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之下,差点说成其他男人,脱口而出之时,想到万公公算不得男人,便又马上更改。结果一番解释之下让人想不注意到这句话都难。
万公公脸色黑了下来,不悦道:“那便是没有管教好,关侍郎管教不好,咱家愿意代劳。至于府中的下人,将他们赶出院子,让他们不可打搅便是,这点小事关侍郎都办不到?”
关意桉暗暗咬牙,这老淫贼真是色胆包天。
若是答应他,孟环燕受此刺激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让人发现更是丢人现眼。
若不答应他,这老淫贼也不是好惹的,凭他上次几句话便可为他争取一个三品官职来看,皇上对他的信任远胜朝中大臣。
关意桉左右为难。
万公公见他犹豫,却是已经不耐烦,“关侍郎坐上了侍郎之位就准备过河拆桥是吧?咱家没那么多时间等候你,皇上离不得咱家,只要侍郎大人说个不字,咱家马上回宫。只是咱家以后在皇上跟前怎么说话,就全看侍郎大人的表现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关意桉却被威胁住了。
他知道这个老淫贼能将他扶上礼部侍郎的位置,自然能再将他推下来。
“万总管既有吩咐,关某哪敢不从。我这便去安排,您跟我来。”
关意桉面上顺从,低垂的眸子却闪过杀机。
这老淫贼欺人太甚,一直被他压着实在太过窝囊。
可如今还不是时候。
且等他再忍忍,等如今的风头过去,等他在朝廷中站稳脚跟,便是这老淫贼人头落地之时。
万公公见他同意,阴鸷的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外面。
关意桉在前,万公公在后。
万公公眼睛牢牢锁在关意桉身上,不时阴笑两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意桉如芒在背。
关意桉带着万公公进了孟环燕的院子。
这是皇上赐下府邸后,关意桉给孟环燕安排的一个院子,毕竟是他目前唯一的女人,院子布置的还算雅致清幽,栽了不少花草,香气扑鼻。
院子里原本有两个小丫头,此时已经被关意桉遣退,两人进了院子后,关意桉返身将院门栓上。
“关某支开下人时,说是与公公闲谈叙旧,让孟姨娘为我等煮茶。他们暂且不会进来,但院外还是有干活的下人,万总管注意点动静,莫要喧哗引人误会。”
这院子三面被树木环绕,只有正门处偶尔有经过的下人,大声说话一般都传不到外面,可尖叫哭喊就未必了。
万公公垂眸阴笑,“咱家明白,侍郎大人快点吧,时间紧迫。”
一个落魄的官家庶女,娇弱无依,到了他手上,就是任他搓圆揉扁的玩物。
两人行至主卧,关意桉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铜锁。
万公公有些意外,“这小娘子不是温顺乖巧么,怎么还要锁着?”
关意桉头也未抬,当先迈入房间,“她锁着的时候才温顺乖巧,放出去了便桀骜不驯。”
“哦?”万公公笑着跟了进去,“那就更有意思了。”
孟环燕正无力地躺在床上,锦被厚实,她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衫,趴在床上时可见后背雪白的肌肤,以及青紫的伤痕。
纵横交错,摄人心魄之余我见犹怜。
听到门外声响,她本以为只是关意桉一人,直到听到另一个尖细的嗓音,她才惊觉不对,快速用锦被将自己包拢起来。
而此时关意桉与万公公已走到床边,看到她如此戒备的动作,失笑出声。
“小娘子,咱家早已与你坦诚相见,如今你还这般做派,未免太过矫情。”
万公公到关家宣读圣旨时,孟环燕见过这个太监,闻言大惊失色地看向关意桉,“相公,你带个太监来我房间干什么?你快让他滚出去!”
“不可无礼,这是宫里的万总管。他说的没错,上个月我带你出去买箱笼那次,与你在一起的就是万总管。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只要你伺候好他,对你我都有好处。”
关意桉面色铁青,说出来的话更是带着刺骨的寒意。
孟环燕全身都开始发抖。
“你说什么?”
她不知道是关意桉疯了,还是她耳朵出问题了。这字字句句她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她就不懂了呢?
关意桉让她伺候眼前这个老太监?
是关意桉有病还是她有病,还是这老太监有病?
万公公眸光放肆地打量,那双如同淬了毒的眼睛似乎能透过锦被看到里面的风景。
“听不懂?小娘子,被咱家看上是你的福份,宫里想跟着咱家的小丫头可太多了,可咱家偏偏喜欢你这一款,只要你听话,咱家疼你,比你的夫君更疼你。”
万公公说完,手便不规矩的往前探,摸到了孟环燕的脸。孟环燕感觉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边挣扎一边往后退。
“滚,滚开,你个不是男人的畜生,快点给我滚开啊…”
这句不是男人戳到了万公公的禁区,他阴毒的眸光又添了几分狠厉,手上的劲也大了些,“说咱家不是男人,小娘子,咱家这便让你看看咱家是不是男人!”
孟环燕痛得皱起了眉头,再也无法忍受,一耳光重重甩在了万公公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万公公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真辣。”万公公摸了摸脸,阴邪地笑了笑,“小娘子玩得这么辣,咱家更喜欢了。不过你这双手可有些碍事,咱家给你绑起来。”
他扑上去捕捉孟环燕的手,孟环燕简直要吓死了,奋力抵抗,不停挣扎,万公公忙得气喘吁吁,朝关意桉道:“侍郎大人还准备看多久的戏,过来帮咱家一下。”
关意桉像个木头一般,定在床边,看着这一幕,不知作何反应。
听到万公公的催促,这才凑上前去,协助万公公。
看到关意桉的动作,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孟环燕突然不动了,她眼眶盈满泪水,定定地看着关意桉,用最后的一丝希望恳求道:“夫君,求求你,我是你娘子啊…”
这一眼饱含了太多情绪。
不敢置信,惊惧,祈求,示弱,后悔,还有悲哀。
浓到化不开的悲哀。
关意桉被这一眼刺痛,那颗早已对孟环燕深恶痛绝的心竟突然有了一丝不忍。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丝罢了,很快他便转过头去,冷漠至极地回道,“小妾罢了。”
孟环燕双手被捆好,关意桉浑身都不舒服,留下一句话便抬腿向门外走去。
“刚才动静还是太大,万总管把她的嘴堵上吧。”
万公公将孟环燕拖到床边上,冷声回了一句,“啰嗦!”
事实证明关意桉那句话确实是啰嗦,求助被关意桉拒绝后的孟环燕如同失了灵魂,莫说叫喊,连被万公公折磨的痛了都不曾出过声。
这一次她没有被下迷药,可除了双眼睁开外,整个人的反应还不如上一次。
万公公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见她越是如此,下手越狠。
可她完全像一条死鱼一般,让万公公气急败坏。
须臾,房门被用力推开,万公公气冲冲地从房间走出来。
关意桉坐在院中等候,听到声响,迎了上来,“万总管,时间不早了,可要给您安排马车?”
万公公摆了摆手,“不必。看好了这小娘子,咱家明日再来。我就不信了,她这残花败柳之身,还能假忠贞到何时?”
他今日来得匆忙,未带工具。时间也不够,不仅没有尽兴,倒凭白添了些气受。
孟环燕敢嘲笑他不是男人,他务必让这女人知错不可。
关意桉不想与他谈论这个话题,拱了拱手,“那我送送万总管。”
万公公看他恭顺的样子,顿觉找回了一点面子,咽了咽口水。
“还是你识相。”
说罢他看了一眼屋外,吩咐道:“今日咱家不用你送,你进去看看她吧,咱家可不想明天来的时候,贵府在办丧事。”
上次他在宫中欺辱一个叫小慧的宫女时,当时那丫头便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当天夜里,小慧便投河了。
那姿色平平的小丫头死了便死了,可房间里这个暂时他还没有腻。
“万总管慢走。”
关意桉还是将万公公送到院门口,才返身折回房间。
刚踏入房门口,便有一个茶杯径直飞向他的面门。
关意桉眼疾手快,一手捞住了茶杯,才避免被砸破相的危险。
一抬头,便看到孟环燕悲痛欲绝又恨之入骨的眼神,她的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伤痕,新旧交错,比牢房里受过严刑拷打的罪犯还要凄惨。
孟环燕对他凄凉地笑了笑,“怎么?你还要继续?真是可笑,刚刚那一个身体不是男人,现在这一个骨子里不是男人,我孟环燕是走了什么运,什么变态畜生都能被我遇到…”
她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
她只是想改变命运,抢了嫡姐的男人而已,若早知她抢来的这个男人如此没有底线,她宁愿终生不嫁都不会犯这种糊涂。
就在今日之前,她对关意桉都还是留有一丝希望的。
虽然每个晚上她都恨不得掐死身边这个男人,可她终究还是没有下手,出嫁从夫,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想再等等,总会等到柳暗花明那一天。
可是并没有。
她没等到柳暗花明,等到了关意桉亲手将她推进地狱。
外面的人都传她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可她自己从不这么认为,她自始至终都只跟了一个男人,她从身到心都是干净的。
可现在不同了,她选择的这个男人让一个不是男人的太监糟蹋了她。
关意桉毁了她。
先是毁了她的期盼,毁了她的尊严,毁了她的信念,现在更是毁了她的身体,摧毁了她整个人。
关意桉一步步走近,先将茶杯放到桌上,再走到床前坐下。
“我知道你生气,可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万公公看上了你,我若是拒绝,他会在皇上面前进献馋言。如今我在朝堂之中根基未稳,得罪了他,便是自取灭亡。你放心,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且再忍忍,忍过这段最难的日子,我就把你扶正,以后你便是堂堂正正的侍郎夫人。”
这最后一句自然不是关意桉的心里话。
孟环燕清白身子跟了他时,他都看不上,如今被万公公碰过,他心生嫌弃,都不想再碰孟环燕一下,更不可能将她扶正。
只是刚才万公公最后那句话告诉他孟环燕有轻生意向,他这才放下身段耐心哄劝。
万公公明日还要再来,孟环燕暂且还死不得。
“侍郎夫人?堂堂正正?哈哈哈…”孟环燕又哭又笑,“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侍郎大人,我现在怀疑你这官位是不是凭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你倒是能屈能伸,为了官位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送人,侍郎夫人哈哈哈,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让关意桉将她扶正,做名正言顺的正牌夫人。这确实是她之前梦寐以求的事,可如今得到关意桉的许诺,她竟只觉得好笑。
她向关意桉求救之时,对方说的小妾罢了四字让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勇气。
令她绝望的并不是关意桉所说的身份,而是他的语气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可以任意送人的玩物。
一个玩物如何堂堂正正的做好侍郎夫人?
她有何颜面去见爹娘,又如何在孟菱歌面前理直气壮?
关意桉平静地看着她,眉眼冷淡。
“丢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外头有个戏班子,将我与你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我现在是京城最虚荣薄情的负心汉,你是京城最不知廉耻的贱人,我们的脸早就丢尽了。”
“你要学会向前看,时间会冲淡一切。是非对错,都是人说出来的,等我做出了功绩,你当好了贤内助,到时旁人便只会说关侍郎才高八斗,侍郎夫人德行端正,以前的旧事就都会忘了。”
他极少这么有耐心,可这一番安慰下来,孟环燕的愤怒丝毫未减,反而趋近癫狂。
她顺手抓住被解下的轻衫,甩成长条,径直往关意桉脖颈上套去。
“我忘不了!我过不去!畜生!我后悔了,你毁了我,你去死吧,我要和你一起下地狱!”
孟环燕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关意桉说得越是平淡,她便越崩溃。
轻衫还未靠近关意桉的脖颈,她便被床上推倒在地上,关意桉轻易将她挟制,眸光阴狠至极。
“想要我死?贱人,你没这个能耐。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若是你敢寻短见,我便告诉别人,你与下人厮通,被我撞见后羞愤自尽,到时我把你的尸身送回孟家,不知你爹你娘会不会给你收尸?”
“你…”孟环燕双手无力垂下。
她相信关意桉真的做得出这种事。而且会做得人证物证俱全,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
爹会更生她的气,娘会疯的…
关意桉看着孟环燕的表情,知道拿捏住了,面不改色的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去。
锁匙声响起,房门又从外面锁上了。
孟环燕起身,晃晃悠悠回到床上,看着身上那一道道伤痕,难受极了。
她从未这么讨厌过自己。
这一身的伤终能愈合,可心上的伤口,永远都愈合不了。
就因为她轻易失身于关意桉,人人便都以为她水性杨花,连关意桉都是这么认为,所以这么不珍惜她,随意将她送了出去。
谁能相信,她内心其实忠贞无比,认定了一个男人,便从未想过再委身第二人,如今被关意桉送给了别人,她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中那一道关。
可现在死又不能死,活又活不了。
那死太监明日还要来,难道她就要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由着他继续折磨?
她越想越是崩溃绝望,突然听到房间后侧的窗户上传来轻微声响。
她记得这房间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推开窗户,可以看到竹叶。下方杂草丛生,难以下足。
房间的其他门窗都是锁着的,唯独这扇窗户,是从内拴上。孟环燕刚开始被关着时,曾经想过从这扇窗户逃出去,可下方茂盛的杂草与看不到头的竹林,让她心生惧意。
而且关意桉在府中下了命令,不准她出院子半步。即便她出了竹林,还是会被下人抓回来。
以前这后面的窗户也有过声响,不过都是风吹竹叶打在窗台上的声音,现在的声音不同,好似有人从外往里面推窗一般。
孟环燕快速披了一件衣服,走到窗台边,将窗栓打开。
下一刻,窗户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头与她四目相对。
丫头脸圆圆的,看着很和善,大腿下方沾了很多草屑与泥土。
看到孟环燕后温和的笑了笑,便准备从窗户外爬进来。
孟环燕没叫喊,万念俱灰之时看到个生面孔,她意外又震惊。
她由着丫头爬进房间,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谁?怎么来这里的?”
关意桉在她的院子里安排了两个丫头,她怕大声说话会被丫头们听见,通知关意桉。
圆脸丫头小声回道:“回姨娘的话,小的是府上新招的粗使丫头兰翠,刚才在外面打扫时听到姨娘院里有哭闹声,可院门关闭,说是关大人在议事,不可打扰,小的不放心,便从后面这竹林穿梭了过来。”
孟环燕将窗户掩上,走到兰翠身前,“你到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兰翠低下头道:“小的听到了关大人与姨娘说话。”
那便是都听到了。
孟环燕面色一紧,随即苦笑道:“做都做了,迟早会被人知道。只是你听到这种要人命的秘密,不趁着没人发现快点离开,还跑进我房间做什么?”
兰翠面露气愤,“大人是不对的,我不知道姨娘做错了什么,可他将你关起来,把你送人就不是男人所为。兰翠的爹就是这样无耻之人,活活将我娘给害死了。所以小的对这种男人恨之入骨,我虽人小势微,也不忍心姨娘步我娘的后路。我要助姨娘逃出去。”
“你助我逃出去?”
孟环燕注视着她,明显不信。
兰翠重重点头:“你穿上我的衣服,从竹林出去。虽然有危险,但总好过留下受辱。”
“不行。”孟环燕摇头,“我出了竹林,还是会被人发现,而且我受了伤,连这个竹林都走不出去。
她身上都是皮肉伤,不致命,但很痛,令她举步维艰。
“那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帮你?”兰翠看上去比她还急。
孟环燕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兰翠。
“这个交给你真正的主子,她会知道怎么办的。”
兰翠脸色变了变,后退一步,“姨娘不信我?我就是府上新招的粗使丫头,什么真正的主子?我不懂。”
“别装了。”孟环燕费力地摆了摆手,苦笑道:“这个时候能关心我的除了我娘,便只有她。不过我娘是希望我过得好,你主子却是想要我的命。你把这封信交给她,然后再想办法给我弄些迷药来,别说办不到,你主子有办法。她帮了我这个忙,便能达成所愿。”
府中的丫头,在主子吩咐不准打扰后,都会躲的远远的,兰翠想方设法找到这里,还假意帮她,肯定不是关府的人。
什么为了善良正义,她才不信。
她孟环燕不是好人,也遇不到这么热心肠的人。
思来想去,这背后之人只有孟菱歌。
这个嫡姐向来有仇必报,上次陷害她的事她肯定还记着呢,竟然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如此也好,嫡姐恨她,也恨关意桉。
她反正不想活了,就借孟菱歌的手,将关意桉给灭了。
一起下地狱去吧。
兰翠见她笃定,有些意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双手将信接过,“我想想办法。”
兰翠将信揣入怀中,打开窗户,小心的爬出去,弯着身子在竹林中穿行,走出来之后,将出口重新整理成无人涉足的样子,继续清扫的活计。
房间里的孟环燕眸中有了光彩,慢步到梳妆台前,描眉抹唇,细细打扮起来。
直至夜幕初临,兰翠干完了活,借口回去取些换洗衣物才得以离了关府。
她一路拐进窄小胡同,确定没人跟踪后才从胡同另一出口现身,转而上了路口停放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孟菱歌与冬青已等候多时。
兰翠福身道:“见过世子妃。”
孟菱歌温声道:“不必多礼,我让陈洛找一个孟环燕关意桉都未见过的生面孔混进去,没想到最后竟然找了你一个小丫头,关府凶险,你一切小心为上。”
冬青将兰翠安排在他们对面的小桌旁坐下,兰翠歉意道:“关府最近只招粗使丫头,陈侍卫说越不起眼的越让人放心,故而选择了奴婢。奴婢已经格外谨慎,可还是让孟环燕给看出来了。”
兰翠身形相貌皆属中等,确实不显眼。
陈洛做事一向有分寸,听到兰翠被发现,孟菱歌与冬青都有些意外。
“怎么回事?”
兰翠先将她偷听到的消息如实转述,继而取出怀中的信交给孟菱歌,“我按陈侍卫交待的,明知她逃不出去,假意帮她。可才说了几句话,她便让我把这个交给我真正的主子。”
孟菱歌大惊,她料到关意桉与孟环燕会互生嫌隙,彼此算计,却没有想到关意桉为了一个官位,竟然会与太监勾结,将孟环燕送给对方玩弄。
更未料到孟环燕如今已经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信纸展开,满满一页,写了十几行。字体大多扭曲,应该是拿笔之人强忍痛苦勉强完成。
“大姐,我这一生唤过你无数次,然而只有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事到如今,我再提后悔已经太迟。可我常想,若你成亲那日,我没有诱惑关意桉,我的人生会不会比你好,你会不会过上我如今的日子?大抵是不会的,你的性格你的身份,关意桉不敢这么对你。而我的一生却一直在争夺,越是争不过就越是要争,争到最后连自己都丢了,还好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明日未时,你找人到关府,我送你一份惊喜。希望你看在惊喜的份上,让孟府善待我娘。我知道你会做到,细细想来,我一直最信任的人竟然是你。环燕。”
这一封信,处处透着离别。
孟环燕竟有了求死之心。
虽然孟菱歌早就对孟环燕厌恶不喜,看完信后,心绪也一时复杂起来。
特别是那句一直最信任的人竟然是你,让她心头特别不是滋味。
“明日未时…”孟菱歌念叨着,转而问道:“今日那万公公去关府的时辰,是不是就是未时?”
第72章 尊重她人选择
兰翠点头:“正是未时。孟环燕还让我给她准备一些迷药,奴婢正准备请示世子妃,要不要按她说的做?”
“给她。让陈洛给你准备,迷药效果不必太好,也不可太差。”孟菱歌道:“你出来不能太久,现在便去办吧。办完马上回关府。”
兰翠应声退下,马车晃悠着往王府驶去。
冬青从架板下取出一张软垫,给孟菱歌后背垫上,不放心道:“世子妃,你就不怕这是个圈套,万一是关意桉与孟环燕两人串通好的,要陷害你呢?”
孟菱歌摇头道:“不会。关意桉当上礼部侍郎的事本就蹊跷,按今天兰翠得到的消息,与万公公有关,确实极有可能。其次,孟环燕特意嘱咐我带人前去,若是要谋害,肯定是约我去偏僻地方,越少人越好。再者,我没打算亲自去,即便有陷阱,也害不到我。”
孟环燕需要迷药,又说有惊喜送给她。
孟菱歌猜测多半是孟环燕要与关意桉鱼死网破,但是担忧斗不过关意桉,便让她适时前去,将关意桉擒获。
要合理的擒获关意桉,关键人物便是万公公。
只要能证明关意桉与万公公权色交易,这两个人便都逃不掉。
可她虽贵为世子妃,却没有捉拿官员与宦官的权利。而且此事最好不要涉及安顺王府,否则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所以她不能去,而是得让有权限,能够捉拿关意桉与万公公的官员前去。
监察百官的是都察院。
万公公又是皇上的心腹,都察院的官员顾忌皇上,未必会将此事秉公处理。甚至他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就不会跑这一趟。
要解决此事还是得从国子监祭酒冯大人那里入手,只要让冯大人知晓有扳倒关意桉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本属于他的官位被关意桉夺走,还是以如此见不得人的手段,冯子翼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此事大白于天下。
“那您为什么让兰翠准备的迷药效果不要太好?”冬青实在疑惑,“万一效果不好,会不会坏了孟环燕的事?”
“迷药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这迷药的效果最好是可以生效,又能在孟环燕想让他清醒的时刻用点手段便能苏醒的。”孟菱歌语气笃定。
孟环燕的性子太爱较劲,她在信中说这是最后一次争夺。
与谁争夺?
自然是关意桉。
关意桉害了她,她便要报复回来。据传那万公公是个男女通吃的变态,所以孟环燕想做什么,并不难猜。
孟环燕这些日子被折腾地不轻,得手之后自然是想看看关意桉的反应,享受对方与自己一样的崩溃与绝望。
所以这迷药效果不能太好,太好的话弄不醒关意桉,孟环燕的报复便大打折扣。
既然是这个庶妹最后一次争夺,又确实算得上给了她一个惊喜,她自然不能太扫兴。
冬青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也没执着追根问底,她比较关心另一件事,“世子妃,孟环燕会不会死啊?她之前所做所为确实过分,婢子都在心中咀咒她不得好死,可今日听兰翠一说,又感觉她有些可怜。”
冬青心善,看到孟环燕那封信,想着两个月前还青春漂亮的二小姐马上就会变成红颜枯骨,便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知道自己是孟菱歌的人,没有立场心疼主子的敌人,只能试探的询问。
孟菱歌眉心跳了跳,头一次在冬青面前声色俱厉。
“可怜?她抢走关意桉的时候,明知我若是当天没有找到人嫁出去便有可能配给年迈的太监,她当时可有可怜过我?她对我与娘亲下媚药,弄一伙江湖中人来糟蹋我们的时候,可有管过我与娘亲的死活?”
冬青羞得满面通红,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是婢子错了。”
孟菱歌拉她坐下,“孟环燕一直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也不需要我去救,她之前是我庶妹时,便怨恨我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如今她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再去救她,她会对我更不满。”
她现在当然能以世子妃的身份去关府,将孟环燕带出来,可她不会这么做,孟环燕也不会希望她这么做。
孟环燕与她之间的争斗,已经输了,现在孟环燕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关意桉身上,她只想报复关意桉,在这个男人面前扳回一局。
若是此时将孟环燕带出来,孟环燕非但不会感激她,还会因为错失机会而怨上她,又因为欠她人情而感觉失了最后的尊严。
而她,也根本就没想救孟环燕。
哪怕她看到信时,确实有过犹豫。
可她们姐妹之间的过节太深,她没落井下石便已经是最大的善良,要让她放弃这么好扳倒关意桉的机会去救孟环燕,绝无可能。
马车徐徐前进,孟菱歌的声音沉静淡然。
“如果现在是我落魄潦倒,孟环燕风光体面,我可以确定,孟环燕肯定不会救我,而是顺势再踩我一脚,让我再无出头之日。”
“世子妃,对不住。是冬青考虑不周,我是您的丫头,却吃里扒外…”冬青面色更加羞愧,低头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