“什么?啊,啊,我知道了!”
小赵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急忙将兜里的手帕团了团,胡乱塞到蔡才书口中。
蔡才书呜呜两声,要吐出来手帕继续大喊,小赵手忙脚乱的,差点被他咬了一口。
何长宜看不过去,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围巾。
“用这个。”
小赵脑袋中的灯泡“叮”的一下亮了起来,立刻解下围巾,在蔡才书的脑袋上缠了两圈,最后牢牢打了个死结。
蔡才书大半张脸被围巾捆住,只剩下一双眼睛惊慌乱转,嘴里的手帕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了。
周诚艰难地拖着死沉死沉的蔡才书,感叹道:
“这家伙可真够费劲儿,过年宰大猪也不过如此了,回去非得让我们领导发奖金不可。”
何长宜将几人送上火车,蔡才书被安置在下铺靠里的位置,一只手与栏杆用手铐连结。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何长宜到底给老毛子看了什么文件,才能让对方完全忽视他的求救啊!
小赵挡在蔡才书外边,不客气地说:
“让你骗我们的钱,老老实实回国坐牢吧!”
蔡才书只当没听到,眼睛还在看着窗外,心想要怎么才能逃走。
就算何长宜这个女人能蒙蔽站务员,可她总不能骗到峨罗斯的警察吧?
这趟列车沿线站台都有警察维持秩序,只要让他找到机会向警察求救,就一定还有机会……
正当蔡才书琢磨逃跑计划时,他突然看到站台上,周诚面前站着一个峨国警察。
峨国……警察?!
蔡才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手被拷在栏杆上,他挣扎着站起来,半弯着腰朝窗外使劲看去。
见状,小赵急忙去拉他坐下。
“哎哎哎,你干什么,我警告你老实一点!”
蔡才书毫不理会,一双眼使劲盯着窗外,眼珠子都快盯脱框。
周诚和那个峨国警察热情握手,脸上都是笑容,而双方不知说了什么,竟然各自向对方敬礼。
蔡才书人都傻了。
什么,原来峨国警察知道钟国警察在莫斯克办案抓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
蔡才书疯狂摇晃胳膊,不锈钢手铐与栏杆撞得叮当作响。
他用力拍着车窗,撕心裂肺地对外面的峨国警察含糊大喊:
“救命!救救我!我不要被带到钟国!”
但他嘴里塞着手帕,声音发不出来,听起来像是无意义的尖叫。
车内的动静吸引了车外人的注意,然而,峨国警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视线,不知对周诚说了些什么,何长宜翻译后,周诚连连点头,拍胸脯保证。
周诚站的离车厢近,嗓门又响亮,他的声音通过窗户缝隙传到车内。
“安德烈同志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犯罪嫌疑人在车上逃走,不然还要麻烦峨罗斯当地同行帮忙抓人……这次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实在过意不去,下次你来钟国,我做东请客!”
听到周诚的话后,蔡才书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忽地瘫软下来。
钟峨警察联手……
完了……这次全完了……
目送火车驶离月台,何长宜笑眯眯地对安德烈说:
“多谢你帮忙,不然这个家伙还要在路上闹腾。”
安德烈垂眸看她,沉默片刻,不确定地问:
“他是一个精神病人?”
何长宜肯定地说:
“是啊,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和精神分裂症,总觉得有人想要害他。”
她话音一转,又说:
“你不是已经看过他的精神病诊断书了吗?”
——莫斯克著名精神病院出品,有编号有公章有主治医师签名,一份盛惠三百美元。
安德烈没有说话。
自从那天的事发生后,他像是放弃了,又或者是对命运投降,不再刻意地躲避何长宜。
但他也不会主动靠近她。
像是在屋外淋了一夜雨的大狗,再见到主人时,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最后远远地站着,渴求又害怕地看过来。
过犹不及,何长宜没有再逼他。
只是在周诚要押送蔡才书离开莫斯克时,才借安德烈身上那层皮一用。
所谓的扯虎皮拉大旗。
一纸精神病诊断书能够让周围的人忽视蔡才书的胡言乱语,而一个峨国警察则能让蔡才书彻底放弃抵抗。
毕竟中峨警察跨国办案,即使他能逃走,也会被当地警察抓起来。
在钟国踩缝纫机还是在西伯利亚挖土豆,任何头脑清醒的健全人都知道要选哪一个。
安德烈不知道内情,周诚知道一部分内情,作为两人之间的唯一翻译,何长宜顺利完成误导。
——安德烈以为周诚要带精神病人回国,周诚以为峨国警察以私人名义支持办案。
完美的误会,更加完美的结局。
当走出火车站,安德烈要回到岗位巡逻时,何长宜歪头看他。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安德烈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地说:
“让命运决定。”
他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只是无端多了几分萧瑟。
何长宜摇摇头,轻声地说:
“呵,男人……”
何长宜的生意像是滚雪球一般做越做大,东欧那边已经开了第二家批发市场,国内的货物源源不断运来,利润惊人。
不过钱虽然看起来多,大部分都在账上滚动,从国外客户收来的货款转手就付给了国内的厂家。
像一条永不停歇的齿轮,无形的资金链不断地往复旋转。
一个临时的办公室和以私人名义的签署合同已经不足以应对现在的局面,何长宜思考过后,决定从游击队向正规军发展。
毕竟她现在莫斯克的地面熟人面也熟,通过勃洛克局长和更多的官方人士搭上了线,不用担心会突然有人拿着文件冲进她的小办公室,抢走她的一切财产。
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何长宜在莫斯克办理企业登记手续,作为少见的外商投资企业,登记手续非常繁杂,几乎让人怀疑当局并不希望有人真的在这里开办公司。
执委会、部长会议、财政部、法律公证处、银行……何长宜跑遍了莫斯克各个机关,光是申请文件就写了二寸厚,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将公章盖全。
在经过三个月的折腾后,何长宜最终成功在莫斯克开办了一家钟国投资国际贸易公司。
为表庆祝,她在拿到营业执照的当天在高级餐厅举办一场晚宴,邀请当局人士和重要客户。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何长宜端着红酒杯在人群间娴熟地游走。
透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抿了一口红酒,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几乎可以看到未来更加光明而美好的前景。
然而,命运在于无常。
像一个顽童般,随手一拨命运三女神的纺锤,金色的丝线便混作一团乱麻。
当莫斯克的夏天步入尾声,随着冷空气一同而来的,还有突然冷酷的社会氛围。
那天,当何长宜习惯性的坐着电梯来到办公室时,电梯内的另一个同公寓的住户忽然看向她,用一种奇怪而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你们这些资本家很快就要完蛋了。”
何长宜一愣,一时间怀疑她的峨语是不是没学好,怎么会听到“资本家”这个词呢。
在经过了圣诞节红旗落地后,她以为在如今的峨罗斯共识是发展资本主义,不然也不会有一群“男孩帮”经济学家能够毫无阻碍地实行休克疗法,号称要百日进入资本主义社会。
她不确定地问这位陌生而充满敌意的邻居:
“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邻居却不再说话,用憎恨而诡异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直到电梯抵达办公室所在楼层,何长宜走出去,邻居的脸消失在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后。
何长宜询问门房老太太,她含糊不清地说:
“可能是一些苏|共的余孽吧……别担心,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真理部永远别想再出现!”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何长宜走在街上时,她在墙上看到了一副粗糙的海报,上面写着【为了没有资产阶级的峨罗斯!】
海报一幅接着一幅,贴满了整个街道,看不到尽头。
风吹过,没粘好的海报边缘掀起来,簌簌作响。
此时,社会氛围还在不断的恶化。
何长宜乘坐包下的出租车回家时,那位中学数学老师在她下车前,忍不住提醒道:
“何小姐,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的话,你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公共场合。”
何长宜问她:“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老师只是摇摇头,轻声地说:
“这是我们的事,与你们外国人没有关系。为了安全……我希望你安全,你和那些资本家不一样。”
说罢,她不再解释,探过身拉上车门,一脚油门离开了。
何长宜回到维塔里耶奶奶家,这里的气氛也并不轻松。
围在壁炉前的老头老太太们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起来神情非常严肃,而当他们看到何长宜时,平素亲切的目光变得有些别扭。
不是敌意,更多的是尴尬和不知所措。
于是他们纷纷转开视线,不再看她。
何长宜奇怪极了,维塔里耶奶奶迎上来,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我的孩子,你一定很累了吧,快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当何长宜坐下后,那些老头老太太像是约好了一般,接二连三地告辞离开,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维塔里耶奶奶。
何长宜不解地问:
“维塔里耶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
维塔里耶奶奶欲言又止,只是叹了口气。
“1991年再次出现了。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何长宜若有所思,问道:
“我能做些什么吗?”
维塔里耶奶奶只是说:
“确保你的安全,如果可以的话,回到钟国吧。”
何长宜再追问时,维塔里耶奶奶苦笑着不说话。
她看起来不像是想要故意隐瞒何长宜,而是难以启齿,或者说家丑不可外扬,无法谈及。
何长宜也不再逼迫这位慈爱的老人,她经历了太多历史,不应该再承受这些压力。
于是,何长宜开始看报纸看电视,看一切她之前没有重视的时事新闻和时政评论——要知道她之前只对商务政策和汇率变动感兴趣。
看着看着,何长宜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在1991年那个黑暗的圣诞节后,原本庞大的联盟分崩离析,散落成互相为敌的多个国家。
而原本就供应紧张的物资此时变得更加糟糕,物价像是坐了火箭一样疯涨,而人们的工资却最多坐着驴车。
光是面包就涨了十五万倍,越来越多的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无法实现。
原本受不了联盟糟糕经济环境而选择拥抱资本主义,此时却发现资本主义更差,巨大的贫富差距和恶劣的治安环境,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念过去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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