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温可昊点头,“是我考虑不周,稍后我会让大哥按时到达。”
苏乐然挥手往外走。
温可昊身体内的月隐霜,确实没有解药。但只要给她时间,她或许能找到完全压制其毒性的药物。
所以她必须早点处理温世子身体内的蛊虫,再全身心地去办这件事。
云深阁。
孟菱歌与冬青到了后,便将李嬷嬷支了出去。她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子,一边喝茶一边等候苏乐颜。
当那抹灰蓝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孟菱歌赶紧迎了上去。
“苏大夫,我就知道你会来。世子现在如何了,蛊虫可是已经离开了?”
苏乐颜对上她期待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世子相信你,他一直闹着要找你,还将温可昊打了一顿,我给他服了迷药,他才安静下来。”
孟菱歌满心的希望化做泡影,心中焦郁不安,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将苏乐颜拉到桌前坐下,递上热茶。
“我被官差带走前,已经对世子放了狠话。如今安顺王府查封,安顺王与王妃均被软禁,对世子来说,应该算得上众叛亲离,大悲大恸,可还是未逼出蛊虫,是不是我方法用错了?”
“方法没错,但力度不够。”苏乐然认真道:“我不知你昨天是放了什么狠话,可世子明显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一直闹着要见你,要救你,心里还一直盼着你,相信你。他的这份念想不断,便不算万念俱灰,故而逼不出蛊虫。”
孟菱歌心中本就有这个猜测,闻言叹道:“他身边只有温可昊在,我怕伤他太过,他会做什么傻事,从而误了性命。”
苏乐然端起茶喝了两口,皱眉道:“你不信温可昊?”
“我信,但并不完全相信。”孟菱歌道。
毕竟温可昊确实请假道士陷害过她,且对她敌意也不是假的。虽然昨日温可昊的神情令她有几分触动,可还不至于让她完全放下戒备。
苏乐然轻轻摇头,面色难过。
“你应该信他的。他快死了,中了没有解药的剧毒,中毒的时间应该就是这两天。虽然他没说,但我感觉应该与温世子有关。”
温可昊中了剧毒,孟菱歌微微有些惊讶,可很快她便想明白了。
皇上对安顺王如此忌惮,连她这个世子妃都必须和离才能赦免,又如何能放过安顺王之子?
这么说来,夫君能被赦免,极有可能是温可昊与皇上做了交易。
以同意污蔑安顺王换取温止陌的平安。
苏乐然接着道:“温可昊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找到我后,他只求我救温世子,根本就没有顾及过他自己的身体。”
孟菱歌淡定的喝着茶,心中已经原谅了温可昊。
就凭温可昊对温止陌这一刻的真心,她便对温可昊恨不起来。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安顺王府被封是真,王爷王妃被软禁是真,只要你让世子感觉到你是真的抛弃了他,便极有可能逼出蛊虫。你与世子已和离,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照顾他,而他身边现在至少还有温可昊,再等一个月,可就连这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了。”
苏乐然面色沉重,定定看向孟菱歌。
“具体情况我已全部告知,要不要这么做,取决于你。”
“当然要做。”孟菱歌坚定道:“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让夫君恢复正常,只是皇上不准我与夫君再来往,我只能找机会偷偷与他见面。”
苏乐然笑意浓了几分,“我早知你会这么选择,所以我来的时候便交待过了,等会儿,温可昊便会带着世子过来,接下来便看世子妃你的了。”
孟菱歌闻言微愣,却并不慌张。
她惧怕这一刻,也期待这一刻。成与不成,都要全力以赴,试过方知。
“以后别叫我世子妃了,你若愿意,就叫我菱歌吧。此次不管能不能逼出蛊虫,我都非常感谢你。”
苏乐然捧起茶连喝了两口,“医者份内之事,何需言谢?”
孟菱歌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会意,从怀中取出银票。双手递给苏乐然。
“苏姑娘,这是诊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苏乐然连连推辞,正色道:“不必,诊金我与温可昊已经谈好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大夫,绝对不收两份诊金。”
她就是要温可昊欠她的。
要是被孟菱歌把诊金交了,治好温止陌后,她可就没有合适的理由再缠着温可昊,虽然那小子昨日表现令她惊喜,可那只是他失意之时难得流露的软弱,要想彻底拿下这小子,可还得费些功夫。
现在这小子又中了剧毒月隐霜,医治这小子身心还得想方设法为他解毒,真是令她都有些头痛。
师父说的没错,情爱最是误人。
可偏偏多的是人甘之如饴。
冬青双手都举得累了,见苏乐然还是不接,有些为难地看向孟菱歌。
孟菱歌笑道:“既然苏大夫不要,就先留着。等苏大夫大婚之日,添在礼金里面。”
苏乐然闻言莞尔:“真到了那一日,我定给孟姐姐与温世子留最好的位置。”
两人姐妹相称,相谈甚欢。
另一边,苏乐然走后不久,温止陌就醒了过来。
身上的绳索早上就已经被温可昊解开,他匆匆下床,蓬头垢面往门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便被温可昊堵了回来。
“大哥,大嫂已经不要你了,皇上已经准许她与你和离,她和你没有关系了。”
“你胡说!你骗我!我娘子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她还在等我去救她,你快放我走,我要去救她…”温止陌歇斯底里的尖叫,面色焦急又无助。
温可昊见他蠢蠢欲动,时刻准备逃走,无奈叹道:“大哥,我让你去见她,只是外面好多人在看守你,你若就这么冲出去,会被他们抓走的。”
苏乐颜说得没错,要救大哥,确实还得靠孟菱歌。
他认了。
“那怎么办,小菱儿还在等我,我娘子在等我,我一定要出去见她,谁不让我去,我就和谁拼命…”温止陌咬牙切齿,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温可昊摇了摇头,“大哥,我们的家没了,父王还有王妃都被软禁,我们没有靠山了,你若是与人拼命伤到自己,就见不到大嫂了。”
温止陌坚定的重复道:“我一定要去,哪怕是死我都要去,我不能丢下娘子一个人。”
“那我帮你。”温可昊似乎无可奈何,凑进温止陌耳边道:“府中拉泔水的车还未离开,我掩护你躲进去。你等出了府过一会儿,再从里面逃出来,去东街后面的云深阁。大嫂在那里等你。”
温止陌记得云深阁,孟菱歌曾经带他去过一次。听到娘子在等他,温止陌更显激动,连连点头:“三弟快带我去,只要找到我娘子,我便不怪你了。”
温可昊将温止陌带到后院,果然看到一辆泔水车停在角落,运送泔水的人正在后厨装运,温可昊对温止陌使了个眼色,便朝后厨走去。
后厨内传来温可昊与人交谈的声音,温止陌看准时机,揭开一个大泔水桶的盖子,钻了进去,再把盖子盖好。
他身形高大,占据了泔水桶大半的位置,再加上里面本就放了许多食物残渣,待在里面不仅气味难闻,连动一下都非常困难。
养尊处优的温止陌从未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待过,幸亏昨天安顺王府出事后他便滴水未进,现在便是难受的想呕,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
想着娘子在等着他,温止陌心中满是期待与欣喜。他捂着鼻子,尽量往下缩着,生怕被人发现。
后厨里的谈话声结束,一个壮实的男人出来后往温止陌旁边的泔水桶倒入泔水,推着车子出了府门。
门口看守着的人群看到泔水车,都露出嫌弃的表情,一个个避之不及,生怕沾惹上异味。
温止陌算着时辰,估计着出府走了半刻钟左右,才将泔水桶的盖子推开,从里面艰难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爬出来。
前面的男子未发现异常,车子仍在行驶中。
温止陌肩膀往下的位置都被泔水浸湿,动作非常笨拙,不一小心便从推车上滚落下来,那个刚刚他躲藏的泔水桶也倾泻而下,大半桶脏物一半洒在温止陌身上,一半洒到路面。
“哪来的乞丐,连泔水都偷?”推车男子见温止陌浑身恶臭,蓬头垢面,哪里能猜出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偷翻泔水的乞丐。
见泔水桶摔在地上,变成了两半,他气得从推车边上拿起一根扁担,便朝温止陌打去。
“让你偷!我让你偷…”
温止陌摔在地上,腿擦破了皮,现在却顾不得疼痛,马上爬起来便跑,虽然他很想和这男人打一架,可想着娘子在等他,他不敢耽误时间,哪怕挨了两棍,也还是跌跌撞撞的逃了。
甩掉跟踪者,一路尾随而来的温可昊看到这一幕,很是愤怒,等温止陌一离开,他便用麻袋套住运送泔水的男人,将其暴揍了一顿。
然后他躲藏在温止陌身后,见他一路摔倒了好几次,还被顽皮的孩子扔石子,扔树枝,甚至还被野狗追赶。
温可昊看得心酸难受,却终究还是没有现身,他知道温止陌如今吃的苦头越多,被孟菱歌抛弃后便越是绝望,那么逼出蛊虫的希望就越大。
温止陌经历重重艰辛终于到了云深阁门口,还未进门便委屈的唤出声:“娘子,你在哪里?娘子,娘子,你快出来,我来找你了…”
屋里的苏乐然与孟菱歌听到声响,马上站了起来。
苏乐然道:“去吧。一次伤他到底,好过反复伤害。”
孟菱歌点头,满心的坚定与准备好的话语,在打开门看到温止陌那一刻差点全线溃败,她狠狠攥紧双手,任指甲陷进肉里,才控制住将温止陌拥入怀中的冲动。
她平日里见到的温止陌,纵使痴傻,都是身姿如玉,衣冠楚楚。可如今不过分别一日,他便已经变成了这么一副落魄凄惨,不人不鬼的样子。
浑身的恶臭味,脸上手上都有伤痕,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孟菱歌不是嫌弃,只是很心疼。
原来没有人帮衬,夫君只是来见她,都会如此狼狈。
哪怕不是为了父王母妃,不是为了她,单单为了夫君自己,都必须让他为自己活一次。
孟菱歌眸光一暗,脸上的怜惜温情尽退,只剩下疏离与冷漠。
温止陌貌似知晓自己很脏很臭,离孟菱歌还有小段距离,他主动停了下来,脸上却满是欣喜期待之色。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会离开我,三弟骗我,他说你不要我了,他真是个大骗子。娘子,父王母妃在哪,我们一起找他们好不好?找到了我们一起回家。”
孟菱歌将头扭到另一边,不敢看温止陌的眼睛。
“回不去了。我们的家被封了,父王母妃被软禁,今天我来便是与你告别的,皇上已经准许我与你和离,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没有关系了。”
第104章 我好恨你
“我不信!”温止陌大步向前,伸手去拉孟菱歌,手指要触撞到孟菱歌衣袖时又缩了回去。
他身上太脏了,怕娘子不喜欢。
“娘子,你不要吓我,你答应过不离开我的,你说过的。你是我娘子,永远都是我娘子…”
时值夏日,风从小院穿过,院中的花香与温止陌身上刺鼻的泔水味交织在一起,令人头昏脑胀。
孟菱歌向后退了一步,面上装出嫌恶。
“我是说过不离开你,可你也曾经说过不让任何人欺负我,结果昨天官差上门把父王母妃还有我带走时,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并不能保护我,你谁都保护不了,你答应过的事情办不到,又凭什么要求我不能离开你?”
“不是这样的,是三弟把我打晕了。娘子,我可以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止陌的声音染上哭腔,长时间水米未进,又一路被欺负至此,他本以为到了这里一切都会变好,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最大的伤害。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伤害。
他无助地看着孟菱歌,期待着这都是假的,是娘子吓唬他的。
可孟菱歌冷漠至极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要再自欺欺人,你现在已经不是显赫威风的温世子,失去安顺王夫妇的保护,你什么都不是,你要财无财,要势无势,身后只有犯了重罪的父母,你拿什么挽留我?我凭什么给你机会?”
温止陌蹲下身,湿答答的衣服粘在一起,他痛苦的捂着头。
无能为力的真相最伤人,觉察他真的没有能力保护好娘子,令他痛不欲生。
“别说了,娘子,求求你别说了。别离开我,父王母妃都不见了,我只有你了,娘子,我只剩下你了,你别离开我…”
见温止陌神情崩溃,孟菱歌马上看向身后的苏乐然,苏乐然朝她重重点了点头。
孟菱歌再无杂念,心下一狠,闭着眼睛冷冷道:“你就是个废物,当初若不是有世子爷这一层身份,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你连自理能力都没有,还好意思保护我,与你在一起的几个月,我就像带孩子一样陪着你,实在是心累。好在现在皇上准许我与你和离,我再也不用受这个罪了,终于摆脱你这个麻烦了。”
温止陌猛的吐出来一口血,面色苍白。
他直勾勾地看着孟菱歌道:“娘子认为我是麻烦?你竟然如此嫌弃我,你看不起我,能离开我求之不得,是不是?回答我!你看着我,回答我!”
他难受得捂着腹部,血红的双眼带着最后一丝期待望着孟菱歌。
温止陌说这句话的神情与语气比往常不同,似乎多了几分清醒与凌利。
孟菱歌心下一喜,压下心绪后定定的看向温止陌,认真道:“是!我嫌弃你,厌恶你,你什么都做不到,任何人都保护不了,我看不上你这样的男人!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就像街边的乞丐一样,我离开你再正常不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往后你不要再纠缠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我知道了,别说了,我恨你…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你骗了我,我恨你…”
温止陌捂着心口,痛得趴在地上。
瞪着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完后,他用力往门外爬去。
爬一步吐一口血,身下污秽的泔水与鲜红的血汇聚成一条触目惊心的暗色长痕。
孟菱歌心中疼痛难忍,很想冲过去安抚,又怕今日所做的努力功亏一篑,幸好苏乐然此时很快站起身,跟在温止陌身边。
可苏乐然根本没去照顾温止陌,只是在温止陌吐出来的血里面查找着什么。
这时温止陌已经爬到门边,突然一声惨叫,接着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到门槛上,那滩鲜血中一只深褐色的虫子不停翻滚,苏乐然眼疾手快,从袖中取出夹子与一个小盒,将那虫子夹住,放到盒子里关了起来。
孟菱歌再也忍不住,激动冲上前抱住温止陌,转头问苏乐然。
“怎么样?是不是成功了?”
苏乐然点头道:“成功了,这个就是蛊虫,我们把它逼出来了。”
“太好了。夫君,你没事了。”孟菱歌喜极而泣,看着温止陌道:“你好了,夫君,以后你就是正常人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惜此时的温止陌已近昏迷,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温止陌那双曾经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全是失落,眸子闭上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你骗了我,我好恨你。”
孟菱歌看着他闭上眼睛,面色惨白,一时心慌恐惧到了极致,她颤抖着手轻轻摇晃温止陌。
“不要,夫君,你不要死,你快醒来。你醒来恨我都行…”
苏乐然探了探温止陌的脉息,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接着从怀中取出一粒药塞到温止陌嘴里。
“放心吧,没死。”苏乐然掏出手帕给孟菱歌抹泪,解释说:“正常人吐这么多血都会受不了,何况这只蛊虫跟了温世子十余年,这番虽是驱出来了,对温世子的身体肯定还是有一定的损伤。我刚才给他服了一颗丹药,可以让他身体恢复的快一些,至于有没有引起其他病症,得观察几日才知晓。”
听到温止陌还活着,孟菱歌这才恢复了一点神智,将温止陌抱在怀中,仔细擦拭他脸上的血渍与污痕。
“把大哥交给我吧。”温可昊从屋檐上跳下,脸上难得多了点耐心,“你现在不方便照顾他,若被人发现,对你俩不利,等大哥身体好一些,到时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他刚才一直在暗中看着,见到大哥对孟菱歌的感情如此深厚难舍,他竟然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孟菱歌非常不舍,可她知道温可昊说得在理。
皇上有派人盯着他们,万一让皇上知晓她与温止陌在一起,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温止陌现在这么虚弱,若是再被狗皇上盯上,必死无疑。
她只能将温止陌交给温可昊。
“拜托你了。他身上的衣服要及时换掉,我看他似乎没吃什么东西,等他休息好了先别让他吃油腻的,给他喝点粥,还有他的腿应该受了伤,记得要给他上药…”
第105章 独独忘了她
京城最近很不太平,安顺王府被封后,力挺安顺王的两个老臣接连出了意外,一个喝酒后跌入池中溺毙,一个骑马受惊摔断了腿。
事发蹊跷,却无人敢质疑。
朝堂之上,为安顺王求情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再无人提及。
而安顺王在东岭阁日夜纵酒,不知今夕是何夕。据传,太医给他诊治过,再这么任他喝下去,只怕没几年光景了。
皇上再未提及安顺王叛国之事,只是将一壶壶美酒源源不断的送到东岭阁。
这些孟菱歌都是通过孟行渊知晓的,她明白安顺王夫妻的命暂且算是保住了。
父王母妃那边暂时不用太过担忧,可温止陌的事情,却令孟菱歌忧心忡忡。
虽然苏乐然告诉她,温止陌无生命危险,虽然她知晓温可昊会照顾好夫君,可她就是放不下心。
只要一想起温止陌昏迷前那失望的眼神,以及他说的那一句,你骗了我,我好恨你。
孟菱歌的心里便燃起细密的痛。
更糟糕的是,自那日分别后,如今又过了三日,温可昊并未像承诺的那样让她与温止陌见面,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派过去打探消息的人也被温可昊拒之门外。
脑海中各种不好的猜想令她再也无法忍耐,正准备想法子混进温可昊的宅院里,看个究竟,便听到前院丫头来报,有位苏大夫求见,孟菱歌连忙亲自迎了过去。
在门外等候的正是苏乐然。
她今日又是男装打扮,手中还提着一大袋行囊,像是要出远门。
孟菱歌将人迎进府门,还未走到她的院子,便迫不及待低声问道:“乐然,到底怎么回事?是世子的身体还没恢复吗?温可昊在搞什么鬼,为何不让我与世子见面?”
苏乐然左右看了看,“到房间再说。”
此处是孟府,且她们身边并无外人,苏乐然还如此慎重,孟菱歌心中咯噔一声,直觉不妙。
脚下不自觉加快了些,匆匆进了房门,遣退下人,又带上了门。
孟菱歌已急得手心冒汗。
“到底怎么了?是世子出了什么事吗?”
“世子身体恢复比我预料的还快,到今日早上,已经痊愈。”苏乐然看着孟菱歌,面带同情道:“只是,他忘记了你。”
“他忘记了我?是忘记了中蛊之后的记忆吗?还是他小时候的事情都忘记了?若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他一定很痛苦。”
孟菱歌忍不住心疼温止陌,被蛊虫折磨十年,如今又失忆,夫君真是太难了。
“不是。”苏乐然定定地看着她,“中蛊前后的事他都记得,唯独忘记了你。中蛊前后的你,他全部都想不起来了。他记得他是安顺王府的世子,他记得他父王母妃含冤被囚,唯独忘记他娶过娘子,忘记了你和他的所有记忆。”
孟菱歌没想到会这样,夫君中蛊都没有忘过她,如今驱蛊倒是将她给忘了。
这一回夫君全部的事都记得,独独把她忘记了,连他们幼时的情谊都不记得了。
苏乐然从孟菱歌的震惊的眸光中明白了她的疑惑,耐心解释道:“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应该是在蛊虫离开后,他便恢复了短暂意识,他记得你伤害了他,而且将他伤的很深。所以他的身体为了保护他,便让他遗忘了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孟菱歌当初只想为温止陌逼出蛊虫,什么话难听便说什么,如今蛊虫如愿被逼出,却将她也从温止陌的世界里丢弃了。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温止陌,完全忘记了她。
心里漫上无边无际的苦涩与悲伤,想说点什么掩饰她的难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乐然继续道:“我与温可昊向世子说过你,还劝他与你见一面。可世子说他如今已与你和离,就没有必要再见。他要营救安顺王与王妃,还得继续装傻应付皇上,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谈情说爱。对了,皇上给温世子送了一个美人,已经安排在宅院住下了,那美人与你有五分相像,看着就蛮多心思的,世子要瞒过她,就比较耗费心力。”
孟菱歌微微皱眉。
皇上竟然找了一个与她有五分相像的女人,这狗皇上的手段也太多了。
“这都是世子说的?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怎么救安顺王,他可有计划?”
虽然温止陌忘记了她,可她还是很想知道恢复正常后的温止陌是什么样的人,想知道温止陌如今的全部情况。
夫君要营救父王与母妃,还要应付皇上的人,确实步步维艰,可她并没有要夫君与她谈情说爱,她可以陪夫君患难与共,彼此珍惜。
她只是不想让夫君一个人,独自走那么难的一条路。
苏乐然道:“除了皇上送的美人这件事,其他都是温世子说的。他现在性格有些孤僻,不怎么答理人。也有可能是他在有外人时还需要装疯卖傻,能做自己时便想好好安静下。他的计划没与我说,不过肯定要一些时日,他荒废了十年时光,好多东西都要重新学,这也需要一些时日。”
孟菱歌垂眸道:“是了,他最近确实会很忙很忙。”
苏乐然看出她的失落,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失忆这种事很难说,说不准哪天他就突然想起来了。温世子与你之前的感情那么好,等他想起来,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找你的。”
孟菱歌低下头,“他能恢复正常便是天大的好消息,没什么可伤心的。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目光转移到苏乐然的行囊上,转移话题道:“不过,你身上带这么多东西,可是要出远门?”
苏乐然点了点头,“今日除了来告诉你温世子之事,便是来与你辞行的。温可昊体内的月隐霜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我想去雾茫山里看看,若是能有幸采到连枝草,或者可救他一命。”
连枝草,能解百毒,可此草生长环境极其恶劣,几乎绝迹。京城药铺万两银子求一株都是有价无市。
雾茫山常年大雾,山中野兽成群,有经验的猎户都不敢独自前往,苏乐然一介女人竟然要到这种地方去寻几乎不存在的连枝草。
孟菱歌心中微微震憾,为她的勇气感动。
心中有个疑惑也越来越接近答案。
“乐然,我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你与温可昊是命中注定。恕我冒昧,你们认识尚不足一月吧?”
孟菱歌定定地看着苏乐颜,嘴角浅笑。
“王妃曾经与我讲过一个故事,是关于蓝羽国国师的后人,她叫苏月容,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她的徒弟。当然,若你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过。”
这回倒是苏乐然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还敢一直让我给世子看病?”
孟菱歌笑道:“有何不敢?关于世子之事你并没有说半句假话,若不是你,只怕我们至今都不知世子并非生病,而是中蛊。你若想害世子,在我们不知情时下手,多的是机会。而你并没有这么做,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善意。”
“我之前让世子的暗卫查过,京城之中有没有接触毒虫毒草的可疑人士,后来他们查到了你。可我觉得你是个女大夫,解毒试毒接触这些也没什么大问题,真正让我疑心你的身份,是因为你说的那句你与温可昊是命中注定,所以当我听到王妃说苏月容有一女徒弟时,马上便想到了你。你与苏月容同姓,且都来自蓝羽国。而且我们为世子逼出蛊虫之时,你将蛊虫抓到盒子里动作娴熟,明显不是第一回。”
当然还不仅这些,孟菱歌刚开始时曾派人跟踪过她,甚至她每次出诊治了些什么症状,孟菱歌都知晓。
苏乐然确实医术精湛,且比普通大夫更医德高尚。
长久时间的观察才令她对苏乐然慢慢卸下防备。
“既然你都这么坦诚,我当然也不好再藏着掖着。”苏乐然黯然一笑,”我确实是苏月容的徒弟,之所以来金月国,就是遵从师父的遗愿。师父一生为情所困,最后抑郁而终,放不下的还是此生唯一行下的恶。”
苏乐然品尝着茶,继续道:“那时我尚年幼,并不太记得师父与安顺王之前的事情。但师父从始至终都只有过安顺王这一个男人,且终身念念不忘。师父临终之迹,说安顺王言而有信,虽然师父伤了他唯一的嫡子,可他依旧对蓝羽国手下留情了十年。”
“师父开始后悔当年毒害温世子,可她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再引出蛊虫,所以师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命我医治好温世子。若治不好,便嫁给他,照料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