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臣的眼角抽了抽,手指按在了额角,假寐不再理她。
半个时辰前,梅清臣正在宫里与诸大臣商议科考一事。
梅清臣是皇上钦定的牵头人。
主要负责此项工作的吏部尚书道:“旧朝宦官乱国,科举早就名存实亡,只要有钱有势,就可以榜上有名,我想丞相大人定感触颇深。”
梅清臣微微点头。
吏部侍郎也道:“说起来,即便是那般混乱的情况,丞相大人依然高中状元,这是绝对的实力啊。”
侍郎刚说完,尚书便递给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他才发现他说完这句场面一时冷了,他这才想明白缘由,新旧更替,他们丞相为新朝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可他身上有一个致命黑点,就是他做过前朝臣子。
打天下那会不计前嫌、不问出身,可新朝建立后发生的几个大案,都与旧朝出身的官员有关。
侍郎明白自己是捧错了地方,内心后悔不已,想开口解释,梅清臣却打破了寂静,解了他的尴尬。
“本相不过运气罢了,好了,言归正传,此事皇上十分重视,望各位定要吸取前朝教训,新朝第一次科举必须要公平公正的办好,各位有什么奇思妙想,都可以提出来供大家探讨。”
众人这才重新议论纷纷,商讨办法。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走到梅清臣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家里传来的消息,他的夫人跑到户部侍郎曲孝家中与他女儿打架。
另一个消息国子监来的,他的儿子与太常卿的儿子打架。
梅清臣听罢,深呼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他当即起身,与众位官员道:“本相暂且有些事情要处理,各位畅所欲言,商讨结果由吏部统筹归纳,与本相汇报。”
“是。”吏部尚书毕恭毕敬的回答。
众官员均起身相送。
等不见了他的身影,大家不仅谈论起来。
“丞相为何行色匆匆,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天下安定,最近哪有什么大事,要说大事,最近丞相家中倒是有件大事。”
“你们没听说吗,丞相将他的夫人接了回来,还有个七岁童子,已经送到国子监了。”
“而且听闻,他那个夫人是当年丞相流落乡野娶的,是个地道的村妇。”
有人微微摇头,“丞相真是重情重义啊。”
正当大家都忍不住感叹时,吏部侍郎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那柱国公家的那位千金怎么办?”
吏部尚书白眼都翻累了:“你就不能闭嘴,我当初怎么就提拔了你这个东西。”
处理完夫人的事,梅清臣又带着兰秀娘去处理儿子的事。
马车上,梅清臣叫来了人,说她衣裳皱了,给兰秀娘换了衣裳。
兰秀娘听到希狗打架,心里一直担惊受怕,不由得烦躁:“都什么时候了,还换什么衣裳,这么讲究干嘛。”
梅清臣手里握着一卷书,头都没抬:“你若想他总被人欺负,可以不换。”
兰秀娘被噎了一下,脑子也反应过来。
是啊,她这身份本就被京城人看不起,若真跟个村妇一般鲁莽行事,不注重形象,丢人事小,也会给儿子带来负面影响。
再说,儿子也会担心她。
她又忽然想到,她在曲府的事,会对他有影响吗,万一他被贬了,她不就白忙活了吗。
换完衣裳,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小声问:“相公,今天是我做错了,下次不敢了。”
“呵。”梅清臣冷笑一声,他还不了解她,怎么可能,下次还敢。
“相公,你不会休了我吧。”兰秀娘有些忧伤发问,她还是比较喜欢现在富裕的日子,一下让她回去,有些难以接受。
梅清臣嘴唇张了下,吞回下意识的话,想着毕竟这里是京城,稍有不慎是要掉脑袋的,她还是谨慎些好,便道:“那你可记住了,在这里,你要解决事情的办法千千万万,唯独不能亲自下场打人,再犯的话……”
“嗯,记住了,相公不要休我,我会乖的。”兰秀娘咬唇,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模样,心里却把他骂死。
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谁在乎他休不休她。
谈话间,已经到了国子监。
第16章 第 16 章 父慈子孝
见到晞光的那一刻,兰秀娘的心才放下来,她把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只看到了额头上指甲盖大小的伤口,伤口已凝固,看起来不是很严重。
“希、晞光,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嗯?怎么打架,发生了什么事?”
兰秀娘蹲俯在儿子面前,握着他的双肩,眼睛里满是担忧。
她了解儿子,他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因为她是个寡妇,在上县学时他也会被欺负,但他从未来没打过架,肯定发生了他不能忍的事。
梅清臣站在一旁,儿子额头上的伤口他看的分明。
早上他送他上学时还好好的,这会子他额头破了,身上的衣裳也撕破了口子,小小的身子依偎在兰秀娘怀里,眼睛里存着一泡泪,模样实在可怜。
他的眼中不由得迸射出几分冷意。
“娘,是孩儿不好,给娘惹祸了。”晞光从兰秀娘怀里依依不舍的出来,向娘规矩作揖。
他看了眼旁边,又规规矩矩走到梅清臣面前,向他作揖:“孩儿给爹爹惹麻烦了。”
不等梅清臣发表意见,一旁祭酒大人讨好的看向梅清臣,道:“丞相大人,此事不能怪小公子,事情下官已经调查清楚了,是太常卿家的东方奇多次挑衅小公子,还辱骂他,动手打了小公子,小公子只是回击而已,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挺正常的,不算什么事。”
梅清臣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俯身扶住晞光的脑袋,轻轻擦拭边缘的血迹,冷声道:“国子监是本朝最高学府,收的本该是最优秀的学生,他们是本朝的未来,发生故意打架事件,祭酒大人竟然觉得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
郭祭酒背脊发凉,连忙跪下,“是下官管辖不力,日后定当严格管理。”
“那个什么东方奇呢,他在哪里,让他出来,我倒看看是哪个坏孩子。”兰秀娘怒道。
“夫人息怒,下官这就让人将他带过来。”
郭祭酒一走,兰秀娘迁怒梅清臣:“孩子被欺负成这样,你总不能不管吧。”
梅清臣没理她。
兰秀娘更生气了,果然,即便是他的种,不是从小看到大的就没那么喜爱,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接受晞光。
可等那个叫东方奇的小孩一过来,兰秀娘的怒火瞬间消了。
怪不得东方奇不在这里,他是被带去上药了,上完之后,头上、胳膊上、小腿上均包上了纱布,连走过来时都是一瘸一拐,疼的龇牙咧嘴的。
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怎么能把人打那么重呢,兰秀娘责怪的看了眼希狗。
“哎呦疼死我了,梅晞光,你是不是男子汉,怎么就知道叫家长呢,哎呦,嘶——”
东方奇见这阵势,不仅不慌,还不忘嘲讽两句。
祭酒瞄一眼丞相的脸色,随即对着东方奇凶道:“东方奇,一会你父亲母亲也会过来。”
东方奇一听单脚跳了跳,似是想逃,被旁边人及时抓住。
东方奇面色痛苦:“别,今日的事是我不好,祭酒大人,能不能别让我父母亲知道啊。”
郭祭酒冷哼:“你这顽童,你挑衅梅小公子在先,既然怕叫家长,怎么之前不想想后果。”
东方奇瞅一眼梅晞光,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么能打啊……”
“真是个孬种!我东方奇最看不起动不动就叫家长的人。”
祭酒听到东方奇忽然发飙,想都没想就朝他脑瓜子上打了下,“闭嘴!”
兰秀娘觉得虽然这个东方奇嘴巴贱一些,但也没把晞光怎么样,让他嘴巴逞能又如何,她想说不若此事就这么了了,却听到晞光突然说话。
“父亲、母亲、祭酒大人,不管怎么说,我把东方奇打成这样,也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好。”
晞光弯着小小的身子向周围的人作揖,眼中那泡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滴答滴答的甚是可怜。
这哭的兰秀娘的心都要化了。
明明被欺负的是晞光,她怎么还能心疼别人。
她连忙过去将晞光揽在怀里,“别哭了我的儿,你是受害者,你怎么会有错。”
晞光伸手回揽兰秀娘的脖颈,身子微微抽搐,埋在她脖颈处的双目却已无泪,带了几分得逞。
他的娘怎么能心疼别人的小孩呢。
梅清臣看到这一幕脸也沉了几分。
正当此时,东方奇的父母亲赶了过来。
东方奇的母亲一见到浑身没一个好地方的儿子就哭了出来,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东方奇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疼、娘、娘放开我啊,疼!”
“你还知道疼,就知道给我惹事!”东方奇的母亲骂道。
那边东方奇的父亲东方举进来之后只看了儿子一眼,就直走到梅清臣面前,下跪行礼:“下官来向丞相赔罪,是下官管教孩子不严,伤了贵公子,下官定会回去好好教训他,改日带孽子去贵府登门道歉。”
东方奇的母亲一听哭的更大声了,这到底是谁管教不严啊,明明受伤更严重的是她儿子,可他也知道自家儿子一向爱惹是生非,怪不得别人。
罕见的,一见到亲爹来了,东方奇的嘴巴自动闭上,再没敢吱声。
梅清臣伸手虚扶了下东方举,让他起来,随即对着梅晞光招手。
晞光乖乖的走到梅清臣跟前,很有礼貌的向东方举行礼:“见过东方伯伯。”
梅清臣俯身一把将晞光抱了起来。
这行动令兰秀娘侧目,心里有些惊奇,这还是她头一回见梅清臣抱孩子,还是单手抱,动作如此娴熟,晞光似也习惯一般,两只小手抵在梅清臣胸膛前。
这父子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东方举,这里没有丞相与太常卿,你不必顾虑身份,现下只是两个孩子的家长。事情原委你想必已经了解清楚,是你的儿子无故招惹晞光,瞧,这额头上的伤口。我儿晞光,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侍奉君上多年,妻儿留在乡野受苦难,如今日子刚好过一些,不想入学才半个月,就受到同窗排挤,外伤是小,心伤则大。”
梅清臣这话说完,整个房间的人都是呼吸一滞,寂静的可怕。
一下子就上升了高度,这受的伤害可就不止头上的那点了。
兰秀娘眨了眨眼睛,看着梅清臣抚摸着儿子心疼的样子,一时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怎么有种白的让他说成黑的感觉呢。
东方举面露尴尬,点头哈腰:“是,是,下官知道,我这逆子一向顽皮,请丞相放心,下官必给丞相一个交代,并且保证日后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梅清臣听罢托着儿子的小脸让他扭过来看着他,温声问:“晞光,你觉得为父这么处理可以吗?”
“听父亲的。”梅晞光诚恳道。
“那好,东方举,此事便罢。”
“是是是,多谢丞相与小公子的宽宏。”
兰秀娘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吗,明眼人都能看的清楚谁吃亏谁占便宜,但因为梅清臣是丞相,只他一句话,就没人敢质疑半句,就是东方奇的母亲,也没敢说半句。
“夫人,我们走吧。”
梅清臣的声音在兰秀娘耳边响起,她才回神,勉强笑笑与他一同向外走去。
晞光跟在他们身后,牵着梅清臣的袖角,在即将走出去时,他对着东方奇扯了扯嘴角。
本像个垂头丧气的小狗的东方奇,一瞬间又被点燃,高声喊道:“梅晞光,我就知道,你!”
他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东方举的巴掌,紧接着,后面就传出东方举的呵斥声和东方奇的哭声喊。
兰秀娘蹙眉,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她大概明白这是东方举故意让他们听到的。
回家的路上,晞光许是累了,趴在梅清臣的肩膀上睡去,一双小手还绕在他脖子上,梅清臣一直用手臂托着他,防止他滑落。
兰秀娘不由道:“放他下来吧,怪累的。”她是知道这小子沉着呢。
“没事。”梅清臣淡淡道,眉眼中的点点温柔绽放,他十分享受这般父子依偎的状态。
兰秀娘回想着国子监的事,有些不放心:“相公,我看希狗把那孩子伤的也不轻,你这样是不是太纵着他了,日后他若娇惯了可怎么办。”
梅清臣不答反问:“在县学时,也有人欺负他么?”
兰秀娘之前从未听希狗说这些,也没见过他跟人打架,但上次她见过他被其他孩子围攻,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兰秀娘点点头:“有。”
“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合格。”她有些愧疚。
“秀娘。”
梅清臣此刻已不再是外人面前的冷若冰霜的形象,他像个普通的丈夫,双目锁着复杂的愁绪望她,仿佛有千言万语。
就在此时,晞光突然婴宁一声,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左右看看父母亲,像是有些新奇似得,松开梅清臣,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在他们下首跪坐好。
“父亲母亲,孩儿给你们惹麻烦了。”
两人被打断,均望向晞光。
“这怎么会是麻烦呢,晞光,若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父亲依然支持你这么做,你只要记住,你背后有父亲母亲为你撑腰,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这话听在晞光耳中是震撼的,他从小到大的环境从未有过这样强有力的支撑,他一向明白他自己要坚强,要保护母亲,但现在,他好像有人可以依靠了。
在这一刻,那深藏在血脉中的父子亲情被激发,晞光望着梅清臣,看到了父亲的伟岸。
他轻轻的说:“知道了,爹爹。”
梅清臣扬唇一笑,眼中灿若繁星,一片沉静的汪洋。
兰秀娘屏住呼吸,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流淌的父慈子孝。
这是她想要的,晞光要有自己对梅清臣的判断,她也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
但是她要清醒,父子可以情深,但她却不能。
她要始终明白,梅清臣许她回来,是她厚着脸皮,是他的无奈之举。
这个狗东西允许希狗肆意妄为,她也就打个架而已就脸黑如炭。
太双标了。
兰秀娘气的转了转手腕上指头粗的大金镯子。
“相爷,仅这一个月的账目就有三千两,夫人买了不少东西。”
月末,是府上各个总管给梅清臣汇报的日子,秀娘不会看账本,只能他来管账。
大总管张耽汇报了这个月的用度。
“这是花费账目,请相爷过目。”
梅清臣却没有接,“不必看了,她爱怎么花是她的事,两处庄子的佃银拖了太久了,你遣人收取。”
“是。”张耽弯身后退。
要知道夫人没回来以前,整个相府上上下下一个月最多也就开支二百两。
好在相爷一向节俭,这些年攒下不少,不然还真不够夫人花的。
敬言进来,汇报了药铺的事。
“想要霸占药铺的背后势力是苏州的一个富商,祖辈做药材生意,但其人行商手段极为恶劣,做了不少逼迫同行交出秘方的事,目前此人已把控朝中小半个药材生意。大人,你看……”
“让苏州县令去敲打敲打他,护好夫人的药铺,必要时亮出相府身份,保证夫人安全,再有闹事者,直接扭送府衙。”
“是。”
侍卫队队长林平汇报了小公子在国子监的事,梅清臣认真听了他讲的事,嘱咐林平一些细节。
“晞光经的事少,非必要你不用出手,有些事需要让他亲自经历了才好。”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刘嬷嬷。
一般她无需汇报,今日是她主动来的。
梅清臣抬头看了她一眼,给了一个字:“讲。”
刘嬷嬷最近很苦恼,她真是看不惯那个乡下来的夫人买个不停,还都些没用的东西,更气人的是她亲自给兰秀娘挑选的两个丫鬟都对她爱答不理的,也不像以前那么恭维她了。
刘嬷嬷觉得相爷品性高洁,若是知道兰秀娘做的那些事定会对她印象不好。
“相爷,有件事老奴实在是不能不说,毕竟事关相爷清誉。”
梅清臣的笔一顿,继续写字。
刘嬷嬷没得到回应,只能自己尴尬的说:“是这样的,相爷位高权重,政务繁忙,这书房只有敬总管一人,他事情又多,怕忙不过来,老奴之前就备下的两个书房丫鬟,好给相爷添茶用,但夫人知道了,却直接赶那两个丫鬟烧火去了。”
梅清臣不语,依旧书写,只是眉眼稍冷,刘嬷嬷沉浸在自说自话中,没有发觉。
“还有,夫人之前在乡下,是受了不少苦,许多事物没见过,但也不能这样花费,还都是买些脂粉香膏、金银细软,老奴倒不是觉得夫人花钱不好,是怕影响了相爷廉洁清誉。”
“老奴自六年前就在相爷身边伺候着,没有文化,人糙也粗,不会说话,只是觉得相爷年二十七,于男人讲自是好年华,应该多为府上开枝散叶的好,可夫人却让相爷睡书房,还不让荷香、莲香近您的身,多不好啊。”
梅清臣放下了笔,抬起了头,眼冒寒光。
刘嬷嬷只瞧了一眼,竟吓得两腿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她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了,连忙道:“老奴说这些绝非有指责之意,只是想让相爷、让相府更好。”
“刘嬷嬷,你管的太多了,既然这么喜欢管事,田庄事多,不若就派你去吧。”
梅清臣随即叫来张耽,让他去处理。
刘嬷嬷嘴张的老大,怎么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
以相爷的脾性,他怎么可能这么惯着一个妇人呢,她哪里值得。
兰秀娘不理家事,只负责花钱,日子过得很滋润。
经过一个月的内服外调,兰秀娘如同浴火重生一般,整个人白的发光,又盈着一点健康的粉润。
她半躺在贵妃榻上,手上涂了油,用细布条包了吸收,两个丫鬟正在一人抱着她一只腿给她凃油。
以油养护,可以让肌肤保湿不干燥,还能防止细纹,通过按摩,也能让腿变得更细些,还好她本来的腿型就很直。
荷香按摩着兰秀娘的腿,有些羡慕道:“夫人这腿,就是我们女子看了都喜爱的不行,又长又直。”
莲香附和道:“是啊,夫人以前腿上的疤痕现在完全看不到了,夫人调的药膏好厉害,能不能也给奴婢一点。”
“夫人,奴婢也要。”荷香一听也跟道。
兰秀娘翻了一页书,正看的入迷,随口就应下了。
只注重外表是不够的,还要内外兼修。
可是市面上那些书实在太晦涩,她根本读不下去,想来想去,她选择了适合自己的,艳情话本,不仅能认字,里面还有诗呢。
这还是她在外面瞎逛时发现的好东西。
荷香、莲香嬉笑着感谢她。
兰秀娘没怎么搭理,两人自己聊了起来。
“刘嬷嬷上次自去了相爷书房汇报,当日就被发去了庄子,听张总管说,是在相爷面前说了咱夫人的坏话,那个老妖婆,竟然敢背后说夫人,该。”
“就是,以前夫人没回来的时候,这相府后院,刘嬷嬷独断专横,现在夫人都回来了,不把夫人放在眼里,相爷肯定要撵走她啊,我看啊,相爷心里很在意我们夫人的。”
今日头回早下值的梅清臣刚进内院,便听到这么一句。
是哪个丫鬟胆大妄为,如此多嘴。
梅清臣皱了皱眉,却在门口厦下停住了脚,他很好奇,兰秀娘听到了会如何回应呢。
岂非让她恃宠而骄。
然而,他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兰秀娘的声音。
正当他想进去时,兰秀娘说话了。
“莲香,这个字念什么?”
莲香一看,脸上一红,眼睛赶忙从那本子上移开,“是‘杵’字,就是捶衣裳用的木棒。”
兰秀娘恍然大悟,“此字还挺形象。”
莲香面上更红了,她是读过书的,曾是旧朝一小家碧玉,后家里被抄,入了奴籍,好在被分派到相府,日子过得还顺遂,现在还是个黄花闺女,哪里读过什么艳情本子,这书实在是糙了些,可夫人还总问她。
如今她深知相爷是很看中这位夫人的,也只能听从。
“夫人,这书还是不看的好。”莲香忸怩的提了下,万一被相爷知道了,再责怪夫人。
“为什么不看,我这是学习,你看无形之中我又认了许多字,还有诗,写的多好,‘且入且言且得欢,哥儿妹儿心相连’,写出了多少男女痴缠。”
这回不仅莲香,连荷香也听不下去了,怎么这么像窑子里的词。
梅清臣听到这句顿时脸黑,再也不能忍受,大步跨入。
他本还疑惑她什么时候认了这么多字,书都可以看了,但听到这句,暂且先搁置脑后。
她看的什么不入流之书。
他进门正想指责,可眼前这一幕让话卡在了喉咙里,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兰秀娘只穿了一件松垮的烟霞色大袖衫,内里是件鲜红的肚兜儿,下面的雪裤堆在上面,露出两条笔直纤细的双腿,腿儿不着丝缕,雪白如玉,上面似是涂抹了什么油亮之物,更显得肌肤丝绒般光滑,下至细嫩双足,红莲嫩肉。
一股热气直冲下腹,梅清臣多年练就的定力顷刻间崩塌溃败,只因这双腿儿他曾多少次捞起,那双嫩足又多少次握在手心。
“你怎回来了。”兰秀娘也惊奇他回这么早,哪天不是天黑了才回的,这会还大天明亮呢。
说时,她搁下书本,动了动腿,两个丫鬟很有眼力见的将她的雪裤放下。
“你们先下去。”
等两个丫鬟动作完,梅清臣才沉声命令。
丫鬟们是第二回见相爷来内院,上一次还是夫人头一晚住这里时,两人也不复头一次的心机,此次均小心谨慎,不敢再觊觎梅清臣半点,低着头双双离开,还非常懂事的帮他们将门关了。
出去走了好远,荷香才兴奋道:“你说这回相爷是不是要跟夫人她那什么了。”
荷香与莲香不同,她出身穷苦,被家里卖了多次,辗转过青楼,见的多懂的也多。
莲香红着脸,嗫道:“可这是白天。”
“咱们大人还在乎这个。”荷香不以为意,笑笑道:“莲香,既然刘嬷嬷走了,我看我们还是好好跟着夫人,把夫人伺候好了,就别做白日梦了。”
“是啊。”莲香颔首,认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屋里,梅清臣总算想起他是进来兴师问罪的。
“你在看什么书?”
兰秀娘一手撑着榻,立着上半身望他,杏眼睁的大大的,看着极其无辜纯净,而她另一只手小心将书推到枕头底下,试图掩藏罪证。
梅清臣冷哼一声,走到她跟前,直接盯住书伸手去拿。
兰秀娘直接躺下,压住那书,不让他拿,开玩笑,上次就打了个架就被他凶一顿,今日她可不想挨骂。
“只是一本小记罢了,女人写的,你又不懂。”
兰秀娘扯谎。
梅清臣站在榻前,看了她一会,毫不犹豫的弯身,撑在她一侧,伸手到枕下摸索。
兰秀娘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身上的油都蹭到他身上,梅清臣见状皱眉立马想挣脱,兰秀娘见机手脚并用,双腿也环住他的腰想阻止他动,这下,他身上简直不能看了。
而一翻操作下来,两人变成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气氛一下变得奇怪,不知是不是刚才话本的缘故,她念起两人以前醉生梦死的日子,虽他含蓄,不接受她的提议,但每次也让她身心舒适,浑身上下到脚趾头的爽,她摸着那只手臂,感受他的硬度与肌理,呼吸之间的细微摩擦。
她仰头望着他的喉结,见到那儿上下滑动,再往上,是他一双薄唇。
年少时,她很爱亲那儿,只是轻轻触碰,便让她心潮澎湃,浑身酥麻。
她忽的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章,那位手段了得的女主吊的男客□□。
她没打算一直跟梅清臣来素的,要掌控住梅清臣,这方面很重要,现下她身子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给他点甜头尝尝,但还不能全给他。
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来,才能吊足男人的口味。
是她先主动的,抬头往他的唇凑了几分。
梅清臣双目早已幽沉,呼吸急促,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吻住那双艳艳红唇,不料她突然后撤。
紧接着,她又凑了过来。
第18章 第 18 章 庆功宴
梅清臣有本朝最好用的脑子,再看不出兰秀娘那点阴谋诡计,这丞相算白当了。
欲擒故纵。
梅清臣狠狠盯住她的眸,那眸子何其无辜,像是诱惑而不自知,只有他知道,她其实很坏,当年他就是被她这么骗到手的。
那唇若有若无的靠近他的脖颈,轻柔的呼吸喷薄在皮肉上,如同羽毛刷过。
梅清臣正值壮年,离开她后不曾有过女人,之前那夜不过石沉大海,填补不了一点。
他喉头滑动,明知是计,他却迫不及待低头就吻了下去。
兰秀娘再次躲开了去。
她听到梅清臣呼吸越发重了,那双清冷的眸早已染上欲色,他的腰臀紧绷着,蓄藏着力量,她非常清楚,他情动的厉害。
她露出一点得逞的微笑,松开他的手臂,揽上他的脖颈,对他说:“亲亲我罢。”
明知是她故意戏弄,可梅清臣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吻了上去,动作稍显急色。
兰秀娘心满意足,七年前兰秀娘就一直想把他调教的烟火气些,哪能在床上还冷着一张脸,规矩的不行,起码在她这里,他就得一副□□焚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