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文学府将会是我大秦庞大教育体系的最高学府,将会成为天下学子的向学之地,当世乃至后世的典范。”
“其办学理念是兼容并包,夫子并非一定要当世大能,只要思想是包容的、先进的、对大秦有利的均可,其目的是为大秦将来培养合适的人才,诸位家中子弟,有心向学的,均可入学。”
秦国现在并没有什么学校观念,向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吏师制度,即以吏为师,以法为教。
第二种是置博士官,这些人来源于各种私学,秦王偶尔会向这些博士问政。
人才来源没有一个固定的范式,人才水平参差不齐,将来一统天下便会造成无人可用的境地,不利于地方和中央之间的统治协调。
只要官办学校出现,各类私学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兴起。
官方取士是导向,私学里学出来的人要想进入官方体系,就必须按照官方体系的要求来培养。
如此,天下读书人的向心力便会一直在大秦朝廷,所追随的也是大秦的君王。
嬴政正是在赵九元的引导下想通了这一点,才迫不及待要建立同文学府。
他看到了学府带来的长远功绩,其功不仅在当世,更在千秋。
简而言之,这就是后世的国子监,改了个名字,赵九元也将其功能扩大了。
不应该只专注于典籍学术,也应当注意科技发展,弥补后世重经学而轻技术的缺憾。
“同文学府就这么定了,诸位有谁愿意替寡人担此重任啊?”
王绾当即拱手接活儿道:“王上,臣愿协助大良造建造这同文学府。”
四十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此等惊世之创举,怎可少得了他王绾?
回头就上御史府上,让胡不悔大书特书,他王绾一定要名留后世。
胡不悔先前举报赵九元,被嬴政单独批斗,后捐出家中半数家产,充入大良造府,赔偿赵九元的精神损失,这才捡回条命,继续当御史。
从此以后,他便时不时上大良造府,不是为了和赵九元打好关系。而是为了和赵九元府上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摆件贴贴。
赵九元每每见胡不悔的眼神粘在那些黑红的漆器上,都没眼看。
看得出来,胡不悔对那些摆件是真爱。
第30章 敢不敢和稷下学宫打擂台
李斯见王绾这小子竟然抢在了他前头,当即不甘示弱:“臣也愿协助大良造,臣手中的造纸司已步入正轨,咸阳市内纸铺也开铺,营收均充入内府,无需臣多操持,正好得空。”
纸铺的纸可供民众限量购买,亦可限量批发给商人,价格虽比竹简低廉,但运到他国,可就变成了稀罕物。
物以稀为贵,纸在他国的价格居高不下,如此给大秦带来了超高的利润,源源不断的收入充实大秦的府库。
赵九元和李斯从中获得的少量分红,便已是部分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了。
“哈哈哈!彩!”
“都准了!”嬴政高声道:“选址和图纸,由大良造把关,王绾与李斯从旁协助,务必要让我大秦同文学府闻名天下。”
赵九元无奈称「诺」。
早知道今日就不来了,系统果然是在保护她,只要她不来大朝会,就不会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她看了看正一脸兴奋的王绾,和按捺住高兴,面上傲娇的李斯,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绾和李斯都是客卿,创立学府对客卿势力大大的有利,他们自然要尽心竭力完成。但嬴姓宗室以及外戚贵族可就不那么乐意了。
“渭阳君,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同文学府,这是要掘了你我宗室子弟的未来啊!”一宗室大臣面色焦急道。
“赵九元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他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找不到可反驳的点,书同文是创举没错,可一旦建了同文学府,这大秦便是客卿的天下,哪里还有咱们的事?”
“大王糊涂啊!这是要将宗室彻底驱逐出朝!也不想想,若没有宗室的支持,大王能这样得心应手吗?”
“赢限,你逾矩了!”渭阳君双眼迸射出锐利的眼神,冷道:“大良造说了,宗室子弟有才者可入同文书院,只这一点,大秦就没有排斥宗室。”
被叫赢限的大胡须男子顿时缩了缩脖子:“可宗室子弟哪里是六国之人的对手?”
渭阳君沉声道:“那便是我宗室无能!尔等当回去好生约束自己的子侄,别到时候丢了我宗室的脸!”
“渭阳君啊!”赢限还要继续输出,渭阳君却不肯再给他机会。
“好了,都收敛一些,自大王亲政后,你们有谁见过大王收回自己的决定的?”
宗室那边有渭阳君镇守,只小小起伏了一下,倒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阳泉君芈宸匆匆进入华阳太后的殿内,昌平君正在与华阳太后喝茶聊天。
“太后有所不知,这大良造可是个厉害人物,最近大王的许多政令都与此人有关。”昌平君恍若拉家常似的,和太后提及赵九元。
“哦?老妪久居深宫,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这赵九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华阳太后摆弄着手中的一串珠子,状若好奇的问。
“摸不清性子,似乎比文信侯还难对付。”昌平君思索了片刻后说。
听太后如此问,昌平君便知来找华阳太后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了。
自从大王亲政,嫪毐被诛杀后,华阳太后便再不理外事。
但华阳太后毕竟是楚系外戚中地位最尊贵的,她的号召力还在。
“姐姐,您找我!”阳泉君踏步进来,见昌平君在,拱手行礼后,走到了华阳太后身边。
“大王最近似乎很少找你?”华阳太后忽然说。
阳泉君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是。”
华阳太后缓缓闭上了眼,似在沉思,片刻后她道:“你去大良造府上,记得带上厚礼。”
阳泉君迷茫:“为什么啊?姐姐。”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为什么。”面对这个不太聪明的弟弟,华阳太后只想翻白眼。
昌平君彻底傻眼了,太后这是要向赵九元示好。
“太后……您。”
昌平君话还没说完,华阳太后打断他道:“既然不清楚他的为人,那就莫要与之为敌,否则损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华阳太后一番话,让昌平君恍然大悟。
“臣知道了。”
回到府中,为了快些治好嗓子,摆脱懒羊羊的声音,赵九元一口闷了寂粟开的苦药,那模样颇有壮士赴死的气势。
阿珍立马奉上蜂蜜,赵九元摇了摇头,用茶水漱口后,嘴巴里的苦味被冲淡了。
真正的大女人绝不畏惧哭药!
老娘要摆脱懒羊羊。
“大良造,斯携王绾来见。”李斯与王绾拱手正要行礼。
背对着他们的赵九元面露苦色。
她都病了,这俩卷王就不能放过她吗?
转过身来,赵九元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两位客气什么?快快一同进来。”
比脊把两人带到会客室,赵九元一个眼神甩过去,阿旺将一打纸抱进来。
只见封面上写着《同文学府项目计划书》几个大字。
「项目」二字李斯和王绾均没见过。但神奇的是,这些文字合在一起他们竟然看懂了。
现代的许多表述方式,本就是由古演化而来,现代人对繁体字能连蒙带猜弄个明白,古人自然也可以对现代的东西连蒙带猜弄个明白。
“具体选址和学府屋舍设计图交给二位去办,这是同文学府办学的方向和预期效果设计,另外还有开设科目的一些暂行计划,二位若有意见,尽管说来。”
文学与史学、数学、诸子学、农学、法学、医学、天文地理学……
这些都是什么啊?
李斯和王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法学院,以法为研究对象,专门研习秦法和诸国法的一门科学,专设法学院,聚集法学士子,以利于完善律法。”
李斯眼前一亮,激动道:“彩!”
赵兄果然十分看中他们法家,竟还为法专设一门。
“那这文学与史学是何物?”王绾心中震颤不已,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只能更谨慎地开口询问。
“诸子百家之文,各有妙处,文学则专研其文之优劣之处,史学就更好理解了,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明得失,史官之责是记史以传后世,研究历朝历代之史,便可规避前人之祸,以启后世之光明,史乃文所写,故而文史不分家。”赵九元解释道。
第31章 吕不韦之死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妙啊!大良造随口一句便值得千古传颂!”王绾慨叹道。
赵九元眸色微动,她不过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后来者罢了,不值得一提。
“我大秦的同文学府,本就是当世乃至后世第一,无需与稷下学宫相争。”赵九元道。
“至于老师和学生从哪里来,待学府建成后,自然会有师生。”赵九元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像这种大型建筑,要建成得耗费好几年的时间。
也就是如今秦国有了敛财门道,否则她根本不会现在就提出兴建学府。
一是秦国连年打仗,府库空虚,无钱可用。
二是一旦大兴土木,就得征调民夫,苦的还是百姓。
如今不一样了,粮食增产,丰富了秦国粮仓。嬴政也在积极反思秦国的税收政策,适当减轻百姓赋税,百姓日子好过多了。
纸与丝绸也会给大秦带来巨大的收益,把这些钱取出一部分来投资教育事业,很合适。
李斯与王绾在院子里讨论了一个下午,两人你来我往,时不时看向赵九元,发现他竟然躺在榻上睡着了。
两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忽然才想起,大良造病了。
他们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当真该死啊!
两人取了资料,悄悄离开了赵府。
阿珍关切地给赵九元盖上披风,又叫人搬来可防风的屏风,挡在赵九元身前。
赵九元恍恍惚惚睁开眼,忽觉眼前有个黑影,在晃来晃去。
她猛地睁开眼,一张绽放着菊花般笑容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赵九元被吓得险些灵魂出窍。
“阿珍!”
赵九元懒羊羊的喉咙响彻天际,把院子里一群麻雀惊地飞起。
“你到底把什么玩意儿放进来了?”
阳泉君被赵九元这反应吓得连连后退。
赵九元在咸阳宫时那般能说会道,嘴巴如利剑一般,说得昌平君哑口无言,怎么在自己府中胆子这般小?
阳泉君腹诽着。
阿珍匆匆跑来,见到阳泉君,捂嘴惊讶道:“大人不是在偏厅等待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阳泉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本君等着也是无聊,干脆亲自来找大良造了。”
“阳泉君不请自来,所为何事?”赵九元懒羊羊的声音恍若黑化了一般。
她几乎咬牙切齿。
你最好有事,否则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给大良造送点好东西。”阳泉君神经大条,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
说着,他让仆人抬进来好几个大箱子。
每一个箱子里都装着珠宝金银,十分豪横。
“阳泉君这是作甚?”赵九元眼底涌现出暗流。
如此大张旗鼓送礼,是想害我!
“我家里别的没有,就这点好东西,大良造为我大秦辛劳不已,本君送点东西给大良造,也好让您松快松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阳泉君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带着东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赵九元语气冷淡。
“啊?”阳泉君不理解,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收,这是棒槌吗?
赵九元大概理解了,这阳泉君是缺心眼,其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必定是有人让阳泉君来的,请您回去告诉那人,无需以外物相系,我一心为秦,并无他想。”赵九元缓缓道。
那不行啊,姐姐说了,这礼必须送。
阳泉君道:“反正今天这礼我是送定了,你不收也得收,不就是怕被人猜疑嘛,我这就进宫去告诉王上,我给你送了十箱子珍宝。”
说完,阳泉君一溜烟跑了,留赵九元一人躺在榻上,不明所以。
这阳泉君看着也不年轻啊?怎么像个愣头青?
赵九元无奈瞧着这满地的珠宝箱,对阿珍道:“单独收进库房,登记造册,说明送礼的理由。”
“诺。”
七月流火,天气越发凉爽。赵九元在院子里睡到了傍晚,无人敢打扰。
刚出了咸阳城的吕不韦没有按照嬴政的要求去往蜀地,而是进了秦岭,寻到了那终南山。
吕不韦丢开拐杖,双手叉腰,立在小土丘上眺望那延绵不绝的群山。
“侯爷,前方便是终南山了,真要上去吗?”新梁看着吕不韦那蹒跚的身姿,担忧道。
“本侯只是想亲眼看看赵九元的来处,想知道克子和毛子究竟是谁……”吕不韦气息有些不稳,他想,自己落叶之处便是在这钟南山了。
太阳东升,还没散出热气,清凉的风扫在吕不韦的苍老的脸上,他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封反复看了多次的信。
信纸皱皱巴巴的,仔细看,上面还隐隐有些暗色的痕迹。
放逐书。
是大王给他的放逐书……吕不韦双手不住地微颤。
蜀地天险,他若去了那,也是死路一条。
“侯爷……”新梁见吕不韦又拿出那封信,担忧不已。
吕不韦抬手拍在新梁肩膀上,告诉他:“无碍。”
新梁红了眼眶。
在来到终南山的路上,吕不韦又仔仔细细复盘了赵九元的那些才能本事,他不信这是当世该有的,除非赵九元真的来自天上。
终南山本就是神山,或许真的有神迹。
他一定要亲自上去瞧上一瞧。
“走吧。”
吕不韦重新拿起那根拐杖,新梁赶忙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此地荒无人烟,一行人遇山开路,遇水架桥,遇到猛兽便用火吓唬,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
如此,新梁等人憔悴不已,而吕不韦也几近油尽灯枯了。
“找不到,为何找不到?”
吕不韦疑惑不已,难道真是仙山,是他这样的凡人无法触碰到的存在吗?
“侯爷,要不咱们放弃吧。”新梁看着枯瘦如柴的吕不韦,心疼不已。
吕不韦默然不语。
“宿主,检测到本世界吕不韦正在终南山徘徊。”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赵九元一个没注意,笔下的墨迹用重了些。
她正在绘制砖窑的细节图,被系统这么一打扰,一张图直接废了。
“他怎么会去终南山?”赵九元将纸从葛布上撤下来,折好放进一旁的废纸箱里。
“具体原因不能探查,系统在宿主降生地点做了标记,凡是靠近者即可感知,但仅限于感知。”
赵九元微微叹息道:“他一定是为了我杜撰出来的师门去的。”
“眼下宿主该怎么办?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阻止?”赵九元眼波微动,原来系统也怕被发现啊。
她是身穿,她的爱车还卡在岩石缝隙里呢。
那么高的树,还有层层叠叠的树杈和杂草掩盖,吕不韦轻易发现不了。
系统有一瞬间的卡壳。
“放心吧,吕不韦即便发现了,也不会传出半点风声。相反,他还会想方设法替我掩盖一切。”赵九元淡然说道。
“为什么?”系统理解不了,它也分析不出来。
赵九元没想到有一天系统也会问她问题,但她就是不答。
对于李斯、王绾这些当局者而言,吕不韦是个命不久矣的旁观者。她带来的东西,远超这个世界太多了,敏锐如吕不韦这样的人,一定会察觉到些什么。
她接过了吕不韦的传承,和吕不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大秦,吕不韦不仅不会将她当做妖异之人,还会想方设法替她遮掩,甚至抬出仙人之名。
然而赵九元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来处压根无需遮掩。
还真让赵九元猜对了。
吕不韦那双浑浊的眸子在眺望到终南山上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时,忽然明亮了起来。
他盘腿坐在地上,重新拿出嬴政写给他的那封放逐书,然后笑着从怀中取出准备已久的鸩毒。
新梁一双疲惫的眸子陡然睁大,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侯爷!万万不可啊!”
吕不韦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子,嘴角勾勒一抹笑:“老夫暮年,还能见到如此神迹,不枉此生了。”
“大王之意,秦国之意,老夫的执着,均可放下了。”吕不韦缓缓侧身看向新梁:“老夫去后,便葬在此处,坟头对准对面悬崖上那棵巨树,唯愿我大秦如此巨树一般茁壮成长。”
说罢,吕不韦坦然饮下那鸩毒。
“侯爷!”新梁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新梁拜别侯爷……”
仪仗和护卫们纷纷跪下,送别这位大秦曾经的一代权臣。
然而,古时毒药的提纯技术不到家,毒药发作的时间很长,吕不韦疼了整整两日才咽气。
他死前一直死死地望着那棵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终究还是走向了自己的归宿。
嬴政下令赦免吕氏一族,并嫪毐曾经的门客一起返回咸阳,重新接受安排。
从今以后,这些人至少三代不能入朝为官。
“站住!抓贼啊!”阿珍的声音从外头穿透进来,赵九元咳嗽着撑起身,虚弱地问道:“阿珍?发生了何事?”
窗户突然被人从外头掀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姑娘探身进来。
见床上躺着一人,那姑娘翻过窗户爬了进来。
赵九元立刻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匕首,说起来,这匕首还是嬴政送她的。
“你是谁?”赵九元警惕地问。
“您长得可真漂亮!”小姑娘穿着一身皮草,听声音,像是个没成年的姑娘。
赵九元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我是醉青,我爹爹叫淮昇,您还记得吗?”醉青一脸纯真地说。
“姑娘来找我做甚?你如此偷闯进我的宅邸,按大秦律法,我杀了你,无罪!”赵九元没好气道。
“不不不,大人您别误会。”醉青显然是吓到了,赶忙跪下磕头致歉。
“我听爹爹说您病了,但我身份低微,无法走正门来见你,便只能出此下策了。”醉青小心翼翼地抬头,一脸的真诚。
赵九元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醉青小声道:“钻狗洞。”
“我在家里的时候,经常钻狗洞,十分熟练。”她的语气轻快了一些,好似在说一件十分骄傲的事。
“只是爹爹和祖父每次都会发现我偷跑出去。”她又嘟囔了两句。
见赵九元不说话,她连忙从兜里拿出自己一直用体温保着温度的包子。
“这个是我在咸阳城天一阁买来的包子,还是热乎的,可好吃了,现在咸阳城中,没人不知道这个。”
“大人您病了,一定要多吃一些才好得快。”
醉青壮着胆子将包子呈到赵九元面前。
天一阁在咸阳东市内,离他的宅院可不近,包子还冒着热气,这小姑娘怕是买了包子后直接塞怀里,一路没停地跑过来的。
赵九元接了包子,但并不吃,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送包子?”
醉青老老实实回道:“醉青仰慕大人。”
赵九元:??
“醉青想拜大人为师。”醉青仰起天真无邪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赵九元,以期赵九元给予肯定的答案。
赵九元忽然笑了起来。
阿珍推门而入,见一陌生人跪在自家主子面前,立刻闪现到赵九元身前,隔开了两人并大声道:“来人啊!贼人找到了!”
比瘠立刻带了人进来,看到是个小姑娘,魂都快吓掉了。
“抓住她!”比瘠大声呵道。
赵九元抬手制止道:“无碍,你们退下。”
“把墨家淮昇找来,此乃其女醉青。”
“喏。”比瘠深深地看了一眼醉青,带着人跨出了门槛。
醉青的心脏突突个不停,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大良造处置了。
大良造果真如传闻那般平易近人,可是为什么要叫她阿父啊?
“你起来吧。”赵九元对醉青说完,又对阿珍道:“带她去侧厅休息,等淮昇到了,再来见我。”
“诺。”
醉青一步走三回头,心里十分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她摸不清楚大良造是否喜欢她,她更害怕大良造讨厌她的冒失。
醉青生平第一次觉得害臊。
阿珍顺带拿走了那一包即将变凉的包子。
“姐姐,这是我在天一阁买的包子,十分美味,姐姐一定要记得给大人吃。”
见醉青言辞恳切,阿珍不忍心驳斥小姑娘,于是道:“大人最近病了,不爱吃这些。”
醉青闻言,捂嘴不敢再说话。
怎么办?怎么办?
大人不喜欢,完了,自己一定是完了。
不多时,淮昇匆匆忙忙下马,被比瘠引进了内院。
大良造府没有「女主人」,故而赵九元直接将内院作为了自己的休息室,外院则是办公的地方。
赵九元在阿珍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慢慢走到内院的待客室。
淮昇跪地请罪道:“小民教女不严,给大良造添麻烦了,小民愿代女受罚。”
赵九元坐在主位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端看底下跪着的父女二人的样貌,两人确有相似之处。
“的确该好好管管。”赵九元语气淡淡。
醉青神色更绝望了。
“你是墨家传人,醉青可有学到你们墨家之术?”
“禀大人,醉青与我父亲学机关术,如今已有小成。”淮昇悄悄瞪了醉青一眼,而后说道。
“哦?”赵九元饶有兴致地看向醉青。
醉青眸色清亮。
我的表现机会来了!
她立刻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机关鸟,献宝似的道:“大人请看,这是我做的机关鸟。”
“只要轻轻触动鸟尾,就可触动机关,从鸟嘴里吐出一枚小竹针。”
阿珍眼睛扫过那鸟,悄然挡在赵九元跟前。
醉青笑呵呵地举起机关鸟,将鸟嘴对准地面,拨动鸟尾巴,一枚小小的竹针果真吐了出来,将土黄的地面射出一个小坑来。
“醉青会的不止这些,还有机关兔,机关笼子这些,醉青都很擅长的。”
赵九元不动声色的点头。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先前大人在闹市中设一算学题,也是醉青将其告知祖父与父亲的,醉青仰慕大人许久,想为大人做事。”她眼巴巴地瞧着赵九元,眼里的渴望几乎要化作实质。
“你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我的房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自己也清楚,我要让你给我的宅院关窍处设置机关,是那种能伤到贼人的机关,等我对你的防御机关满意了,你才可真正为我办事。”
说罢,赵九元又看向淮昇:“你意下如何?”
淮昇哪儿敢有意见?大良造不计较孽女的冒失都不错了。
醉青喜笑颜开。
“大人放心,小民定然尽善尽美。”
大良造收下我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大良造的人了,走到哪里都威风凛凛。
“咳咳——”赵九元咳嗽了两声,阿珍立刻递上茶水,她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好不容易压下喉咙上那股痒意。
“放他们出去。”赵九元摆了摆手,缓步离开待客室。
赵九元身上自带的那股神秘感,对醉青这样的小女孩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醉青目送那道单薄的身影离开,心中满是不舍。
她发誓,一定要完成好大良造交给她的任务。
赵九元坐在桌案前,咳嗽不止。
这次都症状比上个冬季那场高热更严重,她已经咳嗽半月,夏无且和寂粟的药都不管用。
为了减少受到凉风的风险,赵九元把办公地点移到了炕上。
在炕上放置小桌案,不用担心炭火烟熏,以及一氧化碳中毒。
她让阿珍从箱子中取出《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等医书,摆到明显的位置,是时候推进这个时代的医疗事业发展了。
赵九元将墨条浸湿,提笔沾墨,正准备写公文,阿珍端着热汤踩着小碎步进来,比瘠跟在后头。
等赵九元喝了热汤,比瘠拱手道:“大人,大王来了,还带了两名医师。”
嬴政怎么会来?
这几日王翦班师回朝,要讨论俘虏的处理问题,秦王应当很忙才是。
王翦、杨端和等将军征伐赵国,因为有白起前科,赵国人誓死抵抗,拒不投降。但大秦铁骑过于强大,往往抵抗无效。
最终秦国俘虏赵国二十万兵士,这已经是赵国的主力了。
俘虏处理问题是目前大秦的头等大事。
赵九元重新穿好衣服,正要起身迎接时,嬴政阔步走了进来。
不待赵九元开口,嬴政按下她的肩膀:“先生毋要起身,先生为我大秦鞠躬尽瘁,寡人带人来先生这里议事,希望没有打扰到先生休息。”
李斯、王绾、王翦等人踏步进来,相互见礼后,自动分成两排坐在赵九元的卧房内。
赵九元:??
“大王,还是换个地方吧,臣这身子没那么差。”赵九元越发觉得事情离谱了,以前还只是嬴政一人来她卧室,现在怎么全都来了?
换句话说,这是她的闺房,这群臭男人……不说也罢。
说了也是泪。
赵九元无奈了。
“冬麦已经播种,寡人打算派人前去赵国交涉,用俘虏换取粮食和布匹,先生意下如何?”嬴政语气中暗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