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
朝臣百官,字字句句,声声入耳!
苏承明彻底跌坐在冰冷的玉石地砖上,惶惶然地望着下方的每一位朝臣。
“朕……”他哑声开口,眸光空寂,茫然地自问:“当真如此不堪吗?”
这话,只有霍旭和苏南听了个清楚。
霍旭咬牙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只觉他此刻的模样竟比高坐在龙椅之上时更为可恶!
一位当不明白天子,从始至终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放任和包庇造成了怎样后果的人,成了主宰这片河山的皇帝,就只会是皇帝和奸佞之幸,却是天下百姓之大不幸!!
“主子,先睡吧,宫中传来消息,殿下今晚很忙,估摸着明日才能回来呢。”修竹边劝说,并将手中卷起来的纸条用烛火点燃。
月宝双手托着腮,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
听到他传达的娘亲平安的消息,也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就没什么反应了。
“主子?”修竹倾身,有点担忧地看向她。
“你的手在发抖。”月宝仰头看向他,突然指着他的手指说。
修竹一惊,下意识想要将手指蜷缩着藏进衣袖里。
但已经晚了,小姑娘的问题早已经接踵而来。
“你在害怕吗?”月宝有点好奇地歪头盯着他。
修竹微愣,而后轻声回答:“是,奴才在害怕。”
不等月宝往下问,他便格外乖顺地继续说下去:“奴才乃是罪臣之子,从来都未曾奢望过什么,唯一的念头就只是求活,可如今得主子庇佑,我不仅好好地活着,还有幸跟随主子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他很坦诚,坦诚得让猫都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修竹却仍旧在剖析自己:“奴才为殿下和主子感到高兴,但奴才也难免惶恐,恐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跟不上主子的步伐,被远远落在了后面,更怕高处不胜寒……主子,您尚且年幼,性情不定,身边的侍者在半年前尚且目不识丁。”
他咬咬牙,似乎挣扎犹豫了许久,但还是屈膝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长公主殿下必定不会允许我们继续随侍在您身侧,或许在您入主东宫之时,就是我们被淘汰剔除之日!”
月宝神奇地听懂了。
她放下托着脸颊的小手,看看修竹,又看看被修竹一番话吓得跪了满地的春草几个。
“不用害怕。”
她起身,一个个把跪在地上的人拽起来,然后才仰着头朝躬身的几人说:“我也有很多害怕的事情,但是娘亲说,我可以踩着她的脚印慢慢走稳。”
她并没有就“会不会换掉他们”做出什么承诺,而是板着小脸,格外认真地提醒:
“娘亲走在最前面,我走在娘亲的后面,我踩着娘亲的脚印,你们就踩着我的脚印吧。”
“我人小,脚印也小,你们努力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我不会停下来等,也不会回头去找的。”
-----------------------
作者有话说:月宝:别的小朋友都是富二代,我是帝二代诶,娘亲真棒!爱娘亲一万年都不变!![猫爪]
嘶,看现在这个营养液和收藏架势,该不会到国庆节的时候,每一天都有加更吧?[可怜]
新年伊始, 大齐头顶的这片天突然就变了。
当苏承明的罪己诏和退位圣旨随着一缕春风迅速传遍整个齐国山河的时候,月宝身上毛茸茸的披风也从橙红嫩黄变成了唯有皇室才能使用的明黄,上面还用银线绣着稚嫩的小龙。
历史上从未有过女性登基为帝的先例, 故而礼部和朝臣们这些天里几乎为了苏南的登基大典吵翻了天。
但这些都和月宝没什么关系。
她趴在两个小宝宝的围栏边上,顶着曾经的仁妃娘娘,如今却只是庸王府侍妾的复杂目光, 手里捏着一个拨浪鼓, 一会儿在小鸟儿眼前摇一摇, 一会儿又在小太阳眼前晃一晃。
被拨浪鼓两个圆珠子敲击鼓面的咚咚声吸引,两个小宝宝都不自觉地朝她看了过来。
月宝便又伸手,戳戳这个的小脸,捏捏那个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苏应鸾看她这样,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念叨:“小月亮,当了皇太女以后,可一定要保持初心,不要忘了来时路, 将来当一个好皇储,也当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啊!”
每一个字, 月宝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月宝偏头看向她。
还未满一岁的小宝宝胖乎的小脸上, 嵌着一双莹润透亮的眼睛,在和她对视的时候,也没有羞怯或恐惧地逃避, 反而定定地认真望着她。
于是月宝又伸手摸摸小鸟儿的脸颊, 软声道:“小鸟,你要好好长大呀,等你长大了, 就来陪我一起读书。”
娘亲说,这是给庸王府里仁妃和两个小宝宝最好的保护伞。
只要她开口了,就算仁妃娘娘变成了侍妾,就算小鸟儿和小太阳变成了庶出的子女,庸王苏承明也一定会很快想办法将仁妃娘娘扶成正妃,让两个小宝宝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出子女。
所以月宝不仅仅是为了小鸟儿从特意跑这一趟的。
庸王府已经被戒严,生活在府中的王府众人从此以后都只会被幽禁其中,除了被月宝另眼相待,并且“没有掺和进皇权更迭”中的两个小宝宝以外。
“殿下……说得是真的吗?”仁妃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更何况此事和自己一对儿女的未来挂钩,她的反应更是快到令人愕然,几乎是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毫不在意过去一般,毫无芥蒂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朝着月宝屈膝跪了下来。
月宝被她吓了一跳,拨浪鼓都护在了跟前,反应过来后慌慌张张伸手要把她拉起来。
仁妃没有顺势起身,反而恭恭敬敬地对着月宝低头磕下去,一字一句认真极了:“殿下,妾身林婉清,多谢殿下和陛下的恩赏,今后定当悉心教养鸾儿和晟儿,让他们知恩明礼,不求能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但求能为殿下办些实事,报效朝廷!”
林婉清说完这番话后,自己却先有些恍惚起来。
她仰头看着刚才松开手后就没有再搀扶自己,而是静静站在面前垂眸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哪怕因小月亮和长公主之故,落到如今这番称得上凄凉的地步,一朝从天堂坠入深渊。
但她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怨怼,在月宝刚才明确说要让她的一双儿女念书伴读之后,就更没什么不甘的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酸涩的感慨。
因为自从被父母送入宫中参与选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她当过美人才人,也一步步爬上了嫔位妃位,甚至位列四妃,在苏承明没有立皇后的四年里,四妃就是后宫首位,各自握有一部分权柄。
可她哪怕已经高坐妃位,仍旧不曾拥有过自己的姓名。
她只会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一句“仁妃娘娘”。
可每个王朝每一位帝王后宫里,大概都会有这么一位仁妃娘娘,却不会有一位名为林婉清的女子。
她曾经并没有什么感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遮蔽在头顶的那片天,被同为女子的长公主一朝捅破更换之后,当自己被幽禁在王府之中,被来看望的父母含着泪亲昵地称呼一句“婉清”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开了皇宫,跌下了妃位之后,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好像找到了更多本以为被遗忘的过去。
她并不对一双儿女有什么区别对待,但曾经在皇宫之中,身为仁妃的她也曾妄想过,将来自己儿女的未来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儿子最少是个王爷,可女儿呢?
人人都以为公主之尊,天下女子都比不得,但身为皇家媳,其实仁妃从女儿出生后就在焦躁和忧虑了。
因为她作为皇帝的枕边人,比谁都清楚这个皇帝是怎样的人,他绝不会在意一个公主的轻重死活,将来一旦国家生乱,或者外敌入侵,公主一定是会被推出去和亲的。
因为大公主尚且年幼,就已经有边胡敌寇打着名义想要提前定下大公主“出使和亲”的名额和未来了。
对此,皇帝和朝臣全都不以为意,甚至在大公主的生母哀求之时,愤怒地丢下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一应尊贵优待,就该为朝廷为百姓承担起公主的职责!”
天知道当时还是仁妃的林婉清刚生了双胎没多久后,听到这样一番话时,内心是有多惊惶不安,甚至一度看到皇帝的身影,都觉得他是会抢走自己女儿,把女儿送去敌寇那里送死的刽子手!
林婉清不知道该怎么消解自己心中的惊惧不安,只能一边忧虑着女儿,一边将目光放在别的公主郡主身上,试图从她们身上,给女儿提前找一条比和亲更好的活路。
加上小月亮那段时间经常来宫中陪两个小家伙玩,所以林婉清自然而然就将目光落在了小月亮和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是先帝唯一一个血脉,可以说身份地位比苏承明还要贵重许多,因此她不可能和亲,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小月亮不一样。
小月亮只有母亲,没有家世背景深厚的父族,于是在一次苏南来接小月亮出宫的时候,林婉清就和长公主聊起了关于“和亲”这间事。
时隔半年有余,至今她都记得,那时苏南听到自己话里试探含义时那陡然冷冽锋锐起来的眉眼。
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刀锋尖锐,刀刃纤薄,轻易就能剖开任何人的血肉,将其中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剜出来仔细审视查看。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长公主殿下望向她的那一眼,林婉清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脏在惊惧地急促跳动,那种每一次回忆都会被再次吓住心脏发紧的感觉,次次都能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她不觉得冒犯,甚至觉得羡慕。
小月亮有一个多好的多厉害强大的母亲啊。
不像自己的鸾儿,明明自己也贵为四妃,甚至隐约有四妃之首的架势,可自己当真敢为了鸾儿用相同的目光去审视别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审视皇帝吗?
不敢的。
她不仅不敢,还不得不处处小心,事事讨好……
哪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长大了真的被当作和亲公主送去了敌国,自己恐怕也只会向大公主的母亲那样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自己心中消化,甚至不敢在苏承明表达出不满后再往外表露分毫。
可苏南敢。
她不仅敢,还在那天确定林婉清并没有打着让小月亮将来代替苏应鸾去和亲的念头后,直接了当地告诉她:“小月亮就是我的命,无论是谁,但凡想要伤害她,本宫都绝不会轻饶!”
她在警告林婉清。
也丝毫不怕林婉清将这番话传到皇帝苏承明的耳朵里。
林婉清为她的敏锐和强硬感到心惊,可当她牵着小月亮离开后,林婉清又不禁抱着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很乖很懂事的女儿默默地掉眼泪。
她像一个提前预知了女儿死亡的母亲,明明还有十多年时间,却想不出任何改变女儿命运的办法。
或者不是她想不出,而是没有苏南那样豁出一切的勇气。
所以她愧疚,心疼,自责,每天抱着女儿都不舍得撒手。
她跟女儿说了很多的话,仗着小孩人小听不懂,把自己所有的顾虑和不安都说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宫宴这天。
她那尚未满周岁的女儿,突然抬起小手帮她擦干了眼泪,然后努力抱住她往她脸上亲了一下。
林婉清说不清那一瞬间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心脏。
她只是有点茫然又有点肆无忌惮地想:要是苏承明不当皇帝,仍旧当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家宗室子弟,那该多好啊?
很快,她的愿望就成真了。
当别的后妃都哭哭啼啼围在苏承明身边问该怎么办的时候,林婉清抱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几乎快要控制不住露出喜色来。
她的女儿,保住了。
不用被冠上为国为民的名头,被吹吹打打十里红妆地送去敌国被那些蛮夷作践糟蹋。
不用死在千里之外她看不到也帮不到的地方,不用连尸骨都回不了家。
而现在,小月亮的到来,又为她拨开了挡在眼前的最后一片迷雾,告诉她,她的女儿不仅不用死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甚至还能有更广阔更光明的路要走!
太女伴读,只要做得好,学得多,将来为官为宰,又有何不可?!
如今有了第一位女帝,按照苏南陛下对小月亮的在意程度,就算有什么后来者,也定然越不过小月亮的身份地位,所以将来极有可能还有第二位女帝!
既然如此,十几年时间,朝堂格局又如何不能产生更多的变化呢?女子为帝已成定局,女子为官还会远吗?
林婉清顺着苏南和小月亮为她拨开的那片迷雾,看到了并不遥远的未来。
她想,这个未来里,定然会有鸾儿的一席之地!
她的女儿,既为鸾鸟,自当青云直上,扶摇万里!
-----------------------
作者有话说:小鸟儿:家人们谁懂啊,前两天我娘天天哭着说对不起我,现在突然又每天给我打鸡血让我支棱起来,说什么不好好学习就是对不起她!
小鸟儿:鸡血有没有用?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学霸而已啊!!!
蛋糕:[可怜]我已经欠你们三章加更了……
从小郡主转变身份成为皇太女之后, 生活有什么改变呢?
在听到太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月宝手里正捏着细长的沾饱了浓墨的狼毫笔,手背抵着下颚, 有点出神地望着窗外拖长了洁白尾羽,扇动羽翅斜斜飞上假山顶端的鸟雀,怔然了半晌, 然后坐得端正, 给了太傅很多很多的回答。
“有很多的改变。”
她笃定地点点头, 将手里的笔轻轻搁置,然后在太傅无奈的神情下,伸手抱起旁边咬着小鱼干奋力搏斗的猫猫,呼噜着它的毛毛,慢吞吞地回答。
“我有了更多的老师教我学更多的知识。”
“娘亲每天都有了处理不完的政务,我去找她的时候,就能从一个个折子里看到许多曾经看不到的东西。”
“宫里对我下跪行礼的人更多了,但我不能再像托起春草和修竹那样托起他们。”
“对啦,我也不能喊春草叫做春草姐姐, 修竹叫做修竹哥哥了,我必须直呼其名, 否则就是他们冒犯于我。”
“唔……还有很多好吃的, 很多好玩的,很多好看的……全天下的好东西好像都被捧到我面前来了。”
“还有,我要比在公主府里更努力用心地学习, 不光是学书本上的知识, 还要学习那一本本的折子,要早早起来守在娘亲的背后听她和大臣们在朝堂上吵架,也要……”
月宝将自己能够察觉到的变化一一道来, 说到最后,却又有点茫然。
因为她发现这些变化其实都并不能给自己造成什么好的或坏的影响,不会让她觉得生活变得太好或太苦,也不会让她因此对过去和现在两个阶段产生什么太大的反差。
想到这里,已经是皇太女的月宝仰头看向温和注视着自己的太傅,眼睛亮亮地脆声回答:“娘亲对我太好啦,不管我是小郡主,还是皇太女,娘亲都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所以上面数了那么多的变化,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被放大了一些苦恼,又多了许多的选择而已。
奚百里放下手中的书卷,如在长公主府中那样,温和地笑着颔首,赞赏道:“太女殿下赤子之心不改,这是极好的。”
是小郡主的时候,面前这个小姑娘就已经表现出诸多令人惊叹的优点,赤忱,纯善,努力,聪颖,敏锐,能看得见苦难也能想尽办法挽救苦难,享锦衣华服珍馐玉食却不曾被养出骄横纨绔之势。
奚百里其实很怕自己这个年纪小小的学生在面对陡然变幻的身份地位时,会因为陡然拔高的权势待遇而移心转性,怕她一张白纸被皇权迅速涂抹上天家的斑驳色彩。
既怕她心性大变不如从前,又怕她一成不变难以适应。
“老师,我明白的。”小姑娘穿着明黄色的太女常服,稚嫩的尚未张开的眉眼却如窗外冬日的阳光一样温煦暖融。
她微微抬头,脊背挺直坐得端正,只有两只小手抱着那只走哪儿都不可离身的小狸奴,软声说着娘亲师长曾多次教导过的道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日久才知人心,岁长方知端斜。”
新晋的皇太女小殿下眸光清正地望着为自己启蒙的老师,轻声安抚他:“老师,我不笨的,你倾尽所有地教我,我也会倾尽心力地学,我不要做最博学的太女,我要做能接替娘亲继续稳稳走下去的前行者。”
三岁的月宝初入这个陌生又等阶森严的世界时,对一切都是懵懂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次的选择,都足以令她震惊和恐慌,甚至噩梦不断夜不能寐。
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一年,月宝已经极为适应自己的身份和面对的事情以及需要自己做出的每一次选择了。
而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适应,不到一年时间,就适应了两次身份的骤然转变,其实全都只是因为她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是有人托底的。
只有娘亲在,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见到什么人,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娘亲都会为自己托底。
因此,月宝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每一次的改变,没有了惧怕,适应起来就会又快又平稳。
就像现在,老师尚且还在担心她的状态,她就已经能够反过来用自己学到的东西转而安慰和说服老师了。
奚百里欣慰之余,又觉出几分特殊的骄傲来。
当初小殿下还只是小郡主的时候,他就悉心教导从未因男女之别有过任何偏见藏私,如今小殿下登临高位,却不曾移了心性,比之从前更加通透聪颖,谁又能否认这其中有他这位老师的功劳呢?
为师为长者,教授好一位普通的学子,便能造福一家一村。
教授好一位身有功名的秀才举人,那一县之地便能民风淳朴,鸡鸣狗盗者暂且销声匿迹。
可若是能将状元之才高官子弟教授得文才出众品学兼优,那造福的便不止是一城之民,就连朝堂都能政治清明,高堂明镜。
而他奚百里,虽不是帝师,却能为年幼的王储启蒙,能得太女一声老师。
他教授的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只要能教好,那天下万万数的百姓便能求活,山河虽难永固,但至少能再延续国祚百年。
百年时间,若能使黎民不必颠沛流离,重现大齐盛世之景,那即便是史书之上,也写帝王名讳,载其功德,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殿下所言有理。”奚百里掸落身上尘埃,端正了身形,对着端坐的小殿下郑重躬身道:“臣,当共勉之。”
029翻看着任务状态,看着上面42%的进度条,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任务必须得做将近五十年,确定那因皇朝落幕而引发的三十多年动.-乱安稳度过后,才能算任务完成。
其中苏南逼苏承明让位,也只提供了20%的进度条,剩下的,就得一点点磨了。
不过029觉得,这任务应该还是有些空子可以钻的。
“比如呢?”听着猫猫不是叹气就是碎碎念的月宝好奇地问。
猫支棱起来,挥着爪爪说:“比如,将原本齐国末代的奸臣蛀虫都一一剔除干净!”
月宝若有所思。
半月后。
林婉清错愕地接过圣旨,再三确认这位书琴大人传递的圣意并非有误。
可……陛下怎么会下旨让刚满周岁的鸾儿去陪皇太女读书呢???
才周岁的孩子,不说她能不能当伴读,就说她能不能在凳子上坐稳……恐怕都是件难事吧?
陛下莫非是昏头了?
大不敬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林婉清的脑袋都是空的,半天想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突然就得了这份“圣眷”,甚至不太确定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
“夫人,既是恩赐,便是喜事,您觉得呢?”书琴见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模样,想到自家小殿下特意提起的苏应鸾,便笑着提点了她一句。
林婉清一激灵回神,连忙收敛心神,堆起笑应和着,又不着痕迹往书琴袖中塞了东西,这才感激地送她离开。
回过头后,她脸上的笑便化作了困惑。
但圣旨已下,如若不尊,便是抗旨。
所以纵使心里有着诸多的忧虑,林婉清也不得不在苏承明怀疑探究的目光中,给女儿准备好入宫的一应事物,甚至连女儿的奶嬷嬷都准备了一个。
这才周岁的孩子……林婉清实在想不通陛下到底有什么打算。
“娘亲,你真的把妹妹要到宫里来啦?”月宝并没有因为娘亲的身份变幻而更改称呼,她踮着脚去看奶嬷嬷怀里的小鸟儿,新奇又有点开心。
这么大个皇宫,月宝没有玩伴,春草她们都在努力学习,咬着牙一点都不敢松懈,月宝根本没有玩伴。
她觉得自己才四岁,就快变成猫猫口中无趣的大人了。
现在终于来了个比自己更小的小宝宝,月宝看着小鸟儿的目光就跟看什么罕见的宝贝一样。
然而苏应鸾本人此时的情绪却恰好和月宝相反。
苏应鸾的目光越过月宝,看向不远处正抬眸静静望着这边,准确来说是望着自己的那位大齐朝唯一的女皇陛下,小小的身体颤了颤,好像已经听到了自己如擂鼓一般急促的心跳声。
她一边保持小孩的懵懂呆傻,一边在心里大声哀嚎:“啊啊啊啊啊系统救命!!我感觉我命不久矣了怎么办!?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肯定发现了对不对?当初小月亮就跟她说过的,可当时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开始注意到我了啊啊啊啊啊!!!”
系统:“……”
被吵得耳朵疼。
虽然祂没有耳朵。
“宿主别担心,先看看她要做什么。”系统安慰宿主,“既然说是要你当伴读,那应该不会突然斩了你的。”
苏应鸾:“……”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就在她紧张到需要靠和系统聊天才能缓解情绪的当下,苏南伸手让奶嬷嬷将她抱了过去。
下一秒!!
苏应鸾被这位陛下给亲手抱在了怀里!!!
苏应鸾:“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疯狂尖叫,手指也紧紧攥着,小小的身板突然僵硬的像根木头,硬挺挺的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尖叫!
可她就是想尖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发泄一下自己现在的紧张和……激动!!
毕竟,这可是齐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是没有任何金手指,仅凭自己就挣脱历史的禁锢跳出史书轨迹之外的大佬啊啊啊啊!!
苏应鸾紧张归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受宠若惊甚至是不知所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白嫩嫩的婴儿脸颊却迅速红成了猴屁股。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小月亮惊讶的声音:
“娘亲,小鸟儿怎么熟啦?”
-----------------------
作者有话说:小鸟儿:谢邀,人在齐朝,陛下的怀抱好香好软好让人迷醉~
月宝:……不光是熟了,还把脑袋热坏了?
宝宝们国庆快乐呀,出行都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喔,明天开始加更!
第95章
“都下去吧。”苏南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遣出后, 这才垂眸看向怀里这个小脸爆红的孩子。
“小月亮,来。”苏南一只手抱着苏应鸾,另一只手将女儿牵到自己身旁。
月宝乖乖站立在妈妈旁边, 在对上小鸟儿紧张的目光时,还抿嘴朝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苏应鸾:“……”我是让你救救我啊!!
“你在向小月亮求救?”
清冷的声音瞬间打破苏应鸾努力维持的镇定,她错愕地瞪圆了眼睛, 赫然看向苏南。
“系统!我刚刚、我刚刚的心声难道被她听到了吗?!”她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开启心声传递啊!
系统给出肯定的回答:“没有, 她没有听到你任何的心声。”
“那她是怎么……”
苏应鸾质问的话刚在心里问了一半, 就听到苏南轻描淡写地回答:“这很明显不是吗?”
苏应鸾:“……”
哪、哪里明显了??
苏南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你心里想什么,面上都写出来了,所以,你是生而知之呢?还是旁的什么妖鬼精怪化身?”
苏应鸾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都被噎住了一样,半晌都吭不出一声儿。
这、这该怎么回答?
这位陛下给出的选项里,压根就没有给她装神仙的选择!
妖鬼精怪……没一个能在这时候拿出手的。
偏偏她也不是什么生而知之。
苏应鸾终于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国家绝对的掌权者, 是封.-建王朝立于万万人之上, 一言就可定她生死的帝王。
一旦自己没有应对好,一旦……对方对自己起了杀心,那自己这个还在喝奶的“伴读”, 随时都能因为各种意外轻易死亡。
死得透透的, 还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现代,能不能再见到爸妈。
来自现代人的迟钝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成功和古代森严的权利阶级衔接在了一起。
苏应鸾抬眼,直直撞进了苏南那双冷漠的满藏探究和审视的眼睛里。
她呼吸停滞, 从未有那一刻如此时一样感受到了死亡危机的迫近。
苏应鸾感受着自己急促慌乱的心跳,不再对自己的现状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也已经来不及再询问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遮掩过去,于是便干脆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