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泡在热水里,脸上神色是一脸庆幸:
“幸得姑娘及时相救,未曾被那歹人得手,杜老爷想拿我和琥珀去送礼,嬷嬷们便不敢真破我们的身,只是硬要我们学些,学些房中术,好去伺候杜老爷的上官……”
琉璃越讲越小声,脸红红的。
想她一未嫁人的姑娘,讲这些,确实是为难她了,姜云容观她神色,不像是撒谎,心便放下大半,只还是疑惑:“那,那小厮是怎么回事?”
琉璃脸更红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嬷嬷们说不见真章,怎学得会,便让那小厮进来,脱了衣裳,让我们见见真章,我如何要见那脏东西,一时气不过,便跳了水。”
其实真相不只是琉璃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嬷嬷们的原话是:
“便是不破身,也有很多花样和乐趣,姑娘不试过了,不尝过这人间最快活事的滋味,怎么能知道怎样让贵人们快活……”
这便叫了小厮进来,要让琉璃当着琥珀的面,与那小厮行那品玉吹笙之事,琉璃如何能愿意,那小厮衣裳刚脱了一半,她便跳了水。
只既然此事未成,琉璃便不准备拿这话出来,污了姜云容的耳朵。
姜云容又问了问琥珀,见琥珀也无大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琉璃跳水一事,着实吓坏她了,她就担心不问清楚,琉璃当真吃了什么亏又不肯说,待她没在跟前的时候,又一时想不通,背着她又去寻死。
“没事了,没事了,我叫店家送些饭菜上来,现在你们俩儿旁的不用管,好好吃个饭,再好好睡一觉,明日养足了精神,我们再想其他。”
琉璃与琥珀这几日身陷囹圄,提心吊胆,那是没有片刻敢放松,连睡觉都不敢睡。
琥珀年纪小,琉璃要顾着她,又要与嬷嬷们敷衍周旋,那更是疲累不堪,如今终于能放下那紧绷的神经,休息一番,自然不会有异议。
清河港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于此,资源丰富,云来客栈的掌柜见了白亭山的路引和侯府凭证,不敢怠慢,殷勤的很。
白亭山让他去置办些女子的衣物,掌柜办事利落,不一会儿几个嬷嬷便捧了几套簇新的衣裳进来,待几位姑娘收拾妥当后,又派了嬷嬷们送了两桌好酒好菜来。
姜云容三个女孩子在里屋摆了一桌,白亭山自己在外间摆了一桌,开始吃晚膳。
为了招待贵客,云来客栈的大厨那是使出了看家的本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连米都是今年的新米,该当是山珍海味,白亭山却吃得没什么滋味。
里间的三个姑娘们,不知聊到了什么女孩子间的私房话,可能顾忌有他在,不敢大声说,窃窃私语,低声笑着,总归是热闹的。
但热闹是她们的,他却冷冷清清,什么也没有。
可前几日明明不是这样的,前几日他与云容,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虽清清白白,规规矩矩,但日日相见,多么快活呀。
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晚上安寝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她,连睡着了梦中的还是她。
那可当真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回想起来,连一起坐在山野中,啃过的那硬如石头的干粮烤饼,都又甜又香,有滋有味,胜过眼前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看看如今,为什么他辛辛苦苦帮着她救出了人,不仅没得奖励,还连与她一起用膳的机会都失去了。
若不是为了她,他何故跑这一趟,去救两个他都不认识的丫头。
他这个好人,真是没好报呀!
白亭山心不在焉地东一口西一口地吃着,和里间的欢声笑语比起来,当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待到云来客栈的小二来通报,扬州杜德明来访,他便丢下这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对里间说道:
“云容,我去见见杜掌柜,看看他有什么事,好还掉他今日的人情,你们只有几个弱女子,千万记得锁好门,谁叫都不要开门,便是有什么事,也等我回来处置。”
里屋静了片刻,然后响起姜云容答是的声音:“好的,大公子请放心,我们定然乖乖等你回来。”
琉璃见他们一问一答,有交有代,有商有量地,笑道:“大公子怎的出个门,还要给姑娘如此交代一番?”
琥珀正在啃排骨,听了一脸认真得答道:“很正常呀,我爹出门,也要和我娘说呀。”
琉璃暧昧笑着,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声哦,音调曲里八拐地,当真是比那九路十八弯还要曲折,还要饱含深意。
姜云容本来觉得没什么,被她们如此打趣,也觉有些异样的情愫在心间流淌,微红着脸,一人夹了一块排骨道:“快吃吧,多吃点,少说话。”
白亭山被客栈小二领着,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杜德明老早在等了,见了白亭山,忙起身相迎。
白亭山来见杜德明,是为了还他痛快给人的人情,于是坐下后,拿着茶碗在手,只是不喝,耐着性子,听听这杜掌柜有什么企图。
杜德明掰扯了一堆对侯府的敬仰之情,又东扯西扯一刻钟后,终于说了目的,他想送一个姑娘进侯府,伺候白侯爷,而这姑娘还是这杜掌柜嫡出的亲生女儿,今年刚满十八,真真是人比花娇的年纪。
他两个月前上京就是为了此事,结果还没和侯府搭上线,白侯爷就被八百里加急叫去了边关打仗,杜德明就只好把目光又放到了白家两位公子身上。
白家大公子,长年在国子监读书,连门都不出,而国子监,都是权贵功勋官宦子弟读书的地方,杜德明一个商人,他也进不去。
白家二公子,长年在秦楼楚馆流连,这些地方他倒是能进,可白家二公子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奉承人那是一堆一堆,一茬一茬。
他但凡靠近一点都能被人眼刀飞死,哪里是他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地客商能挤得进去的呢?
徒劳两月,无功而返,杜德明败兴而归,哪曾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白家公子居然追来了!
那可不就是命中注定,财神爷保佑,该当他心想事成,财源滚滚呀!
白亭山听了他的打算,旁的没问,只问他:“杜掌柜,你想送人进侯府,这可需要些花费,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听这意思,这大公子是愿意相助啊!
比其他,他比不过这些个公子权贵,但比银子,杜德明还是有些把握的。
但他说得谦逊:“若是现银,一时之间杜某能动用的不多,但大概五十万两银子,筹措一二,还是能拿的出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不狠狠出笔血,怎能攀上侯府这棵大树,杜家生意,又怎能再上一层楼。
听了这个数目,白亭山却皱眉道:“五十万两,要让侯爷停妻再娶,许杜姑娘侯府主母之位,杜掌柜,这怕是不够呀。”
第110章 指点
杜德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但今日这白家大公子的话,着实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勇毅侯府主母侯夫人之位,哪里是他这样的商贾之家敢肖想的,他便是做梦也没敢这么想过。
听白家大公子这话的意思,这难道还是可以花钱买的吗?
不,不,不,一定是他讲得不清楚,有歧义,才让白家大公子误以为他有这胆大包天的想法。
杜德明忙道:“非也,非也,草民岂敢。”
他的闺女虽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也是容颜娇媚的小家碧玉。他最大的期望呢,就是送她进勇毅侯爷的后院做个宠妾,能和侯府扯上关系,得侯府庇护杜家生意。
就如那晋中的洪家,原本只是个一般富的皇商,自从扒上勇毅侯府,得白侯爷庇护,拿了贩盐的差事,那可真是财源滚滚,一跃成了一等一的皇商。
天下商贾,谁不艳羡。
白侯爷盛宠洪姨娘,十几年不改,不仅给洪家弄了个五品官的官职,甚至宠爱到给自家庶子,娶了个洪家姑娘做正妻。
天下商贾,谁不眼红。
可是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洪家有女儿。
洪家的女儿虽能干,却有个最大的缺点,那便是她已经不年轻了,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妇人,再是荣宠在身,还能得宠几日呢?
而他杜家的的女儿,别的或许比不上,却刚刚十八岁,只年轻二字便能将那洪家女儿比下去,若是他们杜家祖坟冒青烟,兴许他的闺女,也能在白侯爷的后院,混成另一个洪姨娘。
见杜德明否认了对侯夫人之位的想法,白亭山心中只觉可惜,面上依旧淡然,又问道:
“那杜掌柜可是看上了我家二弟的正妻之位? 虽我爹不拘小节,也没有门户之见,但嫡出公子的正妻,五十万两,也不够吧?”
听了白家大公子用这习以为常的语气,接连说出这惊世之语,杜德明原本没这想法,也不由得心思动了动,这次却没有着急否认辩驳。
不拘小节?没有门户之见?
难道是说?难道是说?
杜德明被白亭山这短短几句话,撩拨得心思活泛,比那正烧开的滚水还要不安分,心眼子一个迭一个,数都数不过来。
是啊,是啊,像白侯爷这般人物,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无人能敌,这般在云端的人物,连生死都斯通见惯,不在意这些世俗门户,也是合情合理呀!
否则那洪家姑娘是如何八抬大轿进了白家的门的?
既然那洪家能和白侯爷成了儿女亲家,都是商贾之家,他们杜家,又差在哪里,如何就不能了?
这洪家姑娘是个福薄的,刚刚进门两月就病亡,但他杜家的姑娘,那可是身体好,能生养,必是福泽深厚之人,三年抱俩儿,不在话下。
不仅是二公子的正妻,若侯爷真是不在意门户之见的人物,那么,甚至那侯府主母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德明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上的扶手,激动地全身都开始冒热汗,问道:
“多谢贵人指点,只是不知,这五十万两不够的话,大概多少能够,草民敬仰勇毅侯府许久,若能有机会……”
白亭山用茶碗盖拨弄着茶碗中的浮叶,答道:
“我不过和杜掌柜聊两句闲话,我又不是勇毅侯,多少能够,如何能知,杜掌柜若想知道,便该去问我爹,勇毅侯。”
“是,是,是,是该问白侯爷。”
杜德明拿出帕子擦了擦满头的汗:
“只是我与侯爷没什么交情,便是有满腔的热血,也难说与侯爷听呀,之前也曾往侯府递过帖子,都是石沉大海,不知贵人能否帮忙引荐引荐……”
白亭山依旧答得轻巧:
“我来引荐,只怕弄巧成拙,我与杜家非亲非故,旁的也就罢了,涉及到儿女私情的事儿,杜掌柜,你细想想,杜姑娘若戳上个我的签进了侯府,以后翻出来,难免惹人非议。”
杜德明反应过来,汗流得甚,激动地说道:
“是,是,贵人提醒的是,要想进侯府,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需得白玉一般,毫无瑕疵才是,草民绝不牵扯贵人。只是无人引荐,草民这实在没有门路,哎,实在是,能否请贵人再指点一二……”
白亭山笑了,笑得又纯良又真诚,端的是一个乐善好施,助人为乐的谦谦君子样:
“指点说不上,不过闲聊几句罢了,杜掌柜痛快放了我丫头,我既说了承杜掌柜的情,自然不会看杜掌柜如此为难。
杜掌柜要见我爹,这有何难,你只需在请帖上做做文章,让人不得不将请帖交上去,我爹爱财,像杜掌柜这样的大财主,他不会不见。”
杜德明品味着白亭山这话,尤自在想,到底这文章是什么文章?
又想到,他图谋如此大,就怕侯爷胃口太大,万一要他倾家荡产,便是真成了,又有什么用呢?不由又犹豫胆怯起来。
白亭山见杜德明沉默,似有退缩之意,又加了一把火道:
“还未曾问过,杜掌柜家中,做的是何种营生?杜掌柜来自江南之地,莫非是做的丝绸生意?”
杜德明笑道:“正是,贵人真是料事如神。”
想到什么,杜德明又叹道:
“今年闵州港船出不去,各家生意也是难做,我也有两艘船折在了海寇手上,损失惨重,这生意比起往年来真是少了许多。”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要在京城找个靠山,找个出路。
看杜老板这着急忙慌的样子,白亭山便知什么是这些生意人的命脉所在,笑道:
“那么杜掌柜,更该好好去拜访拜访我爹,杜掌柜们生意不好做,朝廷进项少,花的钱却一样不少,户部今年只怕也难过。
不出几月,若闵州之事还无转机,朝廷必会重启北境边贸,到时候,杜掌柜,你说,能保北境边贸安稳,发放那边贸通关凭证的人,会是谁能?”
“那必然只能是白侯爷!”
我的天,这泼天的富贵这就来了!
杜德明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若真是如此,白侯爷就不仅是大魏朝的战神,还是大魏朝的财神!
这时候不和勇毅侯府扯上关系,那还等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不砸银子,还什么时候砸银子!
白亭山看着那激动得团团转的杜掌柜,慢慢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来。
爹爹,勇毅侯,你不是爱钱财吗?
送上门来的大富贵,你要不要呢?
到底多少银子才能买下侯府主母之位,白亭山也好奇,好奇极了,有生之年,很想见识见识。
杜掌柜啊杜掌柜,你可要努力啊!
第111章 信任
杜德明得了指点再也坐不住了,给白亭山行了大礼,匆匆忙忙便回去布置谋划去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特别是北境边贸可能重开的消息,知道得越早,布局的越早,那就越有肉吃,等各大家都瓜分完了地盘,这才入场的话,那是连汤都喝不上。
对于杜德明来说,这可是关系着杜家未来几十年生意的天大的消息,若非有幸和白家大公子遇上,他又上哪里去知道去打探呢。
所以说权贵手中松松手,漏下来的一点渣渣都够他们这些小民吃一辈子,大腿嘛果然还是要抱粗的那一条。
而对于白亭山来说,与杜德明说这些话,不过是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人都撞上来了,三言两语间下步闲棋也不费什么功夫,顺带就做了。
若这杜德明当真能干,家中银钱多到能让白侯爷停妻再娶,那么只要乌明珠下了堂,离了侯府,那便对妹妹没了威胁。
同时,他若要上钱家提亲,与这乌明珠也就没了关系,少了一大隐患。
但若这杜德明不够能干,或者他爹勇毅侯没他想的这么只要钱不要脸面,虽不能让乌明珠下堂,杜家一事,也必定能给乌明珠惹出不少麻烦。
乌明珠的麻烦多,被牵扯住心神,他和妹妹的麻烦就会少,所以只要是能给乌明珠造成麻烦的事儿,白亭山都很愿意做一做。
白亭山这么想着,回了客房,敲门刚叫了一声,姜云容就开了门拉他进去,还压低声音对他说:“大公子,琉璃和琥珀都睡了,我们说话小点声哦。”
两个小姑娘这几日几乎都没睡,现在好不容易放松心神,吃饱喝足睡着,姜云容不想吵醒她们,说话的声音低,和白亭山挨着也近。
这又近又低的声音,让白亭山觉得耳朵都麻酥酥地,好似她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
有那么一刻,整个人都被麻住了,连手指尖都是麻麻的。
姜云容见他进了门发愣不说话,便以为他没听清,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低头,然后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琥珀和琉璃睡着了,我们说话小点声哦。”
这一次,是真的几乎就贴在他耳边在说话。
近到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气息吹到了他耳朵上,近到他只要一转头,就能亲到她。
白亭山这几日与她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两人的心理距离已经亲近了许多。
但每近一步,他都尤觉不够,又会生出贪念,只觉还不够,还不够,还想与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想要,却不能,如此已经忍耐好几天了。
她挨着他如此近,若他此时假装转头与她说话,她躲闪不及,必定能亲到。
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是他在皇觉寺尝过的味道。
而以她对他的信任,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若假装这只是意外,她定然也不会怀疑。
可他,不能。
很想,却不能。
只因她是如此信任他,特别是他帮助她离开侯府后,她对他的信任和不设防备是显而易见。
而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又最脆弱的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找不回来。
白亭山后退一步,掐灭了自己那假装意外的念头,然后说:“那我们到隔壁客房说。”
既琉璃和琥珀都在,白亭山自然不能再和姜云容同住,便又定了隔壁的客房,住的近些,以便有什么事情能及时看顾。
两人进了隔壁客房,趁着两个丫头不在,白亭山便直接问她:“这两个丫头,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放他们回家呀。”
姜云容下意识地说道。
白亭山就知道会这样,她肯定是没想过,要通过这件事施恩于这两个丫头,从而收服她们为己用。
她连日奔波,跑这一趟,只是单纯为了救人而已,没有夹杂旁的心思。
一百四十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他当时没跟姜云容争,让她付了这笔钱,就是为了她有机会施恩。
但是这个恩情,她似乎并不准备向两个丫头讨回来。
姜云容救人,没有别的想法,但白亭山不是,他做事必定要有利可图,他从来都不是姜云容以为的大好人。
她显而易见缺少能照顾她起居的丫头,这两个丫头,知根知底,与她合得来,又欠她的恩情未报,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不比在外采买的丫头好的多吗?
他也可以背着她,与那两个丫头聊一聊,让这两个丫头心甘情愿留下来,而姜云容还不知道是他插手的关系。
便是日后,那万分之一的概率,此事翻出来,她也能明白,他是为了她好的缘故。
此事做起来不难,明日,找个机会支开姜云容,他与那两个丫头每人聊个半刻钟,便妥了。
但他并不准备这么做,因为他不想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背着她做这些,哪怕只有万一,也会让他失去她与他之间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信任。
而信任,这也是如今静王世子与她之间最缺乏的东西,但愿那世子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有人告诉他这一点。
白亭山可不是那等分不清主次的蠢货,若他没有了她的信任,或者静王世子若想清楚了,想办法与她建立了信任的关系,让她同等地信任他们二人,那他便没有了胜算。
毕竟单比家世,比地位,他一个还未出仕的庶子,又如何能赢得过将来会继承亲王府的嫡出世子呢?
白亭山想的清楚透彻,便未透露之前自己的打算,只顺着姜云容想听的话说道:
“既然要放她们回家,那明日便问问,看他们家住何方,家中可还有可靠的亲人在,若比起京城来,她们家离清河港近,便没必要先回京城再折回来,反而费功夫。”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姜云容高兴地说道。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最近总觉得和大公子,很多事情上心意都能相通呢,总感觉自己想什么,大公子全都知道。
两人商量得很好,结果第二天早上,一问琉璃和琥珀,两个丫头居然都不愿意走。
琉璃道:“姑娘既花了六十两买了我,便是我的主子,不把六十两还给姑娘,我怎么能走呢?”
琥珀道:“我家就在侯府呀,我回去的话,会不会又被侯府卖掉呀,云容姐姐,我不想被卖掉了,我跟着你好不好?”
第112章 归程
姜云容试图跟两个小姑娘解释,她现在住的是个什么地方,于是好好渲染了一番道:
“屋顶漏雨,窗户漏风,烧火,打水,洗衣裳都得自己动手,你们两个娇娇的小姑娘,怎么能吃得了这种苦。”
琉璃听了,眼泪吧唧吧唧往下掉:
“姑娘,你是把全部身家都用来救我们了么?否则怎会连房子破了都没银子修,姑娘对我的大恩,我怎能不报?”
额,这个,你的关注点有点偏呀。
姜云容又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还有个竹马在等你吗?”
琉璃擦擦眼泪:“正是,待我还完姑娘的恩情,若他还愿等我,我请姑娘来吃酒呀。”
姜云容发现了,琉璃这丫头,认准的事儿,主意正得很,她说要报恩就要报恩,轻易说服不动她。
姜云容又问琥珀:“你家人都在京城,你母亲定然不希望你流落在外,你跟着我,你母亲不担心吗?”
琥珀拉着姜云容的手撒娇:
“那云容姐姐帮我给我娘送封信报个平安好不好,我娘必然也不希望我再回侯府。
我若回去,我会不会被卖掉,我娘也做不得主。
我能帮姑娘烧火,打水,洗衣裳,姑娘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琥珀年纪虽小,说的话却不无道理,她的担心也是合情合理。
琥珀整家都是勇毅侯府的家生奴婢,她爹花管事是侯府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她娘花嬷嬷是侯夫人面前伺候的嬷嬷。
平日里花家看着风光,但是却如那海边沙子做成的楼阁,主子轻飘飘一句话,一个浪头过来,顷刻间便成一盘散沙,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
于是琉璃和琥珀一个都没少,来时两人,回时四人,白亭山带着姜云容,琉璃带着琥珀,两人一马,启程回京。
来时为了赶时间,快马急行,吃不好睡不好的,回程却不用这般拼命。
且这回程的路线也是白亭山安排的,他一想到回了京城,礼法所限,没了与云容再有如此多亲近的机会,便不想这么着急回京。
于是这行程走的,绕来绕去,尽往那山清水秀之地而去,便是说游山玩水也不为过。
姜云容不认得路,也没察觉出这有什么不妥,反而为这沿途美景所折服。
她刚来的时候,只想着能离了侯府,正大光明在京城拥有自己的只檐片瓦就满足了。
但如今见了这大魏朝的秀美山河,又生出了行万里路,好好到这世间看一看的想法。
所以人的欲望,满足一个还有一个,总不会有穷尽的时候。
一路行来,过了三五日,越是往京城走,各处店家越是张灯结彩,路过庙宇,还会有大和尚设了粥棚在施粥。
姜云容只觉奇怪,便问道:“这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怎的大家连红灯笼都挂上了?”
白亭山笑道:“十二月初三快到了嘛,你是不是忘了?”
姜云容眨巴眨巴眼,哦了一声。
阴历十二月初三是她的生日,她自然不会忘,但她也没这么脸大,会认为这些店家是在为她庆贺生辰。
但看大公子这意思,这应该是一个人人皆知的节日才对,大公子聪慧,她若问了,怕惹嫌疑,便按下心中疑惑没有再问。
晚上睡前,趁着白亭山不在,姜云容便偷偷找了琥珀问了问。
琥珀年纪小,没什么城府,姜云容一问,她便说了:
“姑娘你忘啦,十二月初三是千秋节呀,侯爷和侯夫人都要进宫庆贺太后她老人家的生辰,各家各店卖东西都打折,侯府还会多发一个月的月银呢。”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她和太后同一天过生辰。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生辰在十二月初三的人有很多,把整个大魏朝的人口,除以三百六十五,便有这么多人都在这日过生辰。
四人走走停停,一路悠闲,越往京城,千秋节气氛越足,各个店家都卯足了劲,要在过年关店前,好好再赚一笔银子好过年。
琉璃和琥珀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一岁,按现代的年纪算,一个是小学生,一个是初中生,正是爱玩的时候。
平日里她们被关在侯府,压抑着天性,如今好难得能出来一趟,正好路过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那是见了什么都新鲜,看了什么有趣的都想买。
但她们是被发卖出来的,之前积攒的私房也不知被哪个嬷嬷贪墨了呢,手中没有银钱,便只能眼巴巴看着,什么都买不了。
姜云容实在看不了她们这可怜样,又想着,既她们说了要跟着她,她给她们发月银也合情合理,便提前一人发了一个月的月钱让她们去买东西。
两个小姑娘扭捏了一下,又实在抵御不了想买东西的诱惑,且姜云容说了是提前给的月钱,不是白给她们的,便收了月钱,开始整条街撒欢。
买买买,买买买!
姜云容实在是太理解她们了,她离开侯府的第二日,在番市巷也是这般吃喝玩乐宣泄了一番,像是想用这举动,证明自己还活着一般。
两个小丫头在一个卖钗环的摊子前买发钗,白亭山见她一脸宠溺地看着两个小丫头,自己却不买,便问她:
“你不买吗?”
姜云容摇摇头,笑笑:“我不用,我有了。”
白亭山看了看她头上那一丝装饰都无的木钗,摸了摸手中的那只金钗,有些紧张,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道:
“琥珀说千秋节那日是你生辰,那日我在国子监出不来,不能为你庆贺,我先送你个生辰礼,好不好?”
说完便将手中金钗递给她,心中踌躇,不知她会不会愿意收。
姜云容看看那只金钗,一看就很贵重,且一看就是旧物,绝不是他们现在在看的寻常小店会卖的东西。
因而她并不敢收,只又推回去,笑道:“这太贵重了,大公子,这我可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