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老鼠嘴里叼着碎碎冰,一边吸溜,一边疯狂干活。
他面前两个屏幕,一个是国内直播间,一个是海外直播间。
他用外挂一个人切了十几个号,手指头都快冒烟了。
食堂大妈推着餐车路过,扫了眼屏幕,敲敲盆问:“打地鼠,竹笋烧肉,要吗?”
灰老鼠立刻把碗伸过去。
他已经彻底不在乎代号这种小问题了,有饭吃就行。早知道进来后伙食这么好,他早就进来了。
灰老鼠完全忘了,他还在服刑期间,现在的待遇,完全是特殊时期对特殊技术工种的餐饮保障。
他要是早进来,那就是天天白菜炖萝卜,偶尔汤里飘块肥肉。
灰老鼠这几天的工作内容是水军带节奏……啊不,这叫舆情控制。
直播间观众是工作之余看直播,灰老鼠的工作就是看直播。
灰老鼠一手握着筷子往嘴里扒饭,一手放在键盘上,眼睛时刻盯着电脑屏幕。
与此同时,李青鱼和齐天蹲在观众席,看最后的排练。
齐天吸了一口柠檬水,被酸得表情狰狞。
普天大醮科仪要举行整整七日,原定三千六百醮位,现又加了三千六百醮位,把近现代有过杰出贡献的亡人也算上了。
合计七千二百醮位,规模之庞大,有史以来绝无仅有。
盖着黄布的七千二百尊神像整整齐齐摆放在架子上,东西南北中五方念诵着各自的经文。
低声的诵唱,如潮水一般,向十方八面扩散。
梅檀、沉水、降真、龙脑等用得上的香料,一批一批运来,不要钱一样用上。
齐天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那些邪魔外道,魑魅魍魉趁乱进了神像,掠取香火。
香火被窃取倒是小事,就怕助长了那些外神的力量。
不远处,过来出差的门卫老孙喝了一口太空杯里的浓茶,笑眯眯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员。
李青鱼正在翻册子,紧急校对印刷的册子厚厚一大本,繁体与简体混杂,扫描图与手绘图都有,放在腿上沉甸甸的,单是目录都有一百多页。
李青鱼飞快翻阅目录,再和对应页码的内容对照。
“大圣啊,好像有十几个你,还有老孙……”
不等李青鱼说完,齐天已经跳起来,手里提着那根足金打造的实心棍子冲出去。
“何方妖孽,也敢作乱?”
李青鱼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爬过两排座位去找老孙。
“老孙啊,这一页,这一页,还有这一页,还有这几页……是你吗?”
老孙哈哈一笑,敲敲李青鱼的脑袋。
“鱼儿啊,人喜变更,诸事亦然。”
李青鱼只觉得脑袋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世上本无神,不过是众人抬轿罢了。鱼儿啊鱼儿,你不是生来就是妖,不过是旁人如此称呼你罢了。”
李青鱼似懂非懂点头,他觉得老孙说的是命名权与自我认知。
有人发现蘑菇新物种,有权利为这个新物种起名,于是给这个好吃的蘑菇起名叫美味菇。
但这不意味着这个蘑菇叫美味菇,说不定蘑菇自己的名字是‘两脚兽不要来吃我’菇。
齐天回来把一只王八丢给李青鱼。
“它说它认得你,是来找你玩的。你认得它?”
李青鱼仔细打量这只王八,对上那双绿豆眼,竟觉得自己真的认识它。
忽地,他脸色微变,直接把这只王八捏碎。
他只认识一个王八,那个王八已经死了,剩下的王八壳变成了他的窝。
他的窝在钱塘江里,用一块石头下面压着,装了gps定位,有警报器。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王八。
捏碎的王八在他手里变成一只没有眼珠的眼睛形状。
这只眼睛是纯黑色的,冰凉刺骨,不是金属,也不是石头材质,沉甸甸压在手里,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李青鱼眼前出现一行字。
【死亡游戏诚邀您的加入,您将获得无上的权利与自由】
李青鱼一把拽住齐天,惊道:“看到了吗?”
“什么?”
齐天伸手摘在李青鱼面前晃了晃。
李青鱼看到齐天的手指穿过那行字,他立刻看向老孙,颤声道:“老孙你看到了吗?”
老孙正在开核桃,闻言递过来一把核桃仁。
“要吃吗?补补脑子。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惊一乍的。”
李青鱼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发现眼睛已经不见了,手里的不是王八,是一片龟甲。
龟甲上有烧灼的痕迹,上面有奇怪的图案,李青鱼发现这个图案很眼熟。
以前考试,考历史经常考到。
“你这鱼怎么了?看到什么了?鳞片炸了。”
齐天纳闷,李青鱼的眼睛与旁人不同,视力不好,晶体曲度不在正常人范围内。
李青鱼顾不上腮边的炸鳞,握着甲片,直接朝正在排练的众人跑去。
李青鱼冲过去,没收住,直接摔在正和人讨论经文需不需要微调修改的高院士面前。
高院士笑道:“小李啊,你这是干什么?还没到拜年的时候,没有红包给你。”
排练名单李青鱼审核过,里面有位高院士是研究殷商历史的大拿,对于先秦研究也很深入。
这位高院士还曾主持过甲骨文破解工作。
李青鱼趴在地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脸,一手把甲片递过去。
“高院士!看这个!”
高院士看了甲片成色一眼,连忙掏出手套戴上,小心翼翼接过来。
“哎呦,这是土里出来的?这是附近新挖了个墓?”
高院士跃跃欲试,已经准备去考古现场了。在她看来,这是一片新鲜出土的龟甲,保存很好,如果是在附近出土的,那真是很有研究价值。
“高院士,你先告诉我,上面写的是什么?”
李青鱼终于把炸鳞的鳞片按回去,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期待望着高院士。
高院士原本一脸认真,等看明白上面写的内容,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她道:“小李啊,大家都很忙,你这是在给我们来点娱乐调剂吗?这龟壳造假得倒是挺好。”
李青鱼愣住,怎么就造假了?
这个王八壳子越看越透着一股子怪异,李青鱼整条鱼都要炸鳞了。
高院士叹道:“你啊你,年纪小就是不稳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龟壳得倒挺好,可这语法不对,完全是现代语法嘛。”
“等等,高院士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告诉我这王八壳子上壳的什么,这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李青鱼双手颤抖,他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那一行字。
齐天没看到,老孙也没看到,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是什么鬼东西?三体人也要来入侵蓝星了吗?来添乱吗?
高院士见李青鱼都快哭了,干脆一个字一个字给他翻译。
“这个字是死,这个字是亡,这是游,这是戏……哎呀,这些都是甲骨文风格的文字,不是正经的出土甲骨文。也就这个‘权’字像模像样,一个人举着象征权利的东西……”
原本和高院士讨论的其他人也凑过来。
听了好久的一个道士说道:“这连起来不就是,死亡游戏邀请你加入,你会拥有权利?这东西是造假的吧?不过这龟甲是个老物件,入药不错。”
李青鱼呆住。
这和他刚才看到的那句话,几乎没有区别。
【死亡游戏诚邀您的加入,您将获得无上的权利与自由】
李青鱼一把拿过高院士手里的龟甲,直接朝齐天和老孙跑去,一边跑一边打电话。
电话另一头,赵江城听了李青鱼的汇报,说道:
“天目现在有新算计,这意味着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有敌人痛了,才会有这种反应。
“非人小队加派人手,李青鱼你听好了,这是一场恶战,一场关于信仰的战争。区区天目,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它要怎么打,我们奉陪到底。”
十五分钟后,吃完饭的灰老鼠有了新任务,立刻带着新鲜出炉的甲骨文表情包,去天目小组账号下干活。
天目小组:@相信科学,据可靠消息,现有以‘天目’,‘死亡游戏’为名的诈骗行为,话术多为‘自由’、‘财富’、‘改变命运’等关键词的延伸。请大家提高警惕,如遇异常情况,请拨打95xxxx举报。
命运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财富要用双手创造。让我们脚踏地面,仰望星空。
疾风知劲草莓蛋糕:骗子要给我们自由,我只想要草莓蛋糕【天目的自由.gif】
路祈潇:我要无二日,天无二月,骗子能给吗?【天目的权利.gif】
井简羊:什么乱七八糟的,先给我来个宋大头同款炸鹌鹑【天目端碗乞讨乞讨.gif】
通讯员小唐:捅了诈骗窝【天目撒币(冥币版).gif】
但见数峰青:我就想知道,啥时候能干掉那只眼,烦死了!看到多出来的那只眼就烦。
小小的风波之后,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天目小组的人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个王八壳子检测结果是五千年以前刻的?上面的甲骨文,明明就是现在的软件生成的!”
乘坐齐天号航班回到天目小组会议室的李青鱼看着检测报告,鱼都傻了。
秦良擦掉白板上的物理公式,重新画了一个圈。然后选了圈上的两个点,开始延伸,而后补充上新的圈。
最后,白板上出现了一个身体相互穿插的虫子。
李青鱼看了眼白板,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恍惚道:“赵回说的是真的?过去未来与现在,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天目做了这个王八壳子,送到过去。然后这个王八壳子,被送到我手里?”
李青鱼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喃喃。
他终于感受到了赵回的感受。
“这是一个无法捉摸的敌人。”
秦良指着桌子上上百个龟壳道:“敌人急了。它慌了。”
头顶高悬的天目,展露了它神乎其技的空间控制能力,与此同时,也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应邀参加‘普天大醮’的人里,有一百多个几乎同时以各种形式收到了龟甲,看到了那一行字。
【死亡游戏诚邀您的加入,您将获得无上的权利与自由】
它怕了。
它试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站在棋盘格上的法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色有些恍惚。
大量记忆涌入脑海,让他不由抱着头盘腿坐在地上,脸上多了痛苦的神色。
【幸运儿法海,您出生了】
【您出生在一个尼姑庵,您在尼姑庵长到八岁,被驱逐】
【十二岁那年,您加入了流民的队伍,您天生具有亲和力,很多流民相信您,唯您马首是瞻,他们相信您能带领他们走向富足生活】
【队伍里来了几个自称无家可归的和尚,您接纳了他们】
【队伍里又来了一批和尚,他们关系很好,时常与流民有摩擦……途经一个村子,你照例去化缘,一个和尚杀死了村民】
【队伍开始烧杀抢掠,您试图阻止,没有成功】
【一个无星无月的午夜,您被割下头颅,您死了,这一年您十八岁】
【您死后队伍以为您报仇为由,开始攻城掠地】
【您的一生,活在饥饿与欺骗之中】
这段记忆是那么真实,又那么荒诞。
法海觉得,那把刀还插在自己喉咙里,等待着割下他的脑袋。
六耳递过去一杯苦瓜汁。
“和尚,你怎么死的?”
法海捧着苦瓜汁,仔细想了想,说道:“死于佛经上说的魔子魔孙肆虐人间。他们披着佛陀的皮囊,念着梵音,曲解一切经典。”
“乱我心者……”法海喝了一口苦瓜汁,脸色大变,艰难吞咽。
他看着杯子里绿莹莹的液体,忽然笑了,一口气喝完苦瓜汁。
“乱我心者,皆是敌。”
法海眼中凶光乍现。
他可不是什么哭哭啼啼的小和尚。
“贫僧明白了。”
六耳不知道法海明白了什么,只觉得法海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它没勇气给法海辣椒酱蛋挞了,总觉得容易挨揍。
倒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主要是现在的法海看起来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六耳递给法海一碗擀面皮,又加了一杯冰雪碧。
“大师,放宽心,放宽心。我猴脑都没了,都没你这么愤怒。”
六耳完全忘了,离开副本后它是怎么满地打滚抓狂的。
就在这时,棋盘上又多了一个人。
这次是张妙言。
张妙言站黑格子上,环顾四周,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三问看到她,立刻冲过去一个熊抱。
“妹啊,你可算出来了!怎么死的?说出来让我高兴……”
张三问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张妙言抓起一旁的椅子就要砸过去。
六耳睁大眼,一脸看好好戏的表情。
张问月和吴帅连忙一人拉一个,把两个人拉开。
“事已至此,三丫你先吃个蛋挞吧。”
吴帅把爆辣蛋挞塞进张三问嘴里,把人拖走。
张问月手里两个蛋挞,一个爆辣蛋挞,一个普通蓝莓蛋挞,思考片刻终究是亲情占了上风,把蓝莓蛋挞塞进张妙言嘴里。
“缓一缓,缓一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活了多少年?”
张妙言没说话,张问月看向法海。
“大师你多少岁死的?”
法海道:“贫僧十八岁死的。”
张问月悟了,按照已经通关的幸运儿在副本里的死亡年龄,可以推断每个人的副本虽然是独立的,但时间流速其实差不多。
法海先通关,十八岁死的。
张妙言比法海通关晚了一会儿,也就是说副本里张妙言的死亡年龄大于十八岁。
现实世界里张妙言还没十八,副本里的年龄却超过了十八。
两股记忆碰撞,不知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张问月心里没底,努力往张妙言嘴里塞吃的。
华夏幸运儿里,除了田甜,张妙言是年纪最小的。张妙言面对海量记忆的冲击,眼看着人都要傻了。
这个副本继续进行下去,在副本里存活几十年的幸运儿,会发生什么?
张问月心里犯嘀咕。
她把蒜香小面包塞进张妙言嘴里,被躲开了。
“我不吃咸蛋黄夹心面包。”
“你没傻啊?”
张问月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见张妙言翻出纸笔趴在桌子上写东西。
【幸运儿张妙言您出生在一个勋贵之家,家族有从龙之功】
【您是家中庶女,生母亡故,不受宠爱】
【您九岁时成了公主伴读,十五岁时被赐为公主,和亲临国】
【新婚当日,您的丈夫死了】
【您被安排与其他皇子成婚,新婚当日您的丈夫死了】
【……新婚当日,您的丈夫死了】
【临国认为您是一个有福之人,那些皇子配不上您,将您嫁给了河伯,您成了祭祀河神的祭品】
【您没有死,也没有下雨,众人认为您是妖孽】
【有人查清您历代丈夫的死因,您被愤怒的百姓用石头砸死,这一年您十九岁】
【您死后,您的王朝被愤怒的临国人踏平】
【您的一生颠沛流离,怀才不遇,身不由己,己不由心】
长达十九年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入张妙言脑中。
一切努力与谋算,都显得那么单薄,无法抵御滚滚而来的祸端。
张妙言觉得这十九年很短,远远没有她在现实世界里一年接受的信息多。
无论如何,副本里她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一个腐朽的王朝,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加速灭亡。
只有死亡里才能长出新生。
张问月一边给蛋挞加辣椒酱,一边担心地看着张妙言。
她真怕张妙言精神分裂了。
张妙言放下笔,扭头看到桌子上的辣椒酱蛋挞,愣住了。
“这是什么特产吗?”
“这是一种可以让人迅速找回自我的甜品,高糖高辣,补充热量的同时,还能提供痛觉。”
张问月很自豪,为了快速唤醒刚脱离副本,还在懵懂状态的幸运儿,他们研发了苦瓜生茄子汁和变态辣蛋挞两种食物。
两者结合,可以完美的让人从幻梦中抽离出来。
张三问斯哈斯哈凑过来,小心翼翼观察张妙言的脸色。
“妹啊,你感觉怎么样?没疯吧?”
张妙言道:“信息量不够多。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抽离出来后应该影响不大。”
“啊?影响不大吗?”
张三问懵了,他怎么觉得影响很大呢?
张三问现在看到谁,都觉得对方想害自己,别人站在他身后,他就浑身难受。
这感觉,就像是被赵余白附体了一样。
他再也不说赵余白是个怂狗了。
张三问问:“妹啊,你怎么死的?”
张妙言啃着肉夹馍道:“被石头砸死的。”
张三问当即就炸了。
“什么东西!居然敢砸死我妹!”
张问月看了眼上蹿下跳的张三问,继续给蛋挞加辣椒。
在张问月看来,张三问就是个有藏獒基因的比格犬,易燃易爆炸,声音还大。
完美融合了藏獒的性格不稳定和比格的吵闹。
幸运儿陆陆续续回到棋盘上,迎接他们的是精心制作的食物,苦瓜汁和辣蛋挞。
另一边,长长的走廊里,宋天骄躺在沙发上,吸了一口西瓜汁。
她面前有一扇门开着,门的另一边,宋昭宋大头正在下水捞鱼。
宋昭抓到一条大鱼,旋即被鱼尾巴扇了个耳刮子。
鱼跑了。
宋天骄摇头,拿起一旁的铃铛摇了摇。
一只蛤蟆立刻跳过来。
“我要吃烤鱼,没有鱼刺的那种。”
蛤蟆的表情严肃认真:“竭诚为您服务。”
宋天骄挥了挥手,翻个身看着长长的走廊,挠了挠额头。
“还有三十个幸运儿没出去,也不知道宋大头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玩死。时间太久了啊。”
其他幸运儿直接进入《一朵花》副本,宋天骄是个例外,这个副本她进不去,只能开个小号玩。
这感觉,就和玩游戏过剧情似的。
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宋天骄叹了口气。
“田阙的力量不够用啊,居然不让直接进去。这样下去,这个游戏完全无法进行,后面还有三个呢。”
她抱着爆米花桶站起来,打开一扇门。
门开了,一个半人半鱼的人正在水池里哭泣。
趁对方没发现,宋天骄赶紧关门。
换下一扇门,打开后铺面的风雪,不远处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海拔8848.86米。
又走错了。
反复多次后,宋天骄终于打开了一扇需要的门。
门开了,门外是捧着太空杯喝茶的老头。
那老头看到有人从自己的门卫室出来,指了指桌子上的本子。
“来访登记。”
宋天骄拿起笔,填写表格。
姓名:宋天骄
宋天骄想了想,写了六个字——开荒小队成员。
宋天骄仔细想了想,写道‘友好洽谈’。
门卫老孙看着宋天骄的背影,掏出对讲机,调到紧急频道,按下警报。
很快,宋天骄就被跳楼冲过来的李青鱼请到会议室。
会议室是以前赵江城与田阙开会的那一间,长长的桌子,赵江城坐在侧边。
秦良坐在一旁负责记录会议内容。
宋天骄坐在一号位对面,她敲了敲桌子,指着一号位道:“怎么谈?不是你来谈吗?”
“您稍等,我整理一下思路。”
赵江城前所未有的紧张。
之前齐天自由进出天目游戏,他还没觉得如何,那只上天入地的猴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出人意料。
看到田阙等人消失,进入天目游戏,赵江城只当这是外神的能力,并没有太多感触,更多的是对强大敌人的戒备。
此刻看到宋天骄,赵江城整个人都沉浸在紧张里。
在赵江城的童年里,宋乔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养母刘槐香经常说起过往,宋乔这个人占据了故事的大部分篇幅。
对赵江城来说,这是一位去世几十年的战士。现如今,这位战士就坐在不远处。
赵江城几乎无法思考。
秦良放下笔,站起身走到宋天骄旁边,把两份文件放在宋天骄面前。
“宋女士,这是两份资料。一份关于宋乔,一份关于宋天骄。请您查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宋女士,要以宋乔的身份交流,还是以幸运儿宋天骄的身份与天目小组交流?”
隔壁房间,戴着耳机的李青鱼看着监控里的画面,不由竖起大拇指。
“赵江城老了,论气魄还是要看秦秘书。”
齐天手里捧着爆米花桶,往嘴里塞爆米花。
他道:“其实我之前见到她了。”
李青鱼惊呼:“什么时候?”
齐天不说话了。
有点丢猴。
从那以后,他窜稀再也没有忘记锁门。
赵江城终于平复自己的心情,期待看着宋天骄,等待她的答案。
宋天骄觉得赵江城的目光,很像等开饭的小动物。
这样的目光放在赵江城脸上,实在是有点奇怪。
“我不是以个人名义来谈的,现在我不是宋乔。我是代表组织与蓝星谈的。自我介绍一下……”
宋天骄推开文字资料,朝秦良伸手。
“开荒小队宋天骄。”
秦良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伸出手。
“蓝星天目小组秦良。”
赵江城揉了揉脸,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迷惘。
面对宋天骄,他没有面对田阙时的不信任。他本能的相信,但他必须打起精神,以审慎的态度面对宋天骄。
赵江城站起身道:“蓝星天目小组赵江城。”
宋天骄指着对面的座位:“你只有坐在那里,才有得谈。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平等的交谈。”
赵江城立刻走到一号位坐下。
宋天骄道:“田阙要撑不住。”
赵江城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牠的游戏还有很久,牠太贪心了,太多关卡需要消耗能量。牠最多还能支撑一个副本。
“一旦田阙消亡,所有幸运儿都会消亡。死亡游戏将会在短暂的混乱后,重新开始游戏。游戏主持和幸运儿都会重新抽选。”
宋天骄没有卖关子,根本就没有卖关子的必要。
她道:“田阙需要信仰。”
赵江城问:“给予田阙太多信仰,会不会出问题?天目小组给田阙的评级,一直是高危。他是不可控的。”
宋天骄低声道:“多出来的力量,会被偷走的。”
“您说什么?”距离太远,赵江城没听清。
宋天骄正了正神色,道:“我会制衡那只章鱼。”
赵江城问:“您将如何制衡?”
“我会偷走……招安牠的手下,所有能招安都会招安。牠的寿命本来就要到终点了,不会挣扎。”
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直到会议结束,宋天骄离开,他翻开会议记录,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
“谈成了?”
“是的,达成了初步协议。”
秦良怀疑这位老首长因操劳过度,得了老年痴呆。
赵江城脑子嗡嗡乱响,他面对田阙时,完全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强压着内心激动,拨通电话道:“普天大醮角落加一只章鱼。不要激动,我没疯,我真没疯。我们有了一个新盟友,这是比那只章鱼更加牢固的合作关系。”
赵江城眼里闪着光,兴奋道:
“无比牢固的合作关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事我担保!”
电话那头还要反驳几句,赵江城直接挂了电话。
旋即,秘书秦良的手机响了。
秦良赶紧走到角落里接电话。
“对,是,没有错,人没有疯。稍后我会把会议记录和具体章程打包发过去。我也没有疯,真没有!”
秦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不需要精神科专家!监控和录音整理好会打包发过去。不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质疑里浪费时间了,好吗?”
秦良发现隔壁单位没有一点想象力。
挂断电话,她赶紧汇总资料。
赵江城开门喊道:“齐天,李青鱼!你们带队去会场干活!醮位加个小章鱼,要小号的,最小号的!盯紧了,不要被乱七八糟东西占了位子。”
不久前因龟甲造成的担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赵江城继续打电话,向上级报告。
他以自己的仕途担保这一切。这将是赵江城这辈子最大的豪赌。
赵回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变数,她是变数!’
赵江城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变数有多大。
他第一次感受到,上面有人是一种多么畅快的事。物理层面的上面有人。
普天大醮最后一次排练结束,三个小时后长达七天七夜的普天大醮将会开始,同时开启全网直播。
陈江流的取经小队团队也赶过来直播。
陈江流刷脸,顺畅无阻进入会场,直接找了个角落提前开始直播。
“大家好,我是陈江流。不要问嗦我脚皮能不能长生了!再说送机票!”
“这里是普天大醮活动现场,主播是刷脸进来的,对对对,我这张脸很值钱。”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九个脚指头的陈江流。”
陈江流已经可以熟练应对各种直播状况,他接过胡黎拿过来的盒饭,一边干饭一边直播。
时不时有人路过,会揉了揉他的光头。
陈江流不敢怒不敢言,还要站起来赔个笑脸。
这一个个,都是比他级别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