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当救世主,不是去吹唢呐by无念旧
无念旧  发于:2025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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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尧正能感知到,竺绾绾的内心在变得柔软,喜悦,幸福。这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不论如何,我都护着你。晏尧正在心里说道。

晏尧正抱着竺绾绾在屋顶飞驰,说:“送你回家吧。”
竺绾绾好奇:“你个外国人,能知道我家在哪?”
“当然,我无所不知。”
晏尧正远眺昌平门外的那片区域:“你的府邸,很漂亮。”
竺绾绾顺着他目光所及望去,果然是自己家的方向。
“不错呀,还真的是。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我们大宣的言官长肖如晦住在哪吗?”
“知道。”
“行,那你带我过去。我今儿高低得出出气,不然今晚睡不着。”
晏尧正浅浅一笑,朝肖宅奔去。
二人在肖宅正屋房顶站定,此时已经戌时,言官长刚睡下。
竺绾绾放开嗓门,朝房里喊:“肖如晦,你给我出来!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言官长听到叫骂,赶忙出了房门,唤来府丁,众人四下搜寻可疑行迹。
竺绾绾狡黠一笑,端起唢呐,这个《大出殡》今天是非吹不可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拉不住。
一通免费的倾情演绎,听得肖家一家子是白眼直翻,人仰马翻。
终于算是出了口气的竺绾绾憋闷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松快些了。
被晏尧正带着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晏尧正看着竺绾绾单纯的笑颜,心想,绾绾,朕一定会为你揪出那些背后害你的人,让他们罪有应得。
第二天一早,皇上就派人来传信,竺绾绾今日不用去金銮殿了。下了雪路不好走,礼部也不用去了,在家待着即可。
还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岚国使节亲自往宫里送了一封信,解释说明了竺绾绾是岚国大商的未婚妻。大商以万金为聘,求取竺绾绾。
正合我意。竺绾绾心想,反正她也没有写出来那个什么自白书。去了搞不好还得骂人。
但是郑遥夜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岚国使臣为他办事?
其实昨晚她已经和郑遥夜说好,就是假意求聘,演一场戏,说万两白银是聘金,先把这件事搪塞过去再说。
还以为要很复杂的程序,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办到了。
这个男人,有点玄乎呀。
这封盖着岚国使臣印鉴的信笺,把满朝文武堵得是哑口无言。
言官长肖如晦更是一口老血鲠在喉头。
昨晚被竺绾绾的大出殡气得一宿没睡,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本奏章准备再参竺绾绾一本,他料想竺绾绾肯定说不出银钱来历,正想雪上加霜一番,没成想……
事情就这样轻松揭过了。
毕竟谁也没本事去查皇上手上的信件是真是假。
心里那个恨啊。
昨晚的唢呐气得他六十老母,八十老奶都一病不起。
肖如晦追悔莫及。自食恶果啊。
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幕僚交情,听从户部尚书樊庭树的鼓动,去招惹竺绾绾啊。
昨日殿前一战基本可以看出,此女与王爷和精卫军右将军都交情匪浅。
倒不是怕得罪了这两位,实在是这个小祖宗她不按常理出牌啊。
现在明显连皇上都颇有偏爱,他这一次真的得不偿失了。
晏尧正高坐上首听到肖如晦的心声,不着痕迹地扫了樊庭树一眼。
原来是他。
樊庭树,户部尚书,汐妃的老爹,自己的老丈人,之一。
哼,晏尧正唇角勾起,露出冰冷的一笑。
下了朝,晏尧正直奔后宫。
此时后宫众妃正聚在皇后殿里,表演着姐妹情深,一团和睦。
晏尧正没工夫听众妃请安,直接一挥手免了礼行。
神情冷漠地看向虚空,晏尧正一字一句,声音冷如霜刃:“汐妃樊夏伊,品质不佳,德行有亏,干预朝政,即日起,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汐妃听闻此言,浑身瘫软,从椅子滑跪到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直到有宫人来拉走她,才想起求饶,连忙哭着道:“皇上,臣妾错了皇上,臣妾再也不敢害她了。求求您饶了臣妾吧,皇上——”
众妃一听,四座皆惊,疑惑不解,不知道她喊得是什么意思,她害了谁。
虞、眉、寒、柔四妃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心下明了,果然应该是她了。
皇上离去后。
皇后痛心疾首道:“汐妃糊涂啊。皇上把她放在前朝,赏官阶,赐府邸,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们就要庆幸,此女还未入得后宫。不要再做不该做的事。要是叫本宫知道了,别说皇上,本宫亦不轻饶。”
虞、眉、寒、柔四妃回到宫中。
寒妃修剪着瓶内的梅枝,淡淡道:“算算日子,皇上已经有四、五日没入后宫了。想必是去寻了那女子吧。”
眉妃也略带忧愁:“唉,还不如叫那女子早日入了后宫。要不然再这么着下去,恐怕咱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了。”
虞妃略带气愤地说:“想不到还是到头来还是少不了要和她平起平坐,朝夕相对。一想到要和这个下贱胚子同为姐妹,我心里这口气就下不去。”
眉妃嗤笑一声:“平起平坐?恐怕真到了跟前儿,你还得叫人家一声姐姐万安。”
柔妃扁着嘴嘟囔道:“叫她姐姐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我见到皇上,叫我做什么都行。”
突然被放假了,弄得竺绾绾还有点措手不及。
习惯了每日去宫里吃闭门羹,去礼部点卯,这下无所事事了,竺绾绾却躺不住了。
派高护去教坊司的小黑屋把五个顶花的放了出来,把洗好的羊毛拉了回来。
不管这五人心里怎么骂骂咧咧,这羊毛倒是真的洗干净了。
玉萝把羊毛摊在暖阁的地砖上晾干,再细细梳成网状。
然后竺绾绾同高护和金镶玉、玉镶金几人一起,将羊毛拉长拉细,捻成毛线。
高护新奇地说:“大人还真有本事。那普普通通的羊毛居然都能做成这样暄乎的线团儿,这线团儿有啥用啊,看着倒是挺有趣。”
竺绾绾拿出两根竹子打磨成的棒针,嫣然一笑:“等我拿这个线团儿给你变个魔法更有趣。”
想到郑遥夜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竺绾绾决定织一件毛衣送给他做谢礼。
亲手织毛衣,礼轻情意重。
毛线捻得粗,一件扇子花针的毛衣不到三天就织完了。
竺绾绾也有自己的小巧思,因为郑遥夜手里那把墨玉金纱折扇叫她印象挺深刻的。
织完毛衣毛线还有多余,竺绾绾又织了四条小围脖儿,玉萝、高护、金镶玉和玉镶金,一人一条。
四人自是感激不尽。这东西大宣朝没有,稀罕得紧,千金难换。
不知道是不是织毛衣的时候一针一线,全在心里鸣谢郑遥夜,谢意太过灼热赤诚,当天晌午,郑遥夜就派人送来了拜帖,下午要正式来竺绾绾的府邸做客。
竺绾绾早早就让府上备好了晚膳,在门口迎接郑遥夜。
郑遥夜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面具,身后跟着两列随从,拎着大包小包。
竺绾绾不好意思地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郑遥夜走到竺绾绾身边,摘下面具,温然一笑:“自是不能白来。许你的万金为聘,这只是一部分,你且收下慢慢花着,后头的,我置办齐全了再给你送来。”
“啊?”竺绾绾被郑遥夜的话给惊到了,瞪大眼睛朝随从们身后看去。
刚才街上人多一直被围着还没看见,现在才发现随从后头还跟着最少十来个拉得满满、盖着红布、绑着大红花的马车。
竺绾绾难以置信地说:“这些真的是聘礼?咱们不是说好演一场戏吗,你居然是说真的?”
晏尧正邪魅一笑,霸气尽显:“天地可证,亦是真金亦是真心。”
竺绾绾麻了。
街上围着好多人,对这豪华的聘礼车队赞叹不已。
竺绾绾赶忙把郑遥夜和车队让进院内。
高护也麻了。
捶着脑门儿痛苦地想着:我的好皇上啊,您怎么又扮着郑遥夜来了,这次居然闹了这么大阵仗来提亲?我的老天爷啊,这到最后可怎么收场啊。
难道真的要用郑遥夜这个身份和姑娘成亲?真的要如此荒谬?
晏尧正瞪了高护一眼:你少管。反正朕就是想给朕的绾绾送钱。朕的女人必须富甲天下。

大红箱子堆满一院子,竺绾绾这会儿是不信也得信了。
总以为箱子里会是什么三茶六礼,肉、布、酒、器之类的。
随意打开一口精美花钿装饰的箱盖,满满登登的金元宝闪瞎了竺绾绾的眼。
竺绾绾吓得一下子合上箱盖。
走到晏尧正面前,小声问道:“什么意思呀?不是聘礼吗?怎么全是金元宝呀?”
晏尧正淡然一笑,眸中星光熠然:“万金为聘啊,这只是一部分。”
他的眼睛仿佛波光粼粼的幽潭,竺绾绾不知不觉看醉了。
片刻后又回神,窘迫道:“太多了呀,我又怕贼偷,又怕贼惦记。我守护不了这些财宝,你能不能拿回去呀。”
晏尧正贴近竺绾绾,耳语道:“你直接放到密室就行了。”
竺绾绾也悄声:“可是我没有密室。”
晏尧正给了站在旁边围观的高护一个眼神。
高护立刻机灵地上来小声对竺绾绾说:“咱们有。”
高护走到竺绾绾房内,摁了雕花窗上的一块小花芯,多宝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待挪开位置后,露出一扇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门。
竺绾绾目瞪口呆。
走过去看了看,小门进去居然是一个朝下的台阶通道。
跟随高护进去看了一圈,穿过深不见底的隧道,竺绾绾震惊得无以言表。
这哪是什么密室,这就是内有乾坤的防空洞。
竺绾绾走了一半表示不继续走了,太大了,走着累人。
高护心想,幸好姑娘不走了,再走个一时半刻就能直接走到宫里的密道口了。这到时候可怎么圆说呀。
把一箱一箱的金元宝全部搬进了密室入口处的小门洞里,上了锁,竺绾绾脸上一点都不见喜色。
晏尧正问:“怎么了?”
竺绾绾道:“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收啊。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我总是许愿新的一年不劳而获,无功受禄,但是真的就这么一夜暴富了,我反而心里慌慌的。”
晏尧正微笑:“怎么是无功受禄,这是许你的聘礼,你可是竺万金啊,自然可值万金。”
竺绾绾不好意思地笑了。
突然想起那件手工毛衣,竺绾绾从柜子里拿出来,送到晏尧正面前。
“这是我亲手织的毛衣,送给你。本想给你做谢礼,现在看来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晏尧正一看见毛衣眼睛都亮了。
这是……
好几辈子前,他还在现世当人的时候,小时候妈妈就给他亲手织过毛衣。
这件毛衣洁白柔软,织花精美,由一个个小小的扇面串联而成。
晏尧正不知道竺绾绾是怎么在这个地方,把毛线变成这样一件宝贵的毛衣的,但是此时他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几辈子孤孤单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装人,他已经装累了,装够了。可是上天把竺绾绾送到了他面前,来靠近他,温暖他。
眼眶微热地凝视着竺绾绾,晏尧正在心里想道:她真的,值得。
晏尧正和竺绾绾无言凝望,眼神拉丝,脉脉含情。
高护一点单身汪的眼力见儿都没有,看了看天色,喊了一声:“该用膳了。”
二人这才收回千丝万缕的目光,一同去了饭厅。
一顿饭吃得是甜甜蜜蜜,欢欢喜喜,相见恨晚,情投意合。
每当竺绾绾好奇问起晏尧正,他在岚国的家世、住址、家庭状况时,晏尧正总是信口胡诌,谎话连篇。
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世家公子,风华正茂,天纵奇才,但不容于世俗,被岚国人所唾弃的复杂人设。
高护在旁边皱着眉,纠结得恨不得关上耳朵,闭上双眼。
没眼看啊,没耳听了。
皇上,您这是精分上瘾了吗?最后可怎么收场啊,急死我了。
要是姑娘最后发现您不是郑遥夜,而是大宣皇上,您可别被姑娘给恨死啊。
一连几日,晏尧正每次下了朝就换上伪装往竺绾绾的府邸赶,比上班还准时。
两人腻腻歪歪了好几天,竺绾绾心想,两人的事儿,大概就这么定下了。
要是年后岚国使臣要回国了,郑遥夜肯定是回家的,那少不了她还得跟着夫君走呗。
可是自己在大宣的好工作,还有王府的亲人们,也不想舍弃。
实在不行跟他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就在大宣生活。
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的钱,两人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心里美滋滋地憧憬着未来,可是这天下午,郑遥夜却没有来。
竺绾绾等了一下午,等得心都空了,等得从担忧变成了焦虑。
玉萝担心地说:“公子往常来前,都会派人送来信儿,怎么今天不来,却不传个话儿了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高护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慌得要死。
出事了,出大事儿了。
昨夜岚国传来快书,当朝太后突然崩逝,举国哀悼。岚国使臣团连夜返回岚国。
宣、岚两国一向交好,大宣皇上连夜亲撰悼文,随使团带回岚国。
送走使团,晏尧正突然颓了。
岚国使团都尽数撤离了,这让他还怎么再以岚国大商的身份出现。
这不是要招人怀疑吗?
而且使团走得实在太急,他都没有办法赶在撤离之前,连夜给竺绾绾送一份书信。
苦思冥想后,决定暂时让郑遥夜下线,以晏尧正的身份再和竺绾绾见面。
竺绾绾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担心,最后派高护去使团宾馆寻访郑遥夜,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高护只能硬着头皮在使馆门口溜达了一圈。
高卫今早已经跟他通过气儿,皇上让如实转告竺绾绾,岚国使团撤离的消息即可。其他的不用多说。
高护回到府中,垂头丧气地说:“大人,岚国使团突遇国丧,已经连夜撤离大宣,返回他国。”
还以为竺绾绾会有很多疑问,不料她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回房休息了。
玉萝知道姑娘不开心,噙着眼泪委屈地说:“这岚国人怎么这样儿啊,就算走得急你也捎个信儿啊。还让姑娘平白担心了一天,饭都吃不下。”
都是皇上造的孽啊。高护拧着眉头不敢说话。
半晌了才想起高卫的嘱咐,隔着门对竺绾绾说:“大人,皇上传您明日到礼部公干。”
“知道了。”竺绾绾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站在窗前望着后院的霜寒明月,晕晕沉沉的脑子被冷风吹得终于冷静了一点。
突然地出现,突然地离开。他郑遥夜好像一贯都是如此。
仿佛回到了初见他的那天,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就找不到他了。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无力。
罢了,来日没有方长,一别难问归期。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登时众人就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纷纷朝竺绾绾望来。
众人的眼中情绪复杂,有羡慕,有妒恨,有鄙夷,有嘲讽。
都已经听说了竺绾绾在街头豪掷万两白银做布施,这种财大气粗恐怕迄今为止,满朝文武大员无一人能及。
年纪轻轻为何就家财万贯?
只因她与岚国的豪商已经有了婚约。
听说豪商送聘的队伍从街头走到街尾,积玉堆金,无人不艳羡。
可惜岚国使臣团一夜撤离时,却没有人来带走竺绾绾。
这说明什么?
那个岚国大商根本记不起还有个未婚妻要带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早孙仲举早早来了礼部,在众人面前添油加醋好一番冷嘲热讽。
笑话竺绾绾哪怕被下了豪礼为聘,也不过是大商的一个玩物,都不肯带回岚国认祖归宗。
女伶们看向竺绾绾的眼神少不了有些许同情。
男伶们却都在嗤笑她被人抛弃了,还有脸抛头露面。
竺绾绾冷冷扫视众人一圈:“怎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用干活吗?都很闲吗?今晚就要宴宾了,节目排练好了?都没事可做了?”
众人赶紧拿起手头的家伙事儿,假装忙碌起来。
孙仲举带着左右侍郎从屏风背后闪了出来,满面促狭的笑:“让我看看这是谁?喔哟,这不是岚国大商那未过门儿的妻子吗?得了那成山成海的聘礼,何苦还来这腌臜地方,务这个不挣钱的工?”
竺绾绾冷冷瞟他一眼:“你可知我为何来?皇上三催四请让我来救场。没办法,谁让礼部养着你这么个光吃俸禄、不会办事儿的废物点心。”
孙仲举胡子都要气炸毛了:“你……你这个岚国弃妇,还在这张狂什么?男人都不要你了,你还有脸在这豪横?我要是你,早就颜面扫地、上吊自尽了。”
以为戳到了竺绾绾痛处,谁知竺绾绾镇定自若,心理素质强大。
甚至还漠然冷声道:“礼部尚书孙仲举,不敬同僚,辱骂官员。高护,掌嘴。”
高护领命,上来对着孙仲举的脸就是左右开弓。
高护的掌嘴可不是一般的掌嘴。
那是积聚了浑厚内力的掌嘴。
十来个巴掌下去,孙仲举顿时脸肿的跟个虎头鱼似的,缩在一旁抱着脸,好半天才崩出来一句话。
“你……你竟然殴打本官。本官要去皇上面前告你,告死你。”
竺绾绾一个眼神示意。
一直站在身后的玉镶金,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先前皇上赐予竺绾绾的金如意。
竺绾绾轻轻挑了挑眉:“认得吗?这是皇上钦赐的金如意。见金如意如见圣上。你尸位素餐,无所作为,我替皇上罚你,你敢不服?”
礼部众人一见这御赐金如意,哪还敢站着,纷纷跪下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滚一边去。”竺绾绾傲然行至厅中上首。
孙仲举顿时眼神瑟缩,不敢再正面硬刚,捂着脸默默退到一边。
即刻便有那眼力活范儿的为竺绾绾搬来了太师椅,竺绾绾毫不客气,款款落座。
“开始演吧。让本官看看,你们这些日子偷偷摸摸的,都准备了什么好节目。”
竺绾绾翘着二郎腿,左臂搭在扶手上,右手手指轻轻敲击膝盖,锐眼如刀,扫视众人。
众乐官、伶人排好队形,开始奏乐、起舞。
满室阮、笛、琴、笙齐奏,古筝、编钟共鸣。
大宣最好无愁之音,称之无愁,奏之却凄迷伤婉,极尽哀思。
想来也是,这乐声本来就是用来祭祀、典礼的正统雅乐,但放在过年这种喜庆时候听,可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一曲演罢。
竺绾绾眸光下敛,面无表情地鼓掌。
“好,真好。差点把我送走。”
竺绾绾杏眼微抬:“你们这是合伙地,要把我送去祭天,是吧。谢谢,身临其境了,已经成仙了。”
“大过年的,张灯结彩,处处都是喜庆,你们整这出,合适吗?”
“前面这些起舞弄清影的妹妹们,你们是在演梦游吗?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是吗?一点活色生香的感觉都没有,你们是被拔除了七情六欲,看破红尘了是吗?跳完这曲,下去就直接入土是吗?”
“还有你们这些吹、拉、弹、奏的,你们丢了魂儿了吗?你们是没有感情的整活儿机器吗?你们的面部神经都坏死了吗?你们让我看着,我都害怕,好像在看一堆摆件儿,一群蜡像。吓人,知道不。”
“还有这些唱的,兄弟姐妹们,醒醒吧。你还活着,你没死呢。呜呜嘤嘤的,一句正经儿歌词都没有。一个个的声音都像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给自己号丧呢?别人耳朵塞驴毛,你们嗓子眼儿塞驴毛?”
“孙仲举,”竺绾绾斜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准备的,藏着掖着不能叫我看的节目?要不是皇上,就这,求着我来看我都不看。晦气。赶紧捂好,可别放出去让旁的人再瞧见。”
“这种不合适的东西你敢给皇上、太后、三宫六院看?敢给万国来使,天下宾客看?大过年的,你是想丢尽我们大宣的面子,叫人说,咱们大宣,满朝乐人无数,却无一人能歌吗?”
竺绾绾一通霸气侧漏的连番轰炸。
听得在场众人是大气都不敢出。
何奉林再次被竺绾绾的战斗力刷新了认知,又想顶礼膜拜了。
高护也忍不住侧目向竺绾绾投去敬仰的目光:你骂人的样子,真的很疯,很迷人。
来的路上高护已经给竺绾绾说明过,各国来使和外宾都已经抵达本国。从今日起正式宴客,接连数日,每夜都在宴宾台有小宴,待皇上万寿节当日,才是唯一一次大宴。
不管小宴大宴,每晚都有舞乐演出。
但是不光是大宣本朝出演,各国、各部、各藩属每日也会进献一个舞乐节目。
虽然明面上不说比试高低,但是各国的国力、财力和艺术造诣、风土人情都会在竞演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是节目不够精彩,那就得被别国比下去了。
大宣自然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往年肯定都表现得不是那么出类拔萃,只能在宴会场地打造和美酒美食上豪掷万金,扳回一筹。
今年凭空出现了竺绾绾这个卧龙凤雏,皇上允许她小试牛刀,只不要让大宣今年的表现落于人后就好。
今夜是小宴第一晚开场。作为东道主,大宣今晚第一个出场。
竺绾绾起身,环视众人:“今晚登台,我大宣势必炸翻全场。听好了,我先吹一遍,再唱一遍,如果有人可以演出此曲,一旦功成,拔高一级,加俸一倍。”

一个躲在人群的声音小声说着,随后穿越人群挤了出来。
居然是在小黑屋搓了好几天羊毛的胖顶花。
只是此时他圆乎的身子明显消瘦了不少。
胖顶花跪下恭敬地问:“不知大人能否让罪臣将功折罪?”
竺绾绾淡然一笑:“本官允了。只要你做得好,不仅将功折罪,还和大家一样,升官加俸。”
礼部大堂人多,为了让后面众人也能清楚地听到声音,看到指法和口型,还有演唱时的表情,竺绾绾起身,站在桌子上。
先拿唢呐吹了一遍。后拿着传音璧清唱。
“笑,就歌颂,一皱眉头就心痛……”
举座皆惊。
从未听过如此气势如虹的曲调。
虽然没有伴奏的衬托,惊世骇俗的歌词依然像一记重锤,直击众人天灵盖。
一曲唱毕,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竺绾绾勾唇一笑,问胖顶花:“谱子记下了吗?”
胖顶花恭敬递上做好的工尺谱。
竺绾绾粗略扫了一眼:果然看不懂。
面上却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目光灼灼扫视众人:“谱子已成,可演奏此曲的人出列,先试演几轮。此曲需得合奏才能彰显气势,人数多多益善。谁可自荐?”
有些乐官赶忙上来抄了谱子,下去细细琢磨。
那些个吟唱女伶却躲躲闪闪,不敢与竺绾绾对视。
竺绾绾温柔一笑:“我再唱一遍,唱慢些,你们记下歌词和调子。”
几个女伶一听,赶忙拿起纸笔记录。
经过几番试演,最后确定的乐器为二胡,箜篌,马头琴,大阮,琵琶,大鼓,军鼓,锤击吊镲,铃鼓,高音地嗵和低音地嗵等参与合奏,有些乐器人数一人,有些数人。
竺绾绾在需要着重加入特别音效的地方细细嘱咐,众人在谱上标注。
不愧是宫中的艺人们,果然融汇贯通得很快,合了几遍,就能勉强复刻这首曲子原本一半风貌,节奏激烈有力,重拿轻放,引人入胜。
众人一边演奏一边激动不已,为自己生平第一次演出这样的神曲而骄傲,兴奋,喜不自禁。
只差能够完美匹配的得力唱将。
竺绾绾期待地望着偷偷练习了半晌的几位女伶。
温言鼓励道:“试着走一遍。”
女伶们在竺绾绾打着节拍的手势指挥下开始唱。
效果却是……
声如蚊蚋,缩头缩尾。姿态难看,声音难听。
无奈地打断这场尴尬的演出。
“姑娘们,你们社交恐惧吗?羞羞答答的样子上了台能好看吗?为什么跟孙仲举一样不敞亮?”
肿成虎头鱼的孙仲举:???本人已死,请勿鞭尸。
叫人抬来了几面巨大铜镜摆在女伶们面前。
几人看着镜中一脸苦相,眼神闪躲的自己,感觉就像一只突然暴露在日光下的阴沟里的耗子,无所遁形,羞愧难当。
“既然能被选作吟唱伶人,说明你们是有功底有实力的。为什么不敢把嗓音亮出来,总是隐藏在乐声齐鸣中浑水摸鱼。记住,你要活成一个人,不要活得像一件乐器。”
感觉这些女伶们实在是缺乏自信,才这般扭捏姿态,竺绾绾继续鼓励道:
“其他的不用去想。只要你唱起这首歌时,你就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星星,世人的目光聚焦于你,全宇宙此刻只有你闪亮,其他所有一切黯淡无光。”
“这首歌,你不为任何人而唱,你为自己而唱。”
一位一直低着头的女伶抬起头,双目噙泪。
“大人,奴婢真的可以为自己唱歌吗?”
竺绾绾温柔地注视着她,感觉她有话想说,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今年二十二了,别的女子最晚十七八就得出宫嫁人了,可是奴婢一直赖在这教坊司不敢出去,奴婢家里穷,一出去就会被家里卖到青楼去。
从小到大,赚了的银钱全部给了家里。奴婢这一辈子着实没什么意思,但是也怕死,不敢死。像奴婢这样的人,真的能为自己唱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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