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老妪吃不下。”
“南山侯……”华阳太后眼神扫过去,看到殿内立着个眼生的人,她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位就是南山侯赵九元了吧。”华阳太后抬手颤颤巍巍地向赵九元招了招手。
“是,臣是赵九元。”赵九元向前几步,让华阳太后看得真切一些。
“果真俊俏。”华阳太后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我大秦的柱石,今日终于见到了,你……的容貌……”
她没把话说尽,转而对嬴政道:“政儿,老妪想对南山侯单独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嬴政有些诧异。
但他还是同意了。
很快殿内就空旷地只剩华阳太后和赵九元两人。
“太后,您有什么话要单独对九元说?”赵九元有所觉,感觉华阳太后要对她托孤。
“老妪一生没有孩子,吕不韦送了老妪一个,可惜他是个短命的,就给老妪留下了一个孙子,先生你觉得政儿如何?”
赵九元这才发觉,华阳太后先前的虚弱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她的确病入膏肓了,但不会马上死去。
“大王励精图治,有雄霸天下之心,天下必定在大王这一代一统,大王将会成为一代雄主。”
“是啊,老妪一直都有预感,政儿的功业,将在天下,可怜我芈姓一族,老妪在时尚能压制一二,只怕老妪去后……”华阳太后顿了顿,她看向赵九元。
她这一生识人无数,却看不透赵九元。
眼前之人,俊美且瘦弱地得不像个男子,他面色有些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的白。
“芈姓……从宣太后时,一直走到今日,老妪没给芈姓丢脸,老妪今日是想拜托先生一件事。”
“芈启……是楚考烈王之子,他本有机会成为楚王,若有一日,他叛了秦国,先生一定要劝说大王善待芈姓……”
赵九元内心震惊。
华阳太后才是具有大智慧的女人啊。
连昌平君会叛秦都能算到。
“你一定好奇老妪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华阳太后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些人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以为根深蒂固,就可以扒在政儿身上吸血,可政儿多聪慧啊,老妪看着他跌倒后又爬起来,继续前进,就算哭也是背着人哭,从不叫任何人知晓。”
“他自小遭受的所有磨难,都会化作他一统天下的基石。”
“区区芈姓,不过是他一统道路上的垫脚石而已,或许老妪年轻时候还没想通,总想着争一争,可临了了才恍然大悟,没有臣子能够与王权相争,帝王之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踏足的。”
“孩子,你比政儿还小两岁,你却可以稳稳地走到如今,你靠的不仅仅是自身的本事,还有秦王的王权。”
“老妪希望你能明白,政儿是个重情义之人,可在王权这条道上,在大业这条途中,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包括芈姓,这个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族群,为什么?因为僭越。”
“臣不可以僭越。”
“老妪只希望有一天,南山侯不要步了文信侯的后尘。”
“芈姓只要一点喘息之机即可,南山侯……”华阳太后从枕头下摸出赵九元赠送给她的那枚胸针:“此物不似人间工艺,你自天上来,终究要回天上去,大秦有你,哪怕短短时光,也是赚到了……”
华阳太后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赵九元赶紧起身叫嬴政等人进来。
第161章 什么都瞒不过大王
华阳太后只是将要与赵九元说的话说完了,所以才垂下了眸。赵九元出了华阳太后的寝殿,抬眸正见西北的天空飘着一片巨大的乌云。
那片乌云长得好像一个怪兽的脸,赵九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片两千多年前的天空,终究与两千多年后的天不是一片天。
赵九元正要离开此处,赵高踏着小碎步跑出来,喊道:“南山侯,且留步。”
猫儿趴在赵九元的肩上,一人一猫同时回头。
赵高一眼便瞧见地上赵九元的影子,好似两座山峰。
“大王请南山侯先在侧殿稍作休息。”赵高引着赵九元前往侧殿,宫女已经备上了茶水点心。
想着嬴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赵九元靠坐在榻上,缓缓地闭上了眼。
迷糊间,一阵脚步声将赵九元给惊醒了。
抬眸是嬴政的身影,她起身对嬴政拱手一礼:“拜见大王。”
“赵卿免礼,今日祖母单独召见先生,为的是楚系一脉吧。”嬴政随意在案几的另一侧坐下,君臣之间就只隔了一张两尺见方的小桌案。
赵九元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大王。”
“太后担忧其驾鹤西去后,芈姓无人能撑起门庭。”赵九元没有半点隐瞒,直言不讳道。
嬴政心道:赵卿还是那个赵卿,无比坦诚。
“太后要的似乎也不多,不过臣未开口答应罢了。”
“太后一生无子,却对寡人若亲孙儿一般,寡人若无太后相助,恐怕也没有今日,赵卿你可明白?”嬴政收起眼底的探究之色,转而真诚地说道。
“华阳太后毕竟承了宣太后的遗志。”多的赵九元也没有说,嬴政深谙平衡之道,眼下以她为首的客卿将宗室和楚系外戚压得死死的,嬴政越发大权在握。
有些东西,一旦上手,就不会轻易放下,就好比已经体会到中央集权的嬴政。
赵国一旦灭国,接下来就是魏国和楚国。
魏国不足为惧,而楚国势力尚强。
楚国又以宗族把控朝堂,届时一定会力推分封制。
灭国之战后,摆在嬴政面前的政治问题,是选择分封制还是选择郡县制的问题。
同样的,这个问题也摆在赵九元的面前。
全面郡县制的条件是否成熟?
赵九元从来到秦国就在思考,君不见汉初为了稳定时局,采用了郡国并行制。
国家虽然稳定了,可皇帝为了中央集权,不可避免要进行削藩,削藩就会引起诸侯反抗,定然会发生变乱。
哪怕有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但谁又敢保证施行之前不流血?
在她这个位置待得越久,她便越觉得冷。
在南阳改革时,已经流过一波血了,之后还要流更多血,不流血,不痛,就打不准七寸。
嬴政迈的步子太大了,赵九元要尽力为他将后路打得更平整。否则秦终究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早夭。
这几日,赵九元能感觉到嬴政周身的气压比较低迷。因为华阳太后病重,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又要有一个爱他之人离他而去。
只是嬴政忽然笑了起来。
“赵卿啊赵卿,你无需在寡人面前装糊涂。”嬴政道。
“寡人从来需要你的坦诚相待。”
赵九元垂眸片刻,而后抬头对上了嬴政那双带着帝王威慑力的大眼睛:“大王懂臣,臣也不敢欺瞒大王,臣知晓大王一定会清除外戚势力,那不是臣需要干涉的事。”
“臣没有答应华阳太后,但也没有拒绝。”赵九元又道。
嬴政颔首:“这才是寡人的赵卿。”
“你身子不好,此行又舟车劳顿,寡人派蒙毅护送你回府。”
赵九元起身礼道:“多谢大王,臣退了。”
嬴政眼眸含笑,目送赵九元轻缓的背影渐渐远去。
等赵九元登上马车,小阳滋的软糯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先生,阿父说,以后阳滋就是先生的孩子了。”
赵九元立刻掀开帘子,果见阳滋公主小小的一团,正端坐在马车里。
“你阿父说要把你送给我?”赵九元忽然想起自己告别嬴政时,嬴政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还以为嬴政这是面部表情管理不到位,可能脸上肌肉抽搐了。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
猫儿一见到小阳滋,挂在赵九元脖子上的猫脸顿时显露出一抹威胁的表情来,它缩了缩身子,挂得更紧了。
“是的呀先生,其实那无趣的王宫阳滋早就不想待了,阳滋也想像阿兄一样,能在外行走,可是母妃不让。”小阳滋对赵九元表现出一副和先前扶苏、嬴政在场时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赵九元心底流过一抹惊异。
“先生,阿父不要阳滋了,以后阳滋就是先生的孩子了,阳滋可以住在先生府上吗?”小阳滋仰头对赵九元道。
赵九元拍了拍猫儿的屁股,而后温和地对小阳滋道:“当然可以。”
比起扶苏那个臭小子,赵九元更喜欢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太好了,先生!”快五岁的阳滋比当初五岁的扶苏显得更为成熟。
赵九元也没想到,小阳滋小小年纪,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国夫人的孩子么。
这位国夫人,也是个极其有意思的人。
赵九元收回思绪,小阳滋给她让了个位置,一大一小两人慢慢悠悠回到家中。
阿珍见赵九元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儿,顿时惊道:“主子,这位是?”
“这是大王的阳滋公主。”赵九元介绍道。
阿珍立刻对阳滋公主行了礼,小阳滋有模有样地道:“快快请起,我是先生的孩子,不是什么公主。”
阿珍一脸疑惑地看向赵九元,赵九元没说话,只是微微顿了顿首。
这便给日后府上家仆该如何伺候小阳滋定了基调。
阳滋公主自带了几个仆人,但她在见到赵九元府中的奴仆后,便决定只留下一个年长的婆子,和一个年轻却手脚勤快的侍女,其余的都遣回了宫去。
她是来给先生做女儿的,不是来给先生添乱的。
嬴阴嫚小小年纪,却已然懂得审时度势。
第162章 代笔著书
她从知世起就听说了许多先生的故事,先生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她虽然年纪小,却也能在阿母给她掰碎了大道理中学到一些东西。
阿父是觉得先生的家里没有人气,而阿兄又肩负重任,无法时时陪伴先生左右,才把她送来先生身边的。
她一定会成为先生身边最贴心的人。
四岁多的小阳滋在还没懂得世界运转规则的年纪,就已经通过大人的安排,自己悟出了这些东西,可以预见,她的未来将多么惊才绝艳。
朝中其他大臣得知秦王政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赵九元府上。甚至让公主称呼赵九元为仲父,差点惊掉了下巴。
大王先前带病中的南山侯去见病入膏肓的华阳太后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送出去,这简直宠得无法无天了。
又有人说道:“不过就是个公主罢了,只要不是公子,又有何惧?”
“那可是国夫人所生的公主,又不是寻常妃子所生。”
“又如何?大王宠爱南山侯,都恨不能与之共享江山了。不过是公主罢了,就是天上的月亮,恐怕大王也得给南山侯戳下来。”
这话不可谓酸味十足。
李斯与尉缭一同来到赵九元府上,彼时赵九元正在教阳滋公主写字。
见了赵九元教阳滋公主写出来的字,李斯顿时两眼一黑。
这哪里是字?分明是某种不知名的符号。
就是鸡上去踩一脚,都比这好看。
赵九元就知道李斯要吐槽她的字,于是对阳滋道:“这位廷尉大人习得一手好字,我大秦篆书便取的是廷尉的字,阳滋你该多向廷尉大人请教才是。”
小阳滋当即对李斯拜道:“见过先生,还请先生教阳滋。”
李斯听赵九元在公主面前夸他,顿时高兴道:“那便指点公主一二。”
赵九元瞧了尉缭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一句话让李斯成了公主的书法老师。
以后教授阳滋写字的活儿,就都是李斯的了。
尉缭伸出食指点了点赵九元,论奸诈,谁能奸诈得过你?
“今日来寻先生,是因为当日在朝上,先生说自己夜观天象所得,赵国将地动?”尉缭好奇地问:“是何天象?”
赵九元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既是天机,尉缭也不好多问。
“王翦、杨端和、桓齮分三路兵马进攻赵国,就快打到赵国邯郸了,只是赵人反抗得厉害,秦军进攻接连受阻,每次都是强行突破。”尉缭又说。
“那便缓兵,打消耗战,封锁各国对赵支援的路线,先消耗赵国的物资,尤其是粮食。”赵九元想了想后,又道:“赵国庙堂已溃,庶民又能坚持多久?”
“南山侯所言,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合。”尉缭赞同地说道。
赵九元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而后恍若家常一般道:“眼下远在楚国的公子嘉正借楚王的力量返回赵国,倡太后和赵王迁必生危机感,赵国宗室之内必定有一场恶战,我大秦届时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赵国的民心,只有在真正的灾难面前,赵人才会知道,谁才是他们应当追随的。”
尉缭明白赵九元的意思,他要的,一直都是以真心换真心。
届时赵人哪怕再愚钝,也应知道,谁才是真正爱护他们的人。
阿旺从跨进院子,对着赵九元躬身拱手道:“主子,韩副院长求见。”
韩已尽灭,世上再无韩公子非,只有秦国同文学府法学院副院长韩非。
许久不见韩非,他竟生出了那么多白发,赵九元抬眸震惊地看向他,韩非同样目视赵九元。
“见过南山侯。”韩非率先对赵九元行礼,赵九元亲手扶起他道:“公子今日前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韩非默默垂首。
李斯见韩非来了,便让阳滋自行练字,自己则坐在了赵九元身旁的椅子上,将对面的位置留给了韩非。
四人围坐在亭子中,面前茶水水汽氤氲。
“先生这是想通了?”尉缭问韩非道。
“非已失去母国,从此以后再无韩公子非。”韩非叹气,眼底是止不住的悲伤。
赵九元对他道:“我这里有一则道理,想要赠与先生。”
“请先生赐。”韩非微声道。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就好比周取代了商,而诸侯裂变,征战不断。如今又有了聚拢的趋势,故而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的是国,不断发展前进的却是人。”
韩非慨叹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非不接受也要学着接受。”
“公子也有事异则备变之说,这其中的道理,公子最为明晰。”李斯也劝道:“如今有公子参与的《新秦律》在南阳施行地很好,正在逐渐向南阳周边蔓延,公子一心存韩,为的是存韩王吗?”
“在斯看来,公子想要存的,是韩之宗祭以及韩庶民能过上好日子罢了。”
“如今韩王虽在陈县,可祭祀并未断绝,旧韩人也过上了比以往更好的日子,还在乎是谁统治吗?”
“斯兄所言,非亦已有所考量,不然非也不会今日来寻南山侯。”韩非原本清透的眼神中如今变得疲惫不已。
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那股疲惫竟感消失了大半。
快五十岁的韩非也该重新振作起来了。
“非兄可是要入朝为官?我会向大王谏言,请非兄为秦上卿。”赵九元道。
韩非摇了摇头:“非此生在同文学府,有先生这样的知己好友便足矣,并不想为官,今日贸然前来,也是想与先生道个安,非前些日里听闻秦王将先生留在了宫中。”
“我已无大碍,令非兄担忧了,是九元之过。”
“先生不想著书立说,非自认为自己有几分才能,非想要代笔,将先生的学说著述成文,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面对韩非眼神里的迫切,赵九元犯了难。
“非兄盛情……”
“既是盛情,赵兄便莫要推辞了,非此生只愿做个书匠,希望赵兄的宏愿后世有所继承罢了。”韩非坚持道。
第163章 挖呀挖呀
李斯想,韩非为赵兄代笔著书,里面的内容或可有他李斯的身影,他绝不可错过。
赵九元陷入了沉思。
她的许多政治主张和思想都不是原创,她只是一个上下五千年的搬运工,得益于现代教育以及现代网络科技的普及,她才什么都会一点。
所以当韩非提出要代笔给她著书时,她心底并不愿意。
但若是一直拒绝,难免又会引起其他麻烦。
思来想去,赵九元决定顺其自然,万事万物只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未来也只会在现有的基础上前进,或许将来还会出现更多更好的新事物和思想。
韩非将其记载下来,或许也能给后世以更多启迪。
见赵九元答应了,韩非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他怕赵九元会拒绝,如此他在秦国就如同毫无根基的浮木,没有倚靠,只能在水中飘荡,最终着落于哪个浅滩也未可知。
他会发疯的。
赵九元如今已不是最懂他之人,而是他的救命稻草。
这些赵九元全然不知,她已经在思考韩非将会如何写她了。
四人围拢,又讨论了一下《新秦律》在南阳的施行情况,南阳只是一个试点,要在一直遵守《旧秦律》的秦国铺开,绝非易事。
当年商君立木,建立起了政府公信力。如今大秦对外扩张,加之赵九元的一系列技术革新,此正是内外皆动荡的时候,稍不注意,便会将秦国引向无尽深渊。
李斯双手揣在腹前,脸上尽是老实憨厚:“必须在合适的时机变革律法,而且不能一步到位,一定要层层向下。”
“廷尉所言极是,商君立在庶民心中的那根木头实在太过牢固。况且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举定然会触犯秦旧贵族的许多利益,恐生变。”尉缭点头道。
“可先以咸阳为核心,逐级向下。”韩非提议道。
赵九元摸着怀中猫儿道:“三位所言,皆吾所虑。”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想法。”赵九元顿了顿,三人纷纷看向她的方向。
“不知诸位有没有观察到,如今我大秦的官员体制并不完善?不少人身兼多职,不少职位职责不明。”
此言如同一记惊雷在三人,尤其是李斯和尉缭的耳边炸开。
是啊,大秦的体制如今的确有许多不足之处。
内政外交,中央地方,官吏办法,权责分摊,皆不明确。
“自在下来秦后,建立织造局、印刷厂等职能部门。因为是起步阶段,所以权责到人,都是为了干实事,而这些部门并无一个上级官职统管。若是负责统管的官吏无力再统管,那么部门的归属就成了问题。”
“先生所言甚是在理啊。”尉缭大为感叹。
有些时候,他真的想要撬开赵九元的脑子看一看了,赵九元怎么什么都能想到?
“设置了这个前置条件后,诸位再行思索,《新秦律》当如何在旧秦地逐步施行?”赵九元又抛出这个问题,供众人探讨。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只有国家机器的运转规则完善了,才能真正将新事物逐步推行下去。
“斯立即写奏疏奏陈大王。”李斯率先道。
赵九元颔首,不愧是未来的大秦丞相,立刻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马上反应过来要和顶层老板汇报。
李斯不步步高升,谁步步高升?
历史上秦王朝初建的一系列的框架体制还真是李斯上书提议的,涉及典章制度、文治外交、水利边事等一系列内容,足以见得李斯为大秦一统付出了多少心血。
只可惜后来站错了队,落得个一分两半的下场,着实凄惨。
赵九元现在所提的,是体制完善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日后大秦一统,中央运转岿然不动,地方制度可照搬照移。
但这需要大量的人才。
同文学府里的那些还是太少了。
还得挖人。
她得行动起来了,在战国这片土地上挖呀挖呀。
几人讨论到傍晚,又留在赵九元府中用过饭后才离开。
小阳滋写了一下午的字,赵九元抽空了看了看,练得有模有样的。
晚上赵九元和雪王商议,奖励小阳滋摸它一下,气得猫儿跳进了假山,拿屁股对着赵九元。
小阳滋见猫儿这样,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个猫猫成精啦——”小阳滋又看向假山处支出来的一节竹竿,她总觉得这根竹竿不该立在这儿。但是她小小的思维里没有机关这个概念,所以想不出所以然来。
晚上,阿珍端来一碗汤药,赵九元又拒绝道:“阿珍,你家主子我已经好了,这苦药汁子就不必了吧?”
小阳滋见状,对阿珍道:“阿珍姐姐,我来给先生奉药吧。”
阿珍侧眸温和笑道:“公主年纪太小了,会端不住,等公主再大些吧。”
“阿父说了,阳滋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学会照顾先生。”
见公主把大王搬出来了,阿珍也是无奈,只好将托盘递给她,心里却想着,还好只给主子倒了半碗药,药罐里还剩半碗,待会儿若是洒了,主子还有药吃。
半靠在榻上的赵九元也是无奈了,她可以拒绝阿珍,但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耍小性子。
“下次让你阿珍姐姐端来即可,你别做如此危险的事。”赵九元一口将汤药喝下,这次倒是不苦了。
阿珍笑道:“主子,公主也是好心,您就接受了吧。”
小阳滋冲着赵九元眨巴眨巴眼睛。
赵九元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道:“现在我已经喝药了,你快去休息吧。”
“诺。”小阳滋对赵九元问安后,便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为是小女孩,所以赵九元命府中绣娘给她缝了好几个布娃娃放在床榻上,有小老虎、小狮子还有太阳花。
都是小阳滋从未见过的。
第一年的棉花给扶苏做成了娃娃,第二年的给嬴政做了条被子和夹袄,也给自己做了被子和枕头,第三年的棉花还没收获,所以小阳滋的布偶里塞的是木棉。
在先生这里,小阳滋很开心。
第164章 李斯这狗贼
因为先生从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儿就轻慢她,也不会因为她是公主就对她恭敬,更不会将她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儿。
先生和她说话的方式,她特别喜欢。
难怪扶苏阿兄自跟了先生后,就变得像个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很温暖。
因为先生就很温暖。
夏无且照例来给赵九元把平安脉,小阳滋好奇地看着他,片刻后,夏无且朗声道:“脉象的确比先前好了许多,这方子我再调一调。”
赵九元当即道:“您看,我也只是身体太虚,医书中有记载,食疗是最温和的方式,夏医师不若给我制几道药膳?这苦药,我看实在没必要喝了。”
夏无且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道:“那老夫回头研究研究,再让醉青给您送来。”
一旁的醉青点了点头,而后又笑道:“先生这是喝苦药喝怕了。”
夏无且摆手制止醉情再说下去,开口喃喃道:“胡说,南山侯岂是怕苦之人?”
赵九元:“……”就很无语,我怕不怕苦,你难道不清楚吗?
每次都开极苦的药,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在徇私报复呢。
因为赵九元提了一嘴子药膳,故而这次夏无且只留下了一些清肺的药丸。
赵九元瞧着那些药丸,深觉得自己先前的苦药都白喝了,心里的小人默默流泪。
病患还是得拿捏医生啊,不能啥都听医生的。
小阳滋又好奇地看向赵九元,她今早偷偷尝过瓦罐里的药了,真苦。
难怪先生昨夜的表情一言难尽。
小阳滋在心里祈求天神,天神保佑先生身体康健,长乐未央。
夏无且刚走,李斯让人送来的字帖就到了。
“我家主人说,这是给小公主临摹的字帖,先生可莫要再误了公主了。”
那家仆放下东西后,便拱手告辞离开了。
赵九元:“……”
李斯这狗贼!
小阳滋为了摸到雪王,自己一个人攀爬到了假山上,她又看到了那根竹竿,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很危险,她只能小心翼翼稳住身体,然后大声呼救。
正在和厨娘一起研制药膳的醉青最先听到呼救声,她连忙跑出来一看,一根利箭正悬挂在小阳滋的耳畔。
“醉青姐姐。”见到来人,小阳滋更是不敢动了,因为她也瞥到了那根箭头,直觉浑身汗毛战栗。
照顾阳滋的两个宫人也都赶到了,见此情形,立刻就要上去救人。
阿旺拦住他们道:“别去,有机关!”
随后阿旺呵道:“你们怎么不看住公主,让她进了有机关的假山?”
两人当即慌乱到手足无措,跪地求饶。
赵九元冷道:“都起来,事已发生,求也无用。”
“你就坐在那里,千万别动。”醉青将埋在地下的机关关窍取开,而后搬开放在假山下方的盆栽,狠狠对着盆栽下方微微凸起的石头踩了一脚。
刹那间,假山晃动了一下,醉青立刻将小阳滋给拉了下来。
锋利的箭头瞬间射出,擦过小阳滋的鬓发后,没入了假山对面的水池中。
水池中的机关顿时被触发,一张大网从水中涌出来,朝着两人盖了过来。
醉青连忙抱着小阳滋踏步离开,两人来到廊下,踱步到赵九元跟前。
小阳滋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而醉青则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她将小阳滋缓缓放下,长呼出一口气道:“这些地方,以后去不得,明白吗?”
小阳滋狠狠地点头:“记住了,醉青姐姐,刚刚那些都是什么?”
醉青解释道:“那是机关术,平日隐藏在暗处,一旦触发,顷刻间便可置人于死地。”
小阳滋想到刚才那根射进池子里的箭,心有余悸道:“好险,多谢醉青姐姐救命之恩。”
旋即,她又眼神火热地瞧着醉青。
醉青被她这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机关是先生布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