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鸾没说什么三岁的小朋友哪里来的尊严,她听得懂系统的话,也听得到小月亮声音里不安的哭腔,她盯着那根盘旋着五爪金龙的柱子眨了眨眼,慢声道:“她很聪明,我也……暂时不想用这个所谓的金手指了。”
系统没有问为什么,只说选择权都在她手里,看她自己如何决定。
苏应鸾想,就算用金手指,自己也只想把金手指用给小月亮,而不是这满室荒唐沉醉在权欲之中难以自拔的皇亲贵族们。
因为她不再确定,自己的一个心声,会不会背后就藏着这样轻飘飘的数条人命。
她担不起,也不敢赌所谓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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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爪]
苏南拿着绢帕,仔仔细细擦干净女儿脸颊上沾湿的泪痕。
月宝揪着娘亲宽大轻软的衣袖,微微仰着小脸,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干净清澈地望着她。
“小月亮怪娘亲吗?”苏南轻轻搂住她,低头抵在女儿温软的额头上缓声询问:“怪娘亲不站出来帮你,任由你自己跪在殿中吗?”
那些受了委屈的孩子, 都有母妃抱着讨公道。
唯有自己的女儿, 受了委屈还要朝着皇帝下跪磕头, 说尽谄媚讨好的话。
苏南高坐上首,垂眸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因为磕头,在空旷的大殿中变得更加渺小甚至卑微。
她本该站出来说些什么,但凡她说了,皇帝哪怕心中不情愿,也绝不会为难长姐的女儿。
可若是她站出来了,那小月亮想要保住的两名宫人,只会因此而死得更快也更凄惨。
苏南只能端坐其上,看着自己的小月亮含着眼泪俯身低到了尘埃里。
“我不怪娘亲。”
月宝伸手, 将自己埋进娘亲香香的怀抱里,脸颊轻轻蹭了蹭, 乖乖地小声说:“娘亲~我好爱你。”
月宝永远不会生妈妈的气, 小月亮也永远不会怨怪娘亲。
苏南揽着窝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髻,在女儿耳畔轻声道:“别怕他们, 再等一等, 娘亲定然为小月亮报今日之仇。”
月宝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问娘亲要怎么报仇,她只需要相信娘亲就够了。
因为娘亲不管做什么, 不论怎么做,都一定是为自己好的。
全世界,全宇宙,只会有娘亲这样无条件地爱月宝。
所以,只需要听娘亲的话,乖乖地等一等就好了。
“小郡主,殿下说,以后这两位就跟在您身边伺候了。”书琴微微躬身,而后侧身让出身后规矩站立的两人。
是御兽监的那两位宫人。
在月宝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便齐齐朝着她屈膝下跪。
“奴才修竹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
“奴才刘喜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
二人恭敬地以头触地,似是要对她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然而等他们抬起头直起身来时,却发现上首坐着的小姑娘已然来到了他们身畔。
她也蹲了下来。
繁复华丽的织锦裙摆曳在地上,却不如小姑娘眼中的光亮更为明媚耀眼。
“我终于救下你们啦~”
她捧着脸眼眸弯弯地笑,带着发自内心的快乐,软糯糯地哄他们:“连老虎和皇帝舅舅都杀不掉你们,所以你们以后也都要好好活着喔。”
说完,连忙伸手托住两人又要低下去重重磕到的额头,慌乱道:“别磕啦,你们的脑袋都破掉了,一直在流血,万一、万一把你们脑袋里的聪明流光了怎么办?”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装着自己的聪明。
流掉一点就少一点。
二人被她的童言童语惹笑,却也更加感恩她的两次相救。
这世上,除了小郡主,还会有谁愿意并且敢于从老虎嘴边救下他们后,又强担着天子怒火再救他们一次呢?
尽管这世间有数万万人,可也只有小郡主在意他们这两条廉价的贱命。
只有小郡主愿意将他们看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结草衔环,以命相抵。
此后无论刀山火海,无论富贵皇权,只要小郡主想要,他们哪怕赴死也要千方百计替她抵达,帮她得到。
“可我什么都有呀。”月宝摇摇头拒绝他们的承诺。
她起身,也拽着两人起身,然后才对他们说:“我救你们,只是想让你们能好好活着。”
不是要什么报答,也不要什么上刀山下火海。
那多疼呀,说不定一下子就死掉了,那她不是白救了吗?
小朋友听不懂那些承诺背后的寓意,她只觉得自己救下来的人,救下来了,就自由了。
“你们可以回家,可以去逛街,可以读书,可以吃好多好吃的……”
说着,小姑娘就坐回凳子上,自己先捏起一块桂花糖糕嗷呜咬了一口,脚脚悬在半空快乐地晃晃,脑袋跟着歪来倒去,发髻上的小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
她咽下嘴巴里的糖糕,讲话都好像带着一股子蜂蜜和桂花的甜糯:“唔……还可以买甜甜的糕点给你们的爹爹娘亲,然后,活成很好很好的样子~”
活成一个自由的好样子。
月宝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但这是她觉得最好最好的活法啦。
有爹爹娘亲,有小猫有花花,有糖糕和甜水,不用给高贵的人下跪磕头,不会被坏蛋欺负……
修竹和刘喜听着小郡主的这番话,不由微微躬身,心底只觉一片柔软。
小郡主还只是个三岁稚童,所以她不知道,只有家中实在养不起也活不下去了,才会将孩子卖入宫中当一个不阴不阳的阉人。
他们早在被卖掉的那一刻,就没有父母亲人,也不会有子孙后代了。
甚至连性命和尊严都早已抛入泥塘沼泽,只在身死后一起化作脏污的淤泥,再被贵人们骂一句天生贱命。
他们早已无家可归,纵使死后,也只会化作飘零的孤魂野鬼。
但他们也想活成小郡主口中的样子。
二人躬身垂首,修竹温言道:“还望小郡主能不嫌弃我二人卑贱,容许我等随身伺候,奉您为主,供您驱使。”
月宝发现最近对着自己磕头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她刚跟猫猫商量完修竹和刘喜两个人要怎么安排,很快书琴姐姐又领着四个人进来了。
准确来说,是四个孩子。
春草,夏蝉,秋涯,冬雪。
都是新起的名字,也都是新学好的规矩。
书琴姐姐说,她们这些时日在嬷嬷那儿都很认真很努力地学规矩,而且都学得很快,现在学好了,就能到她身边来伺候了。
四个小孩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微低着头,哪怕自己的小主子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他们也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月宝也很认真地打量她们。
一边打量,一边问怀里的猫猫:“她们是不是长高高啦?”
好像和第一次见到选出来的时候相比,长高了一些。
猫扒拉着小孩的手指,也打量这四个孩子,然后准确说出他们的变化:“不光长高了,还变白了,身上有肉了,头发身体都很干净,连指甲都贴着肉剪成了圆圆的弧度。”
和初见时脑袋大大肚子圆圆细瘦伶仃的小乞丐模样,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猫猫每说一个变化,月宝的眼睛就跟着亮一些。
等猫猫把她们从头到脚的变化都说完后,月宝就忍不住捧着猫猫啵啵地亲它脑袋瓜。
猫:“……”
亲得太用力,脑浆子都要被小呆瓜给摇匀了!
“给你们吃糖糕~”月宝抱着猫猫开心地眯眼笑。
她身侧,刘喜闻言立即端起那碟她只吃了一小块的糖糕,捧到了四个小孩跟前。
四个小孩有些许的迟疑,刘喜见状,笑着低声劝道:“吃吧,主子赏的,不吃才坏了规矩。”
春草便立刻带着三个小孩朝月宝行礼谢了赏,这才各自小心翼翼捏了一块糖糕,格外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
等她们吃完洗干净手了,月宝就抱着猫猫去隔壁专门腾挪出来的学堂里等着老师来上课。
自从开始进学,月宝每一天都会有固定的学习时间,一日都不曾断过。
这些行程,伺候她的六人也都心中有数,早早备好了她学习时会用到的笔墨文具,还有学习间隙里可能会吃的糕点等等……
然而来到学堂,几人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学堂里,摆着的桌椅……是不是太多了些?
“你们也一起学。”月宝回头,灿若星子的眼眸笑得弯弯,对完全怔愣在原地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说:“不用怕喔,我已经问过老师啦,老师说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春草怔怔地望着笑得灿烂可爱的小郡主,只觉得自己从被小郡主挑中的那一刻起,就好像一直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刘喜低头看看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有些惶恐自己会握不好笔,怕手上的茧子会磨烂了洁白的宣纸,怕自己听不懂夫子的话会惹夫子生气再牵连了主子,还有……
修竹则有些许的哂笑,他们怕的,哪里是老师会不会愿意教?
他们怕得分明是小郡主和长公主殿下,竟然愿意让为奴为婢的下人识文断字,甚至是共用同一个启蒙的夫子,和小郡主学相同的知识。
这是……何等荣宠?
他本以为自己欠小郡主的已经足够多了,可如今看来,郡主之恩,恩同再造。
“奴才早年念过些书,也识得些字,郡主聪慧,早已启蒙,他们却还不曾习得千字文,恐耽误郡主学习,不若让奴才单独为他们启蒙如何?”修竹躬身拱手,满腹算计对小郡主却毫无保留。
主是主,奴是奴,主子厚待荣宠,但奴才也该认清身份,否则时日久了,人心易变,一旦起了贪欲,那再多的恩情,到那时都只会变成无端的仇恨。
书琴将学堂发生的事一一汇报给殿下。
苏南手里翻阅着账册,闻言略微诧异地挑眉,轻笑道:“看来小月亮的运气不错。”
头没白磕,人没白救。
书琴也笑,言语间和苏南颇为亲近,“就是小郡主的性格太软了些,我还从没见她真对谁生过气呢。”
像个谁都能戳一戳捏一捏的面团儿。
“可别小瞧她。”苏南失笑,放下手中账册,听着学堂那边隐约传来的读书声,轻舒了一口气,眉眼温柔地喟叹道:“我的女儿,骨子里和我一样,都是那凉薄倔强的性子。”
只是小家伙更会伪装,也更会示敌以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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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我才不冷,我暖呼呼[猫爪]
快到冬天了,评论区一人发一个小月亮牌暖手宝~
自盛和殿满月宴后, 月宝已经三月不曾入宫了。
宫里仁妃娘娘传了好几次话,却都没盼到那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入宫。
听回禀,说是在长公主府里闭门不出, 每日跟着老师学习启蒙。
仁妃便又送了许多上好的笔墨纸砚出去,算是给小月亮的入学礼。
苏应鸾也盼啊盼,始终没有盼来那个会隔着手心亲她跟她说好多烦心事的小朋友。
听说小月亮在宫外启蒙读书, 苏应鸾一边感慨古代小朋友学习任务重, 一边也很努力地练习抬头, 翻身,爬行……
以及听□□常的嚎啕大哭。
有时候苏应鸾听着苏应晟撕心裂肺的哭声,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人生剧本能够选择的话,他还愿不愿意当这个目睹王朝彻底陨落的末帝呢?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恍惚,因为当她真正置身于这个时代的时候,才发现,哪怕是已经知晓历史的自己,想要改变点什么,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因为她胆小, 怯弱,不敢。
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金手指, 不敢成为一个异类, 不敢赌皇权熏染下的人心。
她甚至不敢让自己的母妃听到所谓的吃瓜心声,因为自从那日盛和殿内,看着小月亮含着眼泪生疏地匍匐在地, 叩拜帝王之时, 她心中就始终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危机感。
所以她的金手指,从出生到现在,始终只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帮助自己了解前朝后宫发生的每一件事。
看看前朝有哪些奸臣良才,看看后宫哪位娘娘又在使什么阴损的手段暗害宫妃和皇嗣。
让她越来越恐惧,也越来越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异常的,是吃瓜系统面板上,这四个月里,皇宫之中格外明晰的死亡人数。
78人。
在这金碧辉煌的集天下权利为一处的宫殿群里,仅仅4个月,就悄无声息地死亡了78个人。
平均一天半就会有一个人悄然死去。
78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没人知晓的地方,无人知晓冤屈,亦无人收殓尸体。
于是每一日,苏应鸾都总觉得这宫中的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股糜烂腐朽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每晚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栋时,更觉得有无数冤魂厉鬼在凄声哭嚎。
她甚至,在这份血淋淋的死亡名单里,看到了自己有些熟悉的人名。
苏应鸾其实记不清那个宫人长什么模样,自己又是在何处遇见过,或许只是从嬷嬷们的口中偶尔听闻,但这也足以让她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她甚至有点卑劣的庆幸着,庆幸自己投胎到了皇家,成为了公主,否则恐怕连替这些人哀叹的机会都没有。
她更加想念小月亮了。
因为小月亮是她看到的,唯一会把宫人们当人,也是唯一能救下两条鲜活性命的人。
哪怕那个孩子才三岁,她在盛和殿中匍匐在地的那抹小小身影,也彻底烙印在了苏应鸾的心中。
苏应鸾知道,自己在日日恐慌之中,妄想让一个三岁幼儿,救一救更多的人。
可小月亮不入宫了。
吃瓜系统只负责吃瓜,因此小月亮的事情在它这里,只有极为简短的几句话:
【天庆四年六月十一,习得全本《千字文》并通晓其意,得老师夸赞。】
【天庆四年六月十二,拜禁卫军首领霍旭为武师父,半月后,霍旭称其吃得苦中苦。】
【天庆四年七月七日,观看春草四人于月下乞巧,赏每人一枚桂花玉兔果。】
【……七月十五日,于大慈恩寺拜佛祈福,得主持一言曰:天将暗,月将明矣。】
【同日夜晚,领随从六人,为天下亡者放河灯百盏,烧黄纸百沓,以作祭祀安魂。】
【……二十七日,拜医家圣手阮辛夷为师,得其赠礼:银针一套。】
【八月三日,外出,为家中狸奴购买玲珑球三只,布偶鱼一对,定做玉牌一枚。】
【八月九日,通学三百千,老师赞其灵慧聪颖,小试后,赠予《幼学琼林》一本。】
【八月十三日,第一堂书法课,遍赏府中名人字画,其保存得宜,皆为真迹。】
这就是这几个月吃瓜系统列出的关于小月亮的所有“瓜”了。
之所以到此为止,是因为今日就是八月十五,皇帝宴请长公主携女入宫参加皇室家宴。
时隔三月,苏应鸾也终于再次见到了小月亮。
小姑娘穿着由浅橙色逐渐过渡到粉白的齐胸襦裙,宽大的衣袖则是如水一样清透的蓝白,裙摆层层叠叠如水波轻涌。
她腰间则系着一枚弯月形状的暖玉,与一枚绣着橘白狸奴仰头嗅闻月季的香包。
年仅三岁的小朋友,纵使身量还不够高,但眸光清正明净,小脸上笑意可爱暖融,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鲜活明媚的灵气。
远远看去,就似与这堆金砌玉的皇宫烛火融在了一起,像一尾在皇朝画卷中轻盈游弋的橙红锦鲤,晚风将起,烛火明灭不定,于是月下人便恍惚间成了画中景。
原本是一潭死水,朽败腐臭的皇宫,都似乎因为她的到来,变成了流动的叮咚活水,变成了天穹之上皎洁明月投射而下的盛世之景。
“我没有在历史中读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苏应鸾突然对系统说:“历史上,她的结局是什么?”
是水中破碎的下弦月,还是被历史长河彻底淹没的一尾小鱼?
系统沉默不语。
苏应鸾也知道自己是为难祂,毕竟只是个吃瓜心声系统。
只是一想到这么灵动鲜活的小朋友,在国破家亡之时,也只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地方,后世历史中寻不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齐国陵墓中也永远不会有她的陵寝和姓名,苏应鸾就觉得有些难受得喘不上气。
苏应晟是陪着皇朝一起陨落的末帝。
可小月亮呢?
她生于何时?死于何地?可有人为她立碑垒坟?清明鬼节可有人为她烧半张黄纸?
相比起苏应晟在历史上被人人叹息的遗憾,苏应鸾却觉得小月亮……不,应该说这个皇朝末年因为天灾人祸而死去的每一个不曾被历史记载的人,他们更令人心疼和遗憾。
“娘娘,妹妹好像在哭哭~”一道甜糯的童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应鸾回过神,一下子就看到凑在眼前的这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她正睁圆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啊~”苏应鸾突然有了很多说话的欲.-望,她努力啊呜啊呜着跟面前的小朋友说话。
小月亮要开心健康,长命百岁。
“小月亮要不要抱抱妹妹?”仁妃笑着将怀里啊呜个不停的女儿往月宝跟前送了送。
月宝慌忙摇头,并且着急地倒退了两步。
她头顶还戴着一晃就会叮铃作响的小铃铛,声音也和小铃铛一样清悦:“娘娘,我还太小啦,没有力气,抱不动妹妹,这样很危险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又忍不住凑上前,伸出小手轻轻地戳了戳妹妹软乎的小脸,然后格外满足地收回手手。
师父说啦,有多大本事才能承担多大的重担,月宝现在还只有小小小小的本事,承担不起一个小宝宝的。
她这番话,惹得周围的娘娘们纷纷失笑。
虽是家宴,但皇帝登基已有四载,加上登基前后院中的侍妾子女,整个后宫妃嫔无数,皇子公主加起来也有足足八个,所以这场家宴也足够热闹。
月宝已经吃过一次亏长过一回记性了,所以这次入宫,她全程跟在娘亲身边,又或者只凑到最熟悉的仁妃身旁去看两个小宝宝,除此之外,哪怕是皇子公主们玩得欢声笑语,月宝也没有丝毫要去加入他们的意思。
今日也的确没有人会找她麻烦,因为在家宴即将结束之时,便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迷信被匆匆送到了皇帝手中。
那一瞬间,皇帝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阴沉得似乎能滴下水来。
月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在座所有娘娘皇子公主们全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突然噤声不发一言,便有点好奇地扭头看向了娘亲。
发生什么了?
月宝没能从娘亲平静的神色中看出任何信息,这时候耳朵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宝宝声音:
“快让我看看发生什么了?怎么皇帝跟吃了苍蝇一样?”
月宝惊讶地眼睛溜溜圆,下意识扭头看向另一个座位上的仁妃娘娘。
准确来说,是仁妃娘娘手中被抱着的,同样眼睛溜溜圆朝着自己看来的苏应鸾。
是她在讲话吗?和刚才妹妹啊呜啊呜的声音一模一样!
很快,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回带了些惊讶,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什么?!六月西南地震,天灾致使房屋倒塌,死伤者无数,官府非但没有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还抬高粮价囤积粮食,百姓原本啃树皮草根熬过秋收就能有活路,结果因为皇帝打算明年南巡,所以官府强征劳役,强收赋税,大肆修建行宫……”
“地震死得人太多了,官府没有任何救援,所以很多人明明只是轻伤,但因为看不起病,吃不起粮,所以大多都是伤口感染而死,剩下幸存下来的也要被活活饿死!”
“……什么叫死得人太多,尸体无人处理掩埋,所以西南在短短一个月里爆发瘟疫并迅速传播??”
“又是什么叫做官府为了控制瘟疫蔓延,所以下令将各村百姓和逃命的流民全部集中起来,用火烧之法清剿患者???”
说到后面,苏应鸾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得麻木无力,她沉默许久,才看着这个“大瓜”的最后一行字,缓慢地念:“今有叛军揭竿而起,言称昏君当道国之将亡……”
月宝听得稀里糊涂,苏应鸾也看得稀里糊涂。
身为现代人的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一场地震死伤数万人的情况下,不仅不及时救助百姓遏制伤亡,还能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一连串的恐怖结果。
今日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之日,可如今整个西南地区,可以说得上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而这一切,这片河山的统治者,非但没有将百姓的苦难看在眼中,还拍着桌子怒骂叛军是愚民逆贼,当诛九族!
可是……胆敢反叛的百姓,在这场堪称死亡盛宴的天灾人祸之下,真的还有九族留存,等着被皇帝用来发泄天子之怒吗?
愚民愚民,但凡能活得下去,愚昧无知的黎民百姓们,又有谁敢挑战皇权?
中秋家宴,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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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Cxxder的粉丝”宝宝投的深水鱼雷,也谢谢宝宝们在刷到我被挂后来评论区提醒我,没关系的嗷,为了庆祝月宝收到的第一枚深水鱼雷,我们明天加更叭!![猫爪]
“你为何只让她听到心声?”系统疑惑地问正翘着脚玩布老虎的苏应鸾。
苏应鸾嗷呜一口把布老虎的耳朵狠狠咬进嘴巴里, 闻言呸呸吐掉,才有理有据地跟它说:“这可是我这四个月来精心挑选的目标!”
“首先,小月亮足够小, 就算她把听到心声的事情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大多只会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其次, 小月亮足够努力和聪明, 你看她每天的日常, 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反正我看着比其他正在上学的皇子公主学得勤奋多了,而且每个老师都夸她,肯定是她天资聪颖,脑袋瓜子好使才会学得这么又快又好!”
“紧接着呢,从每一次我和她的见面相处中,都能看出来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小朋友,你有没有发现,上次她在盛和殿里救下来的那两个小太监, 这次入宫就没有带在身边,肯定是怕被皇帝和大皇子他们想起来。”
“最后, 最最重要的是!我在你给我看的八卦里吃到一个瓜, 说当今天子上位,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因为小月亮的娘亲, 那位大长公主才是先帝唯一的嫡女亲女, 我这位父皇其实是从宗室里被选出来推上去当皇帝的。”
苏应鸾又用布老虎磨了磨有点痒痒的牙龈,这才认真说:“反正他也当不好皇帝,反正你也说我可以当女帝, 那不如就让本该当皇帝的人来当皇帝!”
“那你应该把心声说给那位大公主听?”系统有点疑惑。
苏应鸾沉默一瞬,然后有点心虚地讪笑:“那个……我不是不敢吗,我都偷偷观察小月亮的娘亲好久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觉得她看起来特别不好惹,比皇帝还要有威势的感觉,我怕她前脚听到心声,后脚就把我给劫持关小黑屋了……”
反正她现在是不敢相信任何当权者会有善心这玩意儿了。
当然,才三岁的小月亮除外。
系统:“……”
苏应鸾以为系统是被自己的“有理有据”给说服了。
结果下一秒,她面前的光屏上弹出一个新的八卦:
【天庆四年八月十五,长公主府,附耳告知长公主自己听到了五公主苏应鸾的心语,并将心语内容一字不落进行转述。】
苏应鸾瞠目结舌。
系统似乎在笑,“你的理由第一条,已经被她亲自推翻了。”
苏应鸾:“……”
这小孩怎么回事儿?!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前脚听完秘密,后脚就仗着脑子灵活聪明,一字不落全部跟她娘亲说呢?
小孩子也该有自己的小秘密才对呀!!
“小月亮喜欢小鸟儿吗?”苏南摸了摸女儿脑后披散的细软发丝。
她口中的小鸟,是月宝给主角小妹妹的称呼,苏南觉得不错,便顺着她的称呼也这么叫了。
月宝眼睛弯弯地点头,整只崽都像只小兽一样趴在娘亲的身上,脑袋歪着贴在娘亲的心脏处,听着娘亲平和有力的心跳声,自己似乎也能从心跳里汲取到心安的力量。
“既然喜欢小鸟,为什么还会把她的秘密说给娘亲听呢?”苏南将黏糊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往上搂了搂,嗅着小孩身上浅淡的橙子蜂蜜的甜甜香味,眸光柔软温和。
月宝的声音在黑夜里同样软绵绵甜滋滋的,听得人心底柔软:“因为娘亲是娘亲呀,跟娘亲说悄悄话,没有秘密喔~”
小月亮在娘亲面前,永远是高悬夜空的皎洁明亮小月亮,一眼就能看到所有模样,而不是被乌云遮遮掩掩,藏起好多的秘密和心事。
苏南失笑,转而又低声叮嘱:“此事小月亮只在娘亲这里说了便作罢,若是小月亮想要保护小鸟儿,就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了,记住了吗?”
月宝呆了呆,从娘亲身上爬起来,然后把枕头边蜷缩着的橘白色小猫高高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然后在猫猫翻着白眼的吐槽声里,软巴巴地问:“猫猫也知道,猫猫算第三个人吗?”
苏南:“……”
她这可爱的傻月亮。
“算。”她笑着点头,“那就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了,好不好?”
“嗯!”月宝美滋滋地抱住猫猫,重新倒下窝进娘亲香喷喷的怀抱里。
可她并没有睡觉,因为小小的人儿心里还装着多多的困惑和烦恼。
“娘亲,西南地区是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