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时,唐邵禾从车上下来。
林孟随意外,打了招呼,说好巧啊,唐邵禾还是那么温和,诚实地说自己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找我?”林孟随不解,“有什么事吗?”
唐邵禾从车里拿出两个档案袋,解释:“上次吃饭,伯母提到过一些教育学方面的书,基本都绝版了,市面上找不到。正好我妈有收藏,我就影印了一份。”
林孟随听后,代孟女士谢谢唐邵禾妈妈和唐邵禾,而后想了想,还是直言道:“如果下次有类似的事,你直接联系我妈或者我妈的秘书就好。也省得劳烦你跑一趟。”
唐邵禾听出潜台词,不卑不亢,递出资料:“好的。”
林孟随伸手去接,还没碰到档案袋,对方提前松了手,东西掉在地上。
她和唐邵禾蹲下去捡,起身时,唐邵禾绅士地扶了她一下,这画面对当事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可远远瞧着,他们挨的很近,显得有些亲密了。
林孟随拿到档案袋便后退两步,正要道别,就听有人叫她:“林孟随。”
她还没扭头,笑容就先扬了起来,然后转身小跑过去,像是鸟儿归巢,来到陈逐身边。
陈逐自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牵起她的手。
林孟随仰起脑袋说了几句话,应该是说明唐邵禾为什么会在这里,陈逐听后微微点头,唇边染笑。
唐邵禾站在原地,眼看着他们的亲密无间,心头嫉妒的火苗越烧越烈。
而当他们走向自己,唐邵禾又伪装起来。
依照他刚才和林孟随的对话来看,他猜测陈逐并没有告诉林孟随那天他替接了电话。
唐邵禾挺胸抬头,不避讳地看着陈逐。
陈逐淡淡地瞥他一眼,毫无情绪波澜,似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双方礼貌性地问候下,林孟随就急着和陈逐约会去,偏偏同事来了通电话,问她走没走远?有个地方得她签字才能在今天走系统,要是可以,最好回来一趟。
陈逐说:“那你先回去,我等你。”
“行吧。”林孟随捏捏陈逐的手,“马上啊。”
林孟随往台里跑,陈逐在身后让她不要急,她不听,跑得更快。
陈逐不觉笑了笑,回过身,唐邵禾还在。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唐邵禾靠在车子旁,一向得体的笑容多了几分刻薄:“陈先生是个执着的人。”
陈逐说:“彼此彼此。”
唐邵禾笑容不减:“陈先生应该也还是个聪明的人。实不相瞒,我打听来了一些旧事。所以我挺不能理解为什么陈先生还会和孟随在一起?不怕重蹈覆辙吗?”
陈逐看着唐邵禾,没答。
换做别人如此,唐邵禾大概会有一种对方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的爽感,可陈逐眼里太静。
他越静,唐邵禾越觉得无力,就像你扔一块小石子到无垠大海中,连个响动都激不起来。
唐邵禾不由得站直了,言语更加直白:“我劝你还是尽早放手吧。就算是孟随喜欢你,你也过不了她家里那一关。何必呢?到时候让孟随夹在中间难做。”
“我也实话告诉你,我父母和孟随父母非常聊得来,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之前吃饭你也知道,孟随很喜欢我们家的家庭氛围。但你——”
你有父母吗?
唐邵禾点到为止,挑衅地看着陈逐,心里这才舒爽了些。
但没舒爽几秒,陈逐动了动,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小腿碰到车子,这又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唐邵禾气急败坏,想说你反驳也没有用,话没出口,陈逐先道:“我说两点。”
“第一,别耍心机。”他说,“你的伎俩动摇不了半分我对我女朋友的信任。”
“第二——”
陈逐上前一步,唐邵禾瞪着他,人却呈现往回缩的姿态。
“你和我女朋友不熟,没资格直呼她的名字。”陈逐顿了顿,睥睨着面前的人,“请你称呼她为林小姐,这是基本的礼仪和教养。”
说完,陈逐转身离开,去大楼外等林孟随。
唐邵禾咬牙切齿地喊:“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你早晚还会被甩的!”
陈逐头也不回地回敬:“再奉劝一点,演戏演全套。唐先生演技有待磨炼。”
身后再无声音传来,唐邵禾什么时候走的,无人在意。
林孟随一处理好事情就飞奔来找陈逐。
两人手牵手去车场取车,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宾利添越时,林孟随没反应过来。
陈逐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不是说喜欢大一点的车?”
“那……”林孟随还是跟不上这节奏,“以前的车呢?”
“地库。”
林孟随一听,心说该不会全天下男人都一样?车子是第二个老婆。
她家老林以前就爱收集各种古董车,后来被孟女士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才收敛了些。
陈逐见林孟随迟迟不上,关上车门来到她身边,捏捏她的脸,说:“不要乱想,我没收集车的兴趣,不会在这上挥霍。”
“那你这是……”
陈逐抿抿唇,似是有些犹豫,又似是酝酿,最后说了三个字:“接送你。”
说罢,拉着林孟随推进车里。
林孟随呆呆坐着,注视着陈逐从车头绕一圈过来上了驾驶座,然后探身给她系安全带。
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起来,她趁人靠近赶紧占便宜,挠挠下巴,亲亲眼角,抱着人不让走,说:“这么喜欢接我送我啊?”
陈逐垂着眼:“更喜欢接。”
林孟随立刻说:“那你就只接不送呀。让我跟你回家就行,你就可以——唔!”
陈逐果断堵住这张嘴……
再松开时,两人都有些喘,车子玻璃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林孟随鼻尖上都是汗,陈逐替她抹去,而林孟随看陈逐嘴唇周围都是自己的口红印,也替他抹去。
“车大是好。”林孟随喃喃道,“不会磕到。”
陈逐哑笑:“喜欢吗?”
“你指哪方面?”林孟随明知故问,“我对硬件施舍还好啦,主要看人。”
陈逐叹气,不说话了,再说下去,饭也不用吃了。
两人整理好衣着,发动车子往餐厅去。
林孟随闲着也是闲着,顺手看了下唐邵禾送来的资料,倒确实是好东西。她收好,放到包里,等回头交给孟女士。
陈逐看她收得仔细,想来是她的妈妈很喜欢这些。他不想表现的操之过急,却也难以按捺心中所求。
考虑了一路,临下车时,他以平常口吻提到了林孟随那位重要的姐姐。
“带我去见见吗?”他余光盯着林孟随,顿了下,添上一句,“以前不是说过要做引荐?”
车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林孟随看向陈逐的目光似有闪烁, 她很快侧过脸掩藏,又将颤抖起来的手放到身后,才说:“你, 你还记得我姐姐啊?”
陈逐点头。
有段时间,林孟随经常跟他提起这位姐姐。说她小时候和姐姐生活过一段时间, 两人感情很好, 姐姐也最疼她这个妹妹。所以她的男朋友,父母点头排第二, 姐姐认可排第一。
“怎么?”陈逐握紧方向盘, 喉结轻滚了一下, “不方便吗?”
心头酸楚翻涌, 搅着让人说不出的苦涩,林孟随不知是怎么压下去的, 她在笑,用看起来最自然的样子去面对陈逐。
“还不到时候呢。”她说,“我对你的考察期还没结束。”
陈逐嘴角微微动了下,声音很低:“是吗?”
林孟随还要说什么, 陈逐又像平常那般, 淡然处之:“我的考察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林孟随说:“看你表现咯。”
说着, 她扑过去揪住陈逐耳朵, 又亲了一口男人的下巴,笑道:“想见家长就好好对我。”
陈逐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了。”
车子停好, 两人各自去解安全带。
在看不见对方的时候, 他们脸上的笑容急速退去。
这顿晚餐吃得还是舒心的。
陈逐总是顾着林孟随的口味,凡事以她为主,后面看电影也都是事事顺着她,由着她撒娇任性。
他们的相处和平时并无两样, 但哪里又有细微不同。
非说起来,大概就是林孟随撒娇撒得有些过,陈逐纵容纵得有些多,那个专属于他们之间的平衡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倾斜。
等到分别时,林孟随没让陈逐送自己上楼,陈逐也没勉强。
下车前,林孟随想起个事儿来:“我下周会去一趟北城大学。摄制组也快进驻那边了,我和刘老师得再确认沟通一遍拍摄的细节。你去吗?”
陈逐问周几?林孟随不敢定死,但应该不是周三就是周四。
陈逐说:“我来接你。”
林孟随:“好啊。”
站在车外挥手作别,林孟随让陈逐走吧,慢点开,陈逐说看她进去。
可直到林孟随进入小区走了挺远一段路,她回过头,都还能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原地。
末了,林孟随周二去的北城大学。
陈逐依她的行程把事项安排提到了周二,两人还是一起去的北城大学。
要说他们谈恋爱,看着密不透风,实际研发团队的人个个清楚,但风声却没走漏一点。
刘建兰心思周到,早早提点过同事们,这事不能多嘴。团队里的人也都是搞研究的知识分子,不是那些大舌头爱嚼舌根的,自然不会往外瞎传。
不过郑征着实惊了一大跳。
中午,陈逐请客在餐厅吃饭,郑征依旧云里雾里闹不清楚。
那次林孟随高调告白,就郑征和凌珊不在,他们放假早,都回家享受去了,便错过了精彩时刻。
凌珊现下得知后,接受的很快,又或者说在元旦时她就已经窥出一丝不同寻常。可郑征转不过弯来,他的学长是雪原上的雪莲花,怎么能谈恋爱呢?
“真是没想到啊。”郑征嘀嘀咕咕没完,“你和学长怎么……”
林孟随心说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和郑征碰了碰杯,那意思你就别琢磨了。但没过一会儿,郑征又一拍桌子,想起来了。
他问林孟随那次在车里的男人是不是就是陈逐?
林孟随点头承认,示意郑征还是不要多说,毕竟那次也是他准备和她告白的夜晚,要是被凌珊知道,女孩子肯定不高兴。
郑征是不敢提,但他恶狠狠地瞪了他学长一眼。
陈逐不明所以,郑征则是一下醒悟了自己曾经受的那些伤害都是为什么。
什么雪莲花?
外白里黑!
团队里,除了郑征凌珊,陈逐,都是有家室的。
他们见陈逐这位恋爱绝缘体也谈起了恋爱,心里多少还是好奇,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共同点。
一有人起头问了句恋爱史,后面问题就一个个蹦了出来。
林孟随顾忌着之前孙泉宣扬的那些话,为避免陈逐又被人议论高攀白富美什么的,林孟随没提他们的过往,也把话说得很模糊。
比如,对方问怎么就有感觉了?她说她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
再比如两人谁先追的谁?她直接不好意思,说自己那些话都被听到了,还来问她?
还有人问到哪一步了?见没见家长?
林孟随下意识看了眼陈逐,她想,如果她把进度说得太快,说不定大家会认为他俩早就暧昧不清,这对陈逐的领导形象不利,于是回道:“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还要再相处看看呢。”
对方一听,想以过来人身份建议上几句,陈逐冷声制止了。
他本就不喜这些人问东问西,只是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更容易引人遐想。但他也并不在乎外人的目光。
见状,刘建兰也帮忙揭过话题:“你们就是天天算数据测数据,给人都算傻算无聊了。知道撬不开陈逐的嘴,就一个劲儿问人家小姑娘是吧?像话吗?”
问得最欢的那几个搓着后颈不好意思,凌珊也说:“林小姐和学长刚谈,咱们瞎起什么哄?还是吃饭吧。难得学长请客。”
“就是。”郑征附和,“吃饭。”
林孟随看出其余人有些尴尬,她在桌下捏捏陈逐的手,提醒他脸别那么冷,都是同事。
但陈逐可能是没接收到她的信号,并没有缓和自己的表情,只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紧得她都有一点痛。
林孟随只好亲自打圆场:“前辈们的关心我和陈逐都收到了。不过,我最想听韩学长的建议,韩学长怎么不说两句?”
所有人里,韩学长是唯一一个校服到婚纱,且婚后和妻子十年如一日甜蜜的幸福男人。
大家这又来了劲儿,气氛重新热络起来,都嚷嚷让老韩传授点儿经验。
韩学长平时秀恩爱秀得一把好手,连郑征凌珊这样的小年轻都自叹不如,这会儿却支支吾吾哑炮了,脸倒是挺红。
最后,韩学长捡了正经的说:“我认为两人交往最重要的是坦诚吧。心里有什么事别憋着,也别钻牛角尖,有什么话摊开说。”
众人齐声一“嘁”,说这话太官方,说了和没说一样。
可林孟随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吃饭完,午休时间还没结束。
大家在餐厅解散,回宿舍的回宿舍,外出的外出,自由活动。
林孟随挽着陈逐回了学校,两人在校园里散步。
寒假没放完,老师和学生寥寥无几,主干道笔直畅通,分外幽静。
一对学生情侣骑着车从身边经过,男孩载着女孩,两人说说笑笑,车铃清脆,叮咚作响。
林孟随眼睛跟了人家一路,等看不见了,她晃晃陈逐的手:“你都没这样载过我。”
闻言,陈逐看过来,又不说话。
林孟随在他的注视下低低头,没什么底气:“干什么?实话还不叫人说了。”
高一时,林孟随和陈逐关系尚浅,陈逐是骑车上下学的。
后来,有了林孟随,她爱黏着他,就央着陈逐陪她坐公交。
陈逐说林孟随家里有司机,不要多此一举,可女孩坚持要这样,还不惜和他在同一站下车,再打车回家。他抗不过,也就默许了,自行车往家里一放,基本没再怎么用过。
其实林孟随也想过和陈逐一起骑车,电影《情书》里不就有一段吗?少年男女主从小道上骑车而过,男主捉弄女主,在女主脑袋上套了个纸袋。
问题是林大小姐不会骑车。
这个上能爬树掏鸟窝,下能游河捉小鱼的林全能,独独不会骑车这个项目。
陈逐说教她,她倒也想学,可如果学会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减少,她也不能像在车上似的不停和陈逐说话,她就拒绝了。
不仅拒绝,但凡陈逐有想骑车的意思,她还得从中作梗。
“你可怪不了我。”林孟随翻脸不认账,“我那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当时就该说你骑车载我上下学,这样你又能骑车,我又能坐你的车。”
陈逐淡淡道:“然后由着你在后面动手动脚?”
林孟随嘿嘿一笑:“你还真是了解我。”
陈逐摇头叹口气,也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将手臂从林孟随手中抽出去,走到前面,蹲了下来。
“骑车回头补你。”他扭过脸说,“背你随时可以。”
林孟随一愣,眼眶蓦地有些热,笑着说:“我可刚吃完饭。”
“你吃多少都背得动。”
林孟随走上前,趴到男人背上,两条腿被坚实的手臂圈住,继而双脚离地,被稳稳托起来。
已经很久了。
她记得上一次他背她,他的后背就已经很宽阔,但还是没现在的宽,那时他的脸也不像现在这般棱角分明,带着一点青涩的圆润稚嫩。
林孟随将侧脸完全贴在陈逐肩上,她的心一点点静下来,感受着他心脏跳动传来的震颤以及热烘烘的体温。
要不要和他都说了呢?
林孟随刚这么想了想,她的手就又开始隐隐发抖,好像在提醒她还不具备坦诚的条件。
而陈逐也没和她交谈,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大有一直走下去的架势。
他们仿佛心知肚明,又仿佛全然不知,很有默契地在规避什么,谁都不去点破,谁都不去越界。
离科研楼还有一段路时,季维打电话说有个事得陈逐赶紧定夺下。
手边没有电脑,陈逐得先回办公室,于是林孟随让他放下自己,先回去,她不着急,可以在学校里再溜达溜达。
陈逐去忙,林孟随就到了花坛那边,有只狸花猫在阳光下午睡。
她看了会儿,心情谈不上不好,就是有些沉甸甸的,等再回头,瞧见不远处站个人——李以恩。
两人遥相一望,各自点了下头示意。
李以恩先走来,说:“来学校这边找以前的导师,没想到遇上了。”
林孟随不知道这个“遇上”是现在遇上的,还是刚才就遇上了。
不待她猜测判断,李以恩给出答案:“恭喜你们啊。”
说这话时,李以恩眼中像是有不甘、有失落,但也含着早料到会如此的怅然,很是复杂。
林孟随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便道谢,李以恩也没多言,一个人离开。
下午,林孟随和刘建兰把事项都捋清楚,北城大学这边的任务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刘建兰说陈逐那边可能还得再忙一会儿,要是林孟随留下等,小会议室的门不锁,供林孟随支配。
林孟随就着等待的工夫,把剩余工作处理清楚。
四点多快到五点的时候,表姑来了一通电话。
林孟随照例甜甜地叫人,表姑却一改常态,很是严肃,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小唐的妈妈和我聊天,话里话外那意思是你看不上小唐,说既然这样,我干什么要牵线,白让小唐空欢喜一场?弄得小唐现在茶饭不思的。”
怎么又是这个唐邵禾?
亏得之前她还觉得这人是个绅士,现在看来,还是太会演,都是假象。
林孟随说:“表姑,我一早就和唐邵禾说得很明白,没有感觉,不会交往下去。现在是做什么?强扭吗?”
表姑一听这话火了,觉得这是在抱怨她多管闲事,气道:“我没这个意思。但是西西,你如果恋爱了,就不能给小唐希望。”
林孟随惊了:“我什么时候给他希望了?”
表姑反问:“没给人家希望,人家巴巴安排你们一家人吃饭?”
林孟随好笑,那不是唐家为了邀请老林搞得家庭聚会?怎么现在和她扯上了关系?
林孟随没来及问清楚,表姑又问:“还有,你到底是不是恋爱了?”
林孟随懒得瞒了:“是。”
表姑从邵母那里听出来了,这下确定了,火气更甚:“什么人?什么背景?”
“这和我喜不喜欢他无关。”
“怎么无关?”表姑喊道,“西西,你要我说多少遍?前车之鉴!前车之鉴!你看看你姐和那个姓纪的年轻人,你还敢找个那样的?你是想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吗?你考虑过你爸妈的感受吗?”
林孟随攥着手机,没有言语。
她一缓,表姑也能冷静点,两人都沉默了会儿,表姑才又说:“好孩子,表姑不是不开明,又或者闲着没事干给你添堵。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想要走的长久,就得旗鼓相当。否则即便你肯委曲求全,那个男人他能忍受自己妻子一直比自己强吗?一年两年好说,长此以往都是心生怨怼。”
林孟随问:“那您有真正了解过我喜欢的这个人吗?如果没有,您所有的话都是假设。”
表姑见她油盐不进,火冒三丈:“我不用了解!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在什么家庭环境长起来的,还用了解吗?还有了解的必要吗?”
本来,林孟随体谅表姑一番用心,又想着是长辈,不管怎么着,得敬着。
可听到表姑说陈逐“无父无母”,林孟随的心一下被拧做了一团。
哪里还管对面的人是谁?
“无父无母怎么了?”林孟随语气又冷又硬,“我爸妈都无权关涉我,表姑您再这样,就是不尊重我,我也没必要尊重您了!”
她挂断电话,狠狠把手机摔在桌上,转身站起来,又是一怔。
陈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半晌,他眼睛一点点抬起,对上林孟随的视线,笑了笑,笑得很淡:“别和表姑这样。表姑说的——”
“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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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说开哈~
最近陈总光顾着恋爱,都没发红包,今天走一波!
林孟随觉着自己的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下。
乍一感受, 并不疼,可随之而来是无数根针在扎她,那滋味就犹如排山倒海了。
林孟随摇摇头, 走过去想解释表姑的电话是怎么一回事,可陈逐避开她的目光, 也避开这个问题, 说起别的。
“有个地方验算频繁出错,哪里的问题还没排查出来。”他说, “今晚得加班, 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家?”
林孟随看着陈逐, 没说话, 陈逐又道:“正好刘老师要回市里,你可以坐他的车走。”
最终, 陈逐送林孟随上了刘建兰的车。
林孟随从后视镜看着陈逐一点一点变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再望不见,她心里更沉了。
别过头揉揉眼, 刘建兰适时地插了句话:“陈逐想自己送你的, 但团队里没他坐镇不行。”
林孟随调整了下情绪, 微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您也是, 那么客气。我自己叫个车就能走。”
“那不好。”刘建兰皱起眉,“学校里留校的学生前段时间打网约车出过问题。”
万幸后续没酿成大祸, 目前又是寒假, 才没引起太大的风波。
林孟随说还有这事?
刘建兰“咳”了声,说大学和社会一样,甚至比社会更充满灰色,有什么事都不稀奇。
他转而笑道:“不过说真的, 小林,我其实早有预感你和陈逐会发生什么。”
林孟随只当刘建兰随口聊天,谁知刘建兰竟把时间推回到她刚来北城大学不久时的那次接风宴上。
“我跟陈逐共事时间不短了。他读博的时候,我们就总打交道。”刘建兰说,“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慌张的表情。”
唯独那次林孟随病倒,晕在陈逐怀里,陈逐抱着她,小心谨慎,眼里是掩藏不了的心疼和紧张。
林孟随也没想到,低头小声嘀咕:“那时候他对我不是还……”
刘建兰打了转向,又说:“陈逐这个人啊,哪儿都好,就是不爱表达这点,不好。不过我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男人说再多,不如做得多。你说呢?”
林孟随和刘建兰断断续续聊了一路。
后面车子进到市里,开始堵车,苏小优发微信说她联系上她一个学姐,做栏目策划的,经验丰富,她们没准儿能和学姐取取经,所以问问林孟随这周末能不能跟她飞趟荷城?
工作上的事不能拖,林孟随说没问题,苏小优便着手去订机票酒店。
之后,交通畅通了,刘建兰问林孟随具体往哪个方向开?
林孟随报了一个地址,刘建兰将她平安送到,玩笑说记得在陈总那里给个五星好评。
林孟随道谢,在刘建兰的车子开远后,又步行了一条街,回了林家别墅。
孟女士老样子日理万机,老林倒是难得有闲情逸致,把工作都推给下面的经理,自己在家研究菜谱。
见女儿回来,老林高兴极了,说正好今天尝尝他的手艺。
林孟随说先等等,她有事要说。
见女儿神色严肃,老林问怎么了?受欺负了还是怎么?他来解决。
林孟随笑笑:“我都这么大了,谁能欺负我?是表姑。”
她把事情说了一下,老林听后也是头大,他这个堂妹从前就好给人牵线搭桥。她儿子去年结婚,找的这位媳妇,她不大满意,就更爱起给其他小辈物色对象了,生怕另一半选错了人连累一大家子操心。
说到底,心是好的。
“我也没说表姑心不好,表姑疼我,我都知道。可也得我真好才叫真疼吧?”林孟随说,“现在这叫什么?”
老林明白女儿意思了,说这事交给他处理。
有了爸爸的承诺,林孟随这才舒服一点,可心里还是惦记陈逐,想起陈逐当时的眼神就难受。
老林打量着女儿郁郁忧伤的样子,也明白了另一件事,他问:“你打定主意了,是不是?”
林孟随一怔,还想装傻充愣,但知女莫若父,她只能交代实话:“对。”
老林缄默不语。
林正声深沉起来的时候,和平时的气场完全不同,稳笃厚重,威严并存。
好一会儿过去,千言万语,做父亲的还是自己消化了,最后只说:“有时间带男孩回家给我和你妈见见。”
林孟随“嗯”了声。
见肯定是要见的,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见完了奶奶,再让陈逐来见她爸妈。
晚上,林孟随在家里吃的饭,有她陪着,老林和孟女士都舒心。
吃完饭,司机送林孟随回她的小家,她在车上给陈逐发消息,问忙完了没有?
陈逐隔了会儿才回复,说还得等等。
林孟随又问吃晚饭了吗?陈逐说和大家一起吃的小食堂。
一来一回,和平时的沟通没什么区别。
但林孟随总不踏实,她知道陈逐父母在陈逐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她得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林孟随把机会放在了周四。
这天,摄制组正式进驻云筑科技,老蔡跟着。
林孟随本来可以不去这一趟,但考虑是第一次拍摄,也考虑到一些私人原因,她还是去了。
到了后,一上午光顾着工作,时间很快就过去。
中午,电视台的一群同事在外面的餐厅吃饭,闲聊逗趣,林孟随也没能抽出工夫找陈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