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愿给李兄吃,而是它太宝贵了,也就是今日贵客登门,我才舍得拿出来。”赵九元亲自剥开红薯皮,然后将木勺插入其中,端至嬴政面前。
“请大王品尝。”
烤红薯的香甜气息,早在赵九元剥开它的一瞬间就弥散开了。
在场都是没见识的人,闻到香甜气息,口水顿时直往外冒,咽了又咽。
第5章 姜太公钓鱼1
这是蜜薯,烤制出来会流油,香气扑鼻,入口即化。买红薯的时候,她特意要了几根蜜薯,就是为了回老家烤来吃。
没想到最终是在战国实现了这个愿望。
话也不说了,几人用木勺挖着蜜薯。
几个大男人第一次吃到这样香甜的东西,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几口就将其囫囵一空。
嬴政抬起头看向赵九元,想开口问还有没有。但一想到此物宝贵,便又克制住了冲动。
二十岁出头的秦王政,长相甚是俊朗,若是没留胡子,放在后世,忽略他周身的帝王之气,也算得上青春男大。
然,宝贵的蜜薯,她绝不会让嬴政多吃一个。哪怕嬴政那双大眼传递出的信息十分渴望。
她在锅子里下了些土豆片,李斯一看便知这是土豆了。
“原本以为蜜薯已经足够好吃,没曾想土豆也不遑多让。”李斯立在田埂上发出感慨。
尉缭点头附和:“不知斯从何处寻到赵九元这么个宝贝?这些作物若是推广全国,彼时我大秦一统六国将如虎添翼啊。”
李斯朝着远处的田埂望去,田埂上长着两排桑树,树叶已经落光了,一高一矮两人缓步并行。
赵九元双手背在背后,脚下是枯萎的杂草。
嬴政开口道:“先生,若以秦之力,何时能一统六国?”
赵九元驻足,暖阳照在她脸上,衬地她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秦并六国,完成大一统是大势所趋,然余以为,大王现在要思考的不是何时一统,而是统一之后当如何治理。”
“先生这是断言寡人一定会一统?”
“秦因为有商君变法,而奠定以法治国之基,使百姓有强烈耕战意识,可以说秦国上下一心,为的就是举国完成大一统这个目标,秦为大一统至大王已六世矣。如今时机成熟,一统这个目标必定在大王这一代实现。”
“大王难道不自信?”赵九元有些好笑地瞧着嬴政:“只不过,届时您要如何治理这偌大的疆土呢?”
秦王负手望向远处层叠山峦,玄色衣袍上的织金在阳光下流转:“自然是承商君之法,统治六国,寡人有李斯、尉缭、王绾这样的良臣,何愁不能治理大秦?”
然赵九元却摇头道:“只用秦法,纵有良臣,无法安然治国。”
嬴政骤然转身,眸光如剑:“先生何意?难道我大秦奉行百年的法度就是那无用之物吗?没有秦法,何来强秦?”
“大王毋急,且听我细细说来。”面对秦王逼人气势,赵九元丝毫不慌:“商君之法只能针对一国,而不能针对六国,更不能针对一统之后的大秦。”
“先生既认为商君之法不能治,想必有良策。”嬴政语气不算很好,毕竟赵九元开口就毙掉了他的设想。
赵九元微微摇头:“我没什么良策,只知道一代有一代之法,一代有一代之变革。”
“商君之变革是为强秦,彼时秦落后于东方六国,强秦为一统奠基,我不否认其功绩,也不全盘否定其以法治国的国策,此乃良策。但《秦律》毕竟是在商君变法的基础上累积而成,亦只能适应于秦出东方,而不能用于一统治世。”
“我要问王上,周道纷乱至今五百余年,万民最渴望的是什么?”
嬴政下意识答:“一统。”
“对,也不对。”
嬴政疑惑:“为何?”
难道我大秦所坚持的一切,都是水中幻影吗?
赵九元继续道:“余以为,百姓最渴望的是安宁,是没有战争的生活。哪怕不是大一统,只要安居乐业便足矣。然也只有大一统才能减少战争,才能给百姓营造安宁的环境,这才是大一统的初衷。”
嬴政心底触动,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民只是统治工具,是他扩张的基石。
“秦国百姓已经适应了秦法,我又有一问,还请大王解惑。”赵九元目光灼灼,凝视秦王。
嬴政亦未眨眼:“请问。”
“秦之民可多于六国之民乎?”
嬴政摇头:“秦之民远少于六国之民。”
“秦之贵族可多于六国之贵族乎?”
答案亦是否定。
“那么大王凭什么认为,践行了几百年六国之法的百姓及其贵族能适应商君之法?能服从于《大秦律》?难道大王要永远靠着严酷的《秦律》去镇压六国百姓吗?”
“假使大王如今已经完成一统,要如何处置那些有能力掀起战争的亡国贵族?”
“寡人将其全部迁徙至咸阳。”嬴政思索后说道。
放在眼皮子底下,晾他们也掀不起风浪。
“可若无法搜罗干净呢?”赵九元道:“那些六国遗留之人不会反扑吗?”
嬴政被问住了,但他心中却想的却是,小打小闹,又有何惧?
赵九元一眼看出嬴政心中所想,她继续道:“大王可有想过,您在世时,那些人或许不敢动。可若您追随了秦国先君步伐而去,谁又能镇得住这场面?靠《大秦律》?可惜原先的六国之民无法适应,他们难道会心甘情愿受这苛政?”
“苛政猛于虎也!”
秦王政信阴阳家思想,在国策上多有体现,也在日常追求上表现十分明显。
他极度渴求长生,甚至重用方士,寻长生之法。
目前年轻的秦王尚未想过他死后秦国的走向,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会死。
在赵九元看来,《秦律》竟然统治下,竟然是苛政吗?
嬴政心中有一团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秦律》严苛,六国之人表面归顺,实则内心不服。一旦有机会,他们便会在有心之人引导下揭竿而起,彼时又如何控制?所以余说,一代有一代之变革,打江山容易而守江山难啊!”
嬴政沉默了。
打江山容易而守江山难……此话当真精辟。
半晌之后,他似乎想通了一般,对赵九元拱手一礼,神色带上几分恭敬:“先生之言是说,我秦国依目前之力,无法真正使得六国之人臣服,还请先生教寡人!”
两人走到田地尽头一处井边坐下,一旁的村民给两人奉上清甜的井水。
嬴政走了一路,有些渴了,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将那口气卸了下去,却见赵九元却并不下口。
“先生为何不饮这水?”
“只是习惯喝烧开之水而已。”赵九元答。
她可是身穿,身体保养可太重要了,敢喝生水,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而且每次来大姨妈,她都痛不欲生。算算日子,她大姨妈就快要造访了。
嬴政暗道:果真有些娇气,大丈夫哪里在意这些?
赵九元认真看着眼前这位刚经历过亲生母亲背叛,铲除吕不韦政党的年轻帝王。
他眉宇间有着雄心壮志,却也挂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刚才先生说一代一代之变革,政有所不明,商君之法当真过于严苛吗?”嬴政正色问。
赵九元道:“先前余也说过,商君之法奖励耕战,军功授爵,适用于扩张。倘若一统六国扩无所扩,彼时该如何?”
“所以我才劝大王思考,何种法度适用于一统?”
“这么说来,先生不反对法治。”嬴政抓住了要点。
“为何要反对法治?”赵九元笑道。
“请问先生师从何处?”
赵九元接话道:“我自小便随师傅入山修行,此乃我第一次入世,我师从思想家克子,又师从治家毛子,主兼采百家,博采众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嬴政蹙眉,兼采百家,此乃相父吕不韦的主张。
为何眼前之人却说自己是思想家,又说治家?
克子是谁?毛子又是谁?
怎么都没听说过?
不过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八字,又十分精妙。
赵九元要是知道嬴政所想,必定要翻白眼。
她其实想说政治家。
可谁让这位迷人老祖宗名讳有个「政」字呢?
“九元以为,先要思想一统,而后政治一统。”赵九元最终抛出她的主张。
嬴政仔细咀嚼赵九元这段话,但他不明白,何谓思想?何谓政治?
赵九元娓娓道来:“思想便是人心中所想,譬如大王身为秦王,一心为秦,心有《秦律》,坚守治国,大王心中始终认为自己是秦人。”
“请问大王,李斯是哪国人?”
“楚国人。”
嬴政顿时一震,连他自己都认为李斯不是秦国人,六国之人又当如何?
“这就对了,六国之人心中也有其国,大王灭亡其国,却没有消灭其思想,六国旧民心中不认可大秦,那么大王的秦律即便再严苛,也不可能长久。”赵九元眸光直面秦王政。
“若是天下百姓人人皆自称秦人,再无赵人、楚人、燕人之别,一统之后,便再无赵地、楚地、燕地之分。纵观天下,皆是秦土,天下百姓皆是秦人,这才是真正的大一统。”
就好比,汉以后形成了扭成一股绳的汉民族。
“政,即一国的制度、法令等,治,则是国家治理,政治合在一起,就是通过制度手段管理国家,商君建立的二十级军功授爵制,其提高了秦国百姓耕战积极性,大大提升秦国国力,便是制度手段。”
“若是六国百姓皆为秦人,再搭配上合适的政治体制,便可长久治理。”
先秦时期,政和治两个字都是分开使用的,合在一起可以解释为「以政令治国」,自己把它组装在一起没毛病。刹那间,嬴政恍若接收到了某种更高级的理论,醍醐灌顶。
这一思想冲击,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得先生一言,当真胜读十年书。”嬴政大为震惊,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只觉自己先前固守的东西都太过陈旧了。
“先生可愿跟随寡人入咸阳宫?寡人愿以国士待之,愿先生辅佐寡人。”嬴政起身,激动地对赵九元一礼。
赵九元扶起他道:“大王不必如此,九元下山之行,目的便是大秦,愿大秦万年。”
嬴政喜不自胜,他拉起赵九元的手腕,发现其手腕竟格外纤细柔软。
他这才仔细端详眼前之人的体态,发现其瘦弱不堪,不像个男子。
先生还是太瘦弱了。
在这乡野之中,一些国事不方便攀谈,更多细节还得到咸阳宫再说。
赵九元让阿珍和阿旺收拾了细软,随着嬴政的车马进入咸阳城,一路上,嬴政也没多问询什么。
李斯朝着她挤眉弄眼,十分好奇她和秦王都聊了些什么。
赵九元笑道:“李兄可是眼睛不适?”
李斯没好气道:“苟富贵,勿相忘啊。”
“是极,是极。”赵九元也朝着李斯挤眉弄眼。
驾车的王翦听了直皱眉。
坐在王翦身边的尉缭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后头的一辆马车上拉着一筐红薯、一筐土豆,还有各种蔬菜。
再后面则是赵九元的家当。
从今日起她将入住咸阳城某个宅院。
“先委屈先生暂住尉僚府中,待明日大朝会时,寡人再对先生进行安排。”嬴政目光热切地瞧着赵九元。
“多谢大王。”赵九元拱手一礼。
嬴政亲自将赵九元送到了国尉府上,而后点了李斯和王翦,又让亲卫去通知昌平君、隗状、王绾、姚贾、蒙武等人入章台宫议事。
尉缭作为东道主,终于逮着机会与赵九元单独相处。
他对此人十分好奇,好奇此人的粮种究竟来自何处?又哪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
赵九元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她今日见了嬴政,还把他给忽悠住了,果真是出息了。
现在又要和尉缭交涉,忽悠住这位秦国国尉,以后她在朝堂上的一些超前想法,才能更顺利进行下去。
回头看向尉缭,果见尉缭对她很感兴趣。
两人秉烛夜谈,直至深夜。
章台宫内,嬴政坐在上首,底下一众点名叫来的大臣已列队站好。
“大王,可是有何急事唤我等前来?”
“寡人今日新得几样粮种,请诸位前来一观。”嬴政大手一挥,内侍呈上几枚红薯、土豆和玉米,又端来煮熟的,登时大殿被三种食物的香气占满。
“王上,此为何物,这香气竟然让我有想吃它的冲动?”姚贾率先开口。
王绾咽了咽口水,深以为然。
第7章 新旧之间的矛盾
嬴政哈哈大笑道:“这红皮的乃是红薯,黄皮的是土豆。至于这金黄的则是玉米,此均是可饱腹的珍贵粮食。”
“诸位尽可一试!”
内侍已经将这些东西切成小块,方便拿取。
几人纷纷上前取用。
李斯也拿了一块红薯吃。
这东西软糯香甜,百吃不腻。
“好吃啊!”姚贾双目瞪得老大,他看向一旁同样回味无穷的丞相隗状,又取了土豆放入嘴里,同样软糯,不很香甜,胜在味道独特。
几人快速将其分食殆尽。
“臣请问大王,这几样粮食以前从未见过,是从何处得来?”昌平君面色并没有其他几人那样轻松。
他对这些粮种的来历持怀疑态度。
嬴政眼神示意李斯,李斯站出来道:“此乃九元先生所献。”
“九元先生是何人?”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诸位没听过这个名字,实乃赵先生行事不招摇的缘故。”嬴政解释道。
“其师从克子和毛子,寡人与之交流,发现其乃大才,此次所献粮,种其中红薯跟土豆亩产可达千斤,玉米稍逊也能达到百斤,这些寡人都亲自去看过。”嬴政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隗状拱手笑道:“若真如大王所说,那可真是天佑大秦啊!”
“恭喜大王,大王万年,秦国万年!”李斯附和道。
“恭喜大王,大王万年,秦国万年!”众人齐齐附和。
秦王趁热打铁道:“寡人有意引赵先生入朝,为大秦左庶长,诸位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李斯等人面露惊诧之色。
尤其是李斯,一双眸子都快粘到地上去了。
赵兄究竟和秦王说了什么,竟让他一跃成为了左庶长?
自己在秦国奋斗了多年,但如今还只是个客卿,相比之下,他多年的努力算什么?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李斯也没嫉妒,毕竟赵兄才能本就不在他之下。
就冲着他所献粮种,足以担此重任了,何况赵兄与自己又没有利益冲突。
“另增设大司农一职,位同九卿,由赵先生担任,协同内史,尽快进行粮种推广。”秦王又抛出一个炸弹,炸得众人外焦里嫩。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值得王上如此重视?竟给他创设一职。
昌平君皱了皱眉。
翌日,赵九元与尉缭两人顶着四只肿眼泡出现在国尉府门前。
赵九元昨夜与尉缭畅聊至半夜,把这老头忽悠地一愣一愣的。
只是她明明困得要死,还是坚持洗了头洗了澡,这是她作为现代人的倔强,出门见人必须洗头。
今日她穿着一身青色曲裾深衣,因着天气寒冷,又加了个披风。
她皮肤并不黝黑,相反,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要白,也没胡须,因而看起来更显年轻。
阿珍给她将头发束起,插上她穿越时带来的琉璃玉簪,整一看来,就是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她近身只有阿珍伺候,故而也只有阿珍知道她的秘密。
无妨,哪怕是女儿身暴露,她也不在怕的。
先秦时期女子地位虽不如男子,但比起后世来说,也算高的了,何况在这个唯才是举的国度。
“赵先生,此去咸阳宫面见朝臣,大王怕是要给你官职,缭先行祝贺了。”尉缭笑呵呵地对赵九元道。
“届时赵先生可别忘了缭,昨夜赵先生所说的那道辣子鸡,缭甚感兴趣。”
赵九元汗颜,这个尉缭,表面上是秦国国尉,掌一国兵事,内里却是个吃货兼美食家。
昨夜别的没聊,尽聊吃食了,还是从辣椒聊起的。
第一次进咸阳宫,在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下,赵九元缓缓走到秦王下方站定。
众人只见一瘦高白面俊朗男子立在殿内,其周身气质温润如玉。尤其是那双眼睛,恍若万千星辰闪耀,给人一种纯净无垢之感。
好清爽的一个人。
在此人的衬托下,这个庄严肃穆的大殿好像瞬间被照亮了似的,群臣感觉自己见到了温暖的太阳。
“拜见大王,大王万年。”躬身行礼之后,赵九元缓缓站直。
“哈哈哈,赵卿你来了。”嬴政激动地走下台阶,对大殿内一众官员道:“这便是我大秦左庶长、新任大司农赵九元,诸位都来认一认。”
闻言,赵九元眼皮跳了跳。
左庶长相当于一个自带俸禄的荣誉称号,司农才是她的实际职位。
嬴政很大方了,还为她专门创设了司农一职。
“多谢大王,承蒙大王如此厚爱,臣必定为大王、为大秦竭尽全力。”赵九元对秦王躬身一礼。
“赵卿不必多礼,寡人还怕怠慢了赵卿。”嬴政言辞恳切。
大殿之上,打量的目光更甚。
昌平君双手置于腹前,手中笏板一顿,开口道:“大王,臣有几个问题想当面问大司农。”昌平君自平定嫪毐之乱后,因功被提为了秦国丞相。
嬴政神色肃穆起来,转身看向昌平君:“今日赵卿就在此处,昌平君有何疑问,尽数说来便是。”
正好让朝臣试探赵九元,以探其底。
昌平君上前两步,周身气势直逼赵九元。
看这架势,还以为昌平君要动手行凶呢。
赵九元淡然站在原地,等待昌平君诘难,她日后在这大秦能不能横着走,就看今日了。
“大司农的粮种来自何处?你又是如何来的秦国?”
赵九元道:“我在赵国出生,自出生起便被师父带到了终南山,这粮种乃是早些年师父们游历所得,我受师命下山,用本门之学辅佐秦王。”
“汝师克子和毛子是何学何派?为何不亲自前来?”昌平君十分疑惑,进而又问。
赵九元瞬间红了眼,面露悲伤道:“吾师已于两年前病故,老人家去世之前还在念叨,未能下山入世,嘱托我一定要完成本门使命。所以我在山中足足行走一月有余,期间差点葬身虎口、熊嘴,几经波折才到咸阳。”
第8章 寡人愿以国士待之
“这一路委实不易,我险些丢了半条命,足足修养了几个月,才将带出来的粮种种下。”
昌平君一顿,不知为何,看赵九元瘦弱可怜的模样,竟心生些许愧疚。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低头不知作何言语。
“吾师之主张博奥精深,我参之不足百一,算不得什么大才。”赵九元话音一转:“今日我为大王呈上一粮食增产之法。”
赵九元从袖中掏出一卷厚厚的帛书,递给嬴政。
“吾师有言,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土地与粮食乃民之根本。若我大秦的土地上长出来的粮食比六国土地上长出来的多,那么六国尽是我大秦囊中之物。”
嬴政打开后,细细看过去,越看眼神越亮,李斯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嬴政按捺住激动,维持住他的帝王威严,大声喝出一个字:“彩!”
随后他将其递给李斯、尉缭等人传阅。
“这可是真的?”隗状瞪大了眼,震惊不已。
帛书上言,用此法可尽地力,让粟、稻、小麦等产量翻倍。“我在咸阳城外小坎村有千亩试验田,诸位若是不信,等来年麦子成熟,可前去验证。”赵九元道。
“赵卿已为我大秦带来了新粮种,寡人怎可不信?寡人有赵卿,若鱼得水,秦国百姓全要仰仗赵卿了。”嬴政满脸笑容地说道,眼中透露出对赵九元的赞赏和信任。
昌平君上前一步道:“大王,眼下刚入冬,正好将赵司农的增产之法传于我秦国百姓,如此方能赶上明年春耕啊。”
不等其他人开口,赵九元道:“王上,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若要将此法全国推行,便要从秦国各地招募懂得农事之人一同商讨,结合当地真实情状,改良方可用之,不可以偏概全。”
“赵卿言之有理,寡人即刻下达招贤令,让留在秦国的农家之人聚于咸阳,由赵卿与内史一同安排。”
“谨诺。”赵九元与内史腾拱手受命。
下朝后,赵九元拥有了自己的府邸,离咸阳宫走路只要二十分钟,阿珍和阿旺已经将东西搬了进去。
除了宅院,她还得到了嬴政安排的奴仆十人,护院五人。
一进院子,赵九元找到躺椅,三步做两步,毫无形象地躺了上去,哪还见半分礼数周全的贵公子模样?
“哎哟,上个早朝真累啊——”赵九元对着阿珍招了招手,阿珍扬着笑脸跑了过来。
“公子请喝茶。”阿珍将一盏茶水奉上,赵九元接过饮了一口。而后环视宅院,目光落在那一株杏树上。
“你与阿旺带着这些奴仆护院,将我在农庄内惯用之物都搬来。尤其是书房箱子里的绢帛、竹简和竹纸,十分重要。”
阿珍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和阿旺一起带着人出了咸阳城。
秦王今日新设大司农一事在咸阳城内传开了。
听说大司农不仅献上可以亩产千斤的新良种,更是拿出了粮食增产之法。
大司农专管农事,秦国竟专门为其设官,一时之间,在咸阳城引起轩然大波,百姓议论纷纷。
“这大司农真有使粮食增产之法?真的假的?”
“要是假的,大王会立他为大司农?”
“听说还有新粮种,不知道是什么粮食?”
“有新粮种会卖给俺们吗?”
“新粮种真的亩产千斤?比金子还厉害啊?”
咸阳城内的农家之人此时正聚集在一处酒肆内。
“诸位,秦王设大司农,是打算重用我等农家之人了吗?”一人好奇问。
农家离木面向众人,从肩膀上的搭袋中拿出一卷竹简,上面是抄来的秦王求贤令。
离木对老师檀张道:“老师,求贤令在此。”
一个粗布麻衣,满脸沟壑,皮肤黝黑的老者看过后说道:“此求贤令便是专对我农家之人。”
此老者便是檀张,檀张师从许?,许?之父,乃是农家许行。
离木红了眼眶:“秦国重法,我本以为再无机会,如今赵九元出现,老师,这便是我们光大农家的机会。”
“明日便登门拜访大司农府。”檀张瞧着底下衣衫褴褛的弟子,决定早些去见赵九元,避免秦王朝令夕改,他们连盼头都没有了。
寒风呼啸,夜间的天空竟然泛起片片雪花,一夜过后,大地银装素裹。
赵九元在床上冻得瑟瑟发抖,阿珍将一盆炭火端进了屋来。
“公子,这屋子没有炕灶,是否让阿旺盘一个?”
“还是我们阿珍想得周到啊,我要离了阿珍,不知如何才能活下去。”赵九元在被窝里滚了滚,赖着不愿起床。
一句话让阿珍一张秀气的笑脸变得绯红,阿珍嗔怪道:“公子又说笑——”
“但这不是公子赖床的缘由,昨日内史大人派人送了拜帖,今日公子可要早些起来才好。”阿珍说着,就要去掀赵九元的铺盖。
赵九元无奈,一想到自己即将扛起秦国那么大一堆破事儿,就心焦。
在阿珍的伺候下起身洗漱。
赵九元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宝贝箱子面前,从里面翻出一卷帛书。
用过早食后,赵九元坐到书房,帛书就摆在桌案上。
内史按时来访。
此时的内史主管秦国财政、税收,而这税收又与农业有极大关系,故而内史又兼管农事。
秦国内政职位设置还不像后世那样专门化,这会儿的文臣上马也可成武将,身兼多职是常态。
内史腾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精神面貌外显,看起来精神抖擞。
“大司农,昨日一见,今日又见,大司农新搬宅院,一切可还安好?”内史腾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让身后跟着的奴仆把礼物奉上。
赵九元道:“一切安好,倒是内史,比昨日看着更精神了些。”
两人闲话几句,赵九元直接进入正题。
接下来要进行推行土地增产之法,除了堆肥法,科学育苗法、还有轮作法,如粟、麦、豆轮作,可以加快恢复地力。
还有培育新品种,可进行交叉授粉、嫁接等方式。
第9章 朝堂论辩
科技进步,极大节省人力,曲辕犁可以节省出一头牛,三脚耧车提高播种速度,翻车可促使灌溉便利。
粮食增产,技术进步,百姓耕种积极性大为提升,土地规模便会由此扩大。
经商鞅变法,秦国土地已经变成私有制。因此还需遏制土地兼并,要确保耕者有其田。
一番思路下来,内史腾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帛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像,内史腾只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什么经天纬地之功绩。他内史腾从此以后,必定会随着赵九元一起,名扬天下。
“大司农,外面有一群农家之人求见。”阿旺拱手禀告道。
赵九元抬眸看向内史腾:“帮手来了,内史不若见上一见?”
内史腾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