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些个大臣不信,钱嬷嬷亲自前往勤政殿,转达了太后的懿旨。
官员们此时已被晒得晕晕乎乎,等了半日太后皇后一个都没来,最后等来了太后的贴身嬷嬷,带来的却是太后不愿意管此事的消息。
百官一时更加失望焦急。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去劝说皇后的孟行渊。
一直等到午时,孟行渊才姗姗来迟。
这期间有两个官员热得中暑晕倒,他们大声呼叫皇上,结果皇上依旧未出房门,只是有侍卫出现,将晕倒的官员送回府邸。
一见孟行渊终于现身,好几个官员连忙问道。
“孟宰相,您终于来了,怎么样?”
“皇后可同意劝阻皇上?”
“孟大人,我等可就全指望您了。”
孟行渊摇了摇头,屈膝跪在几人身侧。
“皇后说了,此事该由皇上与朝臣商议,后宫不可干政,她不参与。”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去找过孟菱歌,回到府中与杜诗茵说了此事后,杜诗茵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沉默之后便催着他进宫留意情况,说事情已经这样,就尽力助女儿女婿达成所愿。
王爷王妃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女儿过得开心就行。
夫妻俩难得意见一致,孟行渊听得夫人一番话,更加坚定心中所想。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与百官说,他就一张嘴,这些人可是有上百张嘴,轮番对他劝说纠缠,他可招架不住。
温止陌对孟菱歌本就好得过分,百官一直提防着后宫干政,孟行渊这几个字一说出口,他们一时连劝说都无从说起。
众官闻言一个个哭丧着脸,神情低落。
“啊?太后不管,皇后也不管,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长公主?”
“不行!长公主才三岁,皇上最讨厌我等牵连到长公主,这么做只会逼得皇上逃得更快!”
“继续跪着吧,皇上与王爷总要用膳的,等他们一出来,我们就一起求情…”
官员们不甘心就此离开,商量过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等候。
这时,一名太医大步迈进殿内,似乎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多官员,微愣过后,脸色惊惶,马上就准备转身离去。
而官员们一直竖起耳朵等着皇上出来,太医这番动静自是惊动了他们,太医不走还好,这惊惶离去,马上就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这,这不是黄太医吗?”
太医院的大夫并非个个都是全能大夫,其中大部分都是精通某一类别的疾病。
其中这个黄太医精通的类别最是讳莫如深。
黄太医属于太医院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其他太医看不上他精通的类别,他也瞧不起其他太医的本领。
因为黄太医主要负责补肾壮阳,补益肾气。若是遇到纵欲过度,对那方面需求过高的君王,他便是太医院最重要最风光的大夫。
上一任皇上虽然不是太好色之人,但最后几年他年迈体衰,有时也会有心无力,故而还是会偶尔请黄太医过来针灸以及配药。
因此黄太医当时在太医院颇受器重,自温止陌登帝后,他后宫仅有孟菱歌一人,又年轻力壮,从无召见黄太医的必要。
这三年黄太医在太医院可有可无,领着太医院最低的月俸,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官员们几乎都要忘记太医院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今日在此贸然撞见,黄太医又形迹可疑,老臣们仔细回想才想起他的身份。
“黄太医是来找皇上的吗?是不是…”
老臣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句话未说完,其他人却都猜到了他的意思。
黄太医只会调理医治男人那方面的能力,皇上见黄太医,肯定就只有一个可能,皇上有此需求或者问题。
若是正常的小毛病,或者只是稍加调理,黄太医根本就没必要跑,皇上对这方面重视,则皇嗣有望,百官高兴还来不及。
黄太医这般怕被人看到的架势,只怕皇上不是有需要,而是这方面出了问题。
众官互相打探两眼,很快有老臣看向孤砚道。
“孤将军身手好,您去追上黄太医,打听一下情况。”
孤砚皱眉道:“这不合适,既不属于本将的职责,又无正当理由。”
“怎么没有?”
最先发问的官员郑重道:“此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谁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谋害皇上?在座众人,武将中您的官职最大又最年轻,此等危害皇上安全的事,您没看到便也罢了,看到了还置之不理可就是您的不对了。”
孤砚见其他官员也纷纷点头,都期盼着他去打听一下,犹豫会儿还是同意下来。
“您说的在理,本将去打听。”
孤砚话音刚落,人便出了殿门。
勤政殿外有宫人守候,但官员们是自发跪在这里,皇上并无约束他们,故而无人阻拦,任他们来去自如。
其他官员本都快要坚持不住了,此时突然窥见此等了不得的大事,一个个紧张等候,聚精会神。
先前盼着皇上与王爷早点出来,现下倒盼着皇上与王爷再多耽搁会儿,让他们有时间能等到孤将军回来,问明真相。
孤砚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半盏茶的功夫,便出现在众官员的面前。
“黄太医说只是过来给皇上调理下身体,各位莫要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那就好,那就好。”官员们闻言点头道:“臣等都是关心皇上。”
也还有官员不信。
“那黄太医为何要跑?为皇上调理身体本就是他的份内之事,怎的看到我们,跟老鼠看到猫一般。”
“孤将军可有好好地审他一审?黄太医刚才的举动实在可疑。”
孤砚开口:“他说是怕打扰官员与皇上议事,便先行离开。反正本将已经问过了,你们不信的自己去追去审。这小子现在胆子很小,被本将问过话后就撒丫子跑了,药方掉了都不知道。你们谁回府时经过太医院,把这药方还给他。”
“还有药方?孤将军可否借本官一阅?”
官员闻言个个伸长了脑袋,也不管看不看得懂,都盯着那张药方瞧。
孤砚随手一递,官员马上传递开来。
“啊!”很快就有官员一声惊叫,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马上捂住嘴,谨慎的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皇上所在的房门,跪着身子连退几步。
官员们一看他这动作便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绝非小事,是生怕说的话被皇上听到,便都跟着连连后退,直到退至墙角,众官员才用眼神催促他快些解释,刚才失态的缘由。
那个官员满脸通红,指着手中药方道。
“这里面全是补肾壮阳的药物,我有个朋友,那方面不行,我曾陪他去医馆开过药,开的药方与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他越说越是紧张害怕,声音压得越低,引得众人都凑近了去听。
“不过我那个朋友药方的剂量可没有这么重,这药方上的剂量足足比他大了五六倍,可能,可能是完全不行,才会下这么大的剂量刺激,这,用多了身体亦会亏损严重…”
众人瞠目结舌,有人抢过药方细看。
继而情绪激动,手脚颤抖道。
“鹿茸、淫羊藿、巴戟天、仙茅、肉桂、附子…确实全是壮阳之物,本官也…本官的朋友也开过此药,这药的剂量确实吓人,皇上的身体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有官员轻声喝斥。
“别乱说,这只是一张药方,谁说这是开给皇上的了?有可能是黄太医给别人开的,说不定就是开给你等的朋友呢…”
然而更多的官员都不是这么想的。
“黄太医贵为太医,除了给皇上看病,还能给谁开药方?再说他刚才那么慌张,明显是怕被我等发现他给皇上开这些虎狼之药。”
“这等太医简直是害群之马,我等应该禀告皇上,让皇上将其斩首示众。”
“皇上何其圣明,哪能被一个小小太医所蒙骗?黄太医那种胆小之人,若不是得皇上授意,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是啊!臣听说皇上当年对战蓝羽国时,与当时的蓝羽国六皇子及他的护卫大战了一场,那些护卫精通阵法,皇上虽最终侥幸获胜,生擒了六皇子,但受了重伤,身上没几个好地方,是不是就是在那场战争中伤了身子…”
“细算起来,皇后确实是在那场战争前就有了身孕,怪不得这几年皇后再无所出,且皇上即位之时便发誓绝不设后宫,只要皇后一人,我等都以为皇上是痴情之人,原来竟是怕身体的隐秘被人知晓。”
第471章 隐疾
“本官早就知晓,寻常男人钟情一个女子都极其难得,何况帝王?若皇上是这种情况,那就说的通了。”
“皇上没受伤前皇后就怀了身孕,本来我们金月国是有一个皇子的,可惜偏偏又夭折,那皇嗣岂不是真的无望了?”
众人交头接耳,既激动又紧张,上百人口口相传,传到最后就变成了‘皇上多年前受伤,伤了雄风,无生育之力,为了治病,多年来一直让黄太医开伤身之药,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
官员们方寸大乱,这么多人的窃窃私语听起来也颇为嘈杂,相距不是太远的皇上王爷就算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也能听到声音,但却一直无人出来。
皇上与王爷的交谈声反倒一直没有停过,可见皇上确实是在用心传授君王之道。
众人六神无主,越想越是担心,不知有谁提了一句:“此事孟大人应当知情,孟大人呢?”
躲在人群中的孟行渊被人发现,很快就被众目睽睽审视着,想从他脸上打探出一点蛛丝马迹。
孟行渊神情紧绷,面色僵硬,匆匆道。
“一派胡言。皇上的伤早就好了,本官从未听说过此事…本官家中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完后一个骨碌爬起身,不理会众官员的挽留与拉扯,落荒而逃。
其他官员看着孟行渊踉跄的身影,一颗心沉到谷底。
孟行渊说皇上的伤早就好了,说明皇上当年确实可能是伤到了关键部位,孟行渊又说他从未听过此事,明显前后矛盾,再加上他那反常的举止,急于离开的慌乱,更是令官员对皇上无生育之力更信了几分。
“要不我们进去问一下皇上,总好过胡思乱想。”
“若是别的病症还好说,这男性雄风之事哪是能随意问的,纵便是真,皇上也不可能承认。一国之君无生育之力,这让皇上尊严何在?颜面何存?”
“皇上真是不容易啊,这几年来兢兢业业,既要做好一个帝王,又要面对我们催促后宫与皇嗣,偏偏自己又有心无力,怪不得他现在不想做皇上了,实在是不堪重负啊。”
“你们说如今皇上要禅位给忠亲王,又自请去北疆,是不是知晓自己不会有皇嗣,这皇位迟早都会传给忠亲王,索性趁这次两国和谈时合理提出禅位,既能隐瞒身体的缺陷,又能解忠亲王的困境?”
“也有可能是皇上自知身体撑不了多久,却还想尽自己最后的能力为金月国摆脱战争之苦,助北疆的百姓摆脱贫困。”
“皇上真乃旷世明君,自身已到如此艰难地步,却依旧忧国忧民,竭尽所能,而我等却一直对皇上逼迫阻拦,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惭愧…”
“若皇上的情况属实,禅位给忠亲王既是无奈之举亦是当下最好的破局之法,我等若再阻拦下去,皇上更是左右为难,不堪重负。”
“那难道就真顺皇上之意,我等即刻撤离,三日后恭迎忠亲王继位?”
此言一出,众官员都沉默下来。
他们确实都已生退却之心,却还是有点不舍温止陌就此禅位,更不想当这一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孤砚道:“依我看,我们还是退下吧。此事若是真的,我等最终定是无法阻拦皇上禅位,君臣几年好聚好散总强过纠缠不清,留几分情份,万一京城有难,皇上远在北疆亦会尽力相助,闹的太难看最终结果只怕会令皇上厌恶反感。”
“但此事目前都是我等的猜测,不如这样,我们再暗地里打探一下,比如查询一下太医院最近药材的购置消耗,向皇上贴身下人旁敲侧击咨询下皇上的身体情况,或是找当年与皇上一同作战的将士了解下皇上当时的伤情…”
“除了孟大人外,朝中官员大都在此,皇上这几日又重在与忠亲王交接,你们利用自身的人脉打听这些并非难事,但记得切忌外传,仅官员间传达领会,更不能让皇上看出什么来,否则既伤皇上颜面,又伤君臣情份。”
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令官员们非常认可。
众人点头后,便分发了任务,心头复杂又沉重地相继离开。
孤砚走在官员中间,等无人注意时拐进另一条宫道,走小道回到勤政殿。
此时院内已无官员,仅几名宫人守候在外,依旧能听到温止陌与温可昊轻声交谈的声音。
宫人见仅有孤砚一人去而复还,便将他迎至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皇上,孤将军到了。”
里面静止了一瞬,紧接着两声轻笑,然后是温止陌清亮的声音。
“让孤将军进来。”
孤砚推门而入,迎他过来的宫人已在他身后掩上房门,退到院外。
温可昊坐在龙案前,翻阅奏折,温止陌坐在一旁喝茶,抬头对孤砚展颜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空位。
“孤将军请坐,朕刚才与忠亲王打赌,午膳前百官肯定都会离开,忠亲王还不信,如今他赌输了。朕与忠亲王的彩头是两瓶上好的南陵醇,辛苦孤将军与忠亲王解释下,你是如何让百官同意离开的,朕赢下的彩头就归你了。”
孤砚依言坐下,恭敬道:“臣谢过皇上,谢过王爷。”
他将刚才在院内,百官的猜疑与他的回答,都简单概述了一下,最后看着温止陌道。
“臣虽是按皇上旨意行事,但为了让百官相信,言辞之中多有引导对皇上不敬之词,还请皇上恕罪。如今,百官大多都相信皇上身患难言的隐疾,待臣安排的人员被他们暗中探查到皇上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到时百官便都会误以为真,只得接受皇上禅位,自发降为亲王,前去北疆驻守之事。”
“孤将军是为朕办事,办得如此妥当,朕何来怪罪之理?”
温止陌语气淡然,面容沉静。
昨夜他面见温可昊后,就紧急召见了孤砚。
他手下将才众多,但用来充当说客之人,官阶不能太低,也不能是最高,平素不能与他太过亲近,还得是必须可靠且能接受他禅位的。
他综合考虑过后,还是认为孤砚最为符合。
饶是如此,他依旧用了接近一个时辰才说服孤砚,同意按他的法子,‘说服’百官。
温可昊听完后,还是有些许惊诧。
“皇兄这法子,我确实没有想到。我愿赌服输,但皇兄难道就不担心,此举虽达目的,但于百官心中,皇兄的痴情与男儿形象势必受到影响,他们会认为你痴情一人只是掩饰自身隐疾的假象,禅位前去北疆亦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作此选择。”
世间男子,无论地位高低,贫穷富贵,都极其重视男性阳刚形象,纵是身体果真有疾者,要么讳弱逞强,要么将过错及不育推给女子,断然不会承认此等缺陷。
而温止陌反倒无病装病,自损男子雄风,实在令他意外且佩服。
温止陌闻言,温和地笑了笑。
“无论此次禅位有多少正当理由,是如何百利而无一害,只要朕禅位离开,朝臣百姓依旧会认为最大的原因是朕与皇后没有子嗣。他们或许会赞朕痴情,或是笑朕糊涂,但大多数人都会责怪埋怨皇后,认为是她不能生养才导致这一连串后果。”
“朕不想离开京城后,京城内还有对皇后不利的声音。既然一定要有人背负不能生育的名声,朕宁可是自己,也不愿是我娘子。再说,百官疑心是皇后不能生养,就只会想方设法让朕纳别的女子,朕只要让他们怀疑是朕的问题,他们自然也就只能接受换一个皇帝的方案。”
他的能力不需要靠阳刚之气来彰显,这方面的能力,娘子一人满意就足够。
等他来日在北疆做出功绩,朝臣百姓只会记得他的功劳,不会因此事而贬低他。
但娘子不同,他不愿让任何人轻看他娘子半分。
何况孟府还在京城,娘子在娘家那边的名声尤其重要,他不希望有一点娘子不好的闲言碎语传进孟府。
孤砚见皇上神情愉悦,说到皇后之时眉眼分外柔和,心中对做了百官叛徒之事彻底释怀。
昨日他被皇上劝说同意后,回到府中还是有些忐忑,不明白答应这么做是对是错,孟夕瑶看出他有些反常,问清楚后便宽慰他道。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皇上与皇后想离开京城,去北疆做一番功绩,朝臣希望皇上恢复三宫六院,广育皇嗣,如今你帮了皇上,两方都能得偿所愿。只要皇上与你都不说出去,结果又是好的,这就不算叛徒,而是善意的成全。”
当时他觉得是孟夕瑶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如今倒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皇上有心护皇后周全,顺便解两国危机,助北疆摆脱贫困。
忠亲王需要皇位摆脱困境,愿意接下皇上禅让的重任。
而他希望报答皇上当年的恩情,还想为国尽忠,为国效力。
百官朝臣既盼着金月国国泰民安,又盼着皇上开枝散叶,广育皇嗣。
禅位之事办妥,大家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众人所盼所愿所责所护,皆能得偿所愿。
孤砚本就是回来禀报事情进展,如今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他不便留下听皇上王爷交接皇权,见温止陌没有别的吩咐,便低头告退。
温可昊听完温止陌的话,却是有点怅然若失,又心生愧疚。
“皇兄待皇嫂才真算得上情深意重,偏偏我…”
他说到一半便有点说不下去。
他与苏乐颜之间,确实是他欠苏乐颜的更多,欠她一条命,又欠她一份痴情不二。
原本以为至少明面上他只有苏乐颜一个女人,无奈形势逼人,他终究还是走上了三宫六院,妻妾成群这一条路。
欠苏乐颜的就更还不清了。
温止陌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身体被蛊王影响,发作之时非自身意志可克服,弟妹是大夫,对这一点她比你更清楚。无论以后你会有多少女人,你始终记得将弟妹放在首位,不管是后宫还是在你心里,都切记不要让任何女人超过她的地位,这就算得上是对弟妹情深意重。”
“你若是做到了,苏大夫与你亦是一对恩爱夫妻,苏大夫不会后悔爱上你,救你性命,嫁给你。但你若做不到,那么你不仅对不起她,且忘恩负义,因为你的命是苏大夫救回来的,而且他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三日后还会是你的皇后。”
温止陌看着温可昊,郑重交待。
“三弟,我知你不会如此,但还是忍不住要再叮嘱一次,苏大夫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万万不可令她寒心。”
苏乐颜与孟菱歌是至交好友,这句话是他代娘子说的,且苏乐颜是世间最熟悉蛊王之人,若温可昊行事太过,苏乐颜说不定还有摧毁蛊王,伤害温可昊的法子。
让温可昊善待苏乐颜,便是善待他自己。
温可昊点头道。
“皇兄说的,我都记下了。若没有苏乐颜,哪有今日的温可昊?我若是不好好珍惜她,就是猪狗不如了。”
温止陌见他有此觉悟,放下心来,走到龙案边上,将玉玺与印章塞到温可昊手中。
“这两日你学着先行处理奏折,两日后正式交接后,宫中诸事便尽数托付给你了。只是,你登帝后,陈太妃顺理成章会成为新的太后,而朕的母后…我会尽快带她们前往北疆。这几日,你让人看好陈太妃,别让她为难朕的母后。”
陈太妃其实并不算什么坏人,但她虚荣心重,且有点记仇。
太后上一次令钱嬷嬷扇她巴掌的事,她肯定印象深刻,一朝翻身,肯定是要耀武扬威的。
温止陌身为儿子,为了达到去北疆驻守的目的,导致太后的身份落差于往日仇敌,此事本就有些对不住太后,自是不可能再任由陈太妃欺辱太后。
温可昊一听,丝毫没有意外。
他郑重道:“皇兄放心,此事我已经有应对之法。”
兄弟俩在勤政殿沟通商谈了整整一天,连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间,一直到天黑方才分开。
而此时,官员们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都如愿套出‘口风’,摸清‘底细’。
第473章 苦了
太医院最近确实购置了大量壮阳补肾的药材,用途一项全部注明为‘解暑’,官员们虽不懂医术,也知壮阳药材与解暑毫无关系,如此欲盖弥彰,更显破绽。
皇上身边的宫人表示皇上不喜人贴身照料,从不需要下人伺候沐浴,且时有腰痛乏力的症状。
当年见证皇上与蓝羽国六皇子大战的将士,更是言明亲眼所见,皇上受伤奇重,下半身的衣裳几乎被鲜血渗透。当时蓝羽国六皇子的手下阵法严密,暗器繁多,从皇上下半身的血迹来看,敏感位置受伤的可能性极大。
孟行渊则是彻底成了缩头乌龟,无论官员们如何哄骗请求,他也不愿再出府门一步。
桩桩件件,都是疑点,无一实证。
但这么多的疑点凑在一起,就成了铁证。
官员们虽极其不愿意相信,但随着调查的结果陆续揭晓,他们不得不接受皇上雄风不再,无法生育的事实。
虽然众人为了维护皇上的颜面,并未在外谈论此事,但知情的官员太多,他们回家与自家夫人‘不小心’说漏嘴,官员夫人又与娘家亲眷,好友泄漏几句口风,皇上有隐疾,不能生育的事就一传十,十传百,暗中传遍京城。
官员们都已在心中默认了皇上禅位一事,皇上派人传达某些官员入宫,一起配合交接工作时,他们也不再抗拒。
短短两天时间,皇权交接工作便全面办妥。
温止陌踏着夜色,回到凤仪宫。
凤仪宫中要搬走的东西都已收拾好,一箱箱整齐的放在偏殿,正厅与寝殿看着空旷了许多。
孟菱歌原先的几个贴身丫头,都已经妥善安排好。
现在伺候她的几名宫女,虽然相处不久,但孟菱歌为人宽厚,体恤下情,如今也有了几分主仆之情,很多人都对孟菱歌依依不舍,希望跟着她一起前往北疆。
孟菱歌想着她与温止陌去北疆,是要做一番实事的,且路途漫长,不宜带太多伺候的人。
最后仅挑选了两名在京城并无亲眷的丫头,名唤小圆,小满。
为了早点适应,这两日便都是小圆与小满在内寝侍候。
见温止陌到来,两人行礼过后,小圆忍不住提醒道。
“娘娘今日听到了一点闲言…”
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传言,说是皇上多年前受伤,无法人道,急着禅位就是因为这病治不好,要瞒不下去了,只得禅位离开京城。
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人证物证都有,当时她们与孟菱歌正准备出院门,就听到院门外边两个小丫头聊的津津有味。
小圆与小满气得当时就要冲出去教训那两个小丫头,孟菱歌却让她们就当没有听见,不要与旁人争论此事。
然后孟菱歌今日一天都没再出门,一直待在房间里,令她俩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她们在内寝侍候了两天,每天早上杂乱的床榻与皇后面上的红润,都能证明皇上与皇后夜夜缠绵,皇上不仅那方面没有问题,且应该是相当厉害。
那些谣言不知是哪些别有用心之人传出来,皇后面子薄,可能是害怕越反驳越传得厉害,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如今皇上来了,小圆便想与皇上说明此事,让皇上揪出造谣者,让皇后宽心。
结果她才说了个开头,温止陌便神色淡然道。
“朕知道了。无须理会此事。”
说罢便进了房间,掩上房门,留下小圆在身后无奈跺脚。
孟菱歌正在梳妆台前拆髻,解开固定发髻的发绳后,浓密的青丝便自然垂落,衬的脖颈更加修长白皙。
温止陌快行两步,自然地从孟菱歌手中接过梳子,轻轻梳理青丝,手指时不时似无意般触碰到孟菱歌的后颈。
孟菱歌冷沉的眉眼慢慢松动,在男人的手又一次抚过她的耳后时,像是才发现温止陌一般,抬头看他一眼。
“呦,原来是有隐疾的皇上驾到,臣妾与皇上成亲已近五年,竟是今日才知,皇上不能人道。那昨天,前天,过去的无数个夜晚,在这张床上与臣妾欢好的人是谁?”
温止陌忐忑地看着孟菱歌的面色,见她眸中虽有怒意,却并无怨怼。语气略显严厉,却依旧自称臣妾,最重要的是孟菱歌并没有抗拒他的亲近。
知晓孟菱歌并不是真的生气,温止陌低头慵懒轻笑,近身上前,弯腰伸手,一把将孟菱歌从绣凳上抱离,孟菱歌轻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揽住温止陌的脖颈。
下一瞬,温止陌便坐到孟菱歌刚才离开的位置上,孟菱歌被他牢牢圈在怀中。
他将下巴抵在孟菱歌头上,轻声呢喃。
“娘子,与你夜夜欢好的是真正的我,那个不能人道的皇上,只是为了让百官同意我禅位,从而引导他们查到的假象。”
温止陌的声音低沉,委屈至极。
“娘子,这下除了你,旁人都认为我身患隐疾,无生育之力,若是娘子不要我,往后我可就没人要了…”
他之前只与孟菱歌说,有法子让百官同意此事。
孟菱歌是怎么都未想到,他的法子竟是造谣自己不能人道。
这男人真是…
孟菱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万全之策?你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议论我,难道我就会愿意旁人将你想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