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记,元荒纪天魔大战,烛龙帝君以一敌万,却遭生母背叛偷袭,肉身陨灭。
烛龙的元神被众神合力封印在金鳞山上,成了一颗龙蛋。
传闻龙蛋破壳之日,烛龙会带着滔天怒火,湮灭三界。
这种危险物品,也不藏好一点。
小兔子精上山转一圈,就把那颗灭世蛋捡回了家。
养了三年,把个烛龙养胖得跟海豹一样。
也不知道它这体型,灭世的时候还能不能飞上天。
看完天庭发来的警世天书,小兔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
转头忧心忡忡看向一旁正在啃鸡腿的龙崽。
“皎尾,”她轻声询问,“坦白告诉姐姐,你长大后打算去灭世吗?”
恶龙幼崽放下鸡骨头,仰起胖脸与她对视,沉默。
兔子:完了完了,这小胖子被揭穿真面目了吗!
思索许久,恶龙石珀色双瞳变暗,狡诈地讨价还价,“可以是可以,但每天晚上要多两根鸡腿。”
这兔子的愿望真是越来越超标了。
没办法,自己的兔子自己宠,她想灭世就帮她灭了吧。
温绛耳:?
我不是在收买你噢,你看姐姐像是那种反社会的兔子吗?
整个天庭都轰动了,冷血恣睢的烛龙魔神,竟然被一只兔子精用美人计降服了。
兔子:并非美人计。
上一世失去小兔子之前,他其实是条乖乖姐宝龙。
但现在小兔子忘记了一切。
为了保持可爱,恶龙暂且放三界一马。
阅读指南:
*青梅竹马崽崽们的治愈日常。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仙侠修真治愈沙雕萌娃群像
主角视角温绛耳皎尾
一句话简介:捡来的魔头被我养成邪恶比格
立意:朝夕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宝贵的
村外雪地干净,像蓬松的新棉絮。
凛冽的寒风也该是干净的气味,但温绛耳的小手里拖着弟弟尿湿的裤子。
她屏着呼吸,每走六七步才迎风吸一口气。
鼻子比常人灵敏太多,北风卷着松针的冷香,盖不住裤子散发的酸味。
一路上,总共吸了四十多口气。
她来到湖边,小脚踩在软烂的雪泥里,一个打滑,险些踩进湖里。
没有危险,湖面结了厚厚的冰,五岁的孩子,从高处往下跳也砸不开冰层。
温绛耳呆住了,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婴儿肥的两颊冻得泛红,绛红色的双瞳映照着湖面厚厚的冰层。
这里也没有水。
家里水缸里的水冻住了。
半个时辰前,夫人让温绛耳洗干净弟弟尿湿的裤子。
温绛耳搬了小板凳,去水缸里捞起爹爹昨天砸剩下的碎冰。
她把冰放进锅里,正准备点燃柴火,就被夫人制止。
夫人说,只是娃娃的小裤子,不要浪费柴火。
夫人让温绛耳出门找些融化的雪水泡一泡裤子,搓洗干净就成。
可天气寒凉,门外也没有融化的雪水。
温绛耳特意跑来湖边。
娘亲从前会带着她来这条湖边洗衣裳。
那时候的温绛耳从来没做过家务活。
就算她好奇学着搓衣服,娘亲也会咯咯笑着拍她的小胖手,让她别添乱,去找大孩子们玩。
现在阿娘不在家里。
有一次,温绛耳干完家务活,小心翼翼问爹爹,阿娘春节会回来看她吗?
爹爹睁大眼睛,低头看着她,好半会儿没出声。
“李秋燕就是你娘亲,”爹爹告诉温绛耳,“你以后不用叫她李夫人,也叫她阿娘,你和你弟弟都是她生的崽。”
温绛耳被这回答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反驳:“阿娘红眼睛!两个酒窝!”
爹爹说她记错了,说她的娘亲一直都是李秋燕。
生母被抓走时,温绛耳才三岁,他不相信温绛耳还记得那女妖精。
可温绛耳不仅记得生母的长相,连母亲哄她睡觉时唱的歌,她都能一字不差的唱出来。
娘亲消失后,她很少敢跟父亲顶嘴,有了继母和弟弟之后,就更不敢了。
那次不一样,她捏着小拳头,急得直跺脚,坚决不允许爹爹否认阿娘的存在。
真正的阿娘。
那个温柔爱笑的阿娘。
挨了爹爹一顿凶,温绛耳仍旧不承认李夫人是阿娘。
从那以后,她不再问阿娘何时回家,只是乖乖地等候。
如今,温绛耳五岁,会烧柴,会煮水,会给八个月的弟弟洗衣裳。
阿娘还是没回来。
没有一把抱起她,没有皱着眉头轻声细语地埋怨:“我们家小白兔还是小宝宝呢,不可以做这些事噢。”
李夫人和阿娘不一样,她说温绛耳吃她家的饭,就该干这些活。
温绛耳疑惑地歪头看爹爹,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应该为了吃饭而干活,从前不是这样。
但爹爹什么也没说,也不看她,只喝酒吃菜。
温绛耳只能听李夫人的话。
可是现在到处都是冰,夫人不让烧柴煮水,她要用什么泡弟弟的裤子呢?
她小小一团,蹲在湖边安静很久,站起来,转身找大些的石头去砸冰,她觉得冰下面会有水。
“我们家小白兔可真聪明呀!”她学阿娘的语气哄自己开心,举起石头一下下砸冰湖。
但是聪明还不够,让杀猪的赵大叔来,也砸不穿这样厚的冰层。
“绛耳?”
孙大婶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诶哟!你这小崽子,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玩!”
孙大婶放下扁担,疾步跑过去,抱起孩子,要送温绛耳回家。
“裤子,裤子,”温绛耳急切地指着地上的裤子说:“夫人说,洗弟弟裤子。”
孙大婶低头看,顿时嘴角下撇,冷哼一声,牙齿咬得咯咯响。
果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大雪的天,让个五岁的小崽出来找水洗衣裳?就是故意想冻死娃娃,少一张吃饭的嘴。
真不是东西。
孙大婶从前受过温绛耳娘亲的恩惠,可仙门修士认定了那天仙模样的女人是妖孽,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人多的地方,她都不敢理会那家的事。
此刻周遭没有人,孙大婶问清状况,就把温绛耳藏到自己的扁担里,先挑回家去暖暖身子。
温绛耳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盘韭菜饺子,孙大婶刚巧洗完裤子回来了。
孙大婶把挤干净的裤子用绳子捆起来,让温绛耳提在手里,以免拖在地上刮坏了,又要挨打。
“等到了家门口,就把绳子解开丢掉,裤子晾起来晒就好,婶婶已经给你洗干净了,不用再洗了,知道吗?”
温绛耳开心地仰头看她,“包子真好吃!包子真好吃!”
“傻丫头,这是饺子。”想到这孩子两年没见到亲娘,连饺子包子都分不清,孙大婶又是一阵鼻酸眼热。
“快回去吧。”孙大婶不敢留这孩子。
若是丈夫回来,看见这“小妖孽”来家里,可能会对她发脾气。
孙大婶匆匆把孩子从后门抱出去。
温绛耳小小的背影,提着大大的包裹,一步一步走远了。
走进家院,夫人尖利的嗓音穿透堂屋,回荡在门廊。
温绛耳本能地缩起小脑袋,站住不动了。
等听见“赌鬼”,“讨债鬼”之类的字眼,她才放松下来。
她知道,这是独属于爹爹的称呼,夫人的怒火不是冲她来的。
不能在这时候出现在夫人眼皮子底下,会被夫人踹屁股。
温绛耳转身想去灶房里躲起来,忽然听见夫人嚷嚷——
“我嫁妆都让你输光了!败家爷们!”
温绛耳的爹爹王瑞奉带着哭腔,小声乞求,“就先去你娘家借点应急,等我……”
“滚你娘的蛋!”李秋燕暴跳如雷,“我娘家本就是看重你家出手阔绰,才让我下嫁于你,你如今这副模样,找去我娘家,不劳爹娘出手,我哥哥们便要打断你的腿!”
王瑞奉低下头,双唇颤动,眼里浮出几分傲气,却只敢盯着她脚尖,小声反驳:“当初我给你娘家的聘礼,拿回来够我再娶八房姨娘,那等风光,你家里都忘干净了?”
李秋燕沉默一阵,改变了语调,温声细语地回应,“过去的事,多说无益,眼下得先筹钱还了赵七的债,否则咱家这宅子和田地可就都守不住了。”
王瑞奉缓缓呼出一口气,闭眼摇摇头:“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从前宽裕时结交的那帮畜生,如今见了我都跟躲瘟疫似的。”
李秋燕上前抚了抚他后背,“你几年前不是去京都认了恭王府的本家舅爷爷吗?如今山穷水尽,你不如再上门拜访一回……”
“那些蠢话别再提了。”王瑞奉红着耳朵推开她的手,“真有那王府的亲戚,我还能求你救我?那些银两是……是我前妻的嫁妆,怕村里人嚼舌根,才编出个王府舅爷爷来糊弄。”
李秋燕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一步。
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盘算,瞬间碎裂。
李家从没怀疑王瑞奉有个王府靠山,否则他如何能娶一个貌若天仙的妻子?
相信貌若天仙的妻子倒贴他这么个无权无势的懒汉,还不如相信那美人是他王府的舅爷爷赏赐给他的。
可如今,王瑞奉亲口击碎了她的梦。
李秋燕绝望的眼神逐渐变得狠戾怨毒。
她嘴唇翕动,最恶毒地谩骂冲到嗓子眼,最终还是咽下去。
她不能就此翻脸,多少得挽回些损失。
王瑞奉家徒四壁,却还有个长相可人的女儿,不知为何随母姓,叫温绛耳。
那孩子才五岁,两颊的奶膘这两年已经被饿消了许多,一对尖耳朵也有点古怪,盖不住她那张沉鱼落雁的小脸,随了她生母。
这样的相貌,卖去城里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少说能得十一二两的银子。
李秋燕深吸一口气,依旧温和地劝导:“如今可真是走投无路了,不如把咱家丫头送给大户人家,跟着大小姐享福,也能换点救命钱让咱熬过难关,等明年秋收,日子又能过起来。你也知道,我二哥与城里的员外有些来往,那可是个有德的好人家,不会亏待了绛耳。”
院子里,温绛耳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爹爹的回答。
寂静的堂屋内,王瑞奉皱眉低下头,神色为难。
他就算答应了,也不算是卖女儿。
温绛耳本就不是他亲闺女。
五年前,温青妩那妖女躲到他家院时,已怀有身孕,也不说孩子他爹是谁,只求他收留。
王瑞奉不是活菩萨,只怪那妖女实在美得叫人挪不开眼,又随身带着金银珠宝。
他一时起了贪念,就答应帮妖女遮掩身份,心里是想财色兼收。
没想到妖女本事竟不小,在他家住了三年,碰都没让他碰一下,连她生的娃娃也不随他姓。
但妖女每月会给他不少银两当家用,他也就没撵走她母女二人。
两年前,妖女被修士抓走,留下那个小拖油瓶,非但不能继续给他银子,反而要他倒贴粮食供养着。
被修士抓走那天,那个素来鼻孔朝天的傲慢妖女扑倒在王瑞奉脚边,说出了她剩下的银子埋藏在何处。
那妖女只求王瑞奉拿了银两,好生照顾她的小兔子宝宝,还保证她会带着大笔银两回来感谢他。
谁不知道被修士抓走的妖精必死无疑呢?
那些银两就是她能拿得出的养崽钱,一个铜板都不会再多。
王瑞奉那时候点头如捣蒜,要她放心去。
然而,挖出来的那点银两,供他讨个新媳妇伺候他,剩下的只够吃喝赌两年。
当初那捉走妖女的修士对他说,温绛耳这孩子非比寻常,若能好生供养,将来必能给他带来鸿运,若是亏待了她,恐会招来灾祸。
这两年过去,他每天三顿饭地喂饱温绛耳,养得白白胖胖,家里的余钱却在赌桌上输光了,这算哪门子鸿运?
这修士大能没准是想积攒功德,故意骗他多养一张嘴。
从前王瑞奉也只当认栽,毕竟是个孩子,吃不了多少米粮。
况且这孩子性格极为讨人喜欢,那个妖女虽然对他客气,但只要他尝试套近乎,妖女就藏不住对他的厌恶鄙夷。
只有这孩子是家中唯一不嫌弃他的人。
温绛耳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跟在他后面“爹爹搭搭”的叫。
还会扮小猪学小狗的逗他开心,有时候还担心他穿得少,小胖手抱着他粗粝的大手想捂热他,“爹爹冷冷?宝宝吹吹~”
孩子会真心实意的向他这个大字不识的人问东问西,对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
王瑞奉不是个好心肠的人,但打心眼里挺喜欢那小娃娃,从没想过卖掉她。
但如今,家里连自己这张嘴都填不饱了,留着她也养不活,卖去有钱人家当大小姐的婢女,她反倒能过上好日子。
一举两得,也可解他这燃眉之急。
思及此王瑞奉眼神平静,看向李秋燕:“叫二哥带上我一起去员外家才行,绛耳是我辛苦拉扯大的崽,我得看看员外家的诚意。”
“那是自然,”李秋燕笑道:“我们一起把孩子送上门。”
院子里吹进一股尖利呼啸的北风。
温绛耳抖了抖耳朵尖,像是忽然迷路了,四野白茫茫一片。
家门就在眼前,她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已经有过三次,夫人问过温绛耳,想不想去别人家享福。
从前她每次这么问,爹爹都会瞪夫人一眼,骂骂咧咧地让夫人闭嘴。
“谁也不能卖了我的小福星。”爹爹当时这样说。
温绛耳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去问过孙大婶。
孙大婶一听,用力拍着双腿骂“造孽”。
说继母李秋燕是要把温绛耳卖掉,就像集市上卖猪卖羊一样。
温绛耳似懂非懂,集市上没有她这样的小兔子宝宝卖。
阿娘说她是宝贝,说不定她比猪和羊更贵。
温绛耳对此很骄傲,但她不想被卖掉,她得留在村里,等阿娘回来。
这一次,爹爹没有说那句她期待的话。
爹爹答应要卖掉她。
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洗干净的裤子放在家门口,温绛耳踮着脚,无声无息地跑出家院。
她跑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在荒树林里喘息片刻,继续漫无目的地奔跑。
直到跑进山上的密林,找到一处洞穴,她把自己藏进山洞最深处。
“小兔子宝宝不可以卖掉!”
温绛耳大声给自己壮胆,稚嫩的小奶音回荡在山洞深处。
大地忽然一颤,仿佛惊醒了黑暗中沉睡的野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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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是一款很特殊的兔子
温绛耳的脸埋在膝盖,双手紧紧抱着腿,蜷缩成了个小树墩子,不敢再发出声音,甚至害怕把山洞外光秃秃的大树吵醒。
灵魂好像已经从身体里升起,与周围的一切断开感知,可任何轻微的声响都会让她的身体抽搐一样抖一下。
她住在家里的时候也没有人理她,除非有活要她干。
那时候她希望在外吃喝玩乐的爹爹和夫人不要回家,让她一整天独自一人自由自在该多好?
可现在她希望听见他们俩推开门吵吵闹闹的烦人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甚至开始幻想爹爹急匆匆的找上山,对她说对不起,说他不会卖掉小兔子宝宝。
来吧绛耳,跟爹爹回家。
就这么对她说吧,拜托了。
她吸一下鼻子,小胖手用力擦掉眼泪。
天色渐渐地黑了,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附近的狼嚎声。
狼不会冬眠,爱吃兔子。
温绛耳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躲在山洞最深处,她天生不畏寒,却止不住发颤。
从前被狼嚎声惊扰,阿娘要抱着她哄很久,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但此刻,温绛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竖起耳朵尖,听山洞外的声响。
温绛耳出生时,有一对柔软的长耳朵,长在头顶两侧。
等她会说话,阿娘就教会她一种口诀,催动后,耳朵收束成寻常人模样。
就像阿娘好看的银白色长发,只有晚上睡觉时会显露出来,平日出门,会先变成一头乌发。
人耳不如兔耳好用,但听觉依旧远超常人。
聚精会神,温绛耳能听见方圆半里内脚掌踩踏积雪的声响,甚至从声响能判断野兽的体型大小。
夜晚活动的走兽多数身形小,并不很吓人,她竖着的耳朵耷拉下来。
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手脚像冻僵的冰坨子,五指难以张开。
略微放松警惕,困倦比寒冷更沉重地压在身上,小兔子宝宝睡着了。
半夜,她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惺忪的睡眼紧张的看向西北方向。
那里只有漆黑的石壁。
她能在极黑的环境下视物,视线不能穿透墙壁,听觉可以。
听见西北方向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接近,像是狼群的动静。
它们距离她剩不到百丈。
冻红的小手撑在地上,她摇摇晃晃爬起来,在黑暗里寻找大些的岩石,想抱去洞口堵住入口。
稍微大些的石头她都抱不动。
最终,小兔子张开四肢趴在大石头上,像是大石头把她抱在怀里。
“它们会吃掉兔子吗?”她小声问大石头。
没有回应。
滚烫的眼泪划过冰凉的脸颊,滚落在大石头上,“让它们走开吧山神奶奶,求求你。”
她的身体忽然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晕。
“唔?”温绛耳撑起身体,歪头注视自己发光的小胖手。
狼群逼近的脚步声忽然扭转了方向。
温绛耳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听见狼群的脚步声远离,她小小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大石头上,像扑进山神的怀抱,安心地熟睡。
太阳刺破黎明,暖光盖在温绛耳圆鼓鼓的侧脸,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但没有醒来。
直到咕咕叫的肚子吵醒她。
温绛耳揉揉眼睛,缓缓从大石头上滑下来。
走出洞穴,阳光下的小片绿野被几颗大树环绕,树荫下的野花随风摇曳,温绛耳无法注意到眼前的美景的反常。
漫天的冰雪中,为什么会出现一片初夏般的色彩?
她昨晚躲进洞里的时候,洞外还堆满积雪,一夜之间冰雪融化,花草破土而出,何等异象。
但她没注意这些怪事,一双暗红色的眼瞳急切搜寻着食物。
目力所及,只有花草。
她急切却面色茫然,飞奔跑出那片花园一样的野地,咔嚓一声踩进冰冷的雪地,她才发现外界依旧白茫茫一片。
雪天里很难寻找食物。
温绛耳蹲下来,小手抓起雪,在它融化在掌心之前塞进嘴里。
吞下肚子的雪水丝毫没能缓解咕噜噜的叫声。
她尝试两只手拢起更多雪,把它捏得硬实起来,再一口一口咬着吃。
还是饿得难受。
温绛耳跑下山,回到村庄,但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镇上的集市。
从前阿娘可以在这个地方拿到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喂给她。
肉包子,糖葫芦,芝麻饼,小糖人。
那时候温绛耳最喜欢吃糖葫芦,但她此刻毫不犹豫跑到包子店摊位旁边,看着热气腾腾的蒸笼。
摊位前的店小二在叫卖。
温绛耳没有直接上前要包子,而是耐心又乖巧蹲在角落认真地观察。
直到有客人买了一笼包子离开,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摊位旁,学着刚才客人的说辞,“给我来一笼肉馅儿的。”
店小二一低头,看见一个漂亮得像个瓷娃娃的小女孩,但她脸上沾着泥巴点子,头顶的双丫髻松松散散,洗得灰白的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破破烂烂连补丁都没有。
活像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
店小二抬起头在周围搜寻,低头看向她:“你爹娘让你来买包子?钱带上了吗?”
“钱?钱……”温绛耳想起阿娘给她买好吃的,都会拿出一把圆圆的铜板来交换食物,那个就是钱。
店小二大概是心中有数了,但他也没轰走这个小乞丐,只是直起身继续叫卖,就好像温绛耳已经突然消失了。
温绛耳依旧站在摊位旁,她不是不识趣,她理解这个人不会给她包子了,但是她无处可去,回村就会被爹爹抓去卖掉。
其他地方该是也要钱才能换吃的,她安静站在摊位旁边,仰头看着谈笑路过的陌生人。
“别待在这里。”店小二再次低头,并不是嫌弃这小乞丐耽误店里生意,“去北边那条巷子吧,找个宅院大的门边蹲着,那些大老爷家余粮多,没准愿意收留你。”
店小二名叫赵衍,去年父亲意外去世,他只能放弃修行出来挣钱,养活家里的弟弟妹妹。
见这小孩跟他最小的妹妹差不多年纪,不免让他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温绛耳仰着圆圆的小脸注视他,好一会儿似乎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这个人以为她是没有家的野孩子。
小兔子宝宝不是野孩子,只是暂时不能回家,要等阿娘接她才能不被卖掉。
她抠了抠手指,嘟起嘴,转头一指东边,神色傲气:“我家在宿云村,我爹爹在家里,我还有弟弟,我给他们烧柴洗衣裳。”
这话听起来显然不是个这么小的孩子能编出来的,赵衍说:“那你一个人跑出来作甚?赶紧回家去,叫人贩子盯上就坏事了。”
温绛耳张了张嘴,她有很多疑问,她不知道人贩子是什么,但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什么都不明白。
因为继母总是说她太蠢了,嫌弃她什么都不懂。
每次她提出任何问题,都会被嫌弃一遍才能得到不耐烦的答案,而且多数时候她连答案都无法理解。
所以这一年来她已经学会忍耐无知,如非必要,就不要询问。
迟疑片刻,她安静地转身走了。
“等一下。”赵衍叫住她。
温绛耳疑惑地回身仰头注视店小二。
赵衍吹了吹手里的馒头,摸起来不烫手,才弯身递给小乞丐,“你们村离这里挺远的,拿着吃吧,路上别饿着。”
温绛耳小手急慌慌地在小肚皮上蹭了蹭,但没急着拿馒头,而是提醒他,“我没有带钱。”
赵衍无奈地笑了一声,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讲究、这么要面子的小乞丐。
但是让四五岁的孩子洗衣烧柴的爹娘,又怎么可能给钱让她买吃的?
他想了想,尽可能让这小家伙维持她的骄傲,“没事,等你爹娘路过,我让他们结账。”
温绛耳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爹没钱,他总问我知不知道我娘的钱还埋在哪里,他说他钱花光啦,你等我娘路过跟她要吧。”
“好。”赵衍把馒头递到她嘴巴:“小口吃,慢慢嚼,别噎着。”
店掌柜允许赵衍每晚最多剩下五个馒头就关店,这五个馒头他可以带回去给母亲和弟弟妹妹吃。
现在给了小乞丐一个,他自己今晚的吃食就没了。
温绛耳踮起脚尖,双手接过大馒头,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咀嚼三五下就咽下去,毫不意外的噎住了。
“今儿真是栽在你手里了。”赵衍弯身抱起小孩儿,去店里倒了一碗水喂给她。
填饱肚子的温绛耳开心极了,她走过去拍了拍赵衍的腿。
“又怎么了,小鬼。”赵衍依旧克制任何情绪,面无表情低头看向这个自来熟的小家伙。
他现在的处境不允许他怜爱路边的小猫小狗小乞丐。
他希望这小孩儿吃饱了赶紧滚蛋,不要继续表现得这么可爱,他快要忍不住爱心泛滥了。
温绛耳仰头,一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睫毛好长地忽闪,专注地看着店小二,郑重其事地宣布:“小兔子宝宝喜欢你。”
赵衍眼睛里的抗拒,有一瞬间被硬生生融化。
但他很快调整回漠然的表情,回应里带一点嘲弄,“那可真是荣幸之至。“
“你叫什么名字?”温绛耳问他。
他不想跟这个小拖油瓶成为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沉默了一会儿,孩子眼里的期待还是让他投降,“赵衍,我叫赵衍,你呢?”
“温绛耳,我跟我娘姓,我娘叫温青妩,我们的名字很好听。”
“好的,我知道了。”
“好听吗?我们的名字。”温绛耳觉得赵衍没有注意到她强调的事情。
赵衍:“……”
霸道的小孩。
温绛耳原本就是个话很密的小兔子,这两年是因为怕被继母踢打,才不敢说很多话。
但现在她罕见地感觉到安全,所以短暂变回正常时的小兔子。
难得一次展露本性,并没有给温绛耳带来运气。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好不好听。”赵衍用很低沉的嗓音告诉她:“走,回家去。”
他想表现出那种街边商贩常见的势利眼神态,用来从心底深处驱赶这个可爱的小孩。
这小孩很危险,越是叫他心软,越危险。
赵衍也才十九岁,尚未有什么挣钱的本领,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家人,根本不可能去关心一个用热切眼神注视他的小孩,绝不,他故意露出蔑视的眼神。
温绛耳亮晶晶的绛色眼瞳一下子熄灭。
她措手不及地把自己奶白的小胖手塞进嘴里啃起来,挑着眼睛,透过睫毛观察刚才还耐心温柔喂她喝水的大人。
可爱程度超级加倍,赵衍瞳孔震颤。
不能心软。
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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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咪咪来个惊喜二更,开文日万成就达成的粗长猫[害羞]
明天开始暂定也是晚上11点更新啦[狗头叼玫瑰]
他转身去搬弄摊位上的蒸笼,让自己显得忙碌。
温绛耳茫然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绕过摊位走到店外,假装在整理自己脏兮兮的小衣摆,余光还在观察赵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