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的乡野妻by似宫
似宫  发于:2025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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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做什么,角斗?赌钱?”杨玉静疑惑。
张其悦盯着底下那位黝黑的汉子,眼中默默涌动着一层暗云。
兰秀娘颇有成就感。
她环胸等姐妹们看完,见小二领着一个白衣姑娘过来了,正是雪梳。
雪梳见了她,微微一笑,叫了一声夫人。
兰秀娘醒悟,原来她一直认得她啊,那上次她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雪梳,带我们去个环境好些的包间。”兰秀娘看一眼仍盯着底下看的张其悦,补充一句:“最好靠近角斗场。”
雪梳莞尔:“没问题,请各位夫人跟我来吧。”
许久未见,大家相互交流了信息,兰秀娘得知她走后的京城形势,随太子党势力的清肃,朝廷上下一派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大郢也出现兴盛的萌芽。
“最大的感触就是觉得吴凝华他们死了之后,大家都一样了。”刘妙道。
兰秀娘问:“都一样?”
姜芸笑答:“就是大家出身差不多,毕竟刚开国,谁比谁高高在上。而吴凝华确实出自豪门世家,跟咱们不一样。”
兰秀娘明白了,她无意间瞟到张其悦,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自从她来了之后,便一直盯着角斗场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能看到一个身材结实,肤色黝黑的壮汉,一看就很有力量。
刘妙悄悄挨到兰秀娘身边,小声道:“其悦的相公没了。”
如此,大家谈论起事来,就多少避免谈到男人。
张其悦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大家在避讳她,不在意道:“大家不用这样,我其实也没多伤心。”
张其悦叹息一声:“说实话,我跟亡夫几乎没什么感情,他其实……不太行。”
大家立马屏息,竖起了耳朵,有人还悄悄关紧了门。
刘妙佯装品了一口茶,缓缓道:“不太行?”详细说说。
“我儿子是新婚那时候怀上的,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天生有不足之症,新婚那段时间是吃了婆母给他弄得药,才勉强,哎……十多年了,别人谈起来都羡慕我,说我亡夫不近女色,从不纳妾,温柔深情,我都强颜欢笑,他是不想纳妾吗,是纳不动啊。我一直也这样安慰自己,但事实表明,夫妻之间没有那事,真的不行啊。”
正说到关键,不料门外有喧闹声,打断了张其悦的话,大家眼中均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故而看向门口时,目光都带着些许愠怒。
陆月脂和李昌茉进来时,便迎上了众人这样的目光,两人本带着笑意的脸色顿时僵硬几分,看出来大家对她们的厌恶了。
可来都来了。
陆月脂越过拦着她的雪梳,走进来道:“我们刚才就瞧见众位夫人们,本以为看花眼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们。我们一直都想结交众位夫人,今日巧了,不知众位夫人可否容我们加入进来?”
李昌茉也挤了进来,跟随道:“是啊是啊。”
刘妙如今已不怕这些人了,按照她相公的说法,这些人都是纸老虎,她冷淡道:“这是丞相夫人组的局,你要问,就问她吧。”
陆月脂跟李昌茉齐齐看向了兰秀娘。
与此同时的,还有姐妹们催促的目光。
兰秀娘心里一盘算,她清楚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轻易走,大家又等着听其悦的下文,让她们留下来便留下吧,不过是些女人间的话罢了。
“进来吧。”
兰秀娘对两人道。
陆月脂和李昌茉大喜过望,连忙走近,准备坐下,她们本想坐在兰秀娘身边,可看刘妙和姜芸没有一点让位的意思,仔细想想,这两人的相公近日都得了升迁,已今非昔比,两人悻悻走到尾部,寻了个空坐下。
陆月脂按照之前的规划,一坐下便唱:“听闻最近刘妙的相公王御史,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时常得到皇上的单独召见。”
李昌茉跟着和:“姜芸家的东方大人,也提到了工部尚书,光耀啊。”
两人一进来便说话,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大家心里急着听其悦的下文,纷纷皱了眉。
陆月脂见状,猜到大家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那就换一个:“姐妹们,你们可知南越进献了一批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色泽粉、润,圆滑,听说皇后近日要赏下来呢。”
“丞相夫人肯定能得到吧,毕竟是一品诰命夫人。”李昌茉连忙附和。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兰秀娘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怎么放进来还这么多话。
陆月脂尴尬一笑:“哈哈哈,你们听说没,郭祭酒刚纳了一房美妾。”
李昌茉已经不敢吱声了。
两人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终于闭上了嘴。
兰秀娘这才舒了一口气,望向张其悦,声音柔和:“其悦,你继续说。”
张其悦从未对人说过这些事,但亡夫一死,压抑了她小半辈子的情绪,强烈的爆发了,她毫不在意突然加入的两个人,继续道:“我意识到我在守活寡,是那次意外撞到府上的小厮和丫鬟苟合,我在那儿听了全程,浑身血液都在流淌,我明白了自己的渴望,我想要男人。”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一亮,除了陆月脂和李昌茉,两人目瞪口呆,怪不得不理会他们:原来她们聊得这么劲爆!
“我甚至不要脸的主动勾引亡夫,可是,他只能给我一身的口水,那一回,我悲伤的哭了,知道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跟极乐无缘,很悲哀,还没有办法,因为亡夫除了这一点,其他都很好。但现在,他死了,我再也无法压抑这种情绪。”
张其悦说着,眼中仿佛燃烧起了小火苗。
兰秀娘却深知张其悦的苦,甚至比她还要苦。
张其悦是从未得到过体验,而她是有过极致体验却旷了整七年!初始那几年还好,养育晞光耗费了她大量精力,后来,晞光长大了些,她日子也好过许多,就开始想些杂七麻八的东西,那种感觉真是如同蚂蚁在噬咬,钻心刻骨的难受。
“我懂得。”
兰秀娘一句“我懂得”,令大家唏嘘不已。
毕竟张其悦的相公也就一般人,而兰秀娘的相公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样貌、才学均是一等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还会有隐疾?
与此同时,一道木墙之隔的屋里,正坐着梅清臣与王易星、东方举三人。
梅清臣简单的与同僚们吃了些东西,连酒也没喝,便急急出来,与他同时出来的还有王易星和东方举。
三人一对,才发现目的一致,都是要等夫人一块回去。
如此,三人便问了店里,一同在她们隔壁屋等待。
这两间房是相通的,中间只用了浮雕板壁相隔,并不隔音,故而她们谈话,他们听得很清楚,一开始听到她们所言,三个男人很是默契,并未言语,静默喝茶。
耳中偶尔能听到自家夫人的声音。
后来,便有一个女人陈述自己与死去丈夫的房中之事。
三人听了面色有些尴尬,正要找个理由离开时,却听到了丞相夫人那一句“我懂得”。
梅清臣毫无破绽的面色有了一丝裂痕。
而王易星和东方奇拼命的把头低了下去。
隔壁兰秀娘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我跟我相公七年未见,而且他还挺行,我尝过滋味后,那七年,有多难捱。”
众女眼中均闪烁起了光芒,就连陆月脂和李昌茉也都起了兴趣,默默拾起桌上点心边吃边听。
兰秀娘这句话让梅清臣舒了一口气,可见面前两位同僚,心里仍有些羞耻。
“其实……我也懂一点点的。”
刘妙忽的开了口。
王易星的耳朵支了起来,心里砰砰直跳,他想不到胆小害羞的妻子会在外面跟人聊这个,可他更忐忑的是她如何评价自己的。
刘妙忍着羞涩开口:“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爱那种事,我相公可能也不太擅长,总而言之,不太舒服。”
王易星只觉得两耳嗡鸣,他死死盯住手里的茶杯,不敢看其余两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得益于兰姐姐的教导,我开了窍,主动跟我相公求欢,渐渐地,彼此都尝到了甜头,然后……”
姜芸追问:“然后怎么了?”
刘妙红脸小声道:“然后我就有孕了。”
众人哄笑,刘妙捂着脸,像是只熟透的李子,“哎呀,不要笑我。”
姜芸好心给她吸引了火力。
“说起来,怀孕时,特别是后期,也会觉得很空虚。”
此时话题已经被说开,大家也都不含蓄了,有几个生过孩子的附和姜芸。
此时轮到隔壁间的东方举低下了头,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倒也没有太过尴尬,过日子嘛,不都这样,也就夫妻那点事。
姜芸继续传授经验:“我是怀东方奇的时候想开的,若是想了,就让相公伺候伺候。便会很舒适。咱们成亲,是相互成就的,你们看皇帝皇后,当年有皇后淌冰河救皇上,也有皇上为皇后守病床月余,他们需要我们照料家里,我们也需要他们给我们提供金钱和快活,二者都不可缺。”
陆月脂和李昌茉出身名家,自小教养严格,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若是以前,她们一定嗤之以鼻,但她们成亲这么久,亲身体会之下,不得不赞同这种说法。
陆月脂羞涩问:“可是孕期不能同房,万一伤到孩子……”
姜芸笑道:“妹妹,不一定进去啊,男人身上可用的又不只那一处,还有……”
后面她虽降低了声音,但还是传入到了隔壁三人耳中。
东方举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
可这并未引起正聊到兴头上的姜芸注意。
兰秀娘也忍不住加入其中,若非进京读了些话本,涨了见识,她也不知这些方式的,“对对对,有时候那感觉比男人还好用。”
梅清臣淡然的端起了茶杯,啜饮,掩饰着耳根后的热意。
这是能说的吗!
东方举竟然还看了眼梅清臣,没看出什么,他只是奇怪,相爷这样的人,也会那般伺候夫人吗,奇也怪也!
而王易星显然没有这个知识储备,他听得糊里糊涂,什么意思,莫名其妙!
谈到最后,众女已经越聊越欢,毫不遮拦了。
当兰秀娘连上次山谷灌丛的事都说出来时,梅清臣已经闭上了眼,躲避两位同僚探究的目光。
兰秀娘这屋,大家经过交流才发现,各自差异这么大,有人吃的那么好,有人却饿的半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陆月脂和李昌茉也不禁反思起来,好像之前都白忙活了,相公的升迁是他们的事,这才应该是她们自己的事吧。
大家已三五作堆的交谈起来。
那边兰秀娘和姜芸、刘妙形成了小团体,私底下说起话来。
兰秀娘小声问:“姜芸,你现在多久一次啊。”
她在估量自己到了姜芸这个年纪,还能享受到什么。
“几乎两三日吧。”姜芸笑的满足,“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我还能忍受他那个家族,要是他不行了,我怕是早就和离了。”
隔壁东方举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与自己甜蜜如饴的妻子竟然想过和离,而他的身体意外挽回了一切。
王易星伸手,按在了东方举身上,以示安慰。
兰秀娘放了心:“真不错,希望我到时候也有这个福可以享吧。”
王易星收回了手,却不敢安慰丞相。
他真的很佩服丞相,如此这般,仍风轻云淡,举止自若。
“可是那样会不会太累了。”刘妙小声提。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啊妹妹。”兰秀娘叹息。
她一开始也并非那般强烈的,只是想多和梅清臣亲亲贴贴,虽然总会擦枪走火,但尝到甜头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久吗?”兰秀娘又问。
姜芸又笑:“两炷香起步。”
兰秀娘估摸了一下,那梅清臣还真不差。
刘妙只“嗯嗯”了两声。
好在,这场聚会终于结束,大家各自告别。

兰秀娘出去时, 意外见到梅清臣。
经过今日交流,兰秀娘对梅清臣十分满意,过去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 甜腻道:“相公,你来接我呀。”
梅清臣大掌抚上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收了收, 冷淡道:“刚到。”
要是刚来京那会,兰秀娘就信了。
现在嘛,信他个鬼,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后面, 王易星和东方举也跟着出来,见识过丞相的言辞后,他们也纷纷效仿一句:刚来。
刘妙信了,她想起之前的大放厥词,一时心里“咚咚”跳的厉害。
姜芸面色温婉的与东方举往外走,手底下却使劲拧着他腰上的细肉, 疼的东方举龇牙咧嘴。
“都听到了?”姜芸冷哼。
“夫人, 饶了我吧,不然你哪还有这样好的男人用。”
姜芸冷嗤一声,松开了他, 往前走去:“那你可要保重身子,你若废了,哼。”
东方举心里一紧:“我若不行了, 你真要与我和离?”
“看你表现。”
东方举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死死攥在手心里:“家里的事委屈你了,我会想办法的。”
姜芸有些意外,和离的事, 就让他这么害怕吗,她本以为他们两人平平淡淡,大约就是过习惯了罢了,她心里不由得一暖,眼里不由得生出些薄泪:“我委屈也就罢了,可往后还要委屈善善和奇儿吗。”
“是是是,是我愚孝,我立马找娘说去。”东方举下定了决心。
那边,刘妙与王易星上了马车,刘妙依偎在王易星怀里,想起之前所谈之事,闲散的问他一些事,忽然,她提了一嘴:“相公,你能不能也学学一些新花样?”
王易星:???
他立马领悟她说的是什么,脸色变得很差,什么意思,对比之后,觉得他不好了。
王易星冷了脸,刚要训斥,可想到她才刚出月子不久,训不得,只好闷道:“行。”
刘妙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亲了亲他的下巴,以示嘉奖:“相公真好。”
王易星眸中幽暗几分,这就满足了?
呵,不过小事而已,他学习能力超强,得到过丞相的赞扬,有什么难的。
而梅清臣一路冷脸回到家中,拽着兰秀娘到了内院,进门,关门,将其一把推在门上,长腿分开她的,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兰秀娘,谁允许你在外人面前谈这个的!”
他果然都听到了,兰秀娘竟不觉得多意外。
他不就是这样一个阴暗的家伙么,偷听墙角跟他很配。
她已经不怕这个色厉内荏的狗东西了。
“我不是夸你了嘛,你有什么气好生。”她伸手推他的头,似推还抱。
梅清臣埋在她颈间,吮吻,偶尔还用牙齿轻咬她的锁骨,眸中阴云密布,可她后来问姜芸什么几次多久又是为何,还不是在质疑他。
又是年龄。
他嫌他老。
“夫人放心,夫人旷了七年,为夫都帮夫人攒着,你往后的福气绵长。”
梅清臣说着,不等她回答,便激烈的攫住那双气人的小嘴,大掌捻压、揉搓,像是在证明什么。
兰秀娘很快被点燃,她唇齿之间漏出声音,被他亲的脸颊绯红,喘息不及,一双藕臂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很快就脑袋糊涂了,只能随着波浪沉浮。
竟是一夜。
今日是约好要去柱国公家做客的日子。
兰秀娘是被梅清臣喊起来的,他揉着她的腰,帮她穿好衣裳,看她迷迷糊糊的娇儿姿态,心下意动,占尽便宜,愣是趁她不清醒,又来一回,直到坐在绣凳上,她才清醒些许,身子仍酸软,她看着眼前丰神俊秀的梅清臣,抬脚踢了过去,梅清臣不躲,神色淡然,像是无事发生,“夫人,今日我陪你去柱国公府。”
兰秀娘这才想起正事,忙唤荷香前来伺候。
她还给他们爷俩挑了两件新裁的衣裳,大的着银色圆领袍,腰系黑色玉带,小的鸦青色圆领袍,腰缠金环腰带,头上缀着棵杏黄色的小球,看着俊美的父子俩,兰秀娘很是赏心悦目。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出发。
柱国公府。
在收到相府的拜帖后,柱国公夫人程锦束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她一向不管府上的事务,这次却什么都亲力亲为。
她的一反常态,让府上的下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夫人竟然管事了,真是奇了怪了。”
“嘘,小声点,国公爷最厌恶私底下议论夫人。”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国公夫人她是国公爷……”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倚靠着游廊柱子正瞧着庭院的周瑛听闻,不由得想起那些往事,那时她还小,不懂事,只知道爹一直打仗,后来,他回来,休弃了贤惠淑德的娘,留给她了几乎所有的家产,迎娶一个傻女人进门,她从未见过爹那样疼爱一个女人,是她娘从未得到过的。
没过多久,乱世之中,她娘死了,羞愧自尽。
她把娘的死,全都算在了程锦束身上。
她之所以学功夫去战场,也与这个女人有关,父亲不是喜欢这种英姿飒爽的女人吗,她娘做不到,她可以做到,这样于她似乎是一种精神寄托。
她恨这个女人,是她,破坏了她原本的家,也是她,夺走了父亲对她和兄长的爱。
但无奈的,他们兄妹二人又要倚仗父亲,在他麾下,只能等以后成就势力再说,但要超越父亲,已经是不可能的。
周瑛见到园子里那俩下人瞧见她后,匆忙离开。
她才没心情管他们如何说那个女人呢。
她自己的事就足够烦恼了。
而今日,那个令她烦恼的人,还要携妻带子来府上拜访。
亲眼见识梅清臣通过党争肃清朝廷之后,周瑛那消停下去的爱意,不知不觉又复燃了。
她此生不爱好面皮,不爱魁梧壮士,唯独欣赏的便是智谋,这样的聪明人,令她崇拜,若是她不曾见识过梅清臣,兴许还有别的选择,但事情就是这样,她已经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地步。
可她绝不是萧婧楚之辈,那样不顾脸面张扬爱意,又做不到像宋菽若一般心机算计,只能独自消受这种心情。
正深思,一个丫鬟走过来向她行礼:“丞相已携妻儿到府上,柱国公与大公子正在花厅接见丞相,丞相夫人去了夫人的院子,梅小公子和咱们小公子也在那儿。”
周瑛不由得一喜,现下只是看看她,就能让她那颗孤苦寂寞的心得到几分慰藉。
更令她高兴的是,他还与他娘子分开了,这样就不用看着他们在一块,如此,她更骄傲起来,到底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上不得堂面,在这一点,她是比兰秀娘强太多。
“去花厅。”
周瑛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她又停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男子装扮。
她要换个女儿装。
与此同时,兰秀娘正牵着儿子,跟随国公府的丫鬟往后院去。
柱国公府夫人从不见客,也从未出过门,兰秀娘并不意外她不出来。
没走几步,周律初来迎他们了,他先是喊了一声兰姨母,又叫了一声哥哥,梅晞光奉上礼物,还伸手摸了摸周律初的头,道:“长高了不少。”
兰秀娘差点笑出来,人小鬼大,晞光才比律初大几岁,就有长辈样了。
她自知儿子在弟弟面前不愿舍了面子,努力憋笑装不知道。
律初跑到兰秀娘跟前,牵住她的一只手,仰着头高兴的看她:“兰姨母,我娘不能亲自来迎接,请不要怪罪哦。”
他这可爱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想起晞光小时候,黏黏糊糊,虎头虎脑,活泼好动。
兰秀娘忍不住伸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律初竟还闭眼享受起来了,兰秀娘母性泛滥,直接将律初抱了起来,像抱小婴儿一样,托在臂弯里摇了摇,律初小脸红扑扑的,咯咯直笑。
忽的,兰秀娘觉得衣袖有一点阻力,回头,便看到了晞光略带斥责的委屈目光。
她好像犯了大忌,晞光从小便不喜欢她抱别人家小孩,时间久了,她都忘了。
兰秀娘连忙收起笑来,将律初放下,干笑两声:“娘看律初实在太可爱了,像晞光小时候,所以才……走吧走吧。”
她边走边解释,但晞光一直没吱声,目视前方,显然也没原谅她。
直到到了程锦束的院子,兰秀娘发觉这儿和外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国公夫人的院子太精致了,连园子里的花都是精心裁剪出来的形状,她也约莫懂了些花艺,这些花若是请人来养护,可不便宜,就是相府,也不曾在花艺上这样用力。
周律初发现了兰秀娘的注意点,介绍道:“我娘唯一的爱好便是看看花草,爹便让人特意栽种了。”
兰秀娘心想,这柱国公真是极爱他这续弦的,只是爱看,就……
门正开着,从里面款款走出一个紫衣妇人,虽看不清面容,却可以见她个子高挑修长,身材瘦削,行动之间有些摇摇欲坠,没什么力量,印证了她确实在生病。
程锦束有些害羞的到门口来迎人,她想走出去,又不敢,驱侍女出去迎接,她则紧张的站等。
同样紧张的还有兰秀娘,进京以来,不管是皇后公主贵妇千金,她见她们还没有这样紧张过,没由来的。
“夫人,我带晞光前来拜访,之前我们夫妇回乡,多亏夫人照料,这是一点心意。”
她从荷香手里拿过一个红木漆盒,递了出去。
与此同时,程锦束也怯怯出来,边走边道:“不好意思,我有些怕,没能亲自迎接,实在失礼。”
里面有些暗,兰秀娘一时眼睛还未适应,微笑着等待看清她的真容。
声音真好听,就是怯生生的。
一只柔胰扶住了漆盒,而程锦束那张脸也在兰秀娘面前完完全全的显现了出来。
只看一眼,兰秀娘脑袋“嗡”的一声。
她长得好像她娘!
那一瞬间,兰秀娘手中失了力,程锦束也被她吓了一跳,失手没扶好漆盒,漆盒落地,里面的东西掉落满地,几颗圆润硕大的南越珍珠蹦蹦跳跳,蹿到各处缝隙。
“对、对不起。”程锦束接着便蹲下去捡东西,眼泪飞了出来。
律初见状,也跟着他娘一起弯腰捡东西,还安慰程锦束:“娘,没关系,不小心而已,丞相夫人不会怪你的。”
晞光看着娘,心里也有几分怪异,跟律初一同蹲下来捡。
兰秀娘心里狂跳,她不断的想面前这个人跟她娘好像,虽然当年她娘离开时她才十岁,但形貌她不会忘记。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可能的,娘不会这样病弱,也不会成了柱国公夫人。
她小时候,可是见过娘一次提四桶水,力大无比,而且,娘还说她是个将军。
再说,十多年过去了,她娘大概率已不在世上。
不可能的,不会是的。
不要吓到柱国公夫人,她是个病人。
兰秀娘劝慰自己,也蹲下来,伸手握住程锦束那双冰凉刺骨的手,将她带起来,勉强一笑:“不好意思,程夫人,是我失态了,我看到夫人的面容,想起了我的母亲……”
程锦束抬着泪眼看她,“是这样么,你母亲……”
“她不在了。”
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不在。
程锦束低头:“对不起。”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
两人这才双双落座,独留下两个小孩在地上各处捡珍珠,不亦乐乎。程锦束小心谈起之前两人交流的乡野之事,兰秀娘却看着她那张脸,忍不住的出神。
像,还是好像。
她终于忍不住问:“不知程夫人今年贵庚?”
“大概三十多岁吧,我记不清了。”程锦束微微皱眉,像是在苦思冥想。
周律初小声解释道:“兰姨母,我娘她记忆力不好了。”
“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程锦束忽然伸手按住了兰秀娘的手,有些急切道:“我喜欢你问我,跟我说话,我们说什么都行。”
她又对律初道:“律初,你和晞光出去玩会吧。”
两个小孩子双双告退。
听到她的年纪,兰秀娘有些失望,三十多岁,不可能是娘,她都已经二十有六了,她娘该四十多岁才对。
或许程夫人只是因为生病才显得年龄大些。
两人谈起了之前纸上聊得那些,意外的和谐,程锦束也不显得那般拘谨了。
“我好像到过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门前有一条小溪……”
程锦束在描述她的梦境,这却让兰秀娘心里突突的,这不就是……她的家吗!
可好像大部分的村居都是这样。
她脑子乱乱的,已经听不清程锦束在说什么,她在脑中极力搜刮着对娘浅薄的记忆,还有从爹那儿得知的。
她十岁那年,娘突然消失了,她哭的不行,问爹娘在哪里。
那时爹只道:“你娘出远门去了,兴许过两日便回来,我们去村口等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在她不断的追问下,她看到爹哭了,他轻轻说:“你娘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但她看着爹依然问诊看病炮制药材,那些之前娘做的事,也都由他揽了过来,并未让她察觉到异常。
她使劲擦干眼泪,告诉自己:娘都不要爹和她了,她干嘛还为她哭,她恨她。
后来,这恨也淡了,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娘的日子。
直到爹死的那日,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的向她说了几句遗言。
最后一句便是:别恨你娘,她有苦衷,若是往后你能再见她,告诉她,我理解她,她的选择没错,我,一直在等她。
她哭的稀里哗啦,原来爹到死都是想着娘的,这是他平生最后一句话,给了他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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