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月半时  发于:2025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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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父皇当即就说了皇姐的新夫婿人选。
那会儿六皇子听到风声,就忍不住去求父皇,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父皇甚至都等不到春闱。
“父皇……当时笑着问我。你们是不是都嫌三公主的夫家清贫,攀不上什么风好帮你们的忙?”六皇子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涩哑。
他当时被狠狠吓到了。
六皇子从没见过父皇这么危险的模样,就连他上次大发雷霆训斥的时候都没有那一瞬间恐怖。
六皇子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摆,抬起头执着的问:“二兄,你比我聪明……父皇的意思,是怪我们太交好了吗?他也不乐意看着皇姐和你家结为姻亲?”
齐承明面上不显,只是轻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大叹气。
傻孩子!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总算回过来味了吗?那天老皇帝为什么发火,你也想不明白吗?
倒是鸿仁帝为什么连春闱举子都不许三公主沾染,齐承明还是想不通。他在宫中打听到的消息一直都是说,作为唯一的女儿,三公主备受皇帝宠爱啊。
六皇子神色悲痛而愤然,脱口而出:“父皇也太过分了!”
他脸色变幻良多,最后一把攥住齐承明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重重的说:“二兄,以后我表面上不能再亲厚你了,但是我与皇姐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他咬咬牙,想到父皇已经说了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想到母后被夺走再也没有接回来的宫权,想到自己事后悄悄调查到的东西。这个大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一旦炸开,他自己就要步三皇子后尘变成庶人了、他的新靠山也要指望不上了。
这个脓疮,只能由自己戳破。
六皇子眼一闭,不破不立的交出了投名状:
“二兄,冷宫里那位叶庶人是冤枉的,当年你巫蛊之祸下定论的事情有我母后在其中推波助澜,弟弟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二兄给个机会,能让弟为母后赎些罪孽!但这件事和当年你母妃的去世……我猜测都是容妃娘娘做的!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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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唉,肺气肿。

齐承明:“……”
突然听到这么大的爆炸性消息, 齐承明的脸上凝滞着,一时间没有做什么表情。
六皇子狠下心说出了这个隐瞒多时的大秘密,如释重负的放松了肩膀, 眼巴巴的盯着二兄,坐等审判了。
哪怕接下来要迎来一个坏结果,他也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此下场凄惨的感觉了!
齐承明把话在脑袋里过了两遍, 问:“你怀疑容妃是幕后凶手?”
六皇子连忙点头, 却没有说死:“那些线索都是这么表明的。”
齐承明心中计较,没打算再问巫蛊之祸和叶庶人的细节。
要说为什么……这件事还是当初宋故动手起的引子, 为了替齐承明出气。最后鸿仁帝没抓出来当年的真凶, 只把这个倒霉的叶姓妃嫔贬为庶人,留待后续。
现在六皇子自揭伤疤,说当初原身二皇子刚出生时那场巫蛊之祸的来源……与皇后和容妃有关。
他说了有证据,那么容妃也许真的不干净。
但皇后在这其中真的只有推波助澜?不是主要参与的人?齐承明也不太相信。
他总要自己调查的。
齐承明脸色有些复杂,没有当即表态, 只是简单的说:“你是你,你母后是你母后。先带我看证据吧。”
——二兄这反应已经比他想过的最坏结果好很多了。
六皇子强打起精神往远处扭头, 对他的贴身太监招了招手:“你去毛家通一声气。”
他又扭回来诚恳的看着齐承明多解释了一句, 这种时候又很有谨慎的皇家心眼子了:“过几天二兄你再去找通源毛家, 他们就住在东大街,毛府的大公子是我伴读,这些事他替我守着秘密。”
“因为我们明面上不能再交好了,二兄。”六皇子说起这句话还有点咬牙切齿, 十分怨念。
父皇这是生生毁了皇姐的婚事,又逼着他与二皇兄为敌啊。不仅拆了他的金大腿,过后他能落个什么下场?父皇一点都不在乎!
就算六皇子想阳奉阴违,但往后实打实的多对上几次, 他们还不是要如父皇的意!好在六皇子下了血本,一咬牙说出了大把柄,这才能取信于二兄。
父皇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发了,这要命的把柄捏在谁手里不是捏?六皇子怨气满满的在“父皇”和“二兄”之间选择了二兄。
“嗯。那这个你收下吧。”齐承明应下来,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把刻着他名号的一枚玉扳指当做凭证塞了过去,过后也方便他们的人暗中联络。
六皇子有模学有样的也褪下了自己的玛瑙扳指交换。
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却沉默着的各自回了院里。
新年休沐的十天过去的很快。
翰林院里,人人见到一道穿着质朴的青年身影都会对他拱手贺喜:
“恭喜汪兄了!”“汪兄大喜啊,什么时候做个东也请我们乐乐?”
汪石神色有几分复杂,每次都得挤出笑容跟着行礼:“同喜同喜。”“今天——今天下值了就请诸位同僚一起去,只是在下囊中羞涩,还请诸位见谅啊。”
周围的小官全都摆着手:“那不能够!”“是啊,我们都知道汪兄简朴,看谁敢煞风景!”
众人全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包括汪石的顶头上司、翰林院的董编撰。
汪石见到他来了,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上前:“编撰!”
“随我来,今日不得不请你喝一盏我的好茶了啊。”董编撰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现在也难得给了个好脸,引着人就进了门。
其他学士自然识趣的不会在这时候进来。
都说翰林院是皇帝培养心腹的地方,各个是考上来的天子门生,清流中的清流。但他们官职微末,若没能凑到陛下面前当个心腹,或者外放出去逐步积攒资历,那就只能默默无闻的留在翰林院里撰写一些文书卷宗,或者修书度日了。
他们编撰想在汪兄面前留个人情或者卖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办公的文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董编撰再也不装疏离了,一把攥住汪石的袖口急急追问:“怎么回事?皇上怎么莫名其妙下旨,突然许你尚公主了?”
汪石休沐这几天六神无主,碍于皇上派来的太监女官,竟找不出一点机会往外递信。现在见到董编撰就像见到了救星,他也着急:
“编撰……我不知道啊!我一点都没见过公主,只在上次去过御前送书……”
他左思右想,非要说皇上什么时候动了心思,也只有那天了。但他只是去送了书,都没和皇上交谈过,这种天大的事突然砸在他脑门上,他一点都不踏实!!
尤其这位公主是中宫嫡女,日后……
汪石都快哭了。
这和眼睁睁看着自己日后下场凄惨有什么区别?
“编撰,你可得救救下官了。得让新……让殿下知道,我早就先一心忠于他了啊!”汪石可怜巴巴的祈求着,抓着人不松手了。
他就是个破写文书的,忠心耿耿的在等待着自己的未来明主上位罢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怎么一个晴天霹雳下来,好端端的饭碗和性命都要飞了呢?!
董编撰沉默了一会儿,同情的看了看这个下属,只能隐晦的说:“上一次还不是这种结果呢。你说陛下这次突然无缘无故把唯一的女儿下嫁给一个从六品小官,会是什么缘故?”
反正他和几个重生的同僚私下碰了碰头,都猜测陛下这个时间已经隐约知道皇后犯事了。
汪石呆了一下,如丧考妣。
所以他就是那个顶缸用的倒霉蛋?
汪石悔青了肠子,他就不该指望着中举后等爹娘来了京再给他好好说一门亲事。如今年龄合适的,又没成亲的人,可不就是他了吗?
董编撰见他面色发白,赶紧把大学士的意思交代清楚:“你也别泄气,这一次公主出嫁的这么早,说不准日后不会连累得太狠。就算日后不妙,你也可以带着公主从现在开始使劲啊。”
“编撰你的意思是……”汪石混沌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一瞬间。
想办法带着公主继续投奔新君的阵营?或者哪怕不敌对呢?公主可以随时进后宫,只这一点比瑞王强。说不定一来二去报信着不就有情谊了吗?
董编撰郑重其事的点头。
汪石终于找到一点生还的希望,抹了一把脸,笑得比哭的还难看,重新燃起斗志来:“好!”
他不想下场凄惨,也不想好端端考出头了,却还要连累爹娘。
从今往后他就是夫婿中的完美夫婿了!
公主说撵鸡,他绝不逗狗。公主脾性娇纵,他就小意奉承!公主若是温柔可人,他就恭敬贴心。公主嫌他太文雅,他就请教当禁卫军的友人磨炼己身去。
不去吃花酒,不偷偷在外找人,磨也要磨着公主心里有他!
他将来不想下场凄惨啊!
如此又是一旬后,礼部合了八字,定下了好日子,年后的六月七日是个大吉日,适合嫁娶。届时陛下赏赐的公主府也差不多要修缮妥当了——婚期已定。
这下宫里宫外的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谁家嫁女儿这么赶?满打满算也只剩四个月了。再加上嫡公主的夫婿还是那样的小官……一时间人人都懂得看风向。命妇们进宫的次数都减了,清楚陛下如今看不惯他的女儿了。
皇后坐在宫里满面愁容与冷色,听到外面全是这种传闻,她的心都快碎了。
十五岁的齐妧扑在母后身旁刚哭了一场,眼眶都还红着,可怜巴巴的问:“母后,父皇真的不疼爱我了吗?这是为什么啊?”
皇后能说鸿仁帝那个老不死的是在忌惮亲生女儿和二儿子的母族结为姻亲?还有着对她的不满萌生出的报复……
皇后心中深深地后悔着,一双儿女就是她的命。她当初不该被冲昏了头脑做那些脏事的,如今脏事全报复到了她的女儿身上,为什么不冲着她来?!
“妧儿,听母后说。”皇后无法否认,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只能温声教导起了女儿,“你不要嫌弃夫婿官职微末,你是嫡出的公主,皇室之外还有谁的身份比你高?最重要的是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皇后眼底冰冷,心里还在骂鸿仁帝。
对外她得放出风声扭转一向流言了,就说……公主年龄渐长了,原未婚夫不幸身故,所以陛下才会急着选人。不求糊弄住所有人,别再让那种风声乱传就行了。
皇后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女儿的乌发,谆谆教着:“母后都打听过了,那汪学士为人敦厚,品性上佳,身边连一个伺候的都没有,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了。将来你也是住自己的公主府,不需要受公婆管束,不会受欺负……”
“但你也不要太傲气了,拿捏着公主架子只会把人往外推。汪学士的父母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农家人,适当给他们些甜头,孝顺过了也就行了。”
三公主听着,桩桩件件都忍着眼泪应了。
母后一向温柔谦逊,低调的操持着宫事,她跟着母后从小耳濡目染,就算被父皇宠着,也不是那种娇纵的性子。
虽然这个夫婿让她的心理落差很大,但哭过诉苦过后,三公主还是认了命,打算好好过日子。
让她稍微有些信心的是,弟弟昨日自告奋勇的跑来,说他主动去打探了那位汪学士的事,然后神神秘秘的让她放心。
母后和弟弟都夸赞了对方,也许那位汪学士真的不错吧。
想着想着,三公主心里泛起了一丝期待。
年后趁着天寒,齐承明苦着脸憋在王府里上课的这段平静时光里,突然听说了鸿仁帝给六皇子了一个新差事,让他负责修缮三公主出嫁后住的公主府。不仅如此,还允了年幼的七皇子跟着去跑腿。
齐承明:“…………”
毫不意外呢。
鸿仁帝这下是真的忌惮到忍不住捧起六皇子了,不愿看他势力再增大了。
齐承明只当不知道,不管接下来鸿仁帝怎么在朝上夸六皇子差事办的不错,夸七皇子日渐进益了,有些冷落他的趋势。齐承明都稳稳地沉着气。
——忙着学习呢,没空配合老登的疑心病折腾。
也是到了年后,某天柳奶娘突然求见,脸色发白:“殿下……我那儿子在外面惹祸了!”
齐承明写字的手都一顿,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到柳奶娘忧愁又焦急的说着:
“等了几个月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祸事想必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啊!”
“具体怎么回事?”齐承明身体微微前倾的问。
他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只靴子,感觉终于落下来了。

要说柳奶娘与她夫家相认, 和乐融融的这么度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原本磋磨过打骂过她的丈夫,婆婆, 包括一心与婆婆亲近的儿女,都让柳奶娘曾经心如死灰,义无反顾的前去柳州照看二皇子殿下。
相比之下, 她不敢明说, 却在心里觉得自己奶过的二皇子殿下也是她的孩子。
直到这次殿下染了天花,她夫家各个转了性似的, 婆婆慈爱, 丈夫拼命道歉讨好,儿女贴心……柳奶娘能信?这些个人指不定是在谋划些什么,憋不了好!
要是贪图富贵,早两个月他们刚入京的时候怎么不贴上来?要是真心悔改,还是那句老话, 怎么挑这种时候?是落井下石还是趁机别有所图?
所以柳奶娘表面上就像是原谅了他们似的,心里却一直带着防备。
现在几个月过去了, 她像所有到大户家做工的寻常人似的——时不时把一些针头线脑、积攒下来的碎银子拿回家。有什么好菜好点心赏她了, 她也不一气吃完, 而是把那一点点的东西小心包起来带回去给儿女吃。
——柳奶娘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普通奶娘该有的样子。
实际上她在王府后院享的分例是最高的,齐承明惦念着她,就像惦念家人那样。有什么瓜果蔬菜,点心布料, 每日从不间断。柳奶娘才不会把她真正所得的东西都搬夫家去,平白辜负了殿下之心。
这一次是过年。
柳奶娘早早送了年货回去,说自己年后再回去看望,王府里走不开。
实际上她是留在王府里和殿下一起过年的, 还带上了自己的养女。柳奶娘的夫家姓张,对此也没有一点怨言,好声好气的应了,看着那些酥油点心、一扎肥肉和精致年灯笼,都快乐开花了。这下能过个好年……
再然后。
柳奶娘年后探望,就得知了一个噩耗。
她那个在郊外厂子里做工的好儿子,瞒着吃了酒去上工,醉醺醺的弄坏了一车人家急需的珍贵玻璃瓦,加起来至少要赔两千两银子!张家哪有这么多钱,她的儿子就被扣在厂里殴打,遣人报信让家里快快筹钱了。
齐承明听完了全部细节,眉头皱了皱问:“这是冲我来的?”
他觉得太简单了。
外人不知道柳奶娘对家人一直抱有戒备之心,只知道他器重柳奶娘。按照常理,齐承明可以替奶娘出了这笔银子,或者说郊外现在就有一个他负责的玻璃厂,紧急去凑一批玻璃瓦也是一声吩咐的事。
如果有人背地里想对他捣鬼,这是要赌他终究不会为了奶娘出这么大一笔钱?或者平这桩事?
那么对方会想收买柳奶娘吗?会打算对他下手做什么?
齐承明的视线与柳奶娘的对上了,他从妇人的眼睛里看出,他们两个想到了一起。
做人没有千日防贼的。
齐承明会想要引蛇出洞,一下子打死。但他不确定柳奶娘能不能狠下心,那毕竟是亲生儿子。实在不然,就得暗中盯梢她儿子了。
“殿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闯了祸,万万没有让殿下跟着焦心的理,还请殿下和我做一场戏。”柳奶娘脸上闪过一抹狠意,深深下拜主动说道。
齐承明连忙从书桌前绕开,去托住妇人的双臂:“奶娘别跪了,我早说过不必这么行礼。”
一盏茶时间后。
齐承明主动打开了书房的门,这是示意可以进了的意思。今天留在门口伺候的是小德子,他熟稔的就要进来把殿下早就凉了的茶换上一道。
齐承明低声问他两句,小德子机敏的用气音说:“对,奴婢刚才见到板栗在院里,和小桔一起在劈线。”
板栗就是鸿仁帝赐下的两个宫女中,过于机灵的那个。
柿霜已经经过了考验,脑筋稍有些迟钝的她至少有勇气在齐承明得天花的时候近身伺候,所以荣升顶了正院里空缺的大宫女名额。现在只剩板栗尴尬的领着二等宫女的例,还不能近身伺候了。
齐承明心里有了计较,对柳奶娘点了点头。
他先看了看碗盏,不舍得,又看了看书桌上的墨条砚台,也不大舍得。最后目光转向格子上精致的莲溪游鱼瓷摆件……还是不舍得。
这都是钱啊。
齐承明:“……”
小德子鬼主意多,连忙奉上手中的茶壶道:“殿下,用这个。上次和这件红珊瑚福纹壶配套的杯子不是被威勇伯爷碰碎了一只吗?”
配不成套的杯子与壶,早心疼过了。
齐承明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示意奶娘和太监都靠边站站,别被壶里的温水溅到了。
“咔嚓!”
伴随着书房里的一道碎裂声,紧接着响起的是王爷罕见的怒声:“胡闹!奶娘,本王看你是在府里作威作福太久了,都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聚精会神劈线的小桔吓得一激灵,抬头紧张的看了过去,院子里其他做活的宫女太监也一下子被掐了脖子似的不敢吭声了。
出什么事了?
板栗从入府以来就知道,王爷的后院空置,只有奶娘入住。她只是好运气、小时候让王爷吃过她的奶罢了,在王府里倒是被捧上天了,谁都不敢招惹。现在竟然出事了?
书房里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奶娘压低了声音的动静,似乎在哭着分辨什么,或者哀求什么。
板栗想到不久前柳奶娘来了院子里,竟然踏进了王爷的书房,说不定是有事要求。
她回过神,听到王爷声音更冰冷了:“给那种人求情……奶娘,你是真的糊涂了!下去冷静冷静。”
不多时,抹着脸的柳奶娘出来了,眼角带着哭过隐忍的痕迹,神色是不曾见过的仓惶绝望。
她踉踉跄跄着往外奔,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收拾值钱的东西。
“奶娘,你没事吧?”伺候柳奶娘的丫鬟是从柳州跟过来的,担心的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小草,你就当不知道。”柳奶娘不愿意说,视线快速在家当上扫了一眼,把过年王府里赏的银锞子全装进荷包带上,为求逼真,还把当年哺育皇子时宫里赏的一只錾金耳坠子带上。
十多年过去了,那只耳坠子变得陈旧不堪,最主要的是早就丢了一只,不成双了,又不是华贵妃娘娘亲赏的,柳奶娘早就只能白放着这个老物件了,现在再派上一回用处挺好的。
柳奶娘草草打了个包袱,埋着头就要往外走。
华娘子却悄悄等在了院门口,她是华管事之妻。
“你家的事我听说了。”她悄声把一枚珍珠戒指塞进柳奶娘怀里,匆匆走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给你紧着变卖用。”
柳奶娘抬头有些错愕。
她本能的想把戒指还回去,刚犹豫了一瞬,那妇人已经走远了。
等再走过抄手游廊,甘棠期期艾艾的等在那里,做贼似的小心张望着,塞了一把凭票过来:“我只有这个了,在京城里也流动得开,给你用。”
她还不放心,纠结半晌垂着头说:“柳妈妈,王爷平日对咱们是什么样你也清楚,真要紧的事他不会不管的。你……别做傻事。”
刚才柳奶娘没问出来,现在她拉住了甘棠的手,连忙问:“好甘棠……我家那种事,你们也愿意沾惹吗?”
甘棠欲言又止:“也只此一回了,柳妈妈,你还是……管好他们别给殿下惹火才是。”
从情分上来说,柳奶娘一直对王爷忠心耿耿,对大家和气温柔,从不生事,人缘很好。他们相处了几年,现在柳奶娘遇上天塌的难事,这些平日交好的丫鬟宫女看不下去,也不敢违背王爷的做法,只能偷偷塞点钱尽一份心力而已,算不上沾染。
从理智的一面去想,甘棠很怕柳奶娘做出傻事来祸及王府,尽力给她些钱也是安抚和警示。点一点她,若是她过后反复再犯,也好提前盯紧了去除祸根。
柳奶娘应了,这一路出门又碰到厨房和热水房里平日交好的几人,有的只敢看看她。有的纠结的问上两句,有的自知不敢沾惹,默默去马房给她找了辆车出来,也算是尽过心了。
柳奶娘:“……”
虽说她是演戏,主要是冲着府外张家去的,但没想到在王府里竟然收获了这些。
不管什么心思,这些人都在她遇上难处的时候尽过心力了。
柳奶娘深深谢过了他们,上马车匆匆走了。
“走了?盯紧后续。”齐承明到小梢间里说着。宋故的心腹小芳子还在这里尽心尽力的守着雷达,上面的目标精确追踪着出府的柳奶娘。
“是,给她赶马车的人是黄叔。”宋故已经安排妥了。
柳奶娘按部就班的到了当铺,把自己那一堆东西都给了活当,包括凭票——凭票现在也是热手的东西,卖价还不低。
换回一笔钱后,柳奶娘就回了家,哪怕这些不够,她也要去赎人了。
之后便是经典的老戏码——
王府放出了不帮柳奶娘的风声后。只能痛哭哀求的柳奶娘和丈夫婆婆,蛮横不愿放人的有背景厂家,还有急着用瓦,气得把他们赶出来揍了一顿的玻璃瓦主家。
走投无路的柳奶娘绝望的坐在张家垂类,耳边是婆婆痛不欲生的哭声,女儿吓得抽气,丈夫不住叹气与她争吵。仿佛一下子天翻地覆,她的待遇从福窝窝里掉到了狼窝。
如此又过了两天,那琉璃瓦的主家和厂子协商好了,这事算是不追究了,但要把柳奶娘的儿子扣在厂里,什么时候还完巨债什么时候再说回去。
柳奶娘都听懵了:“……”
这不是等于给她儿子一份差事?虽说不发钱,但也能逼着他不出来惹事啊。
几个意思?
前面狂风暴雨,现在却突然和声细语了?
柳奶娘更觉得有诈,又待了一段时间,却不见背地里有任何动作,张家也恢复了平静。
她只能一头雾水的回了王府,去悄悄问齐承明:“殿下……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吗?”
“没有。”齐承明也纳闷坏了。
明面上有盯着这件事的人,暗地里还有他的雷达,这一回确实没有人在背地里帮忙,倒是有几个可疑的人在周围徘徊后往宫里去了,看着像是鸿仁帝的暗线,也许是京里搜集情报的暗使。
难道他们真是看在柳奶娘好歹是瑞王府里出来的份上,不敢过分?
这钓鱼钓的,算是失败了。
齐承明突然心中一动,打开了监控。
——是系统页面上的监控提示有了新情况。
鸿仁帝坐在侧殿里不知道看了什么情报,面前跪着齐承明很熟悉的崔暗使。
老皇帝神色骄傲又复杂,他没有笑,只是放下那份密折,叹了口气喃喃着:“不错……”
“承明是个好的,终究还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心软……朕也该放心了。”
他喃喃着,像是在反复说服自己:“朕放心了。”
齐承明:“…………”

他还在喃喃着试图说服自己。
但他左看右看都在犹豫, 最后勉强给自己挑出一个理由:“……这是八辈子没见过面的奶兄弟出了事,又不是关系亲厚的身边人,还不成。”
“崔德, 你再去设法安排一场,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功名利禄……去好好试探试探瑞王身边的人。若是成了,就把事捅出来给瑞王知道。”鸿仁帝眯着眼沉声命令, 不自觉的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他这个念头是从皇子们还在酒楼里养天花的时候诞生的。
二子似乎良善的过分了, 连贴身伺候的人都不愿意多带几个,府里去送人, 他也都拒了, 身边就孤零零留了两个人!一个当主子的,这么替底下的奴婢着想,为此连自己的待遇都不顾了。这能成大事吗?
鸿仁帝深深的怀疑着这一点,如鲠在喉。
他不希望自己的继任者是个心慈手软的,哪怕对方的能力再惊才绝绝, 也只会被底下人和前朝那些狡猾老鬼糊弄。
心中装着百姓,这是好事。但是奴婢这种东西, 该死就换一批伺候就是了, 二子对这一点没有数!不心狠手辣, 怎么当皇帝?
鸿仁帝琢磨着琢磨着,等二儿子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这场试探也就可以开始了。
“……是。”
下面跪着的崔暗使微动了一下,监控拍到了他垂着头的神情, 满脸一言难尽。
监控这边也看明白了全部的齐承明:“……”
原来整这死出的是鸿仁帝在钓/鱼执//法啊!
几个意思?
把他当成继承人在考验,现在轮到考验他能不能狠下心清理身边亲近却犯事的人了?
问题是他周围的人现在还没有犯事啊!
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尤其是经不起整个封建王朝统治者的试探。鸿仁帝这一顿操作下来,真把他身边的谁整出事了怎么办?平白损失心腹, 他还得谢谢鸿仁帝?
齐承明因为有系统的辅助,对他麾下的人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猜疑心。
“殿下?”柳奶娘担心的唤了一声。
她看到少年人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忍耐着攥紧了拳头,即便是这样了也没有摔东西打砸出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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