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by僵尸嬷嬷
僵尸嬷嬷  发于: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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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在哪儿?姓谢的都给我出来!”
谢司芙正坐在柜台后边抱着馒头哄睡,谢倾和两个?伙计摸骨牌,听见动静,不?约而?同抬眼望去。
“你?找谁啊?”谢倾问。
郑春复见他们这副不?知死活的样?子,不?由发出冷笑:“哟,还有闲情逸致玩牌呢?一群蠢货,死到临头了,想想怎么求饶吧。”
谢司芙和谢倾平静地对视了一眼,乳母过来,把馒头抱去后院。郑春复没把女?人孩子放在眼里,嗤笑说:“今天一个?都跑不?掉,包括那个?幼童。”
士兵摆开阵仗,数十把尖刀被阳光晃得刺眼。
想象中?的惊恐和慌乱并未发生,他们聋了还是瞎了,竟然?如此迟钝。
谢司芙不?慌不?忙地将?账本收入抽屉,谢倾继续摸骨牌。
郑春复轻嗤:“看你?们还能装多久,我们三爷说了,谢宝诺罪该万死,谢家贼子全?部带到惊鸿司衙门前,一个?一个?斩首,以儆效尤。”
谢倾:“你?找老四啊?她不?在平安州。”
郑春复眼底抽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时伍仁叔从后厨出来,手中?端着小锅子,问:“盐水毛豆吃不?吃?”
谢倾:“放着先不?吃,甄府来人了,说要把我们抓去惊鸿司,一个?一个?斩首。”
伍仁叔扫视大堂,把锅盖盖好,搁在桌上,双手往围裙擦两下?,轻轻嘀咕:“待会儿都放凉了。”
郑春复耐心耗尽,冷着脸发出号令:“把姓谢的和这个?厨子带走,其?他人就地诛杀,不?留活口。”
“是!”
“诶,等等。”伍仁叔叫停,同时抽出挂在腰后的刀具:“门关上,省得一会儿跑了。”
郑春复见他举着把菜刀,顿时乐得前俯后仰:“跑不?了跑不?了,就你?们几只小蚂蚁,我甄家稍微抬脚就给踩死了,费得了多少力气啊?”
“阿贵,去关门,别吓着邻居。”谢司芙从柜台底下?拿出两把剑,扬手丢给谢倾一把。
“是,二掌柜。”
郑春复的笑意愣了愣,没看明白他们怎么会有剑。
“多少年没活动筋骨了。”谢倾拔出利刃,勾起嘴角,难掩亢奋。
“砰”地几声,门窗闭拢,在后厨打盹儿的伙计也抄着武器涌入大堂。
谢司芙言简意赅:“甄家的狗,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郑春复慢慢睁大瞳孔,艳阳天,如此静谧的午后,血腥的屠杀猝不?及防展开了。
傍晚,久久等不?到郑春复回来复命,甄北扬派人前去催促,十分不?耐。
“你?大哥做事这么磨叽吗?”
站在身后按揉肩膀的郑春荣飞快眨眼,陪笑道:“定是谢家人替伙计们求饶,拖延时间呢,他们也知道,被抓回来就是个?死。”
甄北扬往下?瞥了眼自己的断腿,面色阴冷:“收拾完谢家,接着得找我那贤惠的妻子好好聊一聊。”
他一直怀疑许少鸳就是废他腿的幕后指使。
郑春荣赶忙附和:“想来她这会儿躲在深宅,必定恐惧万分,悔不?当初吧。”
“呵,”甄北扬冷笑:“夫妻一场,她如何待我,我只能百倍奉还了。”
郑春荣笑道:“三爷说的是,如今平安州谁还敢挑衅您呀?不?过那惊鸿司还在垂死挣扎……”
“瓮中?之鳖罢了。”甄北扬不?屑一顾:“放心,我知道你?和惊鸿司有仇,等他们受不?了投降,到时便交给你?处置。”
郑春荣眼睛发亮:“多谢三爷……别的倒罢了,有几位老熟人,我已?经等不?及想看她们跪在地上仰视我的模样?。”
“你?说是谢宝诺和柳夏?呵,我可不?会让她们轻易就死了,留着她们的贱命慢慢折磨,后半生的乐子可有着落了。”
郑春荣轻哼:“可惜谢宝诺不?在平安州,否则,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手足死在面前,该有多痛快。”
甄北扬嗤道:“那还不?容易?留着她姐姐,削去四肢做成人彘,送给她接风。”
郑春荣点头:“还是三爷想得周到。”
这时小厮慌慌张张从外头跑进?屋,一个?趔趄摔得结实。
“不?好了三爷,春、春复哥带去多宝客栈的人全?部被杀,尸体丢在大街上,无一生还!”
“你?说什么?!”甄北扬五官扭曲,难以置信到几乎要站起身。
“不?可能!”郑春荣眼珠子快瞪出来:“你?疯了吗,满嘴胡言!”
小厮冷汗淋淋:“是真的,春复哥他、他双手反绑,跪在街上,身前用?一块木板支撑……死不?瞑目……”
郑春荣一个?腿软,踉跄后退:“不?可能,不?可能……”
“谁干的,”甄北扬惊愕又暴怒:“谁人如此大胆,和甄家作对,不?想活了吗?!”
小厮四肢打颤:“小的也不?知道,春复身上那块板子写了四个?字……”
“什么字?”
“反、反贼下?场……”
甄北扬愣怔片刻,突然?砸了茶盏,目眦欲裂:“活腻了,我看究竟是谁活腻了!”
小厮颤颤巍巍:“会不?会是多宝客栈的人干的?”
甄北扬和郑春荣的脸同时变得扭曲:“就凭他们?一个?小小的客栈敢杀我甄家二十名卫兵?!哈,他们哪儿来的胆子和能耐,二十人带着刀去的啊!”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莫名的恐怖犹如夜雾弥漫,外头天色已?暗,凉风阵阵,某种超出认知的存在仿佛幽魂埋伏四周,蠢蠢欲动。
“三爷,夫人叫您立刻去正厅。”丫鬟来报。
甄北扬尚未回过神:“做什么?”
“郑春复之死传开了。”
甄家族长和几位叔公正在厅堂与甄夫人大眼瞪小眼,郑总管得知儿子被杀,已?经昏过去数次。
平安州乃岐王根基,后方若不?能安定,影响前方战事,任谁都担待不?起。
甄北扬被叫过去问话,得知前因,众人颇感?蹊跷。
“不?过一间客栈,抓几个?人,怎么闹出这种岔子?”
“难不?成他们有别的背景?”
甄夫人向来厌恶谢家姊妹,当即提议:“无论?如何,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我看应当尽快派兵包围客栈,斩草除根。”
族长亦是这么认为,这就准备调兵遣将?,灭了多宝客栈。
突然?外头又传来紧急情况,打乱他们的计划。
“岐王府走水了!岐王府走水了!”
众人猛地起身大步往前。
“护卫军统领张岳被暗器所伤,暴毙身亡!”
接连两个?巨雷炸开,甄家地动山摇。
“王妃如何?!”
“王妃安好,可是王府内宅火势凶猛,只怕要烧掉大半!”
族长脸色发白:“王府的封火墙气势高耸,即便起火也不?会蔓延到相邻的院落,怎会烧得如此凶猛?!”
“是啊,无缘无故走水,怕不?是有人故意纵火吧?”
甄夫人攥紧双手:“连张岳都遇害了,王府走水怎么可能是意外。”
“肯定是游影干的!他们最擅长暗杀,神出鬼没无孔不?入!”
“可惊鸿司不?是被围起来了?况且王府戒备森严,晚上还有家丁巡逻,游影如何进?去放火的?难道……”
“只有一个?可能,游影暗桩早就潜伏进?王府和护卫军了。”
这个?结论?让甄家众人毛骨悚然?。
如果壁垒森严的王府都混入了游影,那么甄府……
“立刻加派人手巡逻!”族长赶忙稳定局面,避免恐惧蔓延,人心涣散:“张岳暴毙,护卫军由谁接管?”
“凌山王。”小厮回。
凌山王乃皇室宗亲,亦是岐王最信任的臂膀,所以命他留守平安州,看管家底。
甄夫人道:“王府已?经不?安全?了,还是尽快把王妃和其?他家眷接来甄府,我亲自去。”
一夜之间如此大乱,死了的郑春复已?经微不?足道,甄府自顾不?暇,也就将?诛灭多宝客栈的事抛到脑后了。

宝诺在路上听闻岐王叛军围攻府城, 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已经滞留城外?多日。
水寨的两万人?马根本没有出现。
但朝廷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叛军人?困马乏, 士气低下,甄孝文提议退守平安州, 保存实力以待来日反攻,岐王没有更好的对策, 只?能?退守根基坚固防线。
谁知,唯一的退路也被斩断。
惊鸿司拿到岐王谋逆的铁证便与巡抚陆刹暗中联手, 神不知鬼不觉地展开部署,在沧丸镇翡君山屯兵屯粮,秘密训练。战事一发, 叛军主力前脚离开平安州, 巡抚大人?后脚便在沧丸镇组织兵力,招兵买马, 集结两万大军进攻平安州。
而惊鸿司在城内安插的密探也开始行动, 先是暗杀护卫军统领张岳,火烧岐王府,夜间偷袭哨兵,还四处散播岐王垮台的消息, 引发骚乱。
守城的护卫军本就薄弱,被游影接连不断地骚扰,更加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巡抚率领平叛的军队很快攻下城门,收复平安州。
岐王已无路可去,双方在凌江一带决战。
当宝诺日夜兼程赶回平安州时?,叛乱已平, 叛军大败,岐王被生?擒,甄孝文及其他亲信均被俘虏。
从起兵到战败,这?场政变只?历时?三十四日便迅速平定?。
宝诺第一时?间跑回多宝客栈,见大伙儿安然无恙,一个人?都没少,胸膛里那颗心?才?总算安稳。
来不及休整,她赶忙回衙门复命。
同僚们见她回来,七嘴八舌,无比亢奋地描述这?些天来的经历。
宝诺找到秦臻,将宁家的玉扳指交给她。
“宁纵已将水寨移交朝廷,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配合巡抚大人?善后。”
甄氏一族数百人?下狱,王府被查封,岐王家眷全部成为阶下囚。
岐王、甄孝文、凌山王、甄氏族长以及岐王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和党羽被押送京师审判。
其余从犯和附逆官员直接在平安州审理。
因?此案牵涉甚广,涉案人?员众多,州衙大牢和惊鸿司牢房无法?负载,便将一部分人?关押至军营和仓库,派重兵把守,还有一部分则被软禁在府内,等?待清算。
惊鸿司协助办案,宝诺去甄府提审人?犯。
作为平安州的世家大族,一朝败落,金枝玉叶和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偌大的府宅外?围聚着诸多百姓,都来亲眼?见证这?桩震惊整个南朝的大案。
宝诺在人?群中看见了光脑袋的裴度和他父母。
甄姝华、甄夫人?、郑总管、郑春荣,还有断了腿的甄北扬,全部戴着枷锁跪在门前,头发凌乱,面如?死灰。
裴老爷和裴夫人?相互搀扶,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无尽的后怕。倘若当初裴度入赘甄府,今日必定?沦为逆贼,裴家亦会受到株连,在劫难逃。
庆幸之余,不免心?中堵涩,甄夫人?毕竟是裴老爷的胞妹,看她落难,终究不可能?好受。
“逆犯人?数都清点好了吧?”柳夏向?衙役问话。
“有个老头吊死了。”
“谁?”
“甄氏七叔公。”
柳夏冷笑:“畏罪自?裁,记下来,一会儿禀明?大人?。”
郑春荣抬起头,看见冷峻的玄衣绣着展翅鸿雁,坚硬锋利的雁翎刀杀气腾腾,多么威风的游影,原本她也该是其中的一员才?对。
柳夏垂眸撞上了郑春荣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当年翡君山上的短暂相处,这?才?过去三年,人?生?际遇,谁都没料到会有今日。
柳夏只?扫了一眼?,不予理睬,转而走向?甄北扬。
“哟,难为你了,三少爷。”柳夏一脚狠狠踩住他的断肢:“不是说要让我们尝尝凌迟的滋味吗?不是派人?暗杀我和谢老四吗?你起来继续横啊!”
甄北扬痛得放声?惨叫。
宝诺给裴度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说话。
“眼?下平安州这?么乱,你不在寺庙待着,跑来蹚这?趟浑水作甚?”
裴度手上握着一串念珠:“早前听闻岐王谋反,平安州被封锁,不知道你们的消息,我着急啊。如?今叛乱平定?,自?然要赶紧回家看看爹娘。你怎么样,可还安好?”
“我好着呢。”宝诺说:“去了趟宴州,跛脚都治愈了。”
“果真?”
“嗯。”宝诺不放心?,提醒道:“你与甄小姐虽然早就解除了婚约,又剃度做了僧人?,可此等?谋逆大罪,不知圣上会不会株连旁支。你还是躲远些,别再沾惹甄家。”
裴度眉头紧锁,胸膛起伏着,视线落向?远处。
他的表姐和姨母再也不复往日神采,枯叶般凋零。
“深宅女眷,难道也参与谋逆吗?”
宝诺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无论她们是否直接参与,谋反都是要灭族的。”
朝廷对甄氏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裴度也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只?是不忍再看姨母和表姐,背过身去,劝说父母回家。
游影押送人?犯前往官署受审。
接下来宝诺忙到昏天黑地。
京城那边对主犯的审理异常迅速,半个月便拟定?了罪名和刑罚,上报皇帝朱批核准。岐王仍抱有幻想,在押送赴京的途中滔滔不绝大肆宣扬与天子的手足之情,声?称“兄长如?何惩处,弟弟甘之如?饴”,试图放低姿态用亲情博取皇帝一丝不忍。
可皇帝直接放弃三法?司会审,而将此案交由惊鸿司总部审理,略过冗长繁复的程序,大大提速。
岐王被捕仅一个月后,皇帝朱批下令,将其凌迟处死。
岐王藩号废除,封地收回,亲属家眷废为庶人?,终身圈禁。
甄孝文和族长被判处凌迟,甄氏男丁全部斩首,妻女充官为奴,家产田地尽数抄没。
水寇姚稚伏诛,水寨骨干遭到清洗。
其余主犯均被处决,朝中党羽和从犯或流放或发卖。
其中受岐王威胁而被迫附逆的官员,情节较轻者,经过巡抚大人?求情,姑从轻典。
平安州因?反抗岐王而殉难的知州卢大人?、同知等?官员得到了追谥抚恤,子孙蒙荫入国子监,朝廷还命地方修建旌忠祠,将殉国官员的牌位供奉其中。
许季安身为驻军统领,当时?被岐王囚禁,软硬皆施,始终没有移交指挥权。岐王暴力夺取兵符印信,导致驻军将领和士兵消极厌战,进攻府城和凌江决战时?甚至临阵倒戈。
经过巡抚大人?的甄别和调查,上报朝廷,许季安官复原职,之后调离了平安州。
此次平叛的功臣都受到了晋升和嘉奖,包括宁纵。
宝诺忙得晕头转向?,好容易得空回多宝客栈,伍仁叔赶忙把好吃的都给她端上来。
一家人?这?才?有时?间慢慢说话。
“四儿,让我瞧瞧你的脚,当真治好了?”
“嗯。”宝诺把腿搁到谢司芙腿上。
“鱼从仙,我竟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是宴州人?士吗?”
“不清楚,背景成谜,不过医术确实高明?,哥哥的眼?睛也是他治好的。”宝诺轻轻叹道:“这?次去宴州才?知道你们的秘密,那么大的事情,从前都瞒着我。”
谢司芙说:“如?今大家都是普通人?,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往后做个平头百姓,把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的。”
谢倾和伍仁叔点头。
宝诺问:“你们一点儿都不怀念永乐宗吗?”
他们不约而同摇头:“既然离开宴州,脱离了永乐宗,再也没想过回去。多宝客栈多好啊。”
宝诺垂下眼?帘:“可是哥哥……”
她只?要想到过去三年哥哥一个人?在宴州那鬼地方沉浮,经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每个艰难的时?刻她都没有陪在他身边,宝诺胸膛仿佛空掉了。
“随野替我们承担了一切。”伍仁叔说:“厉濯楠狡诈阴狠,又是他爹,要亲手解决此人?,实在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谢倾突然重重地叹了声?:“我真没用,什么都帮不上,连父母的仇都交给大哥,自?己躲在平安州苟且偷生?。”
伍仁叔忙拍他:“这?叫什么话嘛,一家子计较来计较去。”
谢司芙也有些难过,勉强扬起笑脸:“你还想帮忙呢,别给大哥拖后腿就行了。”
宝诺此刻终于理解大家为何隐瞒前尘往事,现在她也后悔告诉他们哥哥被下毒致盲的事,白白增添担忧自?责。
她转开话题,谈起继母周翠霞。
谢司芙说:“那种人?死有余辜,当年虐待你,后来又沦为人?牙子,不知祸害了多少少男少女,早该下地狱。”
这?晚大家聊至深夜,蜡烛快燃尽才?回屋休息。
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宝诺没有坦白,就是她和哥哥的关系。
如?今哥哥既是兄长,又是她的情郎,还被她吃得一干二净,大伙儿要是知道,估计下巴都会掉下来。
宝诺暂时?还不想打破平衡,家人?能?否接受先不提,谢知易能?否接受尚且未知,他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经过岐王之乱,平安州衙门职位空缺,虽有巡抚大人?坐镇,到底不能?事事兼顾,朝廷陆续调遣官员补缺。
这?晚散衙,宝诺与同僚小聚,在酒楼吃饭。
左帆道:“听闻新来的这?位知州姓叶,不日便将上任,也不知他能?力如?何,扛不扛得起事儿。”
柳夏轻笑:“他在澹州数年,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罢了,哪里比得过卢大人?。”
卢大人?殉节,平安州所有官员百姓无不敬重怀念,对继任者自?然少不了比较和挑剔。
“当初他让咱们接手甄北扬,后来迫于甄孝文施压又放走水寇嫌犯,我还觉得他过于软弱,没有骨气呢。”柳夏猛喝了几杯:“卢大人?提早送走妻儿,想必当时?已经做好殉节的准备,绝不归顺岐王。”
因?着这?份误解,游影对卢大人?多了几分愧疚,后悔当初对他妄加评判。
气氛一时?低落,左帆打起精神笑道:“大家别多想,说不定?新来的知州大人?也是个好官,咱们还没见着人?呢,可别预设偏见先入为主了。”
酒过三巡,几分醉意上头,不敢喝得太多,趁早各回各家。
左帆和宝诺顺路,两人?都住在衙门附近,回家路上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就在接近宝诺租赁的院落,二人?赫然发现门前停着辆扎眼?的马车。
“你家的?”
“不是。”
闻言左帆立刻警觉,握住了腰间的佩刀:“走,过去看看。”
宝诺摸了摸鼻尖,想提醒他不必如?此紧张:“那个……”她已经猜到那是谁的马车了。
周遭没有可疑的身影,左帆猛地掀起轿帘,看见里面眼?熟的面孔,愣怔片刻,顿时?想起曾经见过。
“老四,你表哥!”
听见这?把嗓子,谢随野睁开眼?,冷冷看着来人?。
宝诺上前探入轿子确认:“你回来了?”
他没吭声?,面无表情靠在里面,神态很不好看。
谢随野疲倦的时?候就会黑脸,谁的面子都不给,宝诺以为他赶路太累,又在外?边等?久,所以不怎么高兴。
“左帆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行,你也早点休息。”
左帆还记得上次被这?位表哥盯得浑身发毛,因?此并没有应酬的打算,这?就离开。
宝诺深呼吸,抬眸道:“等?多久了?”
谢随野不做声?。
她又问:“不下来吗?”
依然无动于衷。
他现在看上去很不好哄。
宝诺歪着脑袋打量,心?下轻叹一声?,问:“要我牵你下来吗?”
谢随野这?才?有了点儿反应,慢慢起身走出马车。他动作呆滞僵硬,没有往日的凌厉张扬,像是病了。
人?从阴影里出来,借由灯笼与月光,宝诺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
“怎么弄的?”
一条疤痕从侧颊拉到下颚,蜈蚣似的趴在那里,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十分骇人?。
谢随野脸色苍白,眼?底乌青,胳膊搭住她的肩,大半个人?靠着她。
“谢知易弄的,他疯了。”
宝诺僵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幽微的恐惧悄然蔓延:“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他想自?毁。”谢随野浑身没有力气,声?音也很虚弱,短短一个半月不见,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宝诺心?口地震似的慢慢裂开缝隙,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他还在吗?”问出这?句话,宝诺瞬间窒息,魂魄仿佛被抽走一半,浑身轻飘飘,脑子里像有一口大钟不断摇摆撞击,震耳欲聋。
谢随野嗤笑道:“想消失,哪有那么容易?鱼从仙说过,得了这?个病,只?要新身份出现,往后一生?都不可能?消失。”
宝诺堵在喉咙的窒息感稍微松懈:“让他出来,我要见他。”
谢随野蹙眉摇头:“谢知易现在很排斥我,完全没法?沟通。”
宝诺强自?稳定?心?神,先搀他进门,回自?己屋,轻轻放到床上。
“哥哥。”她点灯照着他端详:“你脸色好差,人?也瘦了一圈儿,用不用我去请大夫?”
他摇头:“谢知易不配合,找神仙来也没用。”
宝诺心?如?刀割:“都怪我,鱼从仙还让我把你俩哄好,我都干了些什么?”
谢随野闻言却笑起来:“那你以后再对我好点儿,言听计从,时?时?刻刻都看着我,想着我。”
宝诺摸他的额头:“你快休息吧,有气无力地。”
“我想沐浴洗漱。”
“行。”宝诺立刻去灶房烧水。
干燥的柴火在灶蹚里烧得啪嗒作响,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宝诺呆呆坐在灶前,思?绪万千。
她没想到哥哥会突然病成这?样。
越是这?种时?刻她越要稳住,如?果连她都慌了,谁来安抚摇摇欲坠的哥哥呢,他现在简直一碰就碎。
宝诺烧好热水,唤谢随野沐浴。
她帮他宽衣解带,把他当做孩子来照顾。
衣衫褪去,他身上崭新的伤痕暴露在她面前。
“这?是……”
宝诺懵了,怎会有那么多的割伤和淤青?!
“谢知易那个混蛋干的。”谢随野哑声?笑说:“游影大人?可要给我讨回公道。”
豆大的眼?泪啪嗒往下掉,宝诺抱住他,手臂圈紧,心?也碎掉了。
谢随野微微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受,原本调侃的语气不由收敛,叹息低喃:“都结痂了,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不怎么疼,不哭了。”
听他这?样讲,宝诺的眼?泪更是决堤,把他胸膛弄湿一大片。
夜已经很深了,他睡不着,宝诺想了许多法?子,给他念书里枯燥的小故事,轻拍他的背心?,甚至哼童瑶,但是通通不管用。
后来无意间摸索出一个刁钻的方式,揉捏他的耳朵。
从薄薄的耳郭轻轻捏到柔软的耳垂,周而复始,谢随野终于困意袭来,没一会儿闭上眼?睛,紧贴着她的胳膊睡了过去。
次日天未亮,宝诺轻手轻脚下床洗漱,赶往惊鸿司衙门,向?秦臻讨了个长假。
“理由。”
“兄长生?病,我得在家照顾他。”
秦臻瞥过来,目光犀利,若有所思?道:“你哥病了?严重吗?”
“我要不回去看着,会越来越严重。”
秦臻食指轻叩檀木桌:“岐王之乱刚刚平复,我这?儿正安排大家一个一个放假呢。你往返宴州与平安州执行任务,回来也没歇过,两三个月了,确实该休息一段时?间。”
有些话不必挑明?,经过宴州之行,惊鸿司肯定?已经知晓谢随野就是永乐宗的垂曜天。如?今永乐宗与朝廷签订盟约,谢随野在南朝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活动,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戳破罢了。
宝诺其实也有顾忌,不希望因?为这?层尴尬的身份让上司难做,更不想接受任何优待。
她刚要张口又突然打住,三年共处,以她对秦臻的了解,绝不会因?为游影的背景身份而区别对待,惊鸿司只?看个人?能?力,她刚才?的担忧实在是多余。
“怎么,有话直说。”秦臻观察入微。
宝诺屏息片刻:“敢问大人?,我还算是惊鸿司的自?己人?吗?”
秦臻挑眉:“何出此言?”
宝诺平静直视:“属下只?想做单纯的游影,不想被其他因?素裹挟,如?果上头对我有别的考量和安排,请务必直言。”
秦臻端详了一会儿,笑说:“这?世上哪有绝对单纯的环境?不过在我这?儿永远只?有两条标准,能?力,忠诚。你们这?批游影是我亲手挑选亲自?培养出来的,维护你的立场是我的职责,你不必为此忧虑。”
宝诺松一口气:“是。属下也保证,惊鸿司的情报不会从我这?里传到宴州。”
“你有这?个觉悟就行。享受你的假期去吧。”
宝诺带着早饭回家,哥哥已经起了,洗漱完,趴在软塌上发呆,精神恹恹。
他少有这?样颓丧的时?候,胳膊耷拉下来,扳指杵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推来推去,像一只?没睡醒的老虎。
难怪他的朋友们给他起外?号叫大猫。
“你买这?么多,早上吃得下吗?”
谢随野看着桌上的豆腐羹,榾柮,羊腩银丝面,灌汤包,粥,馎饦,炊饼,蟹酿橙,豆浆。
宝诺说:“挑你喜欢的。”
他登时?反应过来,不由嗤笑:“原来是想一碗水端平。”
把他和谢知易爱吃的一块儿买了。
其实买来也白费,谢知易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待会儿我想去香料铺子转转,再找大夫给你开一张安神助眠的方子,先把睡眠调整过来。”
宝诺自?顾说着,吃了几口面,给他夹热腾腾的灌汤包。
“啪嗒”一声?,谢随野搁下筷子,眉头紧蹙,双眼?痛苦地闭起来。
宝诺愣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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