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六年没有雨水,整个鱼乡都靠能够净化水源的人净化湖水生存,就算湖水无穷尽,污染是有限的。
一批一批的人死亡,有很多人已经提出要离开鱼乡。
祭司的人员也从勇士变成了拥有净化特性污染的人员。
提出质疑的正是新祭司。
新祭司提出质疑,鱼乡人不想就这么离开故土,他们在干旱的第七年开始研究巨鱼。
一开始是用生肉引巨鱼游上水面,然后捕捉它上岸,他们第一次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巨鱼已经习惯了投喂,几乎没有反抗就被捉到岸上。
就在它庞大的身躯离开水面的时候,湖面水位上升了。
祭司的猜想是对的,巨鱼的污染是水。甚至湖泊里的水或许都是巨鱼的污染!
旱灾之前,有自然水流入湖泊,鱼乡人也不会饮用湖泊的水,自然也不会发现问题,就算遇到干旱,时间很短,巨鱼污染有自然水稀释,也看不出有什么隐患。
但长达四五年的干旱,湖泊里没有自然水流入稀释,甚至随着水位下降,巨鱼的污染水源越来越纯粹,鱼乡人长久饮用巨鱼污染的水流,隐患自然就暴露出来了。
第七年发现湖水问题,可干旱仍旧没有结束,越来越多的鱼乡人出现鱼的特征,每天都有人冲破防卫跳进湖水里成为巨鱼的食物。
第八年,祭司决定杀死巨鱼。
准确来说,她想要得到巨鱼的污染,她朴素认为,既然巨鱼的污染能够制造水源,那么如果她能够容纳巨鱼的污染,她也能够制造出人类能够使用的水源。
第九年,她成功杀死了巨鱼,却没有成功容纳污染。
她变成了鱼不鱼人不人的样子,这种变化不仅体现在外表,更体现在思维——不知道是不是巨鱼死前的诅咒,她只有进食之后才能够恢复人类的意识,在没有人类意识的时候,她就像另一只巨鱼。
她会追光追声去捕杀猎物,而对她来说,除了她自己任何活物都是她的猎物。
禁光、禁声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出现的规则。
而她恢复人类意识之后,又会给族人制造没有污染的水源。
人们发现她没有变成鱼时的记忆,不约而同隐瞒了这件事,只是像对原来巨鱼那样,缺水的时候就给出生肉,以此唤醒祭司的理智,得到水源。
第十年的时候,天空没有下雨,湖泊的水位却在不停下降,祭司的污染不如原来那条巨鱼,而她又会被不停唤醒给族人提供水源,这就导致她的精神状态与污染都不平衡。
坚持两年不失控,已经是祭司强大的意识支撑,但她的污染却不足以支撑整个鱼乡人类的供水,越来越多的人死亡之后,有人开始提出要离开鱼乡。
异变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就在安溪想要看清楚变化原因的时候,眼前蓦然出现了一道剧烈的光芒,画面消失了。
第131章 黑暗之地[14]
光芒如爆炸的镜面四散, 安溪在刺眼的光芒中看到了破碎如镜片般的晶体,炸开的光芒似乎就来自于这些破碎的晶体。
碎裂后呈各种不同形态的晶体旋转漂浮在黑暗中,晶体之上是各种各样的光。黑暗里, 光团如星如火发着光芒, 如同自带光辉的星子洒在天空,又似五彩斑斓的颜料甩在黑底画布上。
朦朦胧胧听不真切的混沌声音从上空溢到晶体之间,晶体之上安溪没有看到巨鱼, 但她没有忘记巨鱼,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她不能看着生命在她眼前被黑暗吞噬。
朦胧的声音干扰不了她,熟悉的光团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 没有看到巨鱼影子也影响她的意志,她的眼睛始终盯着原本巨鱼的位置。
安溪直觉巨鱼就在那里,只需要她在往上去就能够看到, 所以她不需要关注任何东西, 只要往上, 往上, 再往上!
与她同行的鱼群被光团吸引, 三三两两朝着光团而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安溪周围围绕的鱼群只剩下三两条, 她与这三条小鱼穿过晶体群, 离开晶体的范围踏入更上一层的黑暗当中。
在她踏进光团所在的黑暗的瞬间,朦胧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声音杂乱无章:有物体相撞的声响,有摩擦的声音, 有闷声有脆响……但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各种人类的声音——
“禁止声音与光亮,防止巨鱼发现”
“设为禁区,禁止族人靠近”
“死亡356人, 其中234人是饿死”
“没有食物”
“将尸投放湖泊……祭司恢复理智”
“湖泊出现新物种”
“可食用”
“巨鱼出现异变”
“救命救命”
“祭司疯了!!”
“经检验,确认祭司无法恢复理智”
“祭司消失”
“光被吞噬,声音被吞噬”
“湖泊水源消失,光源消失,我们被困在黑暗当中”
“规则一:禁光;规则二:禁声”
“祭祀,祭祀有用,选举新祭司”
“为什么要用人祭”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她不会失控,她不会失控”
“我想到一个代替出声就可以交流的办法。”
“光不算刺眼,温度偏低,湿度倒是有些高。”
“你好哇!你好哇哇哇!”
“但我有个好主意。”
“通往现实的已到达,您忠诚的司机小安竭诚为您服务!”
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传入安溪耳朵里,有些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还有一些声音却像是隔着千里万里。
安溪不受任何声音影响,哪怕这些声音里有她自己的声音,也吸引不了她的一丝注意——她看到了那条巨鱼。
在她踏入黑暗中的时候,安溪就看到在高处的更高处,上方的更上方,被藤蔓包裹的巨鱼正在被泥泞般的存在吞食。
安溪盯着巨鱼,身体从声音中穿过,在穿梭中,总有光团与她擦肩,光团里包裹着发光的物体。
在第一个光团从她眼前划过的时候,安溪能够确定这片黑暗是她容纳光污染的惩罚空间,也是鱼乡人口中的深渊。
安溪没有想到深渊在现实里居然有具体的位置,且位置就在黑暗之地上空。
不,不对,如果深渊仅仅只存在于黑暗之地上空,鱼乡人不可能世世代代都无法离开这里。
四面八方皆可为路。在找路的时候,人还是更倾向于找地面上的路,而不会盯着天空,天空的屏障或许能够挡住光,但挡不住人想要离开的欲望。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深渊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黑暗之地罩在下方,甚至有可能土地之下也有深渊。
只有这样,鱼乡人才会无论从哪个方向离开都不能绕开深渊。
这才是无法离开黑暗之地的原因。
安溪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不再将注意力分给黑暗之地的过往与无法离开的真相上。
过去也好,真相也好,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总有时间去感叹总结,研究探索。
但此时此刻在眼前渐渐流逝的生命不同,生命还没有死亡,还有活着的可能。
安溪紧紧盯着眼前的巨鱼,不断拉近与巨鱼的距离。
从安溪的角度来看,巨鱼的身体还剩下三分之二。她不知道巨鱼被吞噬所用的时间是否与现实时间一致,这就导致安溪无法通过巨鱼来推测时间。
时间不知流速的流逝,安溪无暇去思考时间的问题——她的身体正在发生一些变化。
安溪早在禁区没有看到人的时候,就猜测天空发光的鱼是鱼乡人变化而成的,看过画面、听了声音之后,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就变得更大了。
而她又容纳了鱼乡人的污染,虽然她在容纳之后没有察觉到会变成鱼的特性,但是安溪仍旧时刻警惕着这件事。
当然,安溪是觉得变成鱼是一件很精妙的事情,但这并不影响安溪对其高度戒备。
没有见过的污染,就代表这里存在着没有见过的危险。
安溪自称是个胆小的人,她还要留着小命回去建设美好家园呢。
所以安溪在赞叹变成动物厉害的同时,就开始警惕自己的身体是否会受到影响。之后即使身体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安溪也没有一刻松懈,因此当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安溪的阴影污染能够将人化成阴影,最开始的时候这道污染的变化非常痛苦,使用污染时血与肉、骨与皮无处不痛。所以安溪很清楚身体发生某非同寻常的变化时会有怎样的疼痛。
这次的变化却并不疼痛,有些痒,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的痒。安溪在感受到痒的时候,没有去探查判断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瘙痒,直接释放出污染进行侵蚀攻击那块皮肤。
自己的污染能对自身造成的伤害有限,简单来说她的污染攻击她的肌肤,只会像消毒水消一遍毒而不会像硫酸腐蚀。
理论上是这样的。
这个理论是安溪亲身试验过很多次才得到的百分百真实的理论,现在,这个理论不再百分百真实了。
安溪的攻击,打到了她自己。
原本那块小腿皮只是有些若有若无的痒,现在冰凉巨疼之后,那块皮肉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很多年前进行实验的时候,安溪不是没有用冰霜污染攻击过自己,她可以确定冰霜污染能够对自己造成的唯一伤害就是触觉的冰寒。
此刻,安溪感觉像是一把冰刃生生割掉了她一块肉,然后伤口被冻住,所以她才会毫无知觉。
更糟糕的是,安溪感觉自己的双腿、小腹、后背、双臂、脖颈……甚至脸颊都有瘙痒的感觉了。
而她的污染没有一个被触动。
她双手抓着藤蔓,眼睛盯着巨鱼,身体的异变没有影响她攀爬的速度。
污染攻击到自身的原因未知,但既然瘙痒没有触发身体里的任何污染,就说明至少她身体里的污染不觉得有被攻击或者侵蚀。
她担心异变成鱼,主要担心未知污染对自身侵蚀伤害会致死,或者更糟,令她失控。
身体里的污染没有被触发,要么是没有被攻击侵蚀,要么就是侵蚀攻击的污染特殊/强大到她被侵蚀都没有感觉。
安溪不相信会有污染侵蚀她的时候能让她毫无察觉。
想是这么想,安溪攀爬的时候,还是抽出只手往嘴里含了颗蓝宝石。
真有这么强大的污染,先磕为敬,赌一赌蓝宝石是会稀释她的污染,还是会稀释敌方污染。
含着蓝宝石,安溪一边盯着巨鱼攀爬一边注意自身变化。
安溪攀爬是跟山里猴子学的,因此动作也很像猴子,手脚并用往上爬简直如履平地。
因此当她的双腿有并在一起倾向的时候,安溪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上的什么不适,而是攀爬动作受阻。
不过,这点阻力对安溪没有任何阻碍作用,没有让她停下一点。甚至她脑子转得快,在受到阻碍之后,感受了一下阻力的倾向,就联想到鱼尾。
猜想是真的!
她要变成鱼了!
她!安溪!安息山大祭司!启航高中女寝宿舍长/楼层长/寝室长!理发店的主人!医务室第一医生!高一一班的班长!新城原员工楼继承人!众多优秀人员的朋友!即将成为的大商人!未来的安息山村长!
要变成鱼了!
安溪开始思索鱼能够有什么职位。
做人有追求,做鱼也不能落后鱼群。
就在安溪思索时,双腿想要并拢合二为一的倾向越来越厉害,双手也开始无力,她不得不用更多的意志去抵抗这种变化——
她不知道变成鱼之后,还会不会有人类的意识,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去赌好的结果,她得做出最坏的可能——
1.变成鱼之后无法变回人
在这个前提下,有两个可能:有人类的意识,与没有人类的意识。
2.变成鱼之后可以变回人
在这个前提下同样有两个可能:有变成鱼的记忆,与没有变成鱼时的记忆。
坏结果太多了,她必须要对抗住这种变化,从现在开始,她往上的动作就不仅仅是因为巨鱼了,更是因为她自己。
变鱼是很奇妙的事情,但她不能在外地,不能在身上有所承担的时候,变成无知无觉的鱼。
安溪感觉双腿像坠着坠着山,山压迫着两条腿往一起去,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越来越没有抓力——
她甚至闻到了鱼腥味。
安溪嘴里含着的蓝宝石与牙齿碰撞发出响声,好几次她都将蓝宝石卷到牙齿之间,但她始终没有咬下去。
没有到那个程度。
她想,她还能动。
她直觉她会赢。
她会在变成鱼之前到达目的地。
安溪这么想着,外界的一切疼痛与压力都被她抛开了,她不再去想任何危险、不再去想任何事情,不再关注身体的任何变化,只看着巨鱼,只盯着目的地。
有三条鱼在安溪身后游动,一条红光两条蓝光,最开始红光在前两条蓝光鱼在后。随着时间流逝,在安溪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红光鱼停下摆动的鱼尾,两条蓝光鱼越过它游到了前面。
在安溪两条腿上长处鱼鳞的时候,红光鱼贴在安溪鱼鳞上,鱼就像一汪水融入安溪双腿中,消失不见。
只有安溪双腿上的鳞片有红光闪过。
在安溪脖颈出现鱼鳞,咽喉两侧隐约裂开鳃裂般的口子的时候,紧紧贴着的两条蓝光鱼中的一条贴上安溪咽喉两侧的裂口上。就像消失的红光鱼一样蓝光鱼在贴上去的瞬间同样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安溪脖颈上鱼鳞有蓝光闪过。
现在只剩下一人一鱼在充满声音与光团的黑暗中不断往上。
在巨鱼还剩下一半躯体的时候,安溪终于到了巨鱼面前,此刻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找巨鱼的目的,也忘记了往上的目的。
她到了巨鱼之下,靠着本能伸手去抓巨鱼。
就在这时,一道蓝光从安溪怀里冲出,像一道闪电一般冲向巨鱼,撞向巨鱼,又融入巨鱼之中。
在它融入巨鱼之前,安溪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样子,那是一条巴掌大的闪着蓝色荧光的鱼,但它的鱼鳞却不是蓝色,而是深褐色,蓝色荧光是从鱼鳞边溢出的。
蓝光鱼融入巨鱼当中,巨鱼剩下的半边身躯有蓝光闪过。
安溪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她来这里是为了阻止巨鱼献祭。
她伸出的手骤然用力抓住鱼身,五指嵌入鱼身中,鲜红的血液从嵌入的伤口中溢出。安溪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扣住鱼身拼命往下拉扯。
她的全身都在用力,肌肉与污染同时迸发,流畅的线条之下爆出的血管之中有流淌的水流若隐若现。
安溪没有意识到她从未使用过的污染正在悄然触发,正如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肌肉骨骼正在不断生长。
她拼尽全力拉扯巨鱼,一个又一个污染浮现在她的身体上,人脸面具中或哭或笑的情绪汇聚成嘶吼,食指的黑发顺着指尖游动到鱼身之中眨眼间裹住巨鱼……最可怖的是左眼眉骨上的红花。
红色花纹蔓延遍布半张脸,眉骨周围的血肉裂开,狰狞可怖的花枝从血肉中伸展而出,花枝顶端是鲜红花苞,花苞裂开有鲜红的粘稠液体从花瓣上坠落,随着液体滴落,隐约可见花瓣上有黑色斑点。
这花的可怖之处在于,花心处不是柔软鲜亮的花蕊,而且细细密密的尖牙!尖牙只有米粒大小,一圈一圈紧密相贴分布,顶端有倒刺,像安溪曾经看过的一种寄生鱼的嘴巴。
花枝如弹射而出的蛇,冲向鱼身,组成花蕊的尖牙如钉如钩钉在嵌入鱼身中。
安溪悚然恢复理智。
红花又净化了,它在一边侵蚀一边吸食!
安溪毫不犹豫抽手割掉花朵部位,花朵是红花污染源头重要组成部分,割掉花朵就相当于安溪强行清理自己大半的红花污染,这不仅仅会带来疼痛,更是会因为失去大量污染而导致宿主无力与脆弱。
安溪也不例外。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红花污染的进化速度太快了,在容纳禁光污染时,安溪虽然说它在吃污染,但本质还是侵蚀容纳。
而现在一天时间没到,它长出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实实在在在“吃”巨鱼的血肉。
若是只是吃污染,安溪并不会这么干脆果决清理红花,开始吃血肉就没办法了。
现在没有时间去教导训诫它应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为了防止它进食不应该进食的东西放纵欲望与本能,只能先切除。
失去花枝的花朵迅速干瘪枯萎,干枯的花瓣轻飘飘落下,在花瓣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只见寒光闪过花瓣被冰霜覆盖,下一秒与冰霜一起碎裂湮灭。
没有花瓣遮挡,安溪能清楚鱼身上看到一圈又一圈露出白点的牙齿。
她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但没有想到红花速度更快,在她动手时已经“咬”进血肉深处。
安溪没有再拔巨鱼,她将外放的收进身体里,一边化出冰刃割除红花牙齿,一边控制着黑发污染沿着巨鱼身体轮廓去找巨鱼被吞食的那部分身躯。
巨鱼很大,但安溪的黑发污染也非常迅速,在她割离出全部牙齿的时候,黑发已经蔓延到巨鱼身体另一部分。
那部分在淤泥般的流动液体当中,黑发沿着巨鱼身体轮廓延伸进去,发现巨鱼被吞食的那部分鱼身还在,只是干瘪很多且鱼身上有很多根系般的存在在游动进食。除之之外,安溪感觉到黑发上有很多指甲大小或硬壳或软体的生物活动轨迹。
一个猜想忽然在她脑海中闪过。
安溪压下猜想,双手贴在在巨鱼身上,冰霜自双掌而出迅速覆盖整个鱼身,包括被吞食的那般部分。
而在冰层覆盖鱼身的同时,安溪抓着鱼身上的藤蔓往鱼身上攀爬,她的速度很快,也就只慢冰层四五秒到达鱼身另一边,也就是淤泥般液体下方。
冰霜贴着鱼身已经进入淤泥之中,但安溪本身还扒着藤蔓挂在鱼身上,没有进去。
她将情感面具浮在脸上,覆盖住整张脸,做好准备之后正准备闯进去,安溪忽然停下动作,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难道感觉有点不舒服。
右半个头、半个脖子、一部分肩膀完全透明化;脖颈、手背、脸颊、手臂、双腿、胳膊长满鱼鳞;左脸红花纹路遍布,眉骨出血肉翻烂,两指粗的花枝从血肉中生出又垂落下去垂搭在脸侧……顶着如此狼狈形象的安溪医生为自己的不适盖棺定论。
然后她开始治疗——
“朋友们!”情感面具化成的嘴巴一张一合,兴奋道:“待会见!”
安溪感觉自己舒服多了,愉快地闯入淤泥之中。
第132章 黑暗之地[完]
在看到人皮藤蔓的时候, 安溪就隐约有了想法,但那个想法只是电光石火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什么大的痕迹。
直到黑发顺着巨鱼深入淤泥之中, 探查到鱼身上有粗壮狰狞的根系般的存在, 以及安溪自己到达“淤泥”面前确定那就是淤泥——那个电光石火的猜想又重新回到安溪的面前。
在进入黑暗之地之前,安溪不仅见到人皮藤蔓,还见到了沼泽般的杂草丛。
在看到杂草丛的时候, 安溪还进行过一个简单的测试,她将树枝伸进去,测试出来那块杂草丛具有很强的吸力,而且会有很多小虫子覆盖上去, 短短几秒钟就将树枝侵蚀殆尽。
好巧不巧,安溪之前利用黑发探查的时候,不仅探查到根系还探查到虫群。
安溪抓着藤蔓, 她的猜想其实很简单——黑暗之地在杂草丛下方。
这个可能性极其大的猜想在安溪踏入淤泥之中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安溪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是直接撞进来的, 但是撞进来之后, 就发现这就是个泥潭。
进来的姿势有多么潇洒无畏, 在里面的时候就有多么无力狼狈, 她在泥潭里睁不开眼, 身体在泥的积压下几乎无法动弹, 只能被动承受淤泥的吸力与压力。
于是, 满身淤泥的安溪给自己隔离出一块空间,在空间里她能够看到糊在无形隔离屏障上的淤泥,以及淤泥里的根系与虫群。
关于安溪的猜想, 直白描述就是:
上层:大马路、杂草丛、缠树而生的藤蔓
中层:泥泞、各种草与树与藤蔓的根系
再下一层:深渊空间
最底层:黑暗之地
安溪在隔间里一边清理自己一边琢磨,按照她的猜想,鱼乡每年的祭祀岂不就是:藤蔓不知道什么原因, 穿过深渊空间,到达黑暗之地捕猎[鱼乡人]。
好巧不巧,藤蔓上的果子是能够满足鱼乡人进食需求。
两个“巧合”撞到一起,让鱼乡人以为捕猎是神祠?
“所以献祭一个鱼乡人,就能够让其他鱼乡人吃饱?”
“这哪里是祭祀神灵,这简直就是钓鱼啊!”安溪一拍大腿,感觉有泥进嘴巴里又连忙吐出来,老老实实闭嘴漱口。
当然,以上只是安溪略过所有的复杂的因素得出的一个总结性的结果,具体真相如何,只能事后再分析总结。
安溪扫视周围,感受了下巨鱼的范围,确定巨鱼面积足够放下校车后,先扩大隔离面积,然后将校车放了出来。
不论真相是什么,安溪的猜想是真的,那么离开黑暗之地的最近出路就在眼前了!
“师傅!”安溪匆匆甩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三两步窜上车把管道给自己扣上,兴奋道:“冲!冲!冲!”
她大叫着:“加速!加速!加速!”
“撞翻它!”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上过天呢!现在不是上天,但也足够让人兴奋了!
三道模糊人影出现在驾驶座身后,在兴奋的安溪身后,污染从安溪手腕顺着管道流入校车当中,校车门窗自动封闭。
然后,在热烈兴奋的女音声中,校车如一头狩猎奔袭的猎豹,悄然无声地冲了出去!
与安静的校车相反的是吵闹的安溪,她的声音本就清亮,兴奋的时候,还能飙个女高音,音量不低于喇叭,内容还多。
简单来说就是:精神污染。
可惜,安溪不觉得自己是精神污染,校车里三个人影只有简单思维本能,当然也不会觉得安溪是个污染。
安溪就彻底放开了,她一边叭叭,一边驾驶着校车不断冲刺。
但实际上她的压力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简单,淤泥当中的阻碍是非常大的,她一边要维持警戒污染进行隔离,一边要不断给校车输入污染。
她之前的伤没有恢复,损伤的污染也没有补充,身体状态其实非常差。与此同时安溪的精神其实都不太好,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熬了大夜之后不仅不困反而兴奋的样子。
一般来说这种状态下的兴奋,思维是非常僵硬割裂的,但是安溪不同,她的兴奋让她的大脑运转速度更快,简直就像飞驰的列车,因为速度过快即使想要停下也很难说停就停。
安溪全身上下唯一状态完好的部分,就是此时此刻喋喋不休的嘴巴,配合高度运转的思维,语速又快又急,就算这里有第二个人在,也很难从安溪的声音里捕捉到正确的字音。
安溪说着说着感觉眼前有点发黑,连忙摸了个肉条三两下囫囵吞下去,又摸了两块糖一口嚼碎了咽下去。
“其实有点奇怪。”安溪咽下去之后,嘴巴不停道:“我之前听七班的同学说,校车里只有一位司机师傅,但是为什么车上会有三个人影?”
她话音刚落思维又被另一件事占据,话题自然而然又跳到其他地方。
“我刚刚好像吃到了虫子,硬壳的,污染是清洁?真是爱干净的虫子。”
“祭司还活着吗?按照水娃她们所说,祭祀时的祭品都是死亡状态,但是在巨鱼出现的时候,我感受到生命气息,不管是人还是鱼,死是没死的。”
“这次事件大概率早有预谋,我只是推了一把,当时三个族老里有两个的震惊迷茫作假,所以预谋是祭司私人的预谋?”
“我好饿。”
“这里的污染变异应当是……”
安溪思维极其跳跃,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要说安溪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是,她所说的内容里很多东西都是围绕刚刚得到的信息的分析。
只是之前她在不断往上爬,所以她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把信息记下来了,现在又翻上来从嘴里咕叽出来。
咕叽没几分钟,安溪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分出一缕污染探查自己的身体状态了。
安溪余光扫到后视镜,抬手将镜子扭掰朝着自己的脸——不成人样了。
少了半张脸就不说了,没少的半张脸上有泥土残留也不说了,就只看脸上浮现的情感面具以及翻出血肉的狰狞伤疤里蠕动的黑色红花根部,就知道自己污染状态极其不好。
若不是状态极差,她不需要靠看镜子才能发现自己污染外具化这么厉害。
这都不是污染开始走向失控,精神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偏偏她现在还不能磕蓝宝石稀释污染。
她现在正缺污染用呢!
安溪没有急切压制自身的污染,也没有急切让自己状态好起来,更没有直接闭上嘴巴不说话,她开始背书。
安溪过去在学校是成绩倒数第一是真的,但是正数就是第二了。
之前虞扶风听过安溪教学内容,当时就意识到那种直到安溪做对才会出现新题的情况,实在太有针对性。事实上也的确就是针对安溪设置的,因为无论一个班级里有多少学生,其他学生都是满分,安溪作为唯一一个有错题的学生,可不就有针对性教学吗?
安溪在阅读理解上从没有拿过满分,但是涉及背诵这块也从没被扣过分。
她思维太活跃、性格太活泼,很多需要思考的题目很难对上标准答案,死记硬背又总觉得自己对,经常背是背了,写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