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敲门声,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沈家三人,连忙不顾寒冷来到门前,却不想见到的是沈必礼和萧策一副“翁婿相宜”的情景。
走?在最前头,提着琉璃灯的沈黛将这一切看得?最是清晰,那一刻她真是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她觉得?她一定是眼睛出问题了,这个萧策还真找了过来。
那一声“黛妹妹”叫得?她更是毛骨悚然,还有他看向她的双眸,明亮而澄净,根本藏不住浓浓的情谊。
她真的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她一直以为他是那背信弃义的“陈世美”来着,却没想到他对原主情谊如此之深,如?今又得?沈老爹喜欢,后面不会又过来重?提婚事吧。
可她根本就不是与他两情相悦的原主,如?果萧策硬是要履行婚约,不说她自己是不情愿的,就是对不知情的萧策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除非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原主的皮囊。
见女?儿一直呆愣着不搭话,还是沈母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了沈老爹道?:
“三郎,这么晚,辛苦你了,沈伯伯就交给我了。”
萧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一个外男不好打扰,便将沈必礼交给了廖氏,就提出了告辞,只是临别时还依依不舍的看着沈黛。
沈黛真是被?他这眼神看着发毛,她觉得?她若再?不制止,怕是这个萧策后面还有更离谱的行为,有些?事情还是得?尽早决断,于?是她就在沈家人怔愣的眼神中,对萧策道?:
“萧统领,我送送你。”
不明情况的沈家众人:黛黛这些?年都没放下萧家三郎呀,看来他们的婚事得?早日提上日程才行。
说是送萧策,只不过是他们俩跟着马车后面走?出巷子短短的百来米的距离,等确定后面沈家人进了屋子后,沈黛就直接切入了正题道?:
“萧统领,我前些?日子送给你的信,你已经?收到了吧。”
萧策在沈黛提出送他的时候,内心就已经?开始了小鹿乱撞,如?今两人并肩而行,更是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脸泛红光,很是兴奋道?:
“黛妹妹,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当时也?是不想连累我才会这么说,我从来没把信中的内容当真,不管沈伯伯有没有平反,我都一定要履行婚约的。”
沈黛........这人真是自信的有点自恋了吧。
“萧统领,我想你是误会了,当时萧家写信来让我主动退婚时,我就已经?想明白了,我们两人今生是没有缘分了,我也?同意退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还请萧统领归还定亲信物。”
萧策火热的内心像是一下子浇了一桶冰水,握着拳头的手都忍不住颤抖着,说出去的话根本就是答非所问道?:
“黛妹妹,你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你之?前都是叫我萧哥哥的。”
他是第一次惊觉,早在第一次见面开始,沈黛对她的称呼就变了。
沈黛却是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带到了,而且前面就要出了巷子,她也?不想再?跟他说些?废话了,便直截了当道?:
“萧统领,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还请你以后也?跟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沈娘子,更深露重?,不便远送,还请萧统领前路走?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余留下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的萧策痴痴的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双唇颤抖着嗫嚅着:
“黛妹妹生气了,她是不是怪我这三年多来对她不闻不问,放任家人欺辱她一个孤女?子。”
“一定是的,她生气了,所以才想和他退婚。”
回去长长的车程,他坐在马车上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感觉人生一下子都没有意义了,这些?年支撑着他从西夏战场活下来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活着回来娶黛妹妹,却没想到她这么坚决的要跟他退婚。
他能怎么办?怎样才可以娶到她。
是不是加倍的对她好,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辛酸就可以了?
.......
隆冬寒夜,朔风叩窗,国公府世子院内却暖意融融。
紫檀木架燃着银丝炭,火光温润不灼人,映得?帐幔流苏泛着暖金。
地面铺厚绒毡,踏之?无声,围炉摆着锦垫软榻,案上铜炉氤氲着檀香。
崔彦睡不着觉,斜依在软榻上,样子极其随性?恣意,只有眉间那迟迟没有消散的浅浅一层川字纹,说明着他内心的焦躁难抑。
大丫头春莺捧上新烹的一碗茶给他,他顺手接过吃了一口,不禁讶异道?:
“这是?”这跟他往日吃的茶却不同。
“世子,这是合欢花茶有疏肝解郁、宁心安神之?效。”
崔彦放下茶碗轻扯了下嘴角,他的躁郁难安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明明他已经?竭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让自己尝试着去接受她已经?完全离开了他的现实,尝试着蒙蔽自己的心去感受生活中别样的滋味。
他甚至开始考虑崔召的建议,是不是要认认真真的去择一媒良缘,换一个人朝夕相伴,也?许自己就会彻底忘了她曾经?给予过的他的无限美好,也?会试着去接受别人。
最起码陆绩和官家都认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可这方法他当初不是试过吗,秦淮河上的船娘不行,瓦子里的行首也?不行,难道?换个大家闺秀就可以了?
他想他都已经?这样卑微乞求了,可她却依然不想要他,他为什么还要想她呢,他为什么不干脆冷酷一点的如?她所愿,彻彻底底的将她从心中去除了干净。
直到门外晏末的声音突然响起:
“爷,属下有事禀报。”
崔彦刚刚还准备冷硬到底的心瞬间就是一紧,宴末是他给她的人,从来也?只跟他汇报她的情况,虽然那日他从汴西小院出来的时候,是准备将宴末给收回来的,只是还忘了吩咐,这会儿宴末前来会是什么事。
“进来。”他的声音忍不住带着急切。
“爷,今日下午沈大人进宫后,晚上回来时是萧统领亲自护送回来的,而且送到之?后,沈娘子又陪着萧统领走?了一段,两人一直说着话,直到出了巷子,沈娘子才折返回来。”
宴末其实上次被?他训过后,一直还有点怕他,但是身?为暗卫,却一直记得?他的吩咐,但凡有异性?接触沈娘子,一定要全部都报给他。
她觉得?那个萧统领对沈娘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探到那一幕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赶紧回来汇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爷对她的态度好点,好弥补她之?前的过错。
哪知她刚抬了个头,就听见“砰”的一声,几案上的茶碗瞬间被?崔彦宽大的袖袍扫的四分五裂,碎瓷片直接溅到她的膝盖下。
接着就听到他带着讥诮的冷笑声:
“好,真是好极了。”
浓烈的寒气不断的从他的周身?扩散下来,一室的温暖瞬间被?他冻成了冰。
宴末直接被?吓得?一哆嗦,魂差点儿都掉了。
第95章 反骨
沈黛新?赁的宅子虽小,但是足有五间屋子,沈家人回来后,沈黛便将正屋移出?来给沈必礼夫妇住,沈钦住东厢并有个书房,沈黛和李麽麽、青桔住西厢,只不过李麽麽和青桔就挪到一间屋子里去了。
虽然略显紧凑,五间房住的满满当当的,但是一家人住着反而更温馨。
奔波了上千里,沈家人早已疲累不堪,见沈必礼全?须全?尾的回来,又见女儿如今已如此有有主见了,他们也不好过多干涉,于是早早就都进入了梦乡。
只是没想?到,昨日朝廷才开?了印,翌日一早宫里就来人宣读了圣旨,擢升沈必礼为正四品“大司农”,沈家众人跪地接了旨意?,均是高兴不已,沈必礼本?想?留小黄门?吃一盏茶的,只是小黄门?看着沈家这拥挤的一进小院,实在不是很?好叨扰,便委婉拒绝了,心想?着回去多少还?要跟官家汇报下这“大司农”的拮据,看看官家能不能再补点赏赐,毕竟这“大司农”可?是立了造福万代的不世奇功。
沈黛见状便连忙掏了一锭银子,小黄门?却连忙摆手道?:“这大司农的银子,奴才可?不好收,怕天打雷劈。”
说完又接着道?:“官家体?谅沈大人,特地允许沈大人在家休整两日再去衙门?报道?。”
沈家众人高兴不已,自然是对着小黄门?将官家狠狠一顿夸了,也希望他能将这些夸奖的话带回去。
待小黄门?走后,沈黛才无奈的笑笑,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将沈老爹都传成什么样了,感觉都要成神了,就连宫里的太监如今都对他如此推崇了。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就被她前些时日定的“鸳鸯锅”到了的消息给转移了,这么冷的天,刚好又逢家有喜事,沈必礼一下子从六品升到正四品,众观后宋整个朝代都是不常见的,于沈家来说不差是祖坟冒青烟了,只不过他们已被逐出?了沈家,沈家的祖坟他们还?不一定进得?去。
当然这也是天家给的莫大荣耀。
沈家人难得?齐聚一堂,沈黛很?快就开?始张罗起?来了,她打算中午搞个火锅,一家人围着涮火锅吃,在这说句话都冒白?烟的寒冷季节,别提多有氛围了。
沈家三人也是第一次吃这种锅子,新?鲜的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配以新?鲜的绿色叶子菜和调好的酱料,一开?始只觉得?新?奇,等?真正吃起?来后才觉得?特别对味,都好奇她怎么会有这些新?奇的吃法,以前倒是没见过,尤其是那?酱料简直给整道?菜注入了灵魂。
沈黛正吃的开?心,闻言也只得?胡诌了道?:“在泉州那?边见番邦人这样吃过,回来就学?了来。”
这时一直少言的沈钦却突然道?:“黛黛,你还?去过泉州?”
沈父、沈母也跟着反应过来,担心她这些年来吃了亏,便也跟着逼问道?:
“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沈黛没办法,只得?捡一些好事儿汇报,只说以前一个帮过的邻居在那?边淘了金,邀请她去那?边做生意?,她想?着汴京居大不易,总要攒点银钱傍身,便也跟着去了,然后她在那?边也赚了点钱,关于出?海啥的就全?部都没说了。
“所以,爹娘,我现在手头很?是富裕,你们刚回来肯定还?缺很?多东西,待会儿我们去街上给你们添置点。”
她的话音刚落,沈家三人都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这个从小被他们宝贝长大的女儿,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才能毫不费力的说出?这些话。
她明明以前最是清高,哪里看得?起?这些铜臭的,如今却能张口就把银子挂在嘴边,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还?能支撑他们回京后的生活。
廖氏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苦了我的儿,我和你父亲、哥哥什么都不缺,你不用为我们担心。”
沈必礼也是放下了木箸,久久无言,眼框红红的盛满了眼泪,却把头偏向别处。
只有沈钦这时候却突然沉声开?口道?:
“爹,我想?参加三月的春闱。”
沈必礼有点愣住了,他们不是商量好了,他虽在岭南没有放弃进学?,但毕竟学?习时间有限,并没有系统性的学?习,以他的学?问等?三年是最保险的,只是如今一向最是沉稳的儿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
他丢下木箸不悦道?:
“你跟我来书房。”
一步入书房,沈必礼的脸就落了下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们是吃过苦的人,怎么还?能如此心浮气躁,尤其是这做学?问一定得?认真,有恒心才能会有成绩。
沈钦任由沈必礼骂了一顿,等?他骂累了,才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道?:
“爹,我们能等?,黛黛能等?吗,这些年她为我们付出?了多少,总不可?能这个家还?一直靠她立着吧,虽然你如今已经高升了,可?是这个家总得?有个年轻人站起?来,我得?早点立起?来,成为她的支柱才行。”
“而且,我觉得?我可?以,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会努力补习,将欠缺的都补回来。”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像是冷凝住了,沈必礼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女儿就是他唯一的软肋,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好,我会请大儒为你指点文章,希望你这一次能一把通过。”
......
到了下午,沈黛就拉着沈母一起?去逛街了,他们三人从岭南回来的行礼太少,而且基本?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这么冷的天看他们穿的单薄,她自己都觉得?冷,而且沈钦要读书,笔墨纸砚总要添一些的。
沈母一开?始不愿意?去,沈黛只得?耐心劝道?:
“娘,你看父亲和哥哥穿那?么点,在屋子里还?好,去外面人都要冻病了,你总不能让他们两都不出?去交际吧,尤其是父亲马上就要去衙门?报道?了,总不能穿得?又破又单薄,遭同僚笑话吧。”
“我只是不想?让你破费。”他拉着女儿的手差点落泪。
只是又想?着自己的丈夫、儿子日后在汴京城行走确实不能太寒碜了,他也是当了多年的官太太的,里面的门?道?她一清二楚,那?些当官的虽表面上恭敬你,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
“好吧,好吧,可?不能花费太多。”
两人这才出?去了,乘了马车一路往汴京最繁华的潘楼大街而去,而沈黛也是第一出?门?逛街没有戴帷帽,如今沈父正得?圣宠,又颇受民间爱戴,也是时候让人知道?她这位当年的沈家千金回来了,从此再也不是任人玩弄的玩物了。
她要恢复正经的身份,从此堂堂正正的做人。
到了潘楼大街,沈黛先带着沈母一起?去书店挑选了些笔墨纸砚,又买了书房用的香炉、绿植陶冶情操的,正当她还?在瞅着有没有别的好物件选购的时候,却瞧见一旁放着精美的屏风,她欣喜的走过去想?买下来的时候,手刚触上却愣住了,这屏风她说怎么那?么眼熟还?对她的品味呢,却没想?到正是她从倭国平户那?边进口得?来,没想?到如今已经销售到汴京了。
就当她犹豫的时候,一旁的小伙计已经机灵道?:
“娘子真是好眼光,这屏风可?不多得?,是倭国来的舶来品,我们掌柜的才从泉州一个商人那?得?了五件,昨天才拿回来,今儿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件了,你看这上面花样多唯美、精奇,在咱后宋可?没这样的。”
伙计这么说,沈黛心里便有了底了,这确实是他们进的那?批货,但却不知道?到了汴京城要卖多少银子,便试探道?:
“多少银钱?”
“十两银子。”
沈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沈母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屏风,这也太贵了吧?”
确实有点贵,沈黛在倭国买的时候才两百个铜钱,运回泉州之后只按翻五倍的价格,也就是一两银子卖的,如今中间人再倒到汴京,就一下子翻了十倍,原本?她觉得?如果这中间商跟她一样良心,只翻个五倍,她说不定咬咬牙就给买下来,总不过是放在哥哥书房给他陶冶情操用的。
却没想?到这伙计一开?口就是十两,她也觉得?甚是贵了些,便也没打断沈母的话,只看她能不能从伙计那?砍些价格下来。
只她虽没说话,后面却传来一阵女子银铃般的低笑声:
“你瞧她们那?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门?小户,一个小小屏风还?在那?跟伙计争执的面红脖子粗的,真正是没见过世面。”
一旁的丫鬟也跟着附和道?:“娘子说的是,这般穷酸模样,浑身都带着浆洗不掉的土气,也配来这文芳斋?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好东西,用不起?就别买。”
还?没等?沈黛有所反应,那?小娘子已提步上前,一脸高傲的对那?伙计道?:
“十两银子是吧,我买了。”
沈黛简直要气笑了,她出?来堂堂正正的买东西,正正规规商量价格,都要被人嘲笑,后宋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了。
真正是无理,她正准备反唇相讥,却不想?一歪头看见的却是个熟人,又是崔国公的那?个像只高傲孔雀的小娘子,崔彦的妹妹呀!
那?时候在珠宝铺子,她就抢了她看中的念珠,今儿又来这一出?,还?真喜欢出?来显摆踩人,只也不能老逮着她一个人蒿吧。
之前她寄人篱下,不得?不看顾崔彦的情绪,但如今崔彦可?管不了她,她也不会惯着她了。
“呵呵。”
她冷笑了两声,抬眼看向崔苗,眼底无半分怯懦,反倒带了几分讥诮:
“云锦罗缎裹着的未必是雅人,破衣烂衫里也未必无风骨。小娘子轻贱别人衣着的同时,其实轻贱的是自己的教养,富贵若是用来欺压弱小,倒不如寻常人家的温良可?贵。”
崔苗被她拐弯抹角的一顿骂,差点被气得?跳脚,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教训她,她气得?眼圈泛红,小脸鼓鼓的,可?平时读的书又太少了,一时嘴笨竟不知道?如何反击回去,只一个劲的愤恨的瞪着她。
见她这样子,沈黛心里倒是舒服了,也算报复回去了,她便没打算恋战,准备撤了算了,她还?急着去另外一条街给沈父他们买过冬的衣裳鞋袜,再买些布匹,青桔在家也可?以做一些。
却没想?到,一旁又走出?一个明媚端庄的娘子,挽住了崔苗颤动的双肩,用帕子轻轻替她擦着眼泪,安慰道?:
“苗儿别生气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何必跟这样的人置气,别失了身份。”
沈黛......这一下简直就被气得?肝疼了,她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还?不是一个鼻子四条腿的,她们是认为比她高贵多少,无视她,看不起?她,那?也别说出?来呀,自己悄悄摸摸的躲在被子里骄傲,谁也犯不着。
说出?来就令人不爽了,而且说这话的人,竟然又是她的认得?的一个人,那?个在茶楼亲自和崔彦商谈婚事的纪大娘子,她和崔彦已经成婚了吗?这时候就开?始维护上小姑子了。
姑嫂两坑壑一气,贬低她一个无辜良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黛......顿生反骨。
第96章 “绿帽”
崔苗和纪小郎君的婚事定了之后,纪大娘子?虽心有不甘,但她?拿得起放得下,她?虽对崔彦一见倾心,也知道自己看中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只她?已经?尽力了全?力,缘分这东西却不是努力就够了的,她?依旧失败了。
但她?并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失败了便从头开始筹谋了。
继母虽然对她?不慈,但是继弟四郎却是个有本事的,嘴巴子?是毒了点,说话不太好听,但是哪一句不是直接掐中要害,直击本质的,这份通透、灵光,在京城一众徒有其表的世家贵公子?中可?不多见。
在她?看来这个四弟可?比她?的嫡亲哥哥有能耐多了,崔小娘子?家世又显赫,是以她?也不吝与她?交好,这不天气刚好一点,就约了人出?来逛街,只是她?刚在上一个铺子?多瞅了一眼,就见崔小娘子?被人欺负哭了。
她?虽在心里看不起她?这无用的娇气草包,又菜又爱惹事,这如果是她?的亲妹妹,她?肯定得教训一顿的,但是如今两家只是联着姻亲,不过也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话,便只得小声的劝诫着。
然而?沈黛听见她?们“姑嫂”两这自以为是的就将?整场戏给?唱完了,她?反倒成为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无用之人,心里真是堵的慌,她?甚至在心里暗暗将?崔彦骂了无数遍,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将?爹娘给?的身份端的高高的,小心跌下来摔死自己。
她?知道跟她?们硬碰硬也没意思,只轻挑了下嘴角,便计上心来,对伙计道:
“这个屏风我出?二十两。”
崔苗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小嘴一瘪就嚷嚷道:
“我出?三十两。”一旁的纪大娘子?在拉她?的袖子?都没用。
“四十两。”
“五十两。”
“一百两。”沈黛觉得十两、十两的叫也没意思,干脆直接加到了一百两。
“两百两。”
崔苗话音刚落,沈黛便忍不住笑了,一个两百文的屏风能叫到两百两已是天价了,在汴京两百两可?以买一面墙的双面绣精巧屏风,一个书房摆放的扩印玩意儿,也就崔苗傻到要花这么多钱了。
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崔苗身边的丫头更是白了她?一眼讥诮道:
“不要在这逞能叫价,待会要付钱的时候没有,才真正是丢人呢,为了一副屏风,到时候将?自己抵在这儿了,才是让人笑掉大牙。”
“呵呵。”
沈黛转头看着她?,故意做出?一副被她?提醒才意识到什么的惊慌模样道:
“哎呀,被你一提醒,我才想起,家父母才从岭南回京,身上盘缠皆已耗尽,哪里有钱再买这奢侈的屏风,这两百两的屏风还是由?你们家娘子?买去吧。”
“你......”
崔苗和她?身边那丫头,此时怎么还会意识不到,她?们这是被她?给?坑了呢,两百两的高价买这么一副小玩意,当她?们是冤大头呢。
沈黛才懒得管她?们呢,她?说完就准备走,反正气也出?了,着实?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而?且她?与她?们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接触了。
“不准走,你给?我站住。”
哪知身后却突然传来气哼哼的声音,沈黛回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崔苗道:
“不知小娘子?还有何赐教?”
“将?你名字和住址留下。”
这下沈黛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敢情她?还惦记着秋后算账,到时候找人悄悄报复了,如果她?真是个普通人家的娘子?把姓名和住址都给?了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可?她?如今不是普通人家了,她?若是敢让人去将?老?百姓口?中的“国士”沈必礼的家给?砸了,或者伤害其家人,怕是根本不用皇帝出?手,老?百姓一人一锄头都要磕死她?了。
于是她?便大大方方报出?自己的身份与地址道:
“哦,那你记一下哈。”
“我姓沈,家父是官家刚刚亲封的大司农,暂住汴河西城。”
崔苗还真傻傻的记着,沈黛对着她?不着痕迹的笑了一眼,才拉着身边的廖氏道:
“娘,我们走吧。”
直到她?们已经?上了马车,之前围在书店旁买书的士子?和娘子?们,才像是突然意会到什么了,先是小声嘀咕,不会儿就开始沸腾起来了。
他们没有听错吧,大司农是什么职位,这不是前朝才有的官职吗,如今官家怎么重?启该职位了,试问?满朝文武,还有谁配得上官家这么做。
除非是献上农桑纪要的沈“国士”回京了,官家破例给?他擢升,而?且刚才那小娘子?说什么,她?姓沈,那一定是的,一定是沈“国士”的女?儿。
沈“国士”一心为民,哪怕身处贫瘠之地,也不忘研究农桑之事造福咱老百姓,而?且刚刚那个穿的最?是破旧,头发花白的妇人,那小娘子?叫她?“娘”,那岂不是沈“国士”的夫人。
太过分了,这样一心为民毫不为己的人,就因为拮据了点,穿得寒酸了点,妻子?女?儿竟要被人如此看不起讥讽,这些人再看向崔苗的眼神不禁就不怎么对味起来了。
而?一旁的纪大娘子?想象着刚才那个虽然穿着简单但却极其美艳的女?子?,竟是刚刚返京的沈“国士”的女?儿,不禁有点后悔刚刚为了劝谏崔苗而?说的那一番话了,不过话既已出?口?又不能收回,她?只得赶紧将?崔苗拉出?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不然这个事儿传回去,少不得她?还会得父亲一顿训斥,于她?名声也有损。
只是她?退出?门檐错身的一瞬间,却恰好与一转身的年轻郎君碰了个正着,两人的衣袖紧紧交叠,似乎多一分两人的手就要碰在一起了,纪大娘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惊慌失措般收回了手。
上了马车刚掀开轩帘看向车外的沈黛,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微微有些诧异,那年轻郎君似乎是有意的,而?且瞧他那眼神,他们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可?为什么纪大娘子?要装作不认识呢。
她?虽好奇,但也不至于喜欢去管别人的闲事,便只让马车往前走,赶紧去往另一条街的布店和成衣铺子?。
她?刚放下轩帘,那年轻郎君却突然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而?且眼神还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黛连忙回头,撤回了身子?坐回了车厢里头,不知怎的,他觉得那人看向她?的眼神,她?不喜欢。
........
一行人将?需要的生活物资都采购完成了,已是有些累了,沈黛便带着沈母去一旁茶寮坐着歇息会儿。
她?也有点口?渴一时就多喝了点,然后就有点想出?恭的冲动,便询问?了店小二往后院借茅房去,只这个茶寮太大了,迂迂回回,曲曲折折的,穿过不少羊肠小径就看见前面一个影子?,然而?实?在不巧,她?竟在后院那颗巨大的槐树下,再一次见到了纪大娘子?,她?被一个年轻郎君抵在了粗大的树身上,一只大掌还捏住了她?的下颚,府身在她?耳边跟她?说着什么,样子?极其亲昵。
沈黛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跳了下,一阵酸麻情不自禁的跃过心间,她?竟自动带入了那个拥着纪大娘子?的郎君是崔彦,直到那个年轻郎君缓缓起身,露出?那张白玉无瑕明显圆润的侧脸,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好笑,这个郎君不就是刚刚在书店那个眼神令人不舒服的那人么。
明明他们身形相?差甚远,崔彦也长得比他俊俏许多,也更有男人味,而?且崔彦每次府身下去的时候,眼神都是极其深情的,动作也更加的迷人,跟那个年轻郎君明明是天壤之别,她?竟然这都能看错,她?不禁暗暗有点唾弃自己了,只不过涉及崔彦一点点事情就能令她?变得不那么理智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人如果不是崔彦那不是更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