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龙三岁半by卷卷猫
卷卷猫  发于:2025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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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周婶一阵揪心。
妖精的孩子,那就是小妖精,万一长大后有了妖精的本事,又要被道君们捉走,岂不是让她家掌柜的再一次受了丧亲之痛?
得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周婶劝道,“夫人,我知道您心善,但山上的道君都说了,不确定这次灾患会持续多久,家里得多囤点粮食,这别人家的孩子,你想插手,万一当爹的往后拿孩子当借口,赖上咱家怎么办?”
因为常年布施,李放歌家中仓库里有大量粮食,但她生活朴素,偌大的家宅里只有一个丫鬟秀兰,和仆妇周婶。
仓里的粮食够家中三张嘴吃上几年,根本不担心灾荒。
若是真的招惹上一个贪心无赖,她家中无男人撑腰,一个年轻寡妇,确实很难守住家财。
“你说得有理。”李放歌皱眉思索片刻,立即想到了办法,“这也好办,那个小孩儿机灵得很,我教她偷偷把这袋米藏起来,每天自己舀一捧,在外面煮了吃,不让家里知道便是了。”
周婶噎住,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劝阻。
眼睁睁看着掌柜一手提着麻袋,一手提起裙摆,小跑出门了。
温家是隔壁村的。
李放歌提着麻袋跑到村口,发现一群人堵在牌楼前面,似乎在为什么事争执。
都是年长的老爷们——各家族长。
村长也在其中。
那村口一边是条河,另一边砌了土墙,过道才两三丈宽,人挤人堵在那里,想出村子,得请那些老家伙让一让。
李放歌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这群死老头说,就是这群人背后里骂她克夫命。
夫君刚死那年,这群老头就逼她“自愿”殉夫,想跟衙门换个贞节牌坊,回来给村里长脸。
李放歌不肯去死,她嫁到钟家,本就是父母为了聘礼,把她卖给个孱弱的药罐子。
一进门就死了丈夫,她难不成还要为了那几两银子去死吗?
丈夫一死,家中的农田就被族长分给钟家其他男丁。
她无力反抗一群庄稼汉,只能去集市上找份活计谋生,却因为族长派人挨家挨户地说闲话,没人肯要她。
那年才十五岁的李放歌,偏不肯坐吃等死,拿家里最后那几吊钱买口吃的,上山采药,硬是盘活了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多么心善,给穷人乞丐布施,只是为了洗干净“克夫命”给她带来的污名。
她确实恨温绛耳的母亲当年分文不收就给人治病,坏了她的生意。
但她想让温绛耳活下去。
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仰着灰扑扑的小脸,吸着鼻涕,问她能不能采药跟她换口吃的那一刻。
李放歌看见了多年前走投无路的自己。
没有一家店铺肯给她一条活路。
老天爷不该让那么努力活着的人走上绝路。
她把麻袋踹在怀里,躲在树后观察那群老头,想等人都散了再出村。
站了好一会儿,腿都麻了,那群人还在争论。
想着还是明天天没亮再来,李放歌抱着麻袋一转身,迎面刚好撞见村长儿子赵冬成。
“哟,李掌柜的。这是作甚?躲树后头慌慌张张的,谁招惹你了?我给你做主。”赵冬成咧嘴笑呵呵地,眼睛从她臀部腰部慢慢往上移,“你怀里抱的什么?”
“没什么。”李放歌表情在不激怒对方的最大限度上显得冰冷,“这半个月不能开张,我打算送些粮食分给乞丐,让他们熬过这阵子。”
“还得是您呐,菩萨心肠。”赵冬成扬起脑袋挠了挠下巴,垂眸盯着她怀里的麻袋,“说起来,如今这村里需要接济的,可不止是街头乞丐,道君们有命令下来了,半个月不能出门,这农户和做生意的,都难熬过去。这不,我爹正跟族长们商量,要各家拿点余粮出来,接济苦命人,掌柜的既然有这个心,不如一起去商讨商讨,就说是我请你来的。”
他一脸得意扬扬。
毕竟能参与商议这种事的,可都是各家族长,他“网开一面”邀请一个寡妇,她自当感激涕零,涌泉相报。
“不用了,这种大事,哪里是我们妇人家能插手的。”李放歌冷着脸,一点头,“先走了。”
“站住,”赵冬成快走几步,拦住她去路,“我好心好意给你脸面,你就这么报答我?”
李放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
必须冷静,她从前想过雇佣几十个家丁,让这群苍蝇不敢骚扰她。
但一来她确实养不起那么多张嘴,二来她孤身一人,未必能压得住那么多手下。
而且村长家的人一呼百应,硬碰硬根本没有出路。
“多谢赵大哥有心提拔。”李放歌挤出一丝微笑,把怀里的麻袋捧给他:“那这些粮食,就当是我给村里的一份心意吧。”
赵冬成愣住了,低头盯着那袋小麻袋看了半天,抬头不满道,“你打发乞丐呢?”
这一声吼,把不远处牌楼前的那群老头引了过来。
看着赵冬成告状似的跟村长族长们说明经过。
李放歌眼前发黑。
遇上大麻烦了。
村长和族长们注视她的眼神逐渐放光,李放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得赶紧想好说辞,让这些人相信她家里没有余粮。
还没等她想出主意,村长就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她戴高帽:“十里八村都知道,李掌柜可是咱村里的大善人,对流民乞丐都乐善好施,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家乡亲。”
与其说感到恶心,李放歌更是觉得心慌。
当年这群人逼迫她殉夫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慈眉善目好生相劝的嘴脸。
现在他们要她的钱粮,比要命好一点,但她还是本能的心跳加速,双手发抖,冰冷的掌心全是冷汗。
“若是能帮,我肯定是想帮的,但我家粮仓已经因为布施吃空了,还没来得及补齐,如今这周围的商铺都关门了,也没法给乡亲们弄来粮食。”她尽量保持嗓音平稳。
“那你还有余粮送乞丐?”赵冬成在一旁大声质疑。
李放歌干咽了一口,低声解释:“家里的粮食勉强够我熬过半月,这些余粮也可以交给村长处置,您看着给需要的人。”
“吃空了?”村长眯起眼哼笑一声,“我去问问王家米铺,你几时在他家买的粮,买了多少,便能知道你平日施舍了多少粥米,又剩下多少。”
李放歌捏紧拳头。
脑子里飞速思索反驳之策。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年轻男人恼火的嗓音——
“你们何故聚集于此?不是让你们别出门了吗?”
顾青遮提着长剑快步走入人群,皱眉斥责:“妖患随时降临,我早已出言警告,不听劝的,出事别来找我。”
“诶哟!道君息怒!息怒啊!”村长瞬间换了一副巴结的嘴脸,佝偻着后背,抱拳作揖,急忙讲明缘由——这是避灾前的募捐会谈。
顾青遮不耐烦地听完解释,余光瞧见那个经常给他送食物的年轻小寡妇,此刻也站在一旁。
她怀里抱着个大麻袋,脸色惨白,浑身微微发抖。
“李夫人?”顾青遮眉头没有舒展,但语气变得温和,提剑上前一步,低头细细观察她神色,像对她说悄悄话,“出什么事了么?”
李放歌惨白的脸极速转红,心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已经想不出能比此刻更尴尬的窘境了。
如果顾青遮知道她隐瞒家中余粮,不肯接济村民,这两年来,她给他捐赠的粮食的慷慨假象不就被戳穿了?
他可能会猜到,她的热心肠,其实只是对他见色起意。
一个克夫还好色的寡妇。
不等李放歌说明状况,村长先一步解释:“咱们李掌柜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既是商讨捐粮,李掌柜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青遮侧眸看一眼村长,又回看向李放歌,似乎想听她亲口解释。
她一个女人站在一帮老爷们堆里,怀里紧紧抱着个麻袋,脸色苍白,眼神闪烁,感觉有些古怪。
“这麻袋里是你要捐的粮食?”顾青遮没回应村长,依旧看着李放歌。
“不是!这一麻袋只是李掌柜要捐给镇上那些流民乞丐的粮食。”赵冬成说。
顾青遮这次没斜眼看插话的人,嗓音低沉沉地逼迫这小寡妇回答,“是这样么?”
“是的。”李放歌把怀里麻袋的重量偏向左胳膊,腾出右手迅速理了理被吹乱的碎发,尽量体面地抬头与顾道长交谈,“我打算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流民没着落。”
“不用去看。”顾青遮对她说,“我中午已经去你们县衙门吩咐过了,县老爷派人把附近流民先安置在寺庙里,会有救灾的粮食帮他们度日。现如今人心惶惶,你独自一人抱着粮食出去走动委实不安全,回家去吧。”
“明白了。”李放歌矮身行了一礼:“多谢道长提醒。”
“诶!村里的灾粮还没商议妥当呢!”赵冬成见李放歌转身就走,立即上前堵住去路,却被矮他一头佝偻后背的村长父亲抓住胳膊往后扯。
村长对儿子轻微摇头,使了使眼色。
他这不长脑子的儿子实在没眼力见。
看顾道长对李放歌这语气态度,就能看得出,两人私下该是有些交情。
李放歌这寡妇极为精明下作。
当初克死了钟老三全家,她都能觍着脸不肯以死谢罪,还不顾乡亲们的指指点点,摆个地摊抛头露面,混口饭活下来了。
偏这女人又极为擅长笼络人心,每日几把米熬粥布施,就赚了个善人名号,叫他这个村长也得给她好脸色。
这么多年来,老钟的族人出什么事,这女人都铁石心肠一毛不拔。
如今刚好遇上妖患,可算是有正当由头让她出点血了,可千万不能再被她推脱了。
这顾青遮对她态度尊敬,可见平日里该是收了她的好处。
若是叫她抓住机会当着顾青遮的面哭穷,顾道长心里偏着她,兴许会信了她的话,一锤定音,到时候就不好再上门跟这寡妇讲道理。
不如先把李放歌给放了,找机会在带人上门与她私下商议,绝不能当着顾青遮的面听她狡辩。
然而,儿子赵冬成毕竟年轻,他觉得全村的族长聚集于此,连顾道长也在,这是逼迫李放歌慷慨解囊的大好时机。
他没懂村长的眼神,直挺挺地还拦在李放歌面前,只疑惑地用眼神看着用力扯拽他胳膊的父亲,“爹?你干啥?我这跟李掌柜论理呢。”
“你要论什么理?”顾青遮突然转头,狐疑地注视赵冬成。
完了,村长瞪了儿子一眼,气得喘气都急促了。
“要闹灾了,得让村里各大族长从族中粮仓富余的家里捐点粮食出来啊。”赵冬成理直气壮的说:“是我们照兴村的传统——每逢遇上灾年,家里有余粮的,都会捐些粮食,存放在我爹后院的地窖里囤着,到时候有困难人家,就分一些熬过去。”
顾青遮反驳:“这不是灾年,是妖患将至,怕的是杀身之祸而非饿肚子。已经跟你们说了,只需躲上半个月,待我宗师尊联手修复结界,便一切如常,你们在这里到处走动才要命,都别瞎忙活了,赶紧散了,没我口令,不准出门。”
赵冬成惊呆了,一脸委屈地转头看向父亲。
他还没揭露李放歌私藏大量粮食却不肯接济村民,这顾道长居然就免除了全村的捐赠。
照老规矩,有粮捐粮,没粮捐钱,都得流进村长家里。
到时候支出的账目很好动手脚,管它闹的是什么灾,这都是村长家敛财的好时机。
竟被这顾道长一句话断了财路。
“这怎么行!这是我们村的传统……”
“别说了!”村长忍无可忍呵斥儿子,“顾道长都说了,只需闭门半个月,你还在这里多嘴!都散了,散了。若是出了事,老夫自会再请诸位商议。”
看着村长拉着他家还不服气的蠢货儿子往村里走,一众族长也对着顾青遮抱拳道别。
李放歌此刻倒是不急着走了。
她抱着麻袋,厚着脸皮站在顾青遮身边,承受了这帮死老头的抱拳大拜,心情十分美好。
等人走光了,她才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转头准备与顾青遮道别。
然后让她心情更美好的事情发生了——
“金鳞山结界损毁,此地危机四伏,夫人孤身一人,不如让顾某送你回去。”
顾青遮跟她说话的语气用词都非常重视礼节。
之前一直是这样。
这也是李放歌对他着迷的原因之一。
那些身份高贵、对她知根知底的人,在不打算占她便宜的情况下,从不会如顾青遮这般尊重她。
跟他交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但此刻的礼节又有了另一层意味。
她方才第一次看见顾青遮跟其他村民交谈的语气姿态。
那帮村里最“尊贵”的老头。
顾青遮对别人居然是这种呼来唤去不耐烦的态度。
从前她以为顾青遮对她这个克夫寡妇一视同仁,是修道之人的涵养。
直到现在才知道,顾青遮对她的涵养,是独一份的。
当然,她确实出钱丰盛了他们师门四人的伙食,这也许是他尊重她的原因。
但她觉得有一部分,至少是一小部分,顾青遮是对她这个白手起家还乐善好施的商人的尊重。
他可能觉得她是个很纯粹的善人。
她希望他这么认为。
但实际上她不是。
所以她既惊喜,又羞怯,不想被看穿。
若是刚才顾青遮问她要不要捐粮,她可能牙一咬就答应捐了。
还好,顾青遮免了所有人的粮。
“我家离此地得有七八里远呢,太劳烦道长了。”她这客气话说得就很没有诚意,她想要他护送她。
“这才几步路,”他举起握剑的手,往前一指,“夫人请吧,顾某送你。”
空气安静,只剩下两人的鞋子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
她今天穿的是干活时,比如干草药清洗分类这些脏活时穿的衣裳,暗淡耐脏的布料,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她平时去金鳞山下慰问顾青遮时可不会穿成这样。
“我还没听说过哪里的规矩,是让一些人捐钱粮,”顾青遮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是强制的,为什么要用‘捐’字?”
“道长可算是抓到我们村的把柄了。”李放歌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开始过分活泼。
两人走了快一里路,她一声不吭,顾青遮刚说一句话,她就变得很健谈,“‘捐’字确实冠冕堂皇,但若不用这个强调‘自愿’的捐字,那可就是只有官府能干的‘募集军费’之类的了,我们村长哪敢犯王法呢?”
“哼。”顾青遮抿嘴哼笑一声,眼睛盯着自己交替迈步的靴尖,“夫人这话,听起来不太自愿。”
李放歌开朗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得说点什么,挽回大善人的形象。
“我猜你也不是自愿的。”他终于侧头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寡妇,“你刚才死死抱着麻袋的样子,就好像要随时抡起来砸死那帮老头。”
李放歌猝不及防笑了。
她说,“我没有想砸死他们,但我确实不喜欢被他们包围。”
“我也不喜欢。”他说。
她惊讶地转头扬脸注视他,“他们也包围过你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刚来金鳞山那段时间,你们村不少族长来给我说媒,起初我不好意思直言推拒,被他们烦得够呛。”
她怒不可遏,“你千万不能对他们客气,他们只是想攀附高门。”
他嗤笑一声,“我算什么高门?穷得响叮当。”他转头伸出手,对着她怀里的麻袋,“沉么?我帮你拿。”
“不,不用。”因为他突然靠近的手掌,她脸颊陡然升温。
脑袋不做主了,她一脸真诚地仰头注视他,“天水宗的内门弟子,当然算是高门,何况你这一表人才,谁不想嫁给你呢?”
他像是被她突然迫切的眼神烫得收回手。
有好半会儿。他没有回应。
视线再次垂落,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是一个寡妇。
这种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适。
她这句恭维话其实没什么特别,附近村民给他说媒时,经常这么说。
只是她的眼神有点过于热切。
她可能是想讨好他,好让他在妖患期间为她保护家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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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终于破壳了!

第9章 龙蛋破壳
“早提醒过你,道长说那孩子非比寻常,若是亏待了她,会招来灾祸。”王瑞奉在厅堂里来回踱步。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李秋燕横眉竖目,“这金鳞山闹妖患,跟你闺女走丢了有什么关系?我那日只是想把她送给好人家过日子,是她自己跑丢了,哪怕饿死了都是她自找的。”
“不会的,绛耳机灵得很,饿了自然回家了,”王瑞奉忽然一锤茶几,指着李秋燕警告:“你别乌鸦嘴!”
李秋燕眯起眼嘲讽:“嘿哟,当家的好大的威风啊。丢了宝贝女儿冲我发脾气?要不我抱着儿子回娘家去,免得碍你的眼?”
王瑞奉脸色一变,吞咽一口,移开视线,不敢还口了。
“怎么不说话了?”李秋燕走上前挑衅,“继续拿我……”
“砰砰砰——”
院子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夫妻俩一愣,同时看向窗外。
村长刚派人通知各家各户紧闭院门,不要外出,此时还能有谁来他家拜访呢?
八成是走投无路的温绛耳又回家了。
“绛耳?是绛耳吗!”王瑞奉满脸欣喜地狂奔出门,打开院门,视线下意识垂落在温绛耳的高度,入目却是一双棕色长靴,和玉子色道袍。
王瑞奉一抬头,就见一个比他个头还高出两寸的冷面女修士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盯着他。
“叨扰。”姚霜见抱拳一揖:“姚某乃天水宗修士,受温青妩所托,来探望她女儿温绛耳,劳驾引路。”
“探……探望……”王瑞奉措手不及。
受那妖女所托?道君怎么会替那妖女办事?
时隔两年特地来他家看望妖女的孩子?
王瑞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怎么就恰好撞上温绛耳走丢了?
这要怎么解释?
他身后的李秋燕立即上前一步回应:“绛耳近几日在我二哥家里同她表姐玩呢,还以为是二哥送她回来了,原来是道长亲自登门探望,我替女儿谢过了,可惜她不在家中,道长是否进屋喝口茶水?”
“在您二哥家里?”姚霜见微微皱眉:“如今妖患在即,您送她出门,叫孩子如何独自回家?”
“道长这话说的。”李秋燕镇定自若地笑着反驳:“族里孩子多,各家要忙农活,绛耳尚且年幼,我又不忍心叫她帮手,自是要送她去亲戚家照管,我闲下来时,也会接亲戚家孩子来家里照料。孩子是几日之前送走的,妖患是今儿才得知的,我又不如道长这般能耐,哪里能料到这些呢?”
“噢。”姚霜见自觉理亏,便一颔首,“是在下唐突了。”
但她心里却愈发放不下心,温青妩才被抓走两年,孩子就有了继母,还被丢给亲戚照料,境况究竟如何,属实难料。
“请问尊夫人,您兄长现住何处?我得见孩子一眼,才能不负所托。”
李秋燕故意露出不悦之色,“我二哥住在镇上,是开铺子的正经商人,绛耳好得很,街坊邻里都知道咱家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不信您可以四处去问问。只是今儿恰好遇上妖患,亲戚间也不便走动,让绛耳在二哥家待上半个月,哥哥嫂子自会照料好她。道长当初捉走了孩子亲娘,如今倒是担心我们亏待自家孩子了?”
从前没人敢跟姚霜见斗嘴,毕竟宗门里凭实力说话,敢怼她的人是要被打断腿的。
缺乏“文斗”经验的她瞬间哑了,甚至可以说无地自容。
温绛耳的母亲是他们捉走的。
此刻上门关心孩子,就像猫哭耗子。
她收回注视李秋燕的视线,局促地低声回应,“在下只是受人所托,既然孩子没在家里,便等几日再来拜访。”
她刚想抱拳逃跑,又觉得自己方才确实无礼,便从怀里取出钱袋,掏出一颗高阶灵石,想了想,递给孩子的父亲,假装是温青妩捎给孩子的礼物,“这颗灵石,请先替您女儿收下吧,是她母亲托我给她的,换成银两,约莫够她两年的吃喝用度。”
呆呆看着那女修士递来的散发幽光的蓝色石头,王瑞奉一动不动,也不敢接。
女儿都已经被他弄丢了,谁能保证多久才能找回来?
李秋燕的话能糊弄这修士一次,还能次次糊弄不成?
如今老实承认孩子走丢了,还能请求修士大能一起找孩子。
若是刻意隐瞒实情,等妖患结束,还没找回来,孩子怕是要有个三长两短,耽误了救命时机,再被拆穿谎言,他必然难辞其咎。
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坦白实情,哪里还敢受这么贵重的馈赠?
即便爱财,他也惜命,孩子都丢了还敢骗修士的财物,岂不是找死?
见他迟迟不动,姚霜见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夫君没见过世面,都被这宝贝吓傻了。”李秋燕欣喜万分地捧起双手去接,“道长真是雪中送炭,我们一定会替温氏照顾好绛耳。”
这女人突如其来的极度热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为孩子开心,倒像是天降横财,喜不自禁。
姚霜见的脸色愈发狐疑,反而攥紧了手里的灵石,收回钱袋,直直盯着李秋燕的眼睛,礼貌的神色逐渐变回平日的凌厉。
独自回到山洞的温绛耳,已经饿得脚步发飘。
她把山路上捡回来的野果和蘑菇放进大碗里,再次用雪水炖煮。
这次也顾不上野果酸涩了,炖烂后咕咚咕咚全都吞下肚,那股虚脱感才消褪。
洞口的火还在燃烧,被埋在地下的蛋没有任何动静。
温绛耳已经学到了教训,再花力气跟那颗蛋折腾的话,她又会很快饥肠辘辘。
所以,任由那颗蛋烤着,她得保存体力,休息一会,就得继续去山里找食物。
接下来的两天,温绛耳觅食熟练起来,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嗅觉寻找可能有甜味的野果。
吃了一大堆苦涩酸麻的野果后,她可以靠嗅觉归纳大致的口感。
可是冬末的山野凋零,即便嗅觉异常灵敏,也很难搜罗足够的野果和蘑菇。
至少她不用担心有毒。
比起怀念馒头米饭的口感,她更怀念周围有人走动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集市空了。
镇上,村里,她都去偷看过,各家各户门窗紧闭,一个人都看不见。
世间忽然只剩下一只小兔子宝宝。
她回忆赵衍哥哥给她喂馒头喂水,回忆掌柜的给她擦鼻涕擦脸,掸干净衣裳。
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人,她会设法在他们身边多待一会儿,少说一些话,不会招人烦。
李夫人经常让她闭嘴,她安静的时候,李夫人很少骂她。
但也不一定,她现在是不可爱的兔子宝宝,不知道具体怎样才能不招人烦。
似乎所有让她期待过的人,都会突然离开,或消失。
又过了两天,她在山间密林里熟练地翻找野果,突然嗅到一股腥臭味不断逼近。
山上的野兽,只有狼群会在冬末频繁寻猎。
但她还没被盯上,因为她的嗅觉比狼更灵敏。
是她先发现了狼。
她在村里听过的每一个可怕故事里,孩子们七成是被狼吃掉,剩下三成给老虎和熊平分。
狼特别爱吃小孩。
温绛耳僵硬的站起来,贴着一棵大树,眼前景象因为惊恐而晃动。
等视线终于平稳了,她仔细嗅了嗅气味的来源,然后缓缓后退远离。
她的鞋子前天跑脱了鞋底,现在只能光脚踩在雪地里,一点一点地发出很小的声音。
等到狼的气息足够远,她才转身朝着山洞狂奔逃跑。
扑倒在山洞里的大石头床上,她抿着嘴急促地喘息,小手里仅仅捏着的两颗蘑菇,只剩下根部。
一直到洞外天色变暗,她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观察周围。
洞口的火堆因为没有续柴,已经熄灭了。
她愣了片刻,走过去推开枯枝,把埋在地里的那颗大蛋刨出来。
蛋壳上除了一些烤干的泥巴,依旧毫无痕迹。
刚才受到过度惊吓,让她失去了砸蛋的期待。
她把蛋推出土坑,后背抵在蛋壳上,用力蹬脚,一点一点把它顶回山洞里。
像八爪鱼一样抱住这颗大蛋,她小胖脸上的惊慌消退了一些,终于安心闭上眼,睡着了。
她忘记点燃洞口的火堆。
又因为受惊精疲力尽,一直等到浓烈的腥臭味充斥鼻腔,她才终于在漆黑中惊醒。
周围已经围满了狼群发光的双瞳。
野兽们低沉的喘息声,脚步一点一点逼近。
温绛耳彻底受惊过度,已经叫不出声了。
她要被狼吃掉了。
她抱紧了怀里的大蛋。
这个跟她斗了三天三夜的大蛋,此刻成了她离开人世前唯一没有抛弃她的伙伴。
抑制不住剧烈颤抖,温绛耳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小声跟狼谈判:“你们可不可以轻一点吃我?”
这突然的出声,被狼群当成了挑衅。
刹那之间,周围发出此起彼伏的低吼。
领头的狼一跃而起,扑向落单的人类幼崽!
一刹那,浓烈的杀气惊醒大蛋,杀戮的本能引发共振。
“咔——”
“咔咔——”
如冰川断裂的脆响,一道白金光芒从她怀中大蛋的裂缝中劈出,照亮了周围狼群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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