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盘点,秦二世竟是我自己by七七和玉
七七和玉  发于:2025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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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扶苏轻声问道。
嬴长嫚莞尔一笑:“先到处逛逛吧。”
嬴长嫚没准备去什么赌坊或者青楼,她准备明天先去蜀郡各大街道逛逛,而后在蜀郡附近的村镇逛逛看看。
几趟下来,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能派人顺着线索去暗查。
就这些流程和事情来看,似乎她们乔装打扮入蜀郡的必要性不是很高。但实际上,越是身处高位,若非本人眼尖耳明,其实是有不小的概率会被下面人蒙蔽的。特别是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以太子的身份而来,或许最开始是只能看到地头蛇愿意让她们看到的事情。
与其如此,倒不如暗中来一趟——譬如吃完饭后看到的那些、寥寥无几的路人,特殊的异族面孔,都不会是太子身份能看到的事情。
院外忽的传来一些喧嚣声,嬴长嫚微微扬眉,王裹便立刻让人去探问情况,等人回来后才得知:太子到了,郡守要所有人都必须去大街迎接。那告知她们这消息的人,行色匆匆但好心的劝他们也一道去。
“太子殿下到了啊,那咱们不得去迎接一下。”嬴长嫚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笑着说道。
“是!”
一行人依旧是嬴长嫚为首,扶苏与王裹依次左右落后半步,再加上三五护卫,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这也算是嬴长嫚想要营造的效果之一,若想装普通黔首或者穷苦人,不说装得像不像,能接触到的阶级以及人便会不多且普通寻常。小偷小摸嬴长嫚见了会管一下,但肯定不值得她费这样大的精力、又是乔装又是单独租院子住。
不钓条大鱼,是有点对不起嬴长嫚这一番苦心的。
大街、算是蜀郡这边的人,对蜀郡之中,最直的那条道的俗称,这条道直通城门与郡守府,宽近七十米。
扶苏低声为嬴长嫚介绍着这条所谓大街、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曾经蜀郡郡守用这条修得极好的道,来上折子邀功过,还在折子结尾悄咪咪的用道夸始皇,被始皇几眼掠过,随后扔给了扶苏,问他对这样的折子的看法。
当时扶苏仔细看完折子后,回答道:情有可原,可适当奖励。
这适当奖励,扶苏的想法其实是言语表扬一下就行。毕竟路修得好,确实也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
但扶苏却还记得,当时父皇似乎只摇了摇头,没有对他这回答进行评价。
这份折子,也就因此不了了之。
嬴长嫚听了这些话,又看了眼还是眼中带了几分疑惑以及迷茫的兄长,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若是连修道这样的小事、甚至可以说是为官必须要做的基础事,都需要夸奖的话,那么是不是不贪污不违法,也值得夸奖了?
可这些不都是最基本的事吗?
至少在皇帝眼中,这些就是最基础以及最基本的事。
道修得好,但却被夸赞的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百姓或者后世人口中,却不会以及不能出现在皇帝口中。

第101章
当皇帝,就不能从普通人的视角或者说普通贵族的视角来看。毕竟每一场战争,必定死伤无数,每一份决策,必定有利有弊,若畏手畏脚或者只看一面,便当不得、或者说在始皇眼中,就当不得他的继承人。
始皇也不要求自己的继承人要如何如何,唯二两点、一要自己能够做决定,而非被臣子或其他旁人裹挟,二便不能够心慈手软。
当然,这都是嬴长嫚观察以及推测出来的东西,是嬴长嫚的经验之谈——在咸阳观察始皇的结果,加上现代自己当老板的经历,归纳总结后,从而得出的所谓经验。
依旧不够完美,也不够容纳一切突发情况。但相较最早期的嬴长嫚而言,已然是进步了许多。嬴长嫚从不会去与旁人比,她更常与自己比。与从前的自己比,只要有进步,便不会再为难以及强要自己达到什么样的境地。
在现代时,嬴长嫚就已经学会了自己鼓励自己,自己安慰自己。
到大秦了,也依旧如此、除了婴孩那会儿,至如今,嬴长嫚再回想那段时间,总觉得那会儿会有些抑郁,大概率是因为头脑还没发育完全。所以哪怕前世死去时,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魂魄应当也是成年人。但依旧无法克制住自己泛滥的负面情绪。
嬴长嫚个人觉着,孩童时期,绝对算是她的一段黑历史。
但没关系,那一段黑历史,除非是她本人主动提及。否则就阿娘和那一两个侍女知道,阿娘肯定是不会随便提起那段令她也神伤与痛苦的岁月,而侍女,只要她不想让她们说出口,历史就不会记载。
嬴长嫚的思绪飘远一瞬,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她稍稍停顿了言语动作,独自思索了几息。
顺着拥挤的人潮,一群人已经站在了大街边,与蜀郡的其他人一道,观看着太子车队进入蜀郡。
说真的,这个视角,还是嬴长嫚第一次体验嘞,滋味还蛮特别的。
也难怪人人都想富贵都想有权有势,就这排场,就直接把虚荣心拉满了啊——之前几次,嬴长嫚都没有这么深刻以及直接的认识到这一点,前头几次的车队,人挤人的。作为热闹中心的嬴长嫚,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最多时候只是稍微看几眼,便匆匆入了当地的郡守府。
于是像现在这样,当太子车队停到了郡守府府门口,并且,「太子」已经随郡守等人入郡守府后,原本簇拥在街道两边的群众被暴力驱散的场景,一定是嬴长嫚身为太子时,很难看到的画面。
不仅是驱散,还是暴力驱散。
嬴长嫚捏紧手心,只犹豫一瞬,便决意上前阻止。在她看来,能看到当前的场面,此行便已然不缺成果、不枉此行了。
可若眼前几人都护不住,她又谈何护更多人?
什么大局为重,不过是斧头没落到自己身上罢了。
嬴长嫚往前一步,就有护卫帮忙拨开人群。
她一步步往前,眼前闪过的却是前世的自己、幼小的自己,也曾渴求有人帮或者拉自己一把,可最终没有人来。于是她只能自己站起来,自己勇敢拉自己一把,而今她有足够的权势,可以去帮助更多像从前的她一样的人——她救的不是那几个陌生黔首,而是在救她自己。
“住手!”
不再属于成熟大人版嬴长嫚的那一份意气以及勇敢,再度回到了如今的嬴长嫚的身上。她冷静的注视着自己,最终,还是温柔的保存好了这份情绪,不再让自己再度成为冷酷无情的那个自己。一声厉呵,在熙攘喧闹的人群中,如同一柄利刃,锋利的划开这片纷闹。
人群不自觉散开,露出还没挤到正中央的嬴长嫚,她也稍稍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继续人挤人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嬴长嫚,身量挺拔修长。虽面带几分稚嫩,但眼神沉静,气质不俗,加之穿着以及身边还有护着她的高壮大汉,几乎肉眼可见的,大部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绝非寻常人。
小部分自恃其高又嚣张惯了的,可才不管什么气质什么穿着什么护卫的,棍棒一竖,狠狠一锤地面,嗤道:“你等何人,居然敢叨扰本卒史办公?!还不快速速离去!”
嬴长嫚冷哼了声,目光冰凉,王裹便上前一步,厉声询问道:“不知这位卒史,这些人是犯了何罪,才惹得卒史如此大刑?”
她又道:“滥用私刑,按律如何,卒史可要想明白了!”
王裹也是出身不凡,虽然这依旧是她没接触过的东西,但她学着她爹平常的官风,倒也是唬人的狠,至少那几个卒史被这样一问,倒露出几分怯色来——并非是嬴长嫚气势不足,只是他们这些做卒史的,更习惯以及更容易惧怕于当官的那一套。
“这、这……你们……”几个卒史面面相觑,推了个最大胆的出来,刚要说什么,却被嬴长嫚打断。
“阿兄,放响箭。”嬴长嫚不愿再与他们废话,与扶苏说道。
扶苏点头,从袖间取出响箭,斜对远方的墙壁一射,响箭入空,发出尖利的奇怪声响,众人安静一瞬,皆不明所以。
不消几息,王离已经带人冲了出来,他已然拔剑,边冲还边喊:“保护太子殿下!”
很热血,也很中二。

嬴长嫚真的有那么一瞬,感觉到了很少见的尴尬。
响箭为号,是之前还未分开走的时候,几人一起定下的、嬴长嫚属于是看戏加最后拍案定论的那个,很不可避免的,听着蒙洛颇为兴奋的说着各种暗号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的,更多是一些老土套路。
什么天王盖地虎,什么鸟语,什么奇奇怪怪的现代流行暗语、也就是嬴长嫚记性好,又或者说是这些网络流行语实在流氓,给人刻到DNA里了嘞。
而讨论到最后,讨论结果为:为了保险起见,以响箭为基础,若有其他情况,再根据具体情况,分别采用初级、中级、高级等不定暗号或者暗地联系。
看似全面,但实际鸡肋。
虽然嬴长嫚也不知道,为什么王裹与扶苏也会跟着一起积极讨论这样的小事情,但……她们开心就好。
而响箭,是之前墨家那些人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数量不多。因而只在嬴长嫚、扶苏和阴嫚,以及几个小护卫队队长身上放了几支。至于为什么放在他们身上、原因简单清晰。
虽然说,此次乔装之途,算是就此半路夭折了。
但王离会这样直接冲出来,还少见的这样大声喊话,还是让嬴长嫚有些措手不及、还有一点或许大秦人很难理解和感受到的,那种类似于脚趾扣地的尴尬。
嬴长嫚不是不适应太子身份,也不是不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但像现在这种、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如避蛇蝎般,留得她们周围一片空,再加上手下那如同显眼包一样的冲到她面前的情况……嬴长嫚还是见得少了。
王离你ooc了知不知道?!
而王离跑近后,注意到太子眼中那略带几分惊讶以及一丝嫌弃的目光时,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的动作,让本就是秉着一口气豁出去的王离霎时便泄了气,讪讪低下头——可恶的张子房,他居然还真的信了他的话!
跟随在王离身后而来的,是阴嫚、张良以及李由。
与阴嫚有些疑惑的表情相比,张良似乎半点不意外与不惊讶嬴长嫚这么快的就暴露了身份。
嬴长嫚若有所思,很怀疑王离会突然这样,很大可能是张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且还不怎么合群的人窜说的。
而伴随着阴嫚一行人跑出来,她的思索也被飞快跪倒在她脚边的蜀郡郡守打断:“殿下远至,臣未能远迎,万死不辞,还请殿下恕罪!”
倒是很识时务,且能屈能伸。
郡守都跪倒了,之前那几个分外嚣张的卒史也腿软倒地。有的砰砰的磕起了头,有的则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其他百姓也都跟着一起跪下了。
嬴长嫚环顾四周,百姓畏惧,郡守求饶,对比分外鲜明。
若这是一张黑白画,那从嬴长嫚的视角来看,只是看画面便能深刻体悟到什么是权势。而从被救的人或者说围观百姓的视角来看,突然降临出现的太子,是好是坏都不明。但毫无疑问,在她救下人的那一刻,她的身形高大无比。
天幕说的那些,都与他们太过遥远了,更多人哪怕有听到天幕说下一任皇帝如何如何好,他们也只觉得像是一片云,远远地看着,碰也碰不着,与其去听看这些东西,倒不如今个儿多锄几里地!
而今,他们才真正看到了天幕说的那个人,也看到她确实如天幕所说般、他们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但麻木的心似乎有了那么一瞬剧烈的跳动。特别是在看到太子公开审理并且判决了那几个恶卒,甚至问责了郡守。
郡守已经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官了,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全家的命的大官,而这样大官,却在太子脚边颤抖求饶——就像一条狗一样。
最终,当前「闹剧」的处置出来了:几个卒史就按秦律严惩。而就目前情况来看,郡守只是失职。因而嬴长嫚只先罚了他几个月的俸禄。罚下的俸禄,则被用作那几个被暴力驱逐的可怜人的补偿。
如果郡守是好的,那么他就不会在意这几个月的俸禄。如果他是坏的,在泄愤出手前,嬴长嫚就会先解决他——至少在她离开前,郡守不是蠢货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是蠢货也没关系。
嬴长嫚让人把那几个受伤的黔首送去了他们之前租下的院子,直接把要保下他们的事实,摆在了明面上。
如果一定要挑战她的底线的话,就比比谁的九族死得会更快一点吧。
“殿下,可需……”张良走近,低声问道。
“暂时先不动。”嬴长嫚也轻声回道。
嬴长嫚在和张良打什么哑谜呢?他们是在说蜀郡郡守的事。
显而易见,郡守如今虽明面上没有出什么大错,但从那几个卒史来看,这郡守府的情况,以及这郡守的为人处世,可见一斑。
张良是问是否要直接深挖郡守的错、他也算做惯了这种事。毕竟在反秦组织时,他们就常常用这样的法子,去威逼利诱当地官吏与他们同流合污。如今用到了正道上,再做这样的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嬴长嫚拒绝,是因为她已经派人去查了,她只是让张良先不动。
张良隐隐听出了这意味,特别是在瞧见原本跟在嬴长嫚身边的侍卫少了两个的时候,他眨了眨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嬴长嫚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们一行人已经入了郡守府,嬴长嫚坐高处,正在听郡守述职,哪想的张良还有闲心在那叹气。
还是太空闲了!
还得让他以及她们,像在巴郡那样忙起来!
蜀郡也是一堆糟心事,不能只让她一个人费心苦熬。
不过这次,嬴长嫚倒是并非给人分派之前在巴郡干过的活儿,而是每个人都安排了全新且陌生的活计,美名其曰:锻炼自己,与见识新事物。

第103章
例如扶苏,较之王裹,更为优柔寡断。因而这次,嬴长嫚派他去处理之前王裹做过的事——收集冤屈,而为避免扶苏被道德绑架或者心太软,张良负责协助。
扶苏和张良之间有矛盾,但并非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怨,嬴长嫚认为,这俩以后都要在她手下干活,抬头不见低头见,与其任由那份矛盾慢慢累积,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他们俩直接先开始合作干活。
而光合作还不行,还得要是一些比较敏感的工作。
就例如收集冤屈这一事,扶苏有足够耐心。但太过温柔,张良有足够果断,但太过「不近人情」——这里的「不近人情」,指的是他不多接近民间的事。
说白了,从前的反秦活动,更多是为了他自己以及张家的富贵,没几个反秦头头反秦是为了所谓故国百姓。毕竟在国未亡前,百姓过得还是一如既往的苦,差别实在不大。
而嬴长嫚也需要张良能更接近民间一些。毕竟她的理念在这里,轻易不改变,那么作为她手下的张良,就必须要应和她的想法——为民做事,而非为权贵做事。
王裹就是个很成功的案例。
张良也渐渐真正意识到了嬴长嫚的想法、特别是她为三两黔首,不惜暴露身份以及放弃原定计划的行为后。
张良思考过,从明面上看,他与嬴长嫚的为人处世以及思想,都有一定的冲突,那么,要么离开,要么同化。
看似两条路,但实际上,张良也心知肚明,也就一条路可以走——从他真正出现在嬴长嫚面前起,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聪明人不会一条路走到黑,但谁让不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呢。
张良幽幽的叹了口气,颇为哀怨的瞥了眼嬴长嫚,而后无声跟在扶苏身后,一道往外走了。
而与张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半句怨言都没有的扶苏,他满脸认真的接下任务,也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气势十足的往外走去、背负着他自认为的,来自妹妹的美好期望。
嬴长嫚不为所动,平静的安排起下一个人。
下一个是王裹,一路走来,嬴长嫚对王裹的形象一步步的被刷新重建。
她甚至觉着,王裹的性格以及身世经历,让她有些像某类成长型大女主文的女主。
可能某些猜忌心重的人,会认为这样的手下不好驾驭或者控制。因为她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会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做出行为。但嬴长嫚却很早就清楚:王裹是因何觉醒并且成长至此的。
——因为她。
在那个天幕预报的未来里,没有天幕,也有王裹,那么也就意味着,王裹的出现,是因为她的出现。
她们可以是明君良臣,也可以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但绝不会是拔刀相向的敌人、至少目前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是。
王裹的所有行为,几乎都是在迎合她,都是在为她的利益而努力。
嬴长嫚欣喜于她的成长。
因而与其猜忌,倒不如着重培养。
多几股势力在朝堂,也免得李斯、吕雉等人,几家独大——这就想的有点远了,离王裹入仕,可还早着呢,离嬴长嫚亲政,也还早得很。
嬴长嫚这回把王裹派去查旧案。
锻炼一下她的逻辑思维,也更让她了解一下官场之中的一些流程。
至于李由,嬴长嫚让他去负责稳住或者说套路一下蜀郡郡守以及蜀郡其他权贵,再带上阴嫚,用身份压一压某些李由无法压制的人与事,王离负责保护她俩。
蒙洛这回负责她的亲卫以及近身保护。
“上次在巴郡,你可学到了些什么?”嬴长嫚忽而问着蒙洛。
蒙洛其人,就如今的表现,不及王裹敏锐与聪慧,也不及李由稳妥谨慎,甚至还有些不及并未被点名到的王离。特别是她平常表现得憨憨呆呆的,实在有些很难让人想象到她带兵打仗的模样。
她行事作风不够突出,性格也不是特别讨喜,身份在一众人里也不是很高,也不擅长说与做一些令人侧目的事情。
几乎每个人、李由王裹等人,几乎都在嬴长嫚面前迫不及待的展示着自己的能力以及性格,偏偏蒙洛,戏份分外少。
很难避免的,会让人去深思:天幕对她那样的高度评价,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嬴长嫚观察着,隐约有了点苗头,但还需要更具体的试探以及测试。
目前她能用的人实在不多,嬴长嫚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人。因而她才有这个耐心去培养以及试探,等到以后,怕是也就没有这个时间以及心力了。
太子问的,应该是她之前专门跑去军营待了几天的事,蒙洛想了想,才回答道:“好像也没学到什么。”
嬴长嫚侧目,望向蒙洛,一时不知她是无知而无畏,还是真的半点没学到。
“殿下您有话,便直说吧。”蒙洛眨了眨眼,看着太子沉默,她率先开口说着,笑容灿烂,眼神无辜单纯,与大部分嬴长嫚所认识到的文臣武将都是不同。
说是武将直爽,但实际上,除非真的是莽人,有几个带兵打仗的武将,是真的只凭着横冲猛撞、就打得赢仗的?
战术、战略,都要脑子的。
鲁莽什么的,都是表演给帝皇看的。
所以,如果天幕预言不假,蒙洛其实也是个白甜心黑的钢球。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来了太子身边,眼瞅着身边的曾经同起点的伙伴一个个被太子看重,而她还徘徊在原地,她既是无措,也是惊惧。
无措于自己的落后,惊惧于自己的落后。
这与蒙家家教以及她自己的性格都有关、蒙恬他自己也小心谨慎惯了,教得孩子也一并如此,加之蒙洛看似开朗,实际上也颇为敏感。夜深人静时,她独自一人想着如今的自己与天幕说的那个自己之间的差距,心中更觉苦与痛。
并非是她不够自信,而是她太过深刻的明白,许多事,并非是她一句自信便能够跨过的。
蒙洛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长在军营里的,在还没有被灌输那种所谓男女差异以及冰冷的现实的理念时,她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接替父亲,成为下一任大将军。
后来她回到了院宅,被训诫、被重新教育修剪,那些被称之为离经叛道的想法,只能统统被压下,只余下偶尔几丝不甘,悄然冒头,也成了她后来习武以及悄悄读兵书的动力。
再长大一些,蒙洛更明白了如今蒙家的处境——蒙恬在蒙洛又一次提出要跟他学兵法时,蒙恬几乎是把一切都揉碎了,把大半能与蒙洛说的事,都说了个清楚明白。于是蒙洛才明白,原来不全是她不行,而是她们家不行。
从此,蒙洛便歇了心,又不忍母亲、父叔担忧,便日日装成个没心没肺的直爽模样,装着装着,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及这样的自己。
她被困在那一小片院子里,所见所得,只有来自长者们,可偏偏,蒙家几个在朝为官的,都是基本不在家讨论政务,又或者是只在书房讨论要事,蒙洛见不得也听不到。
她不曾见到过在朝堂上的蒙恬,因此她对臣子该如何如何的这类事,没有半点实感以及经验。
因而,比不过王裹、李由的游刃有余。
换句话说,其实就是蒙洛还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
她就是个从未接触过朝堂或者给人当过手下的完完全全的小白,很多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能做什么,在其他人的陪衬下,就会显得她分外的更不起眼了。
可现在她并非在家,没有人能一直带着她惯着她,她只能自己观察自己学,无人时,模仿着其他人的言行,思考着其他人的做事思路。
蒙洛兴致勃勃的去了巴郡军营里,想要观摩以及学习一下,顺便看看其他武将们的日常——但去了之后的结果,让蒙洛颇为失望。
不是说巴郡军营军纪不严,也不是说氛围或者其他什么的不好。
只是那里头,蒙洛能学到的东西实在不多,都曾是她在亲爹带着在军营里看过学过的、蒙洛五六岁的时候,大人们谈事。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一般都不会特意避着她,她耳濡目染加上记性不差,算下来,相关的基础打得就还算是不错的。
于是她闷闷不乐的回来了,心中对于自己的定位,更觉迷茫——论出谋划策,她不及张良、李由,论武力,也似乎不缺她这一个,也不需要她排兵布阵或者英勇冲锋。
她,似乎变得可有可无。
直到,她看到太子为黔首出头,她半点没犹豫也半点没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为太子拨开人群,护太子在后——那一刻,蒙洛似乎找到了自己可以站稳的位置。
嬴长嫚也有发现蒙洛前阵子的情绪低落。但她观察了一阵,见她只是眼神飘忽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一旦有意外发生,她又会立刻快速而敏捷的拔刀相护。
但其实,如果蒙洛早早把她的想法说出来,嬴长嫚则会很直接告诉她:那又怎么了?
谁不是一步步走上来的,谁都会有是小白的时刻。
以及,哪个皇帝会嫌弃手下能干之士太多了?就算有部分才能或者擅长领域的重合,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天下只有独一人一份,才称得上一句彩吗?
“不是孤想问什么,而是你可有什么想问孤的?”嬴长嫚直言,伸手点了点她对面的位置,示意蒙洛坐下。
一杯清茶推至蒙洛手边,她垂下眼,喝了口后,才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她的从前,她的心理路程,她目前遇到的困境以及迷茫。
嬴长嫚听着,第一反应便是:果然是个面甜心黑的芝麻汤圆呐。
而后,等蒙洛诉说完,她才问道:“那你觉着,武将,该是如何样子?”
蒙洛的心里的最完整的武将形象,自然是她爹,因而她回答道:“像我阿父那样。”
“话是不错。”嬴长嫚算是发现了,自己这些个手下,是基本都得话疗一波才行。“那蒙洛,若此时,是你阿父站在你的位置,你认为,他会如何做?”
蒙洛心中十分崇拜她阿父,那么,用她阿父来开导她,算是颇为上等的话疗。
“阿父会……”蒙洛怔了怔,而后不自觉捏紧了手。
她阿父会怎么做?
必然不会像她这样、畏手畏脚,怯懦犹豫。
蒙洛回忆着从前有段时间,阿父偶尔的长吁短叹,又或者紧锁眉头,又想起阿父骑着高头大马,迎风而来。
“殿下,蒙洛知道如何做了!”蒙洛重重的闭了闭眼,而后行以军礼,沉声道。
她一扫之前的迷茫,整个人如同被拂去尘埃的长刀,冷芒锋锐,势不可挡。
嬴长嫚眉头微挑,不置一词。
她知道了就好。
至于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就天知地知,然后她自己知道就行。

嬴政匆匆回宫,还迅速召见了不少重臣,也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了扶苏,召他回咸阳。
几个「特别」人物,则被嬴政直接关了起来,只待一杯毒酒。
而在扶苏回来前,身体大好的嬴政依旧辛勤的处理着政务,甚至还抽空见了见自己的孩子们。
嬴政看了又看,还是没发现那张曾在梦境里见到过的脸,心中难免多了几分遗憾与怅然——他到如今,还未想好该把这偌大的大秦,交与何人,交与扶苏,已然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策了。
不是说扶苏为人处世或者手段不行,而是就如今的大秦,性格偏向敦厚宽和的扶苏,不一定能压得住。
他需要一个更杀伐果断的继承人。
杀伐果断也不能滥杀啊!嬴政一想到梦境里那个天上的东西说的胡亥的事情,就觉得头痛,甚至还有点胸闷,他下意识的想吃一点专门让医师做的养身丹药,可他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他那伸向丹药的手,不由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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