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剧本里捡妈妈by蛋糕会有的
蛋糕会有的  发于:2025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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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地洞是什么洞呀?钻进去就会死掉很多人吗?”
“娘亲,他们的屋子塌了,晚上睡在哪里呢?”
“猫猫,官府为什么不救人?是因为没有多多的粮食吗?”
“娘亲……”
“猫猫……”
“……”
小孩子轻软的絮语在夜色和烛火的掩映下,藏了多多的茫然和担忧。
直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脑袋真正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她还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瘟疫是什么?火烧就能治好生病的人吗?”
小儿天真的询问终于停歇在了平稳轻浅的呼吸声里。
苏南有序地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脊背,等她睡得安稳后,才披上外裳起身,在书琴和画棋点燃烛火的书房里继续处理手中自天下间汇聚而来的诸多政务。
西南地动之事,早在两月前便被人快马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与此同时,皇帝要南巡的消息也自两月前传遍了天下。
苏南得到西南地动的消息后,便遣人尽可能遏制粮价上涨,但很可惜,她的方案才刚执行下去,就被皇帝南巡一事给彻底打乱了。
这种时候,对手犯蠢,苏南也实在开心不起来。
父皇治下的江山,开始生乱了。
当初那些宗室和大臣们,一个个在太和殿外长跪不起,撞柱而亡,全都逼着父皇过继宗室子弟立为皇储,将无后无嗣之责全部压在自己母妃身上,言她妖后祸国,骂她不愿让父皇开枝散叶,逼迫她不得不认下当今皇帝为继子,甚至记为亲生嫡子,名正言顺拥有皇储之名,太子之位!
他们的动作太快太急,在父皇和母妃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前朝后宫宗室皇亲全都联合了起来,威逼父皇不得不做出选择,逼着母妃在将自己养大后才敢抑郁而亡。
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联合朝臣上奏父皇,将长公主下嫁给了一名武夫。
若不是父皇心知身死后难以再庇护女儿,所以强硬提拔驸马成为了一名手握兵符的征西大将军,恐怕早在苏承明登基成为新皇的第一年,就会想方设法弄死自己这个“余孽”了。
苏南心中是恨的。
她恨苏承明,恨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她恨不能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处以极刑,恨不能让他们全都国破家亡,妻离子散!
可这天下百姓无辜。
怀着小月亮的时候,苏南便收敛了所有的戾气,试图为女儿积攒福德。
于是书琴画棋和府中诸多下人,全是她救下的活不下去被卖掉的百姓。
她广开慈幼局,救下了一个又一个被父母丢弃的婴儿,为他们提供片瓦遮身,让他们能在这越发纷乱的世道里咬牙活下去。
四个月前,她为何会带着女儿去挑选“玩伴”?
其实只是想让慈幼局里的孩子们知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他们如果有心报恩,将来若是自己在朝堂争斗中落败身死,至少……他们能念及生恩,为小月亮遮掩出一条活路来。
而小月亮身边挑选出来的四个小孩,将来不仅是小月亮身边的侍女,同样是慈幼局下一代中的话事人,有她们在,一旦长公主府再也庇护不了小月亮,一旦自己身死,她们就能带着小月亮如游鱼入海,很快消失在齐国兵马的视线当中,彻底融入孤儿乞丐颠沛流民之中。
她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但她希望自己的小月亮能长命百岁。
她希望自己少有的仁心,能在未来某一日,同样给女儿带去一份荫庇,为女儿挣出一条生路。
世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苏南无法预料未来会如何波谲云诡,也无法预料自己在皇权党争中是死是活。
她只能让小月亮学更多的东西,见更多的世面,可以是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也能当矮进尘埃里匍匐叩谢的路边乞儿。
可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自己的女儿肯定会在自己庇护不到的时候受尽委屈。
所以她要学文,要习武,要从医,要担得起富贵荣华也能融得进底层下九流。
苏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揠苗助长,填鸭式教养。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可她的小月亮,从始至终没有半句怨言。
哪怕做噩梦被惊醒,哪怕在皇权之下受尽了委屈。
仅仅四个月,苏南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也心疼了。
夜色深沉,夜凉如水。
书琴抖开大氅轻轻披在殿下的肩上,正欲后退,忽而听闻殿下轻叹着,不知是在问询还是自语:“天下乱了,皇帝还能坐稳龙椅吗?”
书琴顿了顿,垂首躬身道:“奴婢不知,但奴婢曾经听小郡主说过一句话。”
苏南回首看她。
书琴微微抬眼,轻声念道:“那日,小郡主对狸奴说:天下之主,就是要让天下人都吃饱饭。”
“奴婢想,人人都要吃饭,皇帝也不例外,如果让人吃不饱饭,那数万万饿着肚子的百姓,可能也会掀翻皇帝手中的金饭碗吧?”
苏南看着她。
影影绰绰的烛火跃动下,苏南似乎从自己这位侍女的眼中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亮光。
甚至,她似乎还从中读到了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龙椅,不也只是一把椅子吗?
椅子,可以换人坐。
也可以推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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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月宝:猫猫,皇帝是什么?可以吃吗?
猫:皇帝就是天下之主,是主掌生杀大权的帝王。
月宝:(歪头)天下之主?
月宝:就像我是春草姐姐们的小主子一样吗?
猫:比你厉害多啦,是全天下百姓的主子!
月宝:那他也能让全天下百姓都吃得饱饱吗?
猫:……那不能。
月宝:(嚼糕糕)(晃脚脚)那他不如我~
晚上还有一章加更[猫爪]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准确来说, 每个月月宝都只有两天的休息日,这两天可以随她自己怎么安排,无论是外出还是入宫, 又或者躺在大大软软的床上睡上一整天,都不会有任何事情将她吵醒。
但今日不同。
月宝抱着猫,仰头看着躬身朝自己辞行的老师。
“您要去西南?”小朋友清澈的眼底倒映出老师面上的慈悲。
阮辛夷颔首, 又一躬身, 温和道:“西南瘟疫横行, 我此去,或许能解西南百姓之困局。”
“更大的可能是,他会死。”猫毫不留情地拆穿。
月宝有点迟钝地想到,西南,瘟疫,生病,死人……
“老师,你不怕死吗?”她用软糯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现实:“要是老师也生病了,也会被大火烧死的喔~”
她向每个老师问过瘟疫这件事。
武师父说瘟疫横行时, 最快速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所有染病的百姓集中后, 用一把火彻底烧死, 人死得干干净净,瘟疫自然也就没有了。
文师父则悲怆地感叹民生多艰,愤怒于朝廷官员的残忍, 然后翻出历史上那些关于疫病的文学作品让她知晓瘟疫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娘亲则早已经戒严了府邸进出, 所有下人奴仆都必须防疫,采买的东西也必须经过检查核验才能入府。
猫猫冷眼瞧着,说这只是乱世的开始, 终有一日,河山疮痍,十室九空,千里难闻狗吠鸡鸣。
唯有眼前这位老师,是在得知瘟疫后,第一位向她提出辞行的人,只因为他是一名医者。
“小郡主,世人都说医者仁心,济世救民,我虽济不了世,却也甘愿倾尽毕生所学,救一救西南的民。”
“至于死?”阮辛夷看着眼前尚且年幼的小徒弟,温和地笑着同她说:“医者,就是向死而生,和阎王抢人命的,如果天下安医者都怕死的话,那这瘟疫,就没人能治了。”
月宝隐约懂了,懂的是老师辞行的决心。
她抿着唇,低头从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翻了翻,然后捻出一块用小油纸仔细包好的酥糖,认认真真地放到老师摊开的手心里。
“老师,您说的道理我还不懂。”
小姑娘一双杏眼明亮清澈地望着老师,微仰着小脸,认真地同他说:“但老师跟我说,苦口的才是良药,这个糖送您,喝了苦苦的药,可以拿来甜甜嘴~”
阮辛夷慈祥地看着她笑,握紧了掌心那块有棱有角的酥糖,颔首同小姑娘道别:“若我此行能得天庇佑,自西南活着回来,便继续做小郡主的老师。”
他转身离去,垮着包袱的肩脊依旧笔直,秋日的风瑟瑟,吹过他的衣角,也只留下了一抹浓重苦涩的药香。
在他身后,年仅三岁的小郡主学着他的模样,对着他的背影浅浅地躬身送行。
在小郡主身后,修竹春草等人,也无声弯腰。
天下医家,不知多少,正在同他一样,千里跋涉,奔赴西南。
瘟疫之苦,苦不过救世良药。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也多有争执。
有臣子执着象牙笏躬身上奏称叛军逆贼挑衅皇权,无视王法,实乃罪无可赦,该当夷三族!
也有人手执玉笏,恭请陛下派遣御医及调令天下医者前往西南,解百姓瘟疫之危。
帝王端坐高堂,听着百官争执吵闹整整数日,才发了圣旨,派遣西南驻军镇压叛军逆贼,又命封锁京都城门,为防止流民携带瘟疫传播更甚,此后三月,只许出,不许进,违者当斩!
“简直荒唐!!”桌案上的折子被掀落满地,穿着宽袍大袖的老者须发皆白,眼中满是痛心愤怒。
“大人息怒!”伺候他笔墨的下人蹲着捡拾散落的奏折,口中劝解道:“大人须知隔墙有耳。”
“我不怕那只耳听了又是哪张嘴去告密!!”张之盛携着满身怒火,沉声痛斥:“当今圣上……简直荒唐糊涂至极!!!”
听他老人家这一番不要命的痛斥,下人慌乱跪地磕头,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这番话……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只差、只差没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是昏君了!
可低垂着头颅满心惊惧的他不曾看到,老大人眼中盛着的,不只是怒火,还有……懊悔。
若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荒唐昏头的君王,对先帝和先皇后长公主一家步步紧逼?
若早知今日,当初……
或许就该顺水推舟应了先皇想废太子立太女的遗愿,而非任由昏君误国,奸臣害民!!
“可惜,后悔也晚了。”
苏南捏着手中被人悄然送入府中的折子,嗤笑着将其点燃,松手任其坠落在地,而后被腾起的火焰燃烧殆尽。
“殿下,这已经是近日第十三封了。”画棋说着,愤愤道:“这些狡猾的老狐狸,自己拿皇帝没办法,就全都求到殿下这里来,竟然还敢妄想让殿下逼迫得罪皇帝,让他写什么罪己诏以告天下,这是生怕皇帝不把殿下您给恨到骨子里去!”
书琴也沉着脸附和:“要我说,皇帝就算写一百封罪己诏又如何?那些死了的百姓能活过来哪怕一个人吗?殿下,这样得罪皇帝还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我们万万做不得,否则这事儿一过,您就彻底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苏南静静听她们说完,正欲开口,余光却捕捉到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姑娘。
最关键是,小家伙还知道提前用手捂住头上的小铃铛防止暴露。
眼底笑意流转,苏南出声让在门口的小家伙进来。
被娘亲发现了。
月宝也不慌张,松开抓着小铃铛的两只手,顶着肩膀上趴好的猫猫就光明正大地跨进书房。
走到近前,月宝嗅了嗅空气中纸张烧掉的气味,指着地面上那堆黑灰说:“娘亲,你在玩火~”
苏南以手支额,斜倚在太师椅上,轻笑着不答反问:“小月亮都听到了什么?”
月宝走到娘亲跟前,看着画棋姐姐打扫地上的纸灰,自己带着猫猫一块儿爬上椅子,舒舒服服地窝进娘亲怀里后,才乖乖地回答:“我听到娘亲被坏蛋欺负了。”
脸颊上的软肉被轻轻捏住,月宝仰头对上娘亲含笑的眼眸。
“坏蛋欺负不到娘亲头上,他们呐,是追悔莫及,又不肯不愿承认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错了不改吗?”月宝疑惑地皱眉,“老师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苏南笑得更好看了,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无不讽刺地喟叹:“所以啊,这些自以为清正的忠臣良相们,活了那么久,却都不如我儿聪慧,早早就将书上读的,老师教的,将那圣贤书里的千般道理都尽数喂了狗了!”
猫抖了抖身上的毛,骂得真脏啊!
“娘亲,不生气~”月宝小动物似的拱着转过身来,捧着娘亲的脸颊啵啵亲了两下,眼儿弯弯地哄:“小月亮聪明,老师教的道理,娘亲说的话,我都记在脑袋里,一百岁也不忘!”
更不会偷偷拿去喂狗狗。
苏南又笑,在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眸光中,笑刚刚还夸聪明的小月亮,这会儿又成了只听得懂话面意思的小呆瓜。
但不得不说,小家伙哄人真有一套,随便一个傻呆呆的承诺,都能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月宝不知道娘亲在笑什么,但她头顶自带的娘亲心情检测雷达告诉她,这会儿娘亲心情正好。
于是本来就不胆小的月宝胆子变得更大了些。
她伸手抱住笑得满头珠翠都在叮铃作响的娘亲,眼巴巴地说:“娘亲,我师父去西南了~”
苏南垂眸,笑意微敛,轻声问:“小月亮想说什么?”
她故意曲解女儿的话意:“莫非是想娘亲再给你找一位新的师父吗?”
月宝眼睛睁得溜圆,闻言慌忙摇头,两枚小铃铛响得清脆悦耳,衬得她的话也格外天真:“不是的呀,娘亲,是我想让师父活着~”
“我想要,帮帮他。”
“你能如何帮他?”苏南眼中已然没了笑意,看向女儿的眸光却依旧温柔,甚至称得上纵容,她缓声道:“一旦感染了瘟疫,性命不过朝夕之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你师父。”
可她怀里的小月亮仍旧摇头。
“不是的。”
月宝努力地措辞,努力解释:“娘亲,我不是要让神仙保佑师父,我是、我想让师父有多多的药,和很多很多东西。”
她低头,扳着手指一一细数自己这两日问遍了身边人和猫猫才得出的内容:“给师父送多多的药材,吃饱肚子的粮食,能睡觉的被子和房屋,还有做衣服捂口鼻的布匹,还有……”
当十根手指都捏成拳头后,她仰起小脸,满眼亮晶晶地说:“还有多多的甜甜的糖。”
苏南听懂了。
她这不是给她师父准备的。
而是打算掏空家底给西南瘟疫中求生的百姓准备的。
衣食住行考虑周到也就算了,就连喝完苦药用来甜嘴的糖都不落下。
“你可知准备这些,需付出多少人力财力?”她低头问怀里天真幼稚的小月亮。
月亮皎洁无暇,望向她时,也无声努力地照耀着许多人。
“我知道的。”
小姑娘抿着唇,老实巴交地点点头,抱住小狸奴,细声细气地说:“要花很多很多的银子,我已经让春草姐姐,把我所有的俸禄和银子都拿出来了。”
“娘亲,我就算身无分文,你也会养我的对吗?”
“我只吃少少的饭,穿小小的衣服,猫猫也会自己抓小鱼,我们都不会乱花娘亲钱的。”
“娘亲~宝宝求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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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个好师父能教出一个好徒弟,这叫传承。
三个好师父,就能教出一个好皇帝,这叫天意。
这章是昨天的深水鱼雷加更,然后收到“青玉案517”小宝一次性的七百多瓶营养液……所以明天还有新的8000营养液加更!!
[猫爪]

“辛夷大夫!您有一封京都的来信!!”
兵卒粗犷的声音在疫区传出老远, 引得许多病患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片刻后,头戴白巾用特殊栓法捂住口鼻的老人便从简陋的药房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裹满了草药的苦味,眉心紧紧皱着, 形容比起在京都时憔悴了许多,行走间却仍旧不输年轻人的利落。
粗布麻衣的衣袖被粗粗挽到了手肘往上,干瘦的手臂伸出来, 稳稳接住了患病兵卒帮忙带进来的“自京都而来的”信。
“多谢。”阮辛夷朝对方颔首道谢。
兵卒笑着挠挠头, 挥手道:“嗐!您跟我说什么谢呢, 该是我们这些人跟您说谢谢才对,要不是您和各位医家的圣手们,恐怕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啦,哪里还能苟活到现在呢!”
他说着,又朝阮辛夷深深地一鞠躬,这才跑开了,疫区里还有很多活计呢,官府把各大城池封锁后,外面剩下的好人也成了病人, 现在所有事都是病患们自己在做,除了病得起不来的, 快要死的, 但凡还能动一动,都得动起来干活儿。
“哟,这宣纸可不便宜。”药房里, 有人瞥了一眼, 立马认出了写信用的上好宣纸,在皇城里可是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用到的御贡呢。
阮辛夷也已经猜到是谁写得信了。
“大概是我那小徒弟写的。”他话语间罕见的带了几分笑意,温声道:“不过她尚且年幼, 前几日才开始学着写字,不知这次来信是写了什么。”
他坐下来,将折好的信纸拆开,已经做好了看到满纸童稚涂鸦的准备。
但信纸被展开,上面却端端正正写满了簪花小楷,一笔一画皆透着端正认真的风骨。
“这字……”阮辛夷将信纸拿近了些,嗅到了宣纸和笔墨的香。
这字,他熟悉至极,小徒弟在课堂上跟他学习认识各味药材的时候,就是她身边那个名为修竹的侍者在替她抄写记录诸多的药材名和相对应的药性等等。
这是一封代笔信,也就意味着,信中的内容,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
他肃了神色,拎着凳子来到靠窗更为明亮的地方,举起信纸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阅读一封信的时间很快。
可阮辛夷坐在那里,举着这张被写满的信纸,半晌都没有别的动静。
有同行的医者好奇地凑过去问他信上都写了什么,是不是京都那边陛下或朝堂又有了什么旨意。
“莫非,是皇帝终于打算派遣御医前来统领医者以解瘟疫之危局?!”有尚且年轻热血的医者眼睛明亮语气欣喜地猜测。
“绝非如此!”阮辛夷突然正色反驳。
迎着满室愕然的目光,他缓缓捏紧了手中信纸,平复好心中翻涌的情绪,想要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选择将这满纸心意传递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看清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娘亲说,我身无分文她也养得起我,但我怕西南之地,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已经没有了能养活他们的爹爹娘亲,所以我央求娘亲买了多多的粮食……”
有人喃喃念出了信上明显是小孩子口述旁人代笔写下的信:
“师父,你的兜里只有一块酥糖,但西南喝苦药的人有万万之数,所以我让春草卖掉了我的玲珑球和长命锁,还有好多的首饰玩具,换成糖果铺子里最甜最甜的酥糖送到西南,祝愿每个喝药的人都能药到病除。”
“师父,您跟我说医者难自医,深秋霜重,您年纪大啦,记得穿多多的衣裳,不要生病,早日归家,我会和小橘还有两位师父一起等您回来过除夕,迎新岁。”
“那时候我就四岁啦,能背更多的药材名,学到更多的医者仁心。”
“……这是什么?”念信的医者好奇地看向信纸最下面的一抹涂黑。
他身旁,同样看了整封信的医者羡慕地望向阮辛夷,轻叹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是一株完整的当归。”
当归有叶有根,也是小郡主对老师最殷切真挚的祝愿。
完完整整,好好活着,早日归家。
一日后。
一辆辆马车载着许多的粮食药材布匹酥糖等物驶入了疫区。
接下来的每一天,疫区的患者们都能领到两碗又热又苦的汤药,能领到一碗煮了肉丁的粥和一小块甜滋滋的酥糖。
甚至由于已经到了深秋,那些家破人亡,衣不蔽体的老幼妇孺都能得到几尺崭新的布匹, 既可以裁做衣裳,也可以缝起来,往里装上干草蓬麻,当作用来熬过秋冬的被褥。
有百姓日日朝着守卫马车发放物资的车队磕头,也有人四处打听这菩萨心肠的善心人到底是谁。
当他们从某位医者口中得知,安排这一切物资的,竟然只是年仅3岁的小郡主时,所有人都只觉得恍若梦中。
当他们知道这些物资,都是小郡主用自己的郡主食邑,以及家中诸多玩具金银首饰等物典当购买到的后,便更为珍惜吃到肚子里的每一粒粮食。
有人找医者询问了小郡主的名字,很快整个疫区私底下便流行起了一种小小的刻着郡主名讳的长生牌位。
“我儿走的时候八岁,多亏了小郡主送来的这些东西,总算能让他在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
“俺也不懂那么多,但俺知道,小郡主给我们饭吃,给我们衣穿,连治病的药材都是小郡主辛苦筹集了,不远千里送来的,我这辈子都记她的恩!”
“我娃娃今年五岁咧,比小郡主大了两岁,可惜我们这当爹娘的不争气,往日连块糖都买不起,小丫虽然也染了病,但她这几日可高兴了,说从来没有吃到过那么甜的吃食,连精神头都好多啦!”
“我爹娘都死了,弟弟妹妹也饿死了,我去给地主乡绅干活儿,他们不光不给我工钱还让人打断了我的腿,是小郡主让我吃上了第一顿热饭。”
“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太爷,县太爷的儿子整日招猫逗狗,街上小贩的东西随他取用,半个铜板都不用给嘞,没想到小郡主不光不抢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送这么多粮食药材……”
“听说小郡主今年才三岁咧,俺也没读过什么书,可俺心里清楚得很,皇帝知府县太爷……全都想让我们赶紧死个干净,只有小郡主想让我们活命。”
“……”
病患们每日聚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而话题中心绝大多时候都是那位小郡主。
其实他们很难想象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怎么会有这样的善心和魄力。
可他们本来就是要去阎王殿报道的人了,谁又有必要专门花费这么多的银钱来哄骗他们呢?
如果非要说的话,或许大长公主更有可能一些。
有人忍不住猜测,或许是大长公主怕名声太盛被皇帝忌惮被百官弹劾,于是不得不借着女儿的名义做这些善事。
这个说法也引起了许多人的赞同,于是这些被庙堂之上的帝王官员们,称作愚民贱民的百姓们,都只是私下供着小郡主的长生位,念着长公主的恩,再想方设法为这些苦心孤诣对抗瘟疫救了无数性命的医者们修建了一座祠堂。
在中秋宴后,苏应鸾又接连吃了两个月的瓜。
这一次吃瓜的范围扩大了不少,甚至子啊某一段时间里特意定位在了瘟疫横行的西南。
从那一行行名为八卦的文字里,她看到了百姓的颠沛流离,看到了朝廷官府的不作为,还看到了千里迢迢赶赴西南的诸多医者,以及长公主殿下和小月亮之间的“交锋”与“妥协”。
当她看到无数物资被护卫着送往西南的时候,苏应鸾抬头环视着自己身处的皇宫。
满眼奢靡,雕金砌玉,就连自己和苏应晟手中的布老虎,都是用金线织绣而成。
小月亮把玲珑球玉连环卖了,把腰间常佩的玉也卖了,甚至连从出生开始,各府和宫中赠予的生辰礼年节礼全都卖了。
苏应鸾其实也想不到小月亮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她思考了很久,得出两点:
一是她有长公主托底。
二则是她有一位深入疫区的老师。
最好的母亲,最好的老师,又都给了最恰当的言传身教,于是有了这次活人数万的“援助”。
“我觉得比起绑定我,你当初或许更应该绑定她。”苏应鸾心情复杂地和系统讨论。
世界意识伪装的系统:“……”
你猜是先有你还是先有她?
“不过你选错了,我却没选错!”苏应鸾根本不需要祂安慰,转瞬间就把自己哄好了,晃着手里的布老虎骄傲道:“等我能走路了,我就想办法和小月亮绑定在一起,这样朝廷治下有任何风吹草动,任何政.-治谋算,我都能第一时间告诉她,然后我们强强联合,将乱世扭转为太平盛世!”
系统:“……”
系统沉默不语,只一昧地刷新出新的“八卦”。
【天庆四年十月二十七日,西南驻军正六品骑都尉陈遂领兵镇压叛军,杀良冒功。】
【天庆四年十一月五日,帝大喜,擢升陈遂为正五品宣威将军,享食邑千户。】
【天庆四年十一月七日,淑妃被诊有孕。】
【天庆四年十一月十日,以阮辛夷为首,诸多医者终于研制出瘟疫对症药方,并在长公主苏南的人手协助下,迅速传遍西南。】
【天庆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各大城池解除封锁令,百姓得以自由进出。】
【……】
西南捷报频传,淑妃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诊出有孕,皇帝苏承明近日可谓是满面春风,就连听到那关于长公主府耗费钱财援助疫区得到诸多声名的消息,都只是沉了脸色,命人去细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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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加更,不过今天看比赛,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会有点晚,十二点往后了。

“任他查。”苏南对此反应平平。
迎着书琴和画棋担忧的目光, 她淡声道:“此事无论他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得到我身上,只要和我没有什么瓜葛, 他也只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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