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明紧盯着三人表情,却意外的发现小成子这么干了以后,冯太医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他心里一沉,把这两位太医说的话慢慢过了几遍。
他偷偷多吃了自己的药丸以后,病情本该快速好转起来,身体却没起色。这两天轮值的赵太医也说他的病情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的冯太医却诊断他病情还行,然后去查验原因去了。
乍一听,这像是赵太医对他心怀不轨,齐承明刚才疑心的也是这个。但仔细想想,必是有人从中弄鬼,才会让他吃了药丸的身体维持得同没吃一般。若是齐承明没有药丸,别人又暗中动了手脚,他的身体情况会变得怎么样?
应该比平时的脉象表现得更差了才对!
暗中弄鬼的人心里岂能不犯嘀咕?这么一看,冯太医去查药渣和方子的行为也就顺了。
——其实要不是他紧盯着三个太医的神色,看到了冯太医那一瞬的异常,他怕是还没反应过来真正有问题的人是谁。
齐承明给小成子又使了个眼色。
小成子肃然轻点了点头,不着痕的离得近了些,视线一直随着冯太医走,着重落在他的手,袖口,下摆处。
过了一会儿,小成子突然好奇的问出了声:“冯太医,你在药罐的壶嘴上摸什么?”
冯太医心里一惊,收回了手,自然的回着:“老夫这是在查验几种药罐的差异,说不准瑞王殿下的情况好转应在这材质上头……”
赵太医却觉得不对劲了。
他们出入宫廷的太医嗅觉最为敏锐,从刚才开始这一连串行为都透着隐隐的阴魅,冯太医这反应不似平常,行为也多此一举……他们现在是一起医治皇子,若是出了事,那是要一起受连累的!
赵太医不再明哲保身,劈手把那药罐拿了过来,仔细嗅闻了一会儿壶嘴,又用手指尖抹了一点点放进嘴边舔了一下分辨。他脸色一僵,把这东西递给许太医也看看,他自己又去找其他药锅和用具查验。
“怎么回事?”齐承明的声音冷了下来。
没一会儿,药锅就查看完了,两个太医对视一眼,一起扑通跪在了地上请罪。冯太医脸色也不对劲了,紧张的跟着跪倒在地。
“回禀王爷,有两个药罐的壶嘴上抹了姜汁,只剩余味了,按照时日来算,也是这两天新抹的。”
不等齐承明发问,赵太医就僵着嗓音说:“虽然只是姜汁,却与这两天开的方子中的一味车前草相克,一同服下,药性反会降低,且体内的寒热更加失衡……”
这意思不言而喻了。
要是齐承明没有系统商城卖的药丸,这两天喝药等于白喝,身体状况只会每况愈下。谁又都知道二皇子身子骨不太强健,哪里能靠自己抗的过去天花?
小成子大怒,恨极了上去两步质问冯太医:“你敢谋害我家王爷!说,谁指使你的?!我刚才亲眼看到你伸手往壶嘴上抹了!”
“冤枉啊!老夫是查验到了一点异常,还没来及分辨……”冯太医跪在地上委屈得直喊冤。
那壶嘴上的东西当然不是这会儿抹的,他是想偷偷查查这几天药渣里的不对劲,再找个没人时候摸摸药罐上的不对劲都还在不在。谁知道那小太监这么机灵,全盯了个正着?
这些不是现在当场抓获的,冯太医也有几分喊冤的余地,他心里努力沉得住气,不停磕头,做足了委屈的模样。
齐承明却左右吩咐小成子和看着气狠了的两个太医:“抓住他!堵嘴搜身再看牢了,扭送出去让人报信,交给父皇处置。”
虽然不知道古代会不会真的有人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牙齿里□□药,或者趁人不注意撞了墙,咬了舌头,齐承明都谨慎的打算把路子堵死了。
他也不打算把人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恐怕关不到他好的那天,人就要死无对证了——只能趁现在送出去。
齐承明心里也气得不轻,心有余悸。
在他们最病弱的时候下这种毒手,心思太狠绝了!
当天,这一层就动荡了起来。
大理寺的人押走了冯太医,刑部与都查院的人一同跟上,在鸿仁帝的厉声命令下三堂会审,把这件事当成了最紧要的事来办。
不止是齐承明的屋子又被指派来了三位太医,挤挤攘攘的都快没下脚的地方站了,挨个把所有地方都查验了一遍,连齐承明都被恭恭敬敬请到窗口前的小榻上躺了一会儿。
其他屋子也很快动静起来,大概是如法炮制。隐约听到一声悲愤的指责和慌张求饶,混乱后很快没了声息,只听到重重的几道凌乱脚步声开始下楼。
齐承明和小成子面面相觑:“这是哪里出问题了?”
小成子被这些大阵仗听得心惊肉跳,勉强按捺下来,低声揣测着:“大概在别人屋子里也发现不对劲了。”
齐承明心里有些揣测,却安静下来,一只眼睛盯着系统投放出来的监控画面,等鸿仁帝那边的审问结果,一只眼睛盯着窗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远远的地方楼上坐着一抹红色身影,衣衫鲜亮,系统地图上又显示是个绿色小点。
这代表是他麾下的人……
“温仲南?”齐承明喃喃着,觉得有几分不可能,又下意识觉得像是。只有温二那个从江南来的小公子有这么多的文雅毛病,扇子不离手,穿衣鲜亮又倜傥。
虽然参军后的他把这些都改了,这次回来在大朝会上见,样子糙得险些没认出来……但,能穿这种风格的人,又在这种地方,保不准是温仲南担心他,特地换回原来风格的衣衫,好让他往外眺望安心?
——另一头。
温仲南眼神利,一抬眼就看到今天竟然是无忧亲自出现在了窗口前,愣愣朝着这边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频频张望。
他心里一乐,那些焦急忧虑、喘不过气都松快了大半,高兴的冲那边挥起了手:“……!”
好啊,无忧都有力气站起来看风景了,呆头呆脑的,别把脑筋烧糊了吧?
——看他!他这身衣服果然没有白穿!
等到了下午,温仲南听到了朝中的风声,就笑不出来了。
他家在朝中全是文臣,京官也有些人脉,平时虽然帮扶不了他,这种时候消息传的最快。温仲南听着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太医谋害病中的皇子,虽然案子还在查,但内情已经透出来了,被害的皇子有两位:皇长子和皇二子。
无忧真的还好吗??
留在外面的人担心得辗转反侧的,没有用处。
瑞王府里,那新来伺候的两个宫女听到新的一重噩耗,柿霜纠结了这么些天,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就绷着小脸请求要去近身伺候。她是这么对甘棠禀的:“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只有成公公一个,太过劳累公公的,若是奴婢去了,也好换着来,伺候王爷更精神些。”
板栗在旁边咬着牙,有心争先,又实在不敢真的去。
这是要命的事啊。
就算她平时爱搏,也不想在最凶险的时候去拼自己的命值不值钱。就算这回瑞王回不来了,他们这些原瑞王的宫人还总有去处。哪怕以后不得好了,也比送了命强。
柿霜就是太实心眼了!她是怎么敢趁现在去的?以为侥幸伺候王爷渡过难关能获得重任?
板栗又是羡慕嫉妒,自己又实在不敢,最后慢慢低下了头,服了气。
甘棠也在沉吟,她和柳奶娘早就想去伺候了,但是不管宋总管怎么说,王爷都冷淡的打发他们回来,不许过去。之前还能靠小成子撑着,现在殿下又遭了这一重罪,凶险得很,他们再不去照看着,还睡得着觉吗?
甘棠便下定决心:“柿霜跟着我来。”
无论如何,这次她们也要留下了。
这一回,齐承明有心反对也觉得不成样子,鸿仁帝那边气性正大着,别把火再烧到瑞王府身上,那就不是为他们好了,他也打算快快吃着药丸在最近好起来呢,这都是末尾了。便默认了甘棠和柿霜留下。
谁知道才到太医事发的第二天——
那边就突然传出来一阵天塌了般的绝望哭喊声:“殿下!!”“——大人!大人你快来再看看殿下!”“这不可能?!呜呜呜……”
齐承明刚睡下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一下子彻底清醒了,心脏都在突突直跳:“甘棠,你去听听出什么事了?”
他让柿霜进来贴身伺候,但让甘棠留在了门外与里面互相照应。
留在屋里的赵太医也被惊醒了,凝重的往外探望着。外面的甘棠应了一声,没几瞬息的工夫,就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慌张的从门缝里传来:“殿下……!是,是大皇子殿下那屋里……不好了。”
甘棠的声音压得又小又低,话都说不顺了。
齐承明初听到也觉得耳朵有些听错了,他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也不是听错了,喃喃重复着:“……不好了?”
皇长子,没了?
齐承明只觉得荒谬极了,心脏如坠云端,很快又沉进了深不可测的海底。
原剧情中完全没有这一出……哈!
原本争锋那么久的皇长子,现在人没了!
-----------------------
作者有话说:第一更
一片漆黑中, 齐承明愣愣的坐在榻上,再没了睡意,只顾着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一阵凌乱走过的脚步声, 又是一阵下楼声,还有压低的窃窃私语交流声,焦急的, 强忍着呜咽的, 悲愤绝望的,旁边响起了七皇子的小太监低声打探消息的动静。
“殿下……”小成子没担过事, 扑过来紧紧攥着齐承明的一只手, 汗津津的,他也不顾冒犯攥的死紧。这是后怕了。同样是金尊玉贵的皇子,皇长子早年还多了那么多宠爱呢,现在就……
“没事。”齐承明悄声说,“把灯点上吧, 别的等消息。”
他这几天系统监控压根没关过,密切关注着鸿仁帝那边的消息。
鸿仁帝今晚又是熬了很久都没睡, 心里全在惦记皇子被下毒的事, 发狠发了大半夜。他的疑心膨胀到了极致, 刚骂了五六个官员,又发落了几个奴婢,让几队禁卫军去把庶人相关亲眷的府上密不透风的围了,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全报上来。
他三更天刚在侧殿歇下, 准备眯上一会儿就起来盯着三堂会审,身子都还没睡沉,鸿仁帝就被战战兢兢的老太监叫醒了。那老太监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把事报了。
鸿仁帝呆若木鸡的坐着,好半天一句话没说。
“……陛下?”赵福满见皇帝眼珠子都不转了, 直愣愣的,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大气不敢喘的低下头后嘴角的笑意却越发鬼魅了。
鸿仁帝没看见,埋着头装死的老太监没看见,但是监控位置放得很好的齐承明反而看见了。
他心里一下子留意上了。
——福满公公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这老太监和鸿仁帝不是一条心?
原剧情里没写这个太监的下场,只是作为配角一笔带过,好像是在原男主手里得了善终。在前期皇子时期的时候他也作为大太监威风八面,很受看重,并不欺凌下人。对原身二皇子也从来不给脸色,而是做足了恭敬。
……脸上永远带着笑意,像是白糖发面馒头似的。
齐承明回想了一下他和福满公公的几次交集,没有哪次不见福满公公脸上带笑的。之前只以为是一种标志,现在再看这种笑的滋味……
不好说。
鸿仁帝木木的坐了一会儿,一反常态,神情空落落的抚摸着自己的扳指说:“怎么去的?”
“太医验过了,说是天花致使长殇的。”这句话刚才其实说过一遍了,但老太监不敢多嘴,小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鸿仁帝又沉默半晌,只说:“让大理寺好好的查,朕也要出席。好好查个干净,事后……诛他们三族。”
他这段话不温不火,一点都不雷霆大怒,只是平淡的语气,却让人汗毛倒竖,危险感掠到了皮肤上似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是。”房间里的人都屏气凝神的垂着头,掉根针都能听见。不一会儿,老太监悄无声息的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昏暗的灯火和弓着身的赵福满。
鸿仁帝瞧不见赵福满还辛苦的弓着似的,只是一味地出神,幽幽说着:“承晓……刚出生时,朕也是对他寄予了厚望。”
这个儿子聪敏好学,脾性温厚,对下面一个个弟弟都有长兄风范,是鸿仁帝心中完美的长子模样。他第一次当父亲,第一次手把手教儿子,第一次操心孩子的学习、心性问题,全是给这个孩子的。
虽说后来三儿更加优秀,天资聪颖又文武双全,赢得他的一份偏爱,但鸿仁帝心里对长子的期望从来没有消退过。
他也是儿子们中第一个入阁的,参政的时候做的也不错。
要不是长子后来伪君子的面孔被戳破,又大逆不道的勾结朝臣,不容兄弟,暴露出骨子里的冷血自私来,鸿仁帝也不至于大恸,彻头彻尾的失望了,从心底下定决心,把这个儿子的继承权彻底剔除出去了。
他后来再把长子放出来的时候,是心里盘算着要让长子去再磨练二子一番,等他们争得火候差不多了,二子磨练成熟了,再把这个偌大的国家交到二子手上。在那之前,谁都不会知道他早在心底就夺了长子的继承权……
可是现在。
现在……
晚年丧子啊!
长子虽然不适合担当大任,但近来对待兄弟们的样子他也改了啊,怎么就被……!
鸿仁帝越想越恨,只等着三堂会审后把那做事了的太医一家子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恨!
他勉强打起精神又问:“大皇子所现在怎么样?”
赵福满不知道皇帝问的是哪方面,揣度着谨慎回答:“这些天里,大皇子妃并侧妃,妾室三人带着皇孙们在所里为大殿下祈福。”
“朕记得长孙将满六岁了?”鸿仁帝回忆了半天,隐约记得大皇子所里有三个皇孙还是四个,长孙不是嫡出,所以他没赐名,现在也记不清了。
“是,大殿下曾问过皇孙殿下入学的事宜。”赵福满从脑袋里把这件事翻出来。
皇长孙的生辰小,实打实的算,后年才该入学呢。那天只是皇长子与赵福满寒暄着送礼,随口说了这件事探口风罢了。但陛下现在说长孙将满六岁了,哪怕算上虚岁也还有些时日,赵福满也眼皮都不眨的认了。
这是好事呢。
陛下怜子,愿意提拔大皇子所,说出去了连淑妃娘娘都只会感激他。
“白天去传旨,过了年让长孙到上书房读书,其他几个年龄合适的……也都送去吧。”鸿仁帝瞥了赵福满一眼,心烦意乱的把厚被子往身上披了披。
赵福满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皇帝疼惜儿子了,想施恩的时候却不记得孙子叫什么,具体有几个了。说出去真尴尬。赵福满没有提前去探查好这些细枝末节,那就是他这些身边人不够贴心,是他们的错了。
他垂下头赶紧又应了一声。
侧殿里再没有新动静了,齐承明把目光从监控中收回来,身上昏昏沉沉的,心里却有几分警醒。
……皇长子的孩子才几岁,其他皇子大概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原剧情中他们也的确没翻起太大风浪。但是……鸿仁帝活得长,年纪最小的原男主继位登基后,他们也是被扶持着出来闹过几遭的。
现在不用防,但是以后要惦记着。
齐承明翻了个身,艰难的躺下了。
没了太医暗中动手脚,他又偷吃着系统药丸,身上的痘疮渐渐都干瘪了下去,有些已经开始脱落了,这是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提前松气大意,连一点痘痂都不能磨掉,万一以后他当上了皇帝,齐承明才不想像康熙一样一直被喊麻子皇帝,那可真是不好听啊。
此时是皇子们确诊的第三周。
半睡半醒的七皇子醒了一次,只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像是从地府油锅里熬过来一遭似的,他有气无力的盯着房梁发呆,对门外面兄弟们的动静漠不关心。但他的小太监——侥幸活下来的那个,凑过来期期艾艾的把大皇子长殇了的事说了。
七皇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什么?!”
这急得七皇子当场就想坐起来,但全身奇痒无比,疮疱还没好呢,他又病的浑身无力,坐到一半就倒回去了。七皇子却顾不上这些,心脏一下子缩紧了,担忧又害怕:“你说大兄二兄那里的太医都发现了手脚不干净?”
一阵危机感如同阴云似的笼罩在他头上。
七皇子觉得自己身上的污水要洗不清了!
先不说天花是从他这里传染给兄弟们的,要是大家都没事,倒还能说维持个面子情。但现在大兄……大兄没了!这就成死仇了。
“大兄二兄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啊!”七皇子急得差点咳嗽出来。
大兄是因为有人动手脚去世的吗?二兄那里又怎么样了?他不是故意让兄弟们都染上的,他也不是动手脚的那一个啊!但是其他人会信吗?
他有前科,现在听起来他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但七皇子自己心里知道自家事——他还怀着一丝希冀,父皇明断,应该会知道他没什么人手了吧?
是的,比起他这个小可怜,六兄是中宫嫡子,又受太后娘娘疼爱,外祖家也亲族广众,想收买人手……只有六兄有这样的能力和家世啊!
七皇子在心里祈祷着,一边焦急盯着小太监。但是他们这里的消息都是封闭着,门都出不去,小太监哪能打探什么?只能支支吾吾苦着脸。
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一同监审,皇上旁听的皇子谋害案在几次翻来覆去的审查后,却终于有了结果。
冯太医身后的人竟然是与大皇子有着丝丝缕缕瓜葛的!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替君主排除异己的想法上去。而大皇子屋子里揪出去的不干净物件呢?是他们设下的障眼法,只怕谋害皇子这种大事万一泄露,还能迷惑一下旁人。
只是他们做的再天衣无缝,也抵不住丧子的老皇帝痛而追查。
“把他们诛三族!”鸿仁帝的怒气与痛楚终于有了发泄口,当场拍案咆哮着,“首恶绑去菜市口凌迟,朕要让大家都好好看着!这就是敢谋害皇子的下场!”
这等残酷的旨意一下,就是许多人头落地,连流放都不许的。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人敢劝上半句有违天和。
皇室的威严不容冒犯,敢于对皇子动手,就必须迎来血的报复。
鸿仁帝生气的地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几月前,他才因为小儿子不择手段的对二子下毒手而大发雷霆。但是几个月后照样有人敢盯上皇子?好啊,这是真的看他老了,提不动刀了?!他再想要仁君的名声,也不会愚昧懦弱到这种程度!
鸿仁帝有种事态隐隐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的极度不舒适感。
天子一怒,血溅三尺。
这下冯太医,他身后的两个五品官,一个三品外放大员被当做首恶凌迟,其余家小通通绑来处死。诛三族就意味着他们的父族母族与妻族全部受难。
这一下子连着在菜市口处决了一旬多,几百人赴死,杀了个人头滚滚。血腥气在上空盘旋着久久不散。其他被发卖被牵连的人更是多达千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哪怕现在已经临近年关,整个京城里还是不见半点喜气,也没有哪家敢明着准备过年物资的。往年即便是皇家,也会因为快过年了,先把疑难杂事搁置。就算是要杀头的大罪,也得等到年后再斩,避过年关,以防晦气。
……看得出来这一次鸿仁帝是真的气狠了,丝毫不顾这些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
除了不幸身故的大皇子以外,其他皇子都渐渐挺了过来,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了。二皇子虽说身子骨从小不怎么康健,刚染上花的时候哪个太医看了都摇头。现在他反而康复得最早,是酒楼里第一个走出来的人。
“殿下真是有福气!得了一遭天花,连半个痘印都没留下。”小成子提心吊胆这么多天,总算完完整整的可以吐了口气,由衷的夸赞着,都笑眯眼睛了。
“你也很有福气。”齐承明反夸着。他又何尝不是全程在担心小成子?他吃着药丸康复得好,不留痕是应该的,他却不知道万一小成子染上了,他该怎么天天让小成子吃。
“表兄!你没事太好了!”不远处一直停着的马车终于掀开了。表弟王朔大跨步下来,冲过来迎接出门的齐承明,眼里又含了两泡泪。
宋故忙着指挥几个人递火盆,给门口熏艾叶:“快,给殿下跨一下!”
“好了好了,我没事。”齐承明好气又好笑的被一堆人围着忙活,眼睁睁看着比他高一大头、长得又结实了些的表弟做小儿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远处楼上久久不变的那道红色衣袍还在。齐承明心里更暖了。
他也清楚温二为什么不过来,如今他俩避嫌装不认识才好。
“快,让朕看看!”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小成子小德子,宋故和甘棠一群人都一惊,恭谨的后退几步,让出齐承明来。
齐承明往远处一看,封锁的街口对面的那家店铺里,坐着一个穿着打扮很低调的老爷。戴着绸面帽子,撑着一把玉扇,像是个富家老翁。
齐承明却吃了一惊,赶紧过去见礼,他也没有想到……鸿仁帝居然会亲自出宫来接他?
“见过父皇。”齐承明扎扎实实的往下一跪,胳膊上就多出了两只有力的手,这是要扶着他赶紧起来。关怀害怕之情满溢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不说点什么煽情的话好像都对不起氛围了?
齐承明酝酿了一下,还是憋不出眼泪,只好做起了老本行——伏在地上染着哭腔说:“不孝儿,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这一句话一出,鸿仁帝也是老泪纵横,险些没有憋住:“承明啊……你们是要吓死朕啊!”
他动情的把齐承明拉进怀里拍打着出声:“没了你,以后打算让朕指望哪一个……!”
掷地有声。
听了这个,周围人悉数变了色,又悄然掩饰好了神情……
-----------------------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
穿越这么久了, 这句话是齐承明听过的最有分量的话语。
他心里自然是激动的,但是下一瞬间脑子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了许多典故来:
朱棣是怎么忽悠他二儿子的?李世民又是怎么给他二儿子错觉的?
齐承明啊齐承明,你现在的状况不说烈火烹油, 刚刚千方百计的打消了老皇帝的忌惮之心,就说你也排行二,场景如此相似。哪怕大哥刚刚没了, 你成了事实意义上的长子……这么多先人之鉴难道还不能让你冷静下来吗?
齐承明心中警醒。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 什么话都不作数!全是画的又香又甜的大饼!
所以齐承明唇边的笑容微敛,只是脸上恭敬又感激的松开了老父亲, 手虚虚搀扶着他, 并不露出什么狂喜或激动过头的神态。
这副稳重平静的模样反而让失言后刻意观察的鸿仁帝高看了一眼。
“好孩子,走吧。”鸿仁帝也稳了稳情绪,一边与儿子走着,告诉他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一边上了回宫的马车。
这是专供皇帝乘坐的御驾, 宽大而舒适,齐承明还是第一次坐, 这种氛围下他不好推辞——皇帝今天都来乔装打扮迎接他回宫了, 敢这种时候讲规矩就是情商问题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养, 脸都瘦了!功课不急着上,朕让师傅们晚些再去。倒是你的伴读们……可以多和他们顽。”鸿仁帝欣慰的絮絮叮嘱着,一派父慈子孝,“你表弟都袭爵了, 还没去看过吧?”
“是,这几天我就去贺他。”齐承明嘴里应承着,心里却在惦记他的差事怎么样了。
不是做好做坏的事,是现在正是严冬, 厂子铺子都能给那些百姓提供一些做工岗位,在冬天也能有银钱。蜂窝煤厂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推行内部优惠,给他们碎煤块或者木炉子。那些糕点铺猪肉副食铺余下的荤腥甜味对百姓来说也都是奢侈品,带回去可以补身体……
这都是在柳州铺开过一遍的事,即便这段时间没了他,宋故应该也盯得过来吧?
最好别出什么差错。
鸿仁帝也想到了这些,夸赞着:“说起忙活一个冬天,偏到了领功的时候不见你了。户部说国库额外入银近十万两,这么大的功劳,想让朕怎么赏你?”
齐承明心算了一下,有些吃惊。
同样的方法,放在柳州那种穷乡僻壤和放在京城这种富贵窝窝一比,效益截然不同。京城这边还是排除了平民们那点三瓜俩枣的工资及合理耗损钱,官员们从中浑水摸鱼捞的小钱,以及惯用却满是水份的银票钱……
这才多久,几处产业都有十万两进益了?
下蛋的金母鸡啊,果然是因为太新鲜了吧。且新鲜的物件又不是一两个的出,而是被他从脑袋里成打成打的往外甩,像是冬日雷雨似的应接不暇。所以权贵、富贵人群们才会这么捧场,狂揽万金。
齐承明一边开小差想着这个,一边没有怠慢,十分流畅的给出了答案:“这原本就是父皇许我历练的差事,赚多赚少也是应有之物,名声都归儿臣贪了,父皇已经待我如此优渥了,还敢奢求什么呢?”
齐承明在心里骂。
虽然齐承明本来就打算孝敬一笔天价银两给国库,好去填这个偌大国家的四处窟窿,也好消消鸿仁帝的忌惮。他是自愿的没错。
但……他听鸿仁帝意思,上来这就是不打算分润他一点啊,连功劳都得考考他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