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快十二点了,林孟随送陈逐进电梯。
陈逐走进里面,按住开门键,让林孟随回去,林孟随不肯,说要看他走,陈逐说去窗户那边看。
林孟随趿拉着拖鞋,一步三回头,陈逐站在电梯门口监督她,等她关门。
门关上,数三下,又打开。
林孟随一脸狡黠跑出来,不料陈逐根本没进电梯,还在门口站着。
他就知道她得来这手。
“回去。”陈逐指指,“锁好门。”
林孟随噘着嘴白他一眼,气呼呼地说“晚安!”
“晚安。”
这一次,门彻底关上了。
陈逐却也没有立刻下楼,他多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他的内心再平静一些。
等再度进到电梯,陈逐不由得靠在墙壁上,长吁了口气。
他细细复盘这一天,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不放过女孩说的每一个字,想到她问他有没有在类似的时候想起过她时,他不觉一笑。
答案是:没有。
他不需要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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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陈总:我的人设居然是冰清玉洁?
正式谈恋爱啦~~~
主要是睡眠时间有些少,起得又有些早。
林孟随睁了眼就从床上爬下来跑进衣帽间, 衣服被她一件接一件甩在沙发上、地毯上,每件穿起来都不错, 但每件都不能让她百分百满意。
以前买这么多衣服干嘛?好难选。
林孟随挑衣服挑得苦恼, 没注意到卧室里的手机震了好多次,等她听到时, 陈逐因为联系不到她, 已经在去她家的路上。
“这是不是太早了?”林孟随看着满地的衣服, “我还没准备好。”
陈逐呼吸有些急, 似乎是处于紧绷状态中没有完全缓解,顿了会儿才说:“我先去买早餐, 你慢慢来。”
他这么说了,林孟随就踏实地继续打扮自己。
最后,林孟随选了一件暖蓝色的长款大衣,内里的话, 简单些, 牛仔裤搭配一字肩毛衣, 再来条乳白色的羊绒围巾保暖。
巧的是, 陈逐穿的是一件深蓝色大衣,两人一深一浅, 算是配成了一对情侣装。
他们踩着商场开门的时间去了家进口超市。
今天是除夕正日子, 春节假期正式开始,不少家庭都过来采购,超市里不一会儿就人满为患。
之前那次去逛超市,林孟随是陈逐的小尾巴, 如今身份换了,她可以大胆地做八爪鱼,挽着陈逐手臂,动不动就戳下腰,掐下手的。
陈逐购物车推得越发不稳,有一次还差点撞到人家的展柜,一气之下,他揪住罪魁祸首的“作案工具”,塞进自己口袋里,义正言辞:“再捣乱,你来推。”
林孟随才不怕这一套,陈某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只是随口说说,她一清二楚。
她歘地把手抽出来,哼道:“不挽了。我自己去前面玩。”
说走就走。
陈逐抿抿唇,原地站了几秒,推着车跟上去。
他几次捞林孟随的手,林孟随存心逗他,不叫他牵。
这下,陈逐来真的了。
他把购物车往不碍事的地方一丢,上前抓住人,看她还怎么跑。
林孟随憋笑:“你看你这人,好奇怪。挽着你的时候你不让,不挽了你又要。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逐问她:“你是好好挽吗?”
“怎么不是?”她理直气壮,“我就这么个挽法,你不要就算。”
陈逐攥着那只小小软软的手,有时真想狠狠地捏捏她,叫她疼一疼,但最后,他仍是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臂弯上。
“戳的时候轻点戳。”陈逐告诉她,“不然就请你忍一忍,回家再戳。”
林孟随重新贴回男人身边,不解:“为什么回家可以戳?”
陈逐看看四周的人,一本正经:“不是让我保持冰清玉洁的人设?”
两人眼神一对,林孟随腾地红了脸。
陈同学扳回一局。
他们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
林孟随这个眼馋心大的都说太多了,吃不了,陈逐说没关系,吃不了就放在家里,早晚会被吃掉。
结完账,两人拎着大袋小袋,先回了趟车库把东西放起来。接着返回商场,找了一家粤菜餐厅吃午饭。吃完之后,又在商场里随便转转,消食。
林孟随不想购物的时候,对那些服饰商店就一点兴趣没有,她拉着陈逐回到地下那层,那里有好多小店铺,可以寻宝。
果然,林孟随发现一家手工毛毡店。
店主是两个女生,从小到大的闺蜜,合伙创业,店里的东西全是她们亲手制作的,她们尤其擅长制作小动物,每个作品都活灵活现的。
林孟随看到一只胖橘钥匙扣,可爱呆萌,便想起她以前给陈逐戳得那只似猪非猪、似熊非熊,实际是猫的毛毡。
“你还有留着吗?”她顺口问。
但她估计陈逐早找不见了,便也没等回答,又自顾自说:“我初二暑假的时候去我爷爷家玩,医学院家属楼外面有夜市,有个老奶奶卖毛毡……”
说着,她偷偷瞄了下那二位店主,掩着嘴小声和陈逐说:“手艺比这个好。”
陈逐笑了笑,点头,请林小胆小姐继续。
“我当时一眼相中老奶奶做得奶牛猫毛毡,就让我爷爷给我买下来了。”林孟随说,“我可喜欢了,一直别在书包上。结果在咱们高一开学第一天,丢了。我把学校翻了个遍都没找回来。”
林孟随想起这事就得郁闷会儿,虽然不过一个小小毛毡,但她念念不忘好久,大概是失去的东西总叫人挂念吧。
陈逐看她秀眉轻蹙着,眼里软乎乎的,想来是又在回忆她的奶牛猫。
轻轻搂住女孩,陈逐说:“把这只橘猫买下来。”
林孟随又笑了:“好。”
两人在商场逛到下午两点多,驱车回到陈逐那里。
因为也不在国内过年,陈逐家里和平时一样,冷冷清清,处处透着一股灰扑扑的低沉感。
神奇的是,从林孟随进门的那一刹那起,整个屋子明亮起来。
陈逐听她叽叽喳喳东拉西扯,嘴角始终噙着笑,他拿出刚才在超市买的女士拖鞋,剪去商标,让林孟随换上。
林孟随一边穿鞋,一边说:“家里一点红色都没有,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说着,从包中拿出一沓子小福字。
不过说起来也惭愧,这是台里布置办公区剩下的,她看着小巧,就找后勤阿姨要了一袋,想给自己那小家添添喜气。
现在她把喜气都送给陈逐。
“也不贴了。”林孟随想了想,“就每个屋放一些好了。”
她先放了客厅、书房、客房,之前上锁的那个房间还锁着,她看向陈逐,陈逐说那个屋就算了,是堆放杂物的。
林孟随不疑有他,转而来到陈逐卧室。
上次她并没有进卧室,连靠近都没靠近,是以这会儿站在门外颇为踌躇,她觉得就这么进去好像不太好。
陈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低沉的声音浮在她耳边:“怎么了?”
林孟随耳朵连带头皮一起麻了下,她稍稍侧开些,说:“卧室里你自己放吧。”她把福字塞到陈逐手里。
陈逐看看掌中的一团红色,再看看低着头的女孩,无声一笑。
“所有地方都放了,为什么卧室你不放?”陈逐问,“里面有毒蛇猛兽?”
林孟随瞪他一眼,心说里面有狐狸精,男狐狸精。
她说:“卧室是私人领地,我这是尊重你的隐私。你还是——诶?”
陈逐直接拉着林孟随进了他的私人领地。
和林孟随预想的一样,性.冷淡风,一张孤零零的两米大床,床单都是灰色的,哪怕铺个蓝色都活泼些。
陈逐说:“放吧。想放哪里放哪里。”
林孟随不是扭捏的性格,心道既然进来了,那就放。
她观察了一下,先是在两边的床头柜上各放了一个小福字,再来是角落里的老虎椅,以及老虎椅旁边的小茶几上,也放上一个。
然后是主卧的卫生间和衣帽间,都有。
放完这些,林孟随手里居然还剩了不少,后勤阿姨是真疼她呐。
她和陈逐说没地方可放了,陈逐说她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林孟随问:“哪里?”
陈逐站在门口,抱臂看着她。
“到底哪里啊?”她想不出,“给个提示。”
陈逐走进来,牵着她的手来到床边。
那么大的床,直愣愣地展现在眼前,虽说整个房间里它占的面积本就最大。
林孟随莫名不太敢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嘀咕:“放这上面……影响睡觉吧。”
陈逐说:“睡之前把它拿下来。”说罢,示意林孟随把福字放上去。
林孟随磨磨蹭蹭拿出一个福字,眼睛在床上乱扫,扫来扫去,肯定是放枕头上最合适。
但这灰床上面一点红,怎么看怎么别扭呢。
“你确定要放吗?”她问,“你不觉得这……”
陈逐垂眸:“觉得什么?”
“像那什么。”
“什么?说清楚。”
林孟随一咬牙:“像布置婚床。”
说完这话,林孟随也是佩服自己,她是一点不拿陈逐当外人啊。
陈逐眼中笑意更深,抬起手,他手指触了触女孩通红的耳垂,她瑟缩一下,他便捧起她的脸,用指肚细细摩挲她的肌肤。
四目相对,他告诉她:“那就更得你来放了。”
林孟随脸上火烧似的,心里也热。
最后,陈逐从身后拥着她,手把手,像以前他教她写字一样,两人一起弯腰放下福字。
左右两个枕头,一边一个,成双成对。
布置完家里,陈逐开始准备年夜饭。
同样是上次碍于身份没有转换,林孟随耍起无赖底气不足,这次她可是能名正言顺地赖在厨房里捣乱。
陈逐倒也都由她,只要她高兴。
可怪就怪林孟随不争气,得意忘形,差一点又要划破手,陈逐下了逐客令。
当这个男人动真格的时候,林孟随是撼动不了一分的,没办法,她只好搬来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当“地主婆”,监督自家“长工”。
快五点时,陈逐从厨房出来,说是要给奶奶打个视频电话。
他问林孟随要不要和奶奶打招呼?
林孟随自是有这个心,可想着自己之前也没亲自拜访,陈逐这次去新西兰耽误了还都是因为她,她实在不好意思在这时候刷存在感。
陈逐说没事。
奶奶其实什么都知道。
但陈逐没逼林孟随,他给她派了任务,看着煨汤的火,自己去了书房和奶奶通话。
林孟随眼看陈逐进入书房,忙补了一句:“等奶奶回来,我和你去接她。”
陈逐浅笑:“好。”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璀璨。
春节这个传统节日被人们赋予了太多太多美好的祝愿,所以这个时候每个家庭发出来的光亮也更为温馨柔和。
年夜饭已经做好,六菜一汤。
陈逐问林孟随要不要去庭院上吃?有暖风系统,也有灯光,环境还可以。
林孟随看都没看庭院,笑着说自己还是怕冷,陈逐心觉哪里不对,又揪不出哪里不对,依然都听她的意思。
他们打开电视,调好了频道,一边等春晚,一边吃饭。
还记得高二那年的春节,林孟随吵着要去找陈逐过年,可两人各自有亲戚要顾,他们又是学生,出了家门没地方好待,只能作罢。
而现在,他们面对面吃属于他们两人的年夜饭。
林孟随给陈逐说拜年话,祝他今年事业进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有颜值更加抗打,帅上加帅,男神地位屹立不倒;陈逐的祝福则简单很多,他就祝林孟随今年开心。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吃完收拾好碗筷,春晚演了也有一会儿。
林孟随和陈逐坐在沙发上看节目。
林大小姐必定是不可能专心看的,她得和陈逐聊天,还得给他讲讲自己在台里见过哪几个明星,这些明星私底下人品怎么样,脾气好不好。
陈逐时不时给她递去温热的柠檬茶,让她润润喉,然后无意识圈她在怀里,听她和自己说着那些小话。
说着说着,怀里的人不知不觉枕到他膝上,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他低下头,和她交换柠檬味的吻。
电视里,笑声不断,歌曲音乐声欢快喜庆。
沙发上的两人半分听不见。
林孟随被吻得心跳如鼓,面红耳赤,两只手从缠着陈逐的脖颈到攥着他胸口的衣服,软声问他明天是几点的飞机?
陈逐啄着她的眼角鼻尖,说了一个时间。
林孟随闭着眼,又说:“我想去送你。”
“不要折腾。”陈逐吻她眉心,“太早。”
“我想送。”
陈逐的吻没有停,他思索该如何尽量不让她太累,又能送他?
还没有想出来,林孟随轻轻推开他,荡着春波的媚眼眨巴眨巴望着他,说起话来声音格外小:“我有一个不太矜持的想法。说了,你不许说我。”
女孩面颊粉红,香肩半露,乌黑长发在男人腿间铺开缠绕,诱惑而不自知。
陈逐直起身略喘口气,低眸看她,帮她别了别耳边乱了的发丝,问:“什么想法?”
林孟随吞了口口水,说:“我今晚想留下来。”
客厅里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只剩电视里的小品配合林孟随的心境, 演员一个劲儿喊: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陈逐一言不发。
他头顶逆光,晦暗的光线柔化了五官的冷峻,有种压抑的情绪充斥在他的眉眼之间, 林孟随读不懂是什么,只觉得他更帅了。
可再帅, 他也不能这时候装哑巴啊!
她也不过是想借他家客房住一晚, 好明早和他一起出发去机场,他这样, 搞得她像是要趁着月黑风高实施犯罪似的。
尴尬死了, 也难为情。
林孟随推开这个讨厌的男人, 一骨碌爬到沙发边上, 拗着脑袋,和他保持距离。
陈逐回过神, 喉结滚动了下,问:“客房?”嗓音沙沙的。
林孟随气道:“不住了!谁稀罕?我明天自己打车去机场。”不就早起一会儿嘛,能有多难。
陈逐皱皱眉,侧过脸看向气呼呼的女孩, 她嘴唇红红的, 唇边也红, 是他留下的痕迹。
陈逐想握林孟随的手, 林孟随躲开不让;陈逐便坐过去一些,林孟随继续躲;再坐, 再躲……躲到没地方了, 林孟随站起来要跑,陈逐一把抓住人,一扯,怀抱被填满。
“干什么?放手。”林孟随乱动, “你不是不说话吗?以后也别说了。”
陈逐钳住这条滑不留手的美人鱼,紧紧夹在怀里,低声道:“愿意你留下。”
林孟随哼了声,别过头。
“特别愿意你留下。”
“……”
“你留下我会非常开心。”
林孟随本来绷着脸,但真绷不住,她心道自己未免也太好哄,可怎么办?她听到这些话,就是什么气都没有了。
重新搂上陈逐的脖子,女孩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陈逐也笑,从善如流亲林孟随一口,想了想,说:“是不是得让外卖送一些你的日常用品过来?”
还是陈逐心细,林孟随早忘这茬儿了。
而这一想起来,她便发觉她根本没办法在陈逐这里过夜,她的那些护肤品哪里是外卖能送的?
如此,还是得回去……
林孟随在陈逐这边待到十一点多。
等回到她所在的小区,将将十二点,两人在家门口话别。
陈逐掐着时间和林孟随说新年快乐,林孟随听后没应声,只笑了笑,陈逐问她笑什么?
林孟随说:“想起元旦那时候了。”
他也和她说了新年快乐,陪着她垮了年,当时她答应他顺其自然,顺到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
陈逐把林孟随拥入怀里,也颇为感慨地轻叹一声。
林孟随仰头瞧他,说:“其实那时我就有预感。”
“什么预感?”
“放不开你的预感。”
所以,很多情绪都被巨大化,因为太想得到,反而更加诚惶诚恐,畏首畏尾。
陈逐吻林孟随额头,让她赶紧休息,明早他打车过来接她,他们一起去机场。
这样很绕,很折腾,陈逐本来可以直接去机场,轻装上阵,现在不得不舍近求远,多费一道工序。
林孟随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陈逐摇头:“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其他的佐证,可林孟随知道这就是他的实话。
心里暖融融的,林孟随踮起脚亲陈逐嘴角:“新年快乐。明天见。”
“不对,是今天见。”
“也不对,是一会儿见。”
末了,陈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放她走的,只知道一看不见她,他心里立时空了一块。
机场里,人头攒动。
林孟随陪陈逐办理好行李托运后,在安检外说话。
林孟随让陈逐代她向奶奶拜年,还说自己买的那些东西要是奶奶有喜欢的就告诉她,她再去买,邮寄过去。
陈逐说:“不用麻烦。过不了多久奶奶就回来了,你到时亲自问她喜不喜欢。”
其实见奶奶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
他们这个年纪,奶奶又是陈逐唯一的亲人,按照很多约定俗成的观念来看,这会是一次很重要的见面。
“也不知道奶奶对我印象还深不深?”林孟随有点担忧,“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陈逐告诉她:“她一直记得你叫西西。”
不然也不会定制一条刻着“XiXi”的手链了。
林孟随深吸口气,笑了笑。
机场广播里又一次提醒飞往奥克兰的乘客该办理登机。
林孟随慢慢松开陈逐的手,祝他一路平安,陈逐摸摸她的脸,并未多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安全线外,林孟随望着陈逐渐渐远去的背影。
明明并不相干,可此刻,却叫她无端想起当年她离开北城前往英国时的场景。
很巧,也是在大年初一。
唐若意的病情一天都不能再耽误,小姨孟映和唐致礼用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一切,老林和孟女士也出动,一家人在一个大团圆的日子,离乡背井。
时至今日,林孟随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哭没哭,她只记得她过安检时,不停地回头。
她知道她不可能看见陈逐,陈逐都不知道她走,怎么会出现?
可她还是不停地看。
模糊的,瞧见一个酷似陈逐的背影,她眼前一亮,疯了一样地往外跑,吓了老林他们一跳,连唐若意都对她投来目光。
她死死抓住那个背影,对方吃痛,转过脸的时候,失望和绝望差点令她崩溃……
陈逐过安检门前,最后一次扭头看去。
林孟随还在原地,见他转头,她就笑着冲他挥挥手,这场景陌生又真实,还带着几分梦幻,叫陈逐有些恍惚。
多少次,他抱着满腹希望前往英国,再又咽下满腔失望回国。
每一次,他告诉自己或许就是这次了,他就能找到她,他也告诉自己,找不到没关系,他还有下次,许多下次。
那时的他多么渴望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如今,竟真的实现。
他内心无疑是极为愉悦的,人生能有几次失而复得?
可越是得来不易,越叫他心有不安,总会想着这次是真的再也不会失去吗?
他真的有如此幸运吗?
陈逐不免患得患失。
航班起飞后,林孟随也得赶紧回林家。
家里的阿姨和厨师都是今早回来的,已经各自做着分内工作。
吴姨看到林孟随,高兴坏了,林家没有很严格的称呼要求,吴姨也管林孟随叫西西。
“西西啊,你可把吴姨想坏了!”吴姨说,“你这孩子也是的,你爸妈不回来,你也就不回来,好歹来吃个饭啊。说给你送,又不让。怎么?嫌弃吴姨了?”
“哪有啊。”林孟随笑道,“我这是等重要日子再来见您。吴姨,春节快乐。”
吴姨掏出红包:“好孩子。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林孟随大大方方收下,想起什么,说自己先回房换身衣服。
她跑进电梯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在这一层最里面,带一个超大露台,吴姨一早把房间收拾得干净妥帖,床品也都换的新的,是她喜欢的淡粉色。
林孟随关上门,翻着包往沙发那里走。
分别时,陈逐给了她一个红包,叫她回家后再看。
她迫不及待找出来,摘开,先是看到一张不限额的附属卡,再来是一张素描贺卡。
画一看就是陈逐亲手画的,画的不是别的,是她昨天拿着小福字回头看他时的模样,笑容灿烂甜美。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笑得这么好看呢。
贺卡背面是新年祝福语,笔迹刚劲有力,写着:所愿皆得,诸事顺心——陈逐。
林孟随举着贺卡傻笑,怎么看怎么欢喜,等想起那张附属卡时,傻笑变成大笑。
陈同学还有这么霸总的一面呢?
等他落地了,她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林正声和孟昭下午三点多到的家。
夫妻俩也是够够的,都一把年纪了,回个家还要手牵手。
林孟随叼着挖酸奶的勺子看到这一幕,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捡来的,没跑。
“西西!”林正声声如洪钟,“想死爸爸了!来,爸爸抱抱。”
林孟随:“……”
您倒是松开孟女士的手啊。
林孟随呵呵哒,走过去,叫爸、妈。
孟昭孟女士一贯是严母姿态,含蓄地给女儿一个拥抱,见女儿气色不错,放心地笑了笑。
老林要外放得多,对着女儿又抱又拍,就差举高高,等松开人,就让女儿去翻行李,有两箱是他在柏林专门给她挑的礼物。
一家三口来到客厅闲话。
林正声三句不离妻子,说她这趟巡视可是辛苦坏了,赶紧上楼去洗个澡放松放松。
孟昭点点头,让他们父女俩先聊。
孟女士一走,林孟随立刻坐没坐相,在沙发上葛优瘫。
老林瞧着女儿直笑,说:“也就你妈镇得住你。我跟你说啊,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你爸我。”
“谢您什么?”林孟随震惊,“您还记得我吗?”
老林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结合了老林家几代人基因的优势,五官深邃,不是混血,却有混血的模子。
但他爱笑,一笑起来,那种男人的威严感便大大削弱,成了一位幸福大叔。
老林说:“你表姑要和你妈说你有情况不和家里汇报,还说你不满她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大好青年说不要就不要。”
林孟随腾地坐起来:“表姑怎么还背后告状啊?我妈怎么说?生气了?”
老林笑了笑:“所以我说你得谢谢你爸我,我给你拦下了。不过——你表姑说你有情况,什么情况?老实招来。”
林孟随又躺回去,只要不是孟女士,她无所畏惧。
“什么什么情况?”她吊儿郎当,“没情况,表姑污蔑我。”
老林说:“你表姑污蔑你有什么好处?有情况不怕,但你得和我透露透露,我给你参谋啊。”
“不要。”
“啧,那我告你妈了啊。”
林孟随耸耸肩:“随您。反正您要是告诉我妈,我就告诉我妈您借着工作之便,想让您喜欢的女明星给培西的新药代言。”
老林顿时慌了,点着女儿:“你这孩子!你这是污蔑!”
林孟随淡淡道:“污蔑您,我有什么好处?”
“……”
老林气得鼻孔出气,父女情说断就断。
不过,就算老林不出卖女儿,林孟随的“奸情”也都写在了脸上。
孟女士不止一次抓到林孟随对着手机发呆,一副期待盼望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压都压不住。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在客厅看节目,林孟随也没多待,九点一过就回了房间。
孟女士问丈夫瞧出端倪来没有?
老林光瞧老婆了,端倪是谁?
孟女士骂他老不正经,说:“这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那不是很正常?”老林说,“咱们女儿那么漂亮又讨人喜欢,大好年纪,不恋爱才是浪费。”
孟女士不太放心:“可是……”
老林拍拍妻子的手:“咱不都说好了?只要西西高兴,咱们就一概接受。”
话是这么说,可做父母的怎么也得把把关啊,尤其家里还出过那样一件事。
思及此,孟女士又想起别的来。
她这趟巡视考察,途径一个市,正巧是纪临的老家。
当年唐、纪两家的事,孟女士的秘书,也是她的心腹,是知道的。这次路过,好巧不巧,秘书在当地有朋友,二人抽空见面叙旧,而对方又恰好和纪临家的亲戚相识。
“听说纪临妈妈这两年精神出现了问题,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孟女士叹口气,“总把邻居小孩认成纪临,非要拉着人家的孩子回家。”
几次下来,邻居害怕,告到派出所和居委会,说这事必须得管管。
可纪临妈妈就纪临这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来管呢?
老林说:“要不我找人想想办法?”
孟女士摇头,不妥。
且不说他们以什么理由和身份介入,关键是纪临妈妈对唐若意恨之入骨,要是知道是唐若意的长辈出手帮忙,搞不好病情更重了。
过往的事袭上心头,老林和孟女士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由得一声叹息。
对于女儿的任何事,他们也坚定了只要孩子平安健康高兴,剩下的都无所谓……
林孟随一跑回房间就把卧室门锁上了。
去浴室整理整理头发,又补了点唇膏,她拨过去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