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还by不若的马甲
不若的马甲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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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了眼陆秉,对阿聪压低声音:“现在阴燧已经到手,你尽快找个隐秘的地方。”
阿聪牵着缰绳点头。
陈莺重新坐进车内,默不作声地打量陆秉须臾,忽而俯身凑近,抬住陆秉软绵无力的手臂。
秦三一颗心瞬间提起来,紧紧盯着陈莺,生怕她又突然抽风折腾陆捕头。
陈莺显然心情颇好,去解陆秉手腕上的裹伤布,动作甚至透着股违和的小心。
经过这几日的敷药和包扎,之前被阿聪割脉断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疤痕脱落长出新鲜的嫩肉,陈莺很满意:“不错。”
陆秉被堵着嘴说不出来话,眼睁睁盯着陈莺把自己双手双腿上的裹伤布拆开,再从盒子里翻出一个精巧的瓷瓶,笑脸盈盈道:“五两银子一瓶的金创药,陆小爷,我没亏待你吧。”
说着她挖出一指腹药膏,轻轻涂抹在陆秉手腕上:“得快些把你养好才行。”
别特么腻歪!
不闹幺蛾子活不下去?!
沾了膏药的指尖抚过伤痕,凉浸浸的像毒蛇舔过,陆秉对她简直厌恶透顶,满脸写着“别碰老子,晦气东西”,他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恶,这辈子才遭报应摊上这么个狗玩意儿,是不是渡完这劫得升天。
陈莺涂完一只手换另一只手,在陆秉堪称凶恶的瞪视下粲然一笑:“好看吗?”
好看你***!
陆秉愤怒的目光恨不能把她戳成筛子,想不通这毒妇究竟什么稀世物种,她才该是披着尸囊衣的怪物吧?
“怪物”其实长得挺娇俏,典型的蛇蝎美人那一挂,偏狐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秉短短数日便领略了她的阴毒狠辣,动不动就被气得急火攻心,比如现在,这没脸没皮的毒妇大方道:“我今儿心情好,给你看。”
看你***!
陆秉受辱一样闭上眼,若不是废了行动不便,陆秉绝对戳瞎自己。
就听陈莺噗嗤一笑,陆秉觉得耳朵也脏。
每次陆秉这种反应都能取悦她,陈莺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会添上这种癖好:“陆小爷。”
陆秉装聋。
“陆捕头。”
陆秉继续装聋。
“陆秉。”
陆秉还是装聋。
陈莺灵机一动,诚心要消遣他,突然想起陆老爹和他祖母的称呼,心血来潮地唤:“秉儿?”
陆秉整个人都颤,不,几乎称得上抽搐了一下,陈莺盯着他的脸、脖子、手腕迅速堆起鸡皮疙瘩,凶狠的目光霍地睁开,仿佛要吃人,连喘气儿都像在喷火。
反应居然能给这么大!几乎给她恨出血来了!
陈莺骤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泛泪花,停不下来:“哈哈哈陆秉……哈哈哈哈……我真的觉得……你好有意思哈哈哈哈……特别是你生气……不不不,你恨我的时候……哈哈哈哈特别来劲。”
陈莺无法自拔地笑了好一阵,才渐渐收敛住放肆的笑声:“我喜欢别人这么,这么,嗯,这么深切,这么热情地恨我。”
陆秉懒得理她,这玩意儿纯粹有病,热情特么的都能跟恨挂上钩,不是有病是什么,陆秉糟心透了。他现在连跟她同归于尽的念头都打消了,根本不想跟她下同一个地狱,毒妇不配!要么他死,要么陈莺死,反正这世上,他俩只能活一个,只盼着阴阳永相隔!
秦三没见过这么疯疯癫癫的人,一边害怕一边心疼被陈莺摧残折磨的陆秉。
“当废人的滋味不好受吧?”陈莺捏了捏陆秉绵软无力的腕颈,腕关节格外突出,掂在手里有些硌。陈莺这才意识到,栽她手上的陆秉瘦了一大圈,但这不重要,胖点瘦点无伤大雅,“你想不想重新站起来?”
“哦,”陈莺意识到他没法回答,于是抽了陆秉堵嘴的布巾,“你要知道,我能废了你,也能治好你,只要你愿意。”
陆秉嘴被堵麻了,连舌根也麻,他冷淡道:“只要你敢治好我,我就立刻杀了你。”
“我相信。”陈莺笑着问,“那你让我给你接筋脉吗?”
陆秉道:“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陈莺道:“到时候你要配合我才行。”
陆秉道:“然后剁碎了喂狗。”
陈莺道:“你不可以反悔,出了岔子你就没命了。”
陆秉道:“我保证让你尸骨无存,一点渣都不会剩。”
陈莺很开心:“那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鸡同鸭讲的两人达成了莫名其妙的共识,这诡异和谐的画面看得秦三眼皮子突突直跳,陈莺更是笑得秦三寒毛倒竖,好像裂开的红唇下露出了一排排尖利的锯齿,下一刻就会把陆捕头嚼碎了吃掉。秦三在巨大的惊恐中生出幻视,好像又看见铁面人亮出尖刀,朝陆捕头扎去……

第94章 安天命 “其实王朝兴衰,都有星辰之兆……
尖利的长矛扎穿了襁褓中的婴孩, 高举半空,生生掐断啼哭,鲜血缓缓顺着长矛流淌而下。
撕心裂肺的哭喊响成一片,烧杀抢掠的士兵挥着白刃滥杀无辜, 连婴儿都遭到屠戮, 杀声震天。
劫杀的士兵撞开一排排民房, 十室九户的房梁上都挂着妇孺幼女, 她们不愿遭受凌辱,于是纷纷悬梁自缢!
或跳井, 或自焚, 一具烧焦的躯体扭曲着从滚滚火海中爬出来,她的血肉没烧尽, 身上的火也烧不尽,嘴里咯咯咔咔, 烟熏火燎过的嗓子再也说不出话,像在喊着“救我,救我”, 然后一把抓住少年的腿……
李流云骤然睁开眼, 从满是杀戮的噩梦中惊醒,他瞪着略显简陋的房梁,呼吸急促, 冷汗涔涔, 好半天都无法平复。
李流云浑身冰凉, 仿佛置身寒潭。
噩梦挥之不去,“立象”历历在目,仿佛亲历过蒲州之战的李流云心惊胆颤:师父,我见到了你说的灾难。
当一个王朝逐渐走向覆灭, 乱世的残酷难以想象,展露在他眼前的蒲州只是冰山一角。想要恢复秩序,平定山河,便是以战止战,是更多的流血和牺牲——古来征战几人回?
“梦见什么了?”白冤洗掉沾手的血迹,用帕子一根一根撸干净手指,瞟向惊魂未定的李流云,“吓成这样?”
这少年心思太重,睡觉都不踏实。
李流云转过头,眼底染着一层猩红的底色,他张了张口,嗓子也似被烟熏火燎过,发不出声来。
白冤擦拭干净,叠好方巾按在桌案上,抽了支金创药随手抛出去:“心魔生梦魇,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
李流云恍惚间抄手接住,眼神仍有些发直。
嗯,是副受了惊还没回过神的模样,白冤道:“还是说,被那场屠城吓着了?”
李流云愣愣盯着白冤,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开口:“其实王朝兴衰,都有星辰之兆。”
白冤扬眉:“所以?”
“虽说世事无常……但纵观古今,天地自有定数,就像四季更迭,万物循生,王朝兴亡亦有规律。”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裂的混战却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李流云的目光逐渐失了焦,仿佛历代王朝的兴衰盛亡在眼前奔流不息,“‘鹿亡秦,蛇兴汉’,兴衰治乱,循环不已,历朝历代,国祚最长不过数百年而已。”
白冤没料到这小子操心的竟是国祚的长短:“所以你做的什么噩梦?大端亡了?”
“我……”李流云脸上的血色褪尽,此刻连嘴唇都白了一层,他梦见乱世征伐,掠夺屠杀,兵民死伤何止千万。
耳边响起师父长长的叹息,曾带着他俯仰观天,观了一夜星辰之兆,然后忧国忧民地引他入了道。
那时候,李流云尚且年幼,天师京宗唤他“小殿下”,小殿下乃皇室嫡长子,自小勤勉好学,高才远识,慧智过人,乃悟道修行之大才。
李流云随天师京宗入太行的前夕,翰林院已经草拟了诏令——授李流云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恰逢这个时候,上天垂象,天师京宗给小殿下看了一盘“星辰之兆”,安天命于己身,委以重任,把尚且年幼的李流云“哄”上了太行山。
其实无论皇太子还是天师传人,身份而已,于李流云而言无甚差别,都将背负社稷之患。
若不是梦醒后心有余悸,他应该也不会跟白冤说这些,李流云握着金创药,起身整了整歪斜的衣袍:“我去一趟县衙。”
他没立刻走,原地环顾了一圈呼呼大睡的同门,又道:“京观坍塌,死骨凶秽,古战之地尚有余殃,会冲生人,光是衙役应付不了。一会儿等他们几个醒了,劳烦你嘱咐他们过来帮忙。”
“好。”
李流云转身拉开门,白冤忽地叫住他:“等会儿。”
李流云转过头,静待她开口。
白冤顿了顿:“梁有义的尸骨,好生收葬了吧。”
李流云颔首,开门出了屋。
四名少年这一觉睡到入夜,最后是被饿醒的,迷迷瞪瞪睁开眼,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直到白冤开口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几人忙不迭爬起来,首先填饱了肚子,再多开两间客房清理包扎伤口,最后急匆匆赶往京观收拾烂摊子。
待室内归于寂静,白冤才隐约听见几声呓语。
榻上的人已经彻底烧糊涂了,面颊透出病态的红晕。周雅人自从到原村开始便发烧,到现在一直高热不退。
白冤的手刚触到他额上,那张热烫的脸颊便下意识贴进她掌心,像一捧燃烧的火球。
周雅人主动贴上来的举动似乎取悦了她,白冤盯着手里的“火球”挑了下眉,这人毫无戒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自己往她手上送。
白冤当然清楚这是旧伤加新伤引起的热症,正是煎熬难耐的时候,若不及时干预给他降温,大概率会烧坏脑子变成傻子。
白冤的指尖划过周雅人狭长的眉眼,垂眸欣赏这张脸,她不怎么喜欢蠢货,哪怕是漂亮的蠢货,也怪没意思的。
白冤之前动过两次把人养在身边的念头,却一直没那闲工夫琢磨,此刻心无旁骛地端详起这张脸,很难不把男与色两相结合,凑成万里挑一的男色,以至于那股想把人养在身边的念头再度冒出来,白冤难免会思索,哪怕周雅人跟她勾心斗角,她也容得下。
白冤既然起了留人的心思,自然就有容人的气度,对方玩心眼什么的,跟使小性子也差不多。
只不过,于周雅人而言,她是只邪祟,不一定就会心甘情愿。
白冤透着凉意的指尖缓缓划过他面颊,不禁想起某个冤死者的经历,生前遭纨绔子弟强取豪夺圈养在身边,虽然过着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日子,却整日郁郁寡欢,要死要活的闹得鸡犬不宁。
如果周雅人也跟她闹……白冤光想想都觉得,可能招架不住那么刚烈的场面。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没有强迫别人就范的癖好。
她只是觉得……白冤罕见地出了会儿神,手底下滚烫的人仿佛不满足指尖上一点点凉意,蹙着眉再度蹭进她掌心。
昏昏沉沉的周雅人仿佛被架在篝火上烤,身下煽动的火势只大不小,烤着浑身的筋骨热胀难耐,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汲取外在的凉意。
灼热的气息喷在手上,白冤耐着性子注视他须臾,抽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眉间,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来帮他降温,那双因难受而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周雅人无意识拽住白冤凉浸浸的手腕,掌心也同火烤一般滚烫,贪凉似的攥紧了不放。
白冤没挣开,由他握着消热,另一只手搭上他腕脉,缕缕冰丝便顺着周雅人热胀的筋脉探进袖管中,至周身蔓延而去。
凉浸浸的冰丝贴着裸肌筋脉缠住周雅人,抚过火辣辣的伤口时,竟有镇痛的效果。
白冤垂着眼睑,第一次知道冰丝还能这么用。
眼见周雅人逐渐松弛下来,白冤低声道:“舒坦了?”
本以为昏睡中的人听不见,谁料周雅人竟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白冤搭着他腕脉:“醒了?”
这回周雅人没应声,一身病痛在冰丝的安抚下逐渐消减,他终于不必连昏迷都要经受烈火炙烤的灼痛,热胀的筋脉也渐渐冷缩回去,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白冤坐榻前维系着冰丝遇热不融,又需拿捏住分寸,因为这具身子骨实在过于孱弱,输送寒气不宜过重,否则适得其反容易受凉。
白冤头一次这么轻拿轻放,直到后半夜,周雅人身上那股热症才被压下去。
他在模糊中短暂地掀开过眼睑,朦胧不清地看见一只细长的指尖,覆着薄冰,凉意便浸皮入脉的渗进他的腕脉中。
“白冤。”他在心里呢喃,转瞬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白冤并未察觉,试了试他额间的体温,刚要起身,那只手却还牢牢抓着她。
白冤眉头一蹙:“退热了,还不放手?”
人事不省的周雅人当然没任何反应,他才刚睡踏实。
白冤掰着腕子把手抽出来,下意识扫见自己手背上毒虫蜇过的一处青紫,覆了层封冻的冰霜,未曾扩散——应该是某种带毒的尸虫,痋引本就是以孕尸制出来的东西,害人不浅,梁有义父女俩相继死在那痋师手里,却让她跑了。
白冤目光一沉,痋师跑了不说,甚至还“趁火打劫”地从她眼皮子底下夺走阴燧。
痋师如此费尽心力究竟什么目的?
白冤隐隐有股不好的猜测,不管对方打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主意,她必须尽快将其揪出来杀了。
痋师既然在蒲州待过,就不可能不露形迹,藏头露尾的鼠辈虽然难抓,但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白冤悄无声息迈出房间,掩上门,幽灵般闪出客栈。

第95章 怎么敢 “你们这是想包庇凶手!”……
白冤于破晓时分出城, 与为生计奔波劳碌的老老少少擦肩而过,他们扛着米粮挑着担,或牵着驮满重物的骡子毛驴赶集来。
城门不远就是蒲津渡口,熬过凛冬冰河消融, 已经开始行船了, 船夫及脚夫正来来往往的装载卸货。
白冤走向渡口, 掠过一众奔忙的身影, 来到坐舷板上啃馍的艄公前,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形似陈莺或戴着铁面具的人来渡口乘船。
渡口人来人往, 船只日夜往返, 络绎不绝,摆渡船停泊在岸边, 还有数条扁舟荡在黄汤淡水中起起伏伏。
艄公弓腰驼背,虽然上了年纪, 体形却精瘦有力,一双鹰似的眼睛炯炯有神。这两日他都在渡口招揽活计,并没见过白冤打听的这两个人。她又跟渡口的贩子打听, 一律都是没见过。
也就是说痋师夺走阴燧后没有走水路离开, 可能选行了旱路,或者还藏匿在蒲州境内的某个犄角旮旯。
听风知的耳力能捕闻数里之外的声音,所以这痋师绝对不可能老实待在蒲州被发现, 她肯定会跑, 只是不知会往哪里跑。
白冤扫了眼被浊浪拍打的船只, 转身往黄土沟壑中去,不疾不徐地穿行在荒芜丛生的晋壤间,然而途经封口村时,远远就听见村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号啕, 拖着尖厉的调子哭骂死鬼之类的。
于是白冤折返去了封口村,就见村子里挤了不少人,或站或趴或躺了一片,加上衙役和太行道几名少年,起码几十号人。
待白冤逐步走近便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封口村失踪的那些人,因为冥婚习俗死在半启门内,居然被这帮跑去京观捡骨的少年修士抬了出来。
搂着死者号丧的某些家属怒不可遏的咒骂着梁有义,跟官差指控自家男人绝对是被梁有义给谋害了。
梁有义找女儿找到蒲州,没盘缠了就在蒲州衙门谋了份狱卒的差事,衙门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女儿的遭遇,谁不替老梁揪心。结果老梁严刑逼供,在大牢里弄死了嫌疑人王三虎,闹出人命可不好办。老梁躲藏了起来,同僚们满城搜捕无果,竟在太行道修士的带领下,从一堆骸骨夯土中扒出了他的尸体,一同扒出来的还有封口村这些“失踪人口”。
为首的衙役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太行道的这几位道长都说了,乱葬岗生了凶殃,所以把他们拉去配了冥婚,跟老梁、不是,跟梁有义没什么关系。”
“胡说!”妇人哭号,“你们这是想包庇凶手!”
“你们今天必须还我们一个公道!”
公道?谁给老梁和他女儿一个公道?为首的衙役很想骂这群为非作歹、助纣为虐的王八羔子,但他极力忍住了,一个两个刁民好整治,但是一整个村的刁民惹不起。
“老梁都已经死了,我们包庇他有什么意义。”衙役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他指了指地上一捆裹着红装的茅草人,“就是你们把那些早夭的孩子埋在乱葬岗配骨衬嘛,还扎这玩意儿,而今出事了,怨得了谁。人家可是太行山上的道长,如果不是他们来到封口村除魔奸邪,恐怕整个村子都会被祸害干净。”
另一名坐地上的老婆子猛地站起来,指着衙役的鼻子:“我问你,之前不就是县老爷小舅子家的儿子要配骨衬,然后找了我们村儿的阴谋人扎茅娘,现在出了事,难道不是因为县太爷的小舅子!”
衙役:“……”这事儿闹的。
就因为小舅子家要配骨衬,才挖出梁有义女儿的尸体,尸体好端端搁在衙门,却被剖开肚腹,把胞宫都给摘走了,哪个当爹的不疯,接着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办案的官差都跟着焦头烂额。
在衙门同僚眼中,老梁是个可怜人,但在封口村这帮村民眼中,老梁就是个凶神恶煞之徒,是来找麻烦的。
衙役协助太行道来乱葬岗捡骨的时候,接连挖出梁有义和村民的尸体,自然就把梁桃花这桩案子的前因后果都跟几位道长说了。
中途还牵涉出原村一名张姓的中年男人,本来呢,他儿子小铁柱被一个戴铁面具的匪徒杀害,夫妻俩报官后,私底下便为小铁柱配骨衬。
谁知配骨衬的途中又出了大事,张黄两家在乱葬岗大闹一场,两名妇人不慎掉下土崖丧了命。
这还没完。
衙役将张黄二人带回去审问,结果从张的嘴里撬出了砸碎某某脑壳并斩手的诡案,非说砸的是鬼,他们被鬼缠上了。
好吧,暂且就当那是鬼。
不过很快,忽然来了一老一少,风尘仆仆跑到县衙报案,老的姓丁,是个郎中,半夜出诊时被梁有义绑进了某处崖洞,一同被绑在崖洞的还有封口村几个村民。
这都什么事儿啊。
于是县衙立刻派人去崖洞救人,其中那个叫曹大力的重伤不醒,已经是有进气少出气了,立刻送往医堂救治。随后再对几人一番仔细盘问,才知道梁有义私下用刑的时候又弄死了一个,此人叫方大姐。
盘问的衙役越听越觉得不对,越听事儿越大,怎么被梁有义弄死的那个方大姐的受刑特征,这么像姓张的打死的那只“鬼”?!
这一茬接一茬的,办案的衙役简直反应不过来,脑门儿都快冒烟了。
“是她!”忽然某人喊出一嗓子,那个刚被从崖洞中解救出来的马尖嘴指着走来的白冤道,“就是她,她昨晚来过。”
所有人回过头。
当看见来者是白冤时,太行道众少年多少有些惊讶,林木出声:“你怎么……”
马尖嘴道:“当时她没救我们,还跟梁有义一唱一和的,他俩八成就是一伙儿的。官爷,你们把她抓起来审,她肯定知道梁有义报复杀人的事儿。”
当时他们苦苦哀求,这女人东问西问一通,结果压根儿没打算救他们。
白冤不怒反问:“我没救你们,就跟梁有义是一伙儿的?”
“当然。”
白冤平淡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该救你?”
“你——”
白冤:“你在崖洞没少跟梁有义一唱一和,难道你们也是同伙儿?”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梁有义……”
白冤语气毫无波澜:“封口村谁谁谁对他女儿做过什么,不都是你们一五一十告诉梁有义的,然后让他去报复这些人。”
马尖嘴都震惊了,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我那是被他严刑逼问,我若是不说……”
白冤轻描淡写道:“不用狡辩。”
“原来是你,”妇人跪在她那死鬼丈夫旁,气急败坏地指着马尖嘴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跟那个讨债的梁有义胡说八道,让他来害我丈夫!”
马尖嘴立刻慌了:“不是……你……我……她……”
“你这个杀千刀的马尖嘴,你怎么不去死,你要这么害我男人,我跟你拼了!”妇人情绪激动,撑起身就朝马尖嘴冲过去。
马尖嘴昨夜刚从梁有义的魔爪下逃出来,惊慌地往衙役身后躲:“官爷!我没有啊!我也是被逼的啊,哎哟。”
妇人猛扑过去,兜着圈子拽住马尖嘴撕巴起来,马尖嘴挨了几爪子狠挠,又是大耳刮子招呼,差点波及一旁的林木,马尖嘴胡乱拽住正要退开的林木惨叫:“小道长,救……”
林木反手甩开他那只脏兮兮的爪子:“该!谁让你血口喷人!”
还吃了熊心豹子胆喷到大邪祟头上,这位可是连他们都要敬畏三分的大邪祟,能让你一个尖嘴猴腮的跳梁小丑欺了去?开什么玩笑!
受听风知之托,林木和几位同门师兄在京观凶阵中罩过梁有义,出来后又听几名衙役唉声叹气地说起梁有义和其女的悲惨遭遇,当然知道怎么个事儿。
林木对封口村这些人没什么好感,何况这人一上来就对白冤血口喷人,他气咻咻道:“空口白牙的就敢攀咬她,你怎么敢的呀。”
他二句话没说出口:我都不敢!
“不是,道长……”
道长非常无情,见死不救,任由他被疯婆子薅着头发又打又锤。马尖嘴痛哭流涕,眼眶子挨了一击重拳,当即嗷呜一声,气急败坏道:“我说错了吗,你男人糟蹋了人家闺女儿,合该人家找上门,啊,臭娘们儿!”
妇人拳打脚踢,踹得他满地找牙:“我呸,那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傻子!万人骑的贱胚!见着个男人就张开腿,你敢说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没钻过她的……”
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
妇人辱骂到一半,突然一只冰凉苍白的手伸进乱局,咔嚓一声,精准无误的卸掉了她的下巴。
妇人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施了定身术般焊在原地,手里还薅着马尖嘴的头发,拳头没来得及落下去便戛然而止。
马尖嘴也不敢动了。
白冤捏着她合不拢的下颌骨,垂着眼睑看人,淡声开口:“嘴巴放干净点。”
这冷淡的一眼好似警告,盯得妇人后脊骨发寒,她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难以抑制的发起抖来。
白冤松开手,妇人立刻惧怕地捂住被捏脱臼的下巴,战战兢兢得发不出泣音。
马尖嘴龇牙咧嘴地把自己从悍妇的手底下挣脱出来,头皮差点被薅掉一块,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她。
封口村发生这么多起人命,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遇害者家里人无法接受,必然会上官府大闹,后续还会引起诸多麻烦。
李流云站在白冤身侧:“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冤垂下手,捏过妇人下巴的指尖轻轻搓捻着:“痋师用梁有义的女儿制痋引,所以才会去衙门摘走梁桃花的胞宫。”
李流云蓦地一愣:“什么?”
“胞宫的胎衣中裹着痋引。”
之前听风知给他说过埋在河冢秽土里的胎衣痋引,李流云反应奇快:“梁有义的女儿是被痋师所害?”
“痋师之前应该在蒲州境内待过一阵,身边跟着个铁面人,即便再掩人耳目,也免不了会有人见过他们。”白冤道,“她制这些脏东西不会选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就像鬼衙门,寻常人不敢涉足,正好适合她在里头养血蛭,又把血蛭种在沈远文体内。”
李流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我立刻让衙署增派人手去找。”
“晋西之地多土窑地窖,很容易藏身,不过痋师夺走阴燧应该会逃,目前没走水路,一并查一查车马……唔,再找个画像入木三分的丹青手,贴个告示。”
李流云颔首:“好。”
林木插嘴:“原来你是来吩咐我们做事的。”
白冤笑问:“不乐意?”
林木嘟囔:“没说不愿意,痋师到处害人性命,我们本来就要抓她。”
此刻两衙役拽着一名身材佝偻的老太婆和一名妇人经过,白冤对上老人浑浊的三角眼,记得之前跟这娘俩打过照面,当时因老人耳背问牛答马,吓得小丁瓜以为乡亲们把他爷爷埋了。
妇人低声下气地央求着:“官爷,真的不是我们啊,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哪会使什么邪术……”
官爷可不轻听她们狡辩。
待几人从跟前走过,白冤问:“怎么回事?”
李流云道:“她们就是帮着十里八村配冥婚的阴媒人,这些刍灵便是那位老人扎的,如今出了事,官府自然要带她们回去问话。”
白冤想起老人当时因打翻一篓子茅草草绳,惊慌失措的跪拜不止,她其实早就疑心过老人是在扎刍灵。
干这行的,多少会有几分敬畏之心。
当然,从京观出来的几位心里都清楚,那些凶祟灾殃,确实不是这母女二人能翻起的浪。

第96章 别乱动 “周雅人,你搞什么?”……
蒲州境内贴满了陈莺和铁面人的画像, 附带陆秉和秦三的肖像一并张贴,提供线索者可到县衙领赏。
不出两日便有个拄着拐棍的老翁拿着画像来县衙,老翁年纪大了又患上腿疾,走路格外不利索, 平日行动起来都是一步三喘, 但为了告示上这二两赏银, 他从晌午到黄昏走了好几里路。哼哧呼哧挨到了县衙, 指着画像上的陈莺和铁面人表示,这俩人就住在离他不远处的一间窑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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