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by颜盏君
颜盏君  发于:202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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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摸够了没有?”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声音破碎的像是从石缝间挤出来的,难听至极。
“啊……”云迦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倒退一步。
警惕的盯着黑漆漆的前方,勉强冷静下来,问道:“你是谁?”
回答他的只是锁链晃动的声音,紧接着那阵唧唧沙沙的声音又来了,云迦安此时没有那么恐惧了,毕竟还有个活人在。人对于恐惧多是由于未知,而恐惧来源于自身无谓的增添。
云迦安迅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石块,循着声源砸去,石块儿‘扑通’撞到石壁上砸了个空,而那个东西已经来到云迦安身边,似乎感觉到它张开的嘴准备咬过来。洞里忽然又响起了唧唧的声音,这不同于之前听到的那样急促,反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东西听到这声音也停了下来,竟然朝着黑暗中的人蹿去。
云迦安来不及思索,急道:“小心!有东西朝你来了。”
那人依旧没有动静,反而那唧唧的声音变得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云迦安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没有灯火只能干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清寒如玉的月光从洞顶照射进来,洞中逐渐变得明亮,原来洞顶是开的。看到眼前的一切,虽然模糊却也使得云迦安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个人简直已经不能再称为人 了,分不清男女,蓬头垢面,浑身上下只挂着几片看出不颜色的麻布,五官也是乌黑一片,而他的双手默认分章[1]都被如手腕般粗细的铁链锁着,直直的向两边拉扯动弹不得。最让人惊诧的是那个唧唧的东西居然是只花狐狸,那沙沙的声音是因它叼着一颗结满果子的树枝,它趴在那人的肩头,将果子一颗颗的用嘴咬下来再喂到他的嘴里,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花狐狸两颗滴溜溜转的小眼睛和那人不停鼓动的嘴。
云迦安震惊地说不出话,直到那人吃完了才回过神来,期间她想了很多:是谁把这人困在这里?看这样子也有些年头了,他难道都是靠这只花狐狸活下来的?把他困在这里却又不让他死,他的仇家是谁?算了这些都是不自己该管的,还是问问他怎么出去,可是如果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忍不住问道:“你……要出去吗?”
那人低垂的头抬了一下,随即又低下了,喉间发出呵呵的声音,那并不是嗤笑而是长久不开口无法正常发音所致。
“要又怎样?不要又怎样?”
云迦安将背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拿出野孛桃和几颗草药,山中夜里寒气重加之白日衣服都湿透了,未免感染风寒,就吃了些,随后拿着这些东西向他走过去。是人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虽然有时候这世间最可怕的也是人!
那人坐在地上,云迦安坐在他身边,将野孛桃递到他嘴边,道:“你吃吧,我洗过了。”
那人并没有张嘴,只是看着她,虽然看不见眼睛但云迦安能感受到不信任。
“我刚刚也吃了,没有毒。我这里有些草药,给你敷上,之前闻到你身上有腐臭味,你身上一定有伤口。等到明天天亮了,我再帮你多采点草药来。”
那人犹豫了一会,仍旧没有吃。云迦安无奈的把野孛桃放在腿上,把金银花递到他鼻下,道:“这个是草药,能清热解毒,你应该闻得出来吧,我把其他的药涂在你身上。那个……这里没有瓦罐之类的东西,没法将药捣碎,我咬碎了涂在你的伤上吧。如果你觉得我要害你,那就算了。”
那人愣了一会,嗯了一声。
云迦安开始咀嚼草药,然后摸索着敷在他的伤口上,草药十分的苦,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山洞里弥漫着草药清香甘苦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腥臭,别提有多难闻了。花狐狸不知道走没走,也听不见动静,这里只有云迦安咀嚼草药以及那人疼痛的闷哼声。所有的草药都用完了,他的伤口有些都化脓了,根本不够用,手上沾了脓液,恶臭难挡,虽然恶心但是能救人内心也是满足的。
云迦安再次将一串野孛桃递到他嘴边,这次他没有推辞,一颗颗吃了下去。云迦安实在累了,倒在地上就睡了,心中虽有很多问题却也经不住睡意来袭。
黑暗中,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很久,转而凝视着满布星云的天空,黑云像一只没有脚的乌鸦,张着大嘴想要吞噬北斗七星中的武曲星,沙哑碎裂的声音在暗夜空寂的山洞中响起。
“北天罡赶杀,主三日内风云变。这武曲星明本宜植粳糯,如今云吞武曲,饥荒将来,天下不安。想不到那颗彗星竟然冲破了武曲的命轮,使得被压制的武曲再次光芒渐长。真是天助我也!近日夜观天象,彗星将至,没想到是你。”
那人又看了眼熟睡中的云迦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堆砌在嘴角!
睡了一夜,晨起后浑身酸痛,还有些头晕,云迦安伸展四肢,活络活络筋骨。那只花狐狸正睡在那人怀里给他取暖,听到动静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就跑了出去。
她这时才能仔细打量那人,看起来是个男人,毕竟胸脯一马平川。
看到他身上的疽痈,脓疮时胃里一阵翻涌。那人乱成一团的长发盖住了半张脸,他醒了,转头看向她。
云迦安怕自己吐出来,立即跑了出去,道:“我去给你采草药。”
她没有看到身后那双失望的眼睛。
跑出了洞,云迦安就趴在溪水边就吐了起来,实在太恶心了,那些伤口都已经溃烂发黑,还好天寒没有蚊虫噬咬,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洗把脸喝了些溪水,将手帕洗干净等会用,看了他那副样子,她是绝对没有勇气再用嘴巴咀嚼草药了。沿着来路踩了一大包的连翘,金银花和车前草。她急冲冲地跑回山洞,将草药放在他身边,明显感受到他的身躯轻轻一震。
云迦安边拿出洗干净的野孛桃喂他吃,边问:“你怎么了?抖什么?”
他吃完野孛桃,顿了顿,道:“我以为你走了。”
云迦安一愣,想必是自己刚刚的表情被他看到了,难怪他会以为自己要弃他不顾。
“我给你上药,这次摘了许多。”
云迦安用干净的木棍将包在手帕里的草药全部捣烂,用手帕挤出汁液喂他喝下,将叶子敷在他的伤口上,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他身上的伤都涂上药。那些药很苦,但那人喝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敷药的时候难忍疼痛身体颤抖了几下。
两人现在浑身散发着恶臭,但是也无可奈何,她没法换衣服,他没法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云迦安看着他的锁链问道。
“阿盏。”
“我叫迦安。那只花狐狸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昨晚那阻止它的唧唧声也是你发出的?”
那人低着头,挤出些破碎的音符:“我……学过兽语,自然会控制它,让它听我的话。这么多年也是小花在照顾我。”
这人被困在这里想必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还是少问少知道点的好,怎么把他弄出去呢?
“你说我该怎么把这两根铁链弄断?”
这么粗的铁链,凭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肯定弄不断,可也没钥匙开锁啊。

第十章 营救阿盏
云迦安聚精会神地看着铁链,没有注意到那人肮脏不堪的头发下,微微闪烁的眼神。他依旧低着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云迦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去京州福街巷找张姓打铁匠,告诉他时候到了。你带着他来这里,他自会有办法救我。”
云迦安看着洞外,心想:我已耽误一日,想必她们中已有人胜了。回云府也是死,宋氏虽可助我一臂之力,但我如今没有做成司园令,她必定会弃子。
阿盏看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答应,暗中将一根木刺伸向她。即将刺向她的后背,云迦安回过神来,道:“好,那你在这里等我,你不许死了,要不然我可白白浪费了前程。”
其实昨晚她就可以赶回去,只是看到他这么凄惨,于心不忍。阿盏悄悄地将木刺收回,云迦安从怀里掏出一株七明芝,喂到他嘴边。
“这是七明芝,生于水石山崖之间,叶有七孔,果实坚如磐石,夜间能发光,吃了能令七孔洞明开窍,七窍胜于常人百倍。你的嗓子不好,吃了这个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办法煎,你直接吃吧。”她怕自己不说清楚功用,这疑心的人,又不肯吃。
阿盏犹疑了一会儿,这七明芝也算是朝贡之物,她来是为了找这个?怎么轻易给了自己。但这确实是七明芝,阿盏没有怀疑便吃了下去,虽然味同嚼蜡。
云迦安将剩下的野孛桃都留给他,跟着花狐狸出了山林。没有马车只能步行,按照这速度就算马不停蹄地走,也要大半日才能到京州城。幸好路遇送柴进城的农夫,云迦安搭着牛车一个时辰便进了城。她这幅狼狈的模样像是从荒野逃生出来的,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她顾不得仪容,连问许多路人,才找到福街巷张姓打铁匠。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亮如洪钟,那人背对着她,看着身体精壮不似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云迦安寒冷干渴,走进屋棚问道:“你是张铁匠?”
那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吱声。
“是阿盏让我来找你的。”云迦安再次问道。
那人终于停下了,转身看着她一副破破烂烂的狼狈相。这人长得眉清目秀一点也不像打铁的,眉宇之间英气勃发。
他抬起眼睛,扫了眼云迦安:“他,还说了什么?”
“时候到了,让你去救他。”
那人拱手道:“在下张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迦安回礼道:“迦安,张公子可有换身的衣裳,我的湿了,实在难受,我也很渴。”
张珏解下打铁的皮革前襟,领着她进了内堂,找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云迦安还多要了一套衣服。这人家中一贫如洗,除了一张床一副桌椅一把剑和剑架什么也没有。云迦安和他说了大致情况,张珏说去准备一下让她先休整片刻,过了会儿,张珏出来拿着剑和黑色包裹。
张珏道:“这走路太慢了,恐怕要冒犯迦安姑娘了,可否与张某共骑一匹马?”
云迦安从小过的是下人的生活,自然没有那些名门小姐的陈规约束,对男女之防更是无所谓。她爽快的点头,二人骑着马飞奔出城,赶到凤栖山下。
云迦安按着记忆向里走,对着树林大叫道:“花狐狸,你快出来带路,我找人来救你主人了。”
张珏也看着前方,好奇道:“你在和谁说话?”
等了一会,林间响起唧唧的声音,张珏警惕的右手按上剑柄,左手将她挡在身后。云迦安注意到,赶紧解释:“别动手,是阿盏养的花狐狸,它来带路。”
说着,前面树枝间露出一颗小巧的花脑袋,两颗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转,片刻后认出了云迦安,蹿出来带着两人朝山洞跑去。花狐狸速度太快,云迦安腿脚跟不上,张珏说了句得罪了,一把搂住她的腰,足尖点地踏叶而飞,手中的剑不停地挥舞,斩除面前阻碍的树枝。云迦安惊叫一声,本能的抱住他,感受到安全后,欣喜地享受这脱离地面的感觉,轻盈如同鸟儿一般自由自在的飞翔。
她欢笑着脱口而出:“哇~~你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飞起来,连大哥都没有带我飞过。”
张珏鲜少如此亲近一位姑娘,闻言竟害羞的红了脸,见此情状云迦安越发的浅笑盈盈,两颊梨涡深陷。
不一会儿就到了山洞。二人进入洞内,阿盏微微抬头,虽不见眼却能感受到那直视的目光。张珏扑通一声跪下,恭敬道:“主子,珏来晚了。”
云迦安虽想阿盏不是寻常人家,可真到这刻来临,心中不免失落。权贵多无情!
七明芝起了作用恢复了他的嗓子,阿盏声音清冷,十分干净,“起吧,不是你的错,帮我劈开这锁链。”
张珏让云迦安后退一丈,缓缓拔出剑,凌空跃起挥剑劈下,只见剑光闪烁,火星四溅,铁链应声断裂,但右臂上的链子试了好几次都劈不开。张珏十分吃力,阿盏问:“蓍草带了吗?”
“带了。”
“给我红边蓍草。”
张珏从包袱中拿出一棵枯萎的红色蓍草,按照阿盏的指示,将蓍草放在阿盏的手臂下,割开他的手臂,鲜血滴落在蓍草上,那蓍草竟然奇迹般的渐渐复活,恢复生机,饱满鲜红。
阿盏僵硬而缓慢的转动手指,蓍草随着动作,从地面飞离,缠上右臂的铁链,忽地蓍草开始燃起火焰,通红的火光一阵暴涨,铁链哐当从中断裂。
他体例不支,双臂也瞬间垂了下来,张珏在他倒地的刹那,接住了他的身子。云迦安向他跑去,想让他穿上衣服,这里太冷了,但他常年双臂被拉伸着,难以活动,没法穿。
张珏收起剑,打开黑色包裹,里面全是药,他拿出一瓶黑色的将药丸倒了一粒在手心中,喂他服下。
“主子,你还能动吗?”
阿盏缓缓的摇头:“我的双臂已经不能活动,骨肉早已僵直。”
张珏闻言,将他如初生婴儿般轻轻背起,示意云迦安出山洞,云迦安把衣服重新装好,跟了出去。
走出山涧到了树林,忽然间乌云遮顶,树林变得昏暗诡异,鸟鸣凄厉,树枝摇曳不息。‘刷刷’几声,什么东西在周围飞动,只能看见黑影。张珏将阿盏轻轻放下,警惕的环顾四周拔出了剑,云迦安走到阿盏身边,以防那些黑影过来。
“小心!”
张珏旋身飞来,一剑刺向阿盏身后。
‘啊--’一黑衣人抽搐倒地,眉间一个血窟窿,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随后有十几个个黑衣人冲了出来,张珏与他们厮杀,分身遐顾。

“别废话,他自有办法。”
阿盏竟强自站了起来,无奈双臂无力,又跌了下去,云迦安迅速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左手抗在肩上,想转身后退,结果一把剑朝她直刺而来,毫无退避的可能。阿盏手指微动,想推开她,但瞥了眼张珏,又收回手,只用腰部力量将她撞开。
分神刹那错失良机,那剑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心房,胸口一阵剧痛,鲜血沿着伤口汩汩流出。云迦安不甘的低头看着插入身体的剑,拿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刺向黑衣人的心脏,黑衣人同样不敢相信她居然有气力和胆量敢杀他。二人同时倒了下去,在倒地那一刹那,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阿盏身边,从怀中掏出浸满鲜血的香囊,乞求道:“你……快走!活着,把这个交给我大哥—云宫榷。”
阿盏抬起被长发遮住的头,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香囊,她的手就这么垂落在地,毫无生气。
他盯着闭上双眼的云迦安,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你们的目的是她。珏,你对得起我吗?”
所有人都停止打斗,黑衣人一字排开站在张珏身后。
张珏眉头一挑,将剑尖指向他:“颜盏,你当年卜筮时曾言救你出来的那个人便是彗星降世,天下乱,宋国灭。既然是她救了你,只要她死了,什么都不会变,宋国也将安然无恙。我是辜负了你的信任,但我没得选,这些年我的确视你为挚友,奈何立场不同。”
颜盏冷笑一声:“珏,哦不,我该叫你离幻,宋国大皇子,蛰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着实不易。”
“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从我被禁锢在这里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府里的叛徒是你,刚看到那死人颈部的离花纹身,我就确定了。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将你从奴隶中救出,你允诺过我什么?”
张珏眼角微抬,神情有些恍惚,手中的剑也低垂了下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的蓝衣神官,他如神佛般矗立在自己面前,伸出手问他想不想活下去。
离幻声音轻如梦呓:“君在一日,珏必死守。若非草木凋竭、山河颠倒,珏定不离君侧,以佑君安。那时我被二弟陷害,父皇将我逐出王宫,我心灰意冷落入奴籍,是你,救了我。”
颜盏一手指着他,质问道“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可知我此刻心如刀绞,被自己亲信的人背叛,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一黑衣人见势头不对,提醒道:“大皇子,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赶紧杀了他免生事端,您要为宋国安危着想。”
离幻眼神犀利,提起剑,冷冷地瞥了眼黑衣人,道:“把他捆起来带回国都,别弄死了,有他在,就多了分挟制颜洛的筹码。不要怪我不守诺言,要怪就怪你是南国人。”
黑衣人逐渐靠近,颜盏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喉间鼓动发出各种声音,却什么都听不清。山林间的土地开始震动,树枝如狂魔乱舞,林间风起搅得众人睁不开眼,黑衣人拿着刀不知所措地望着四周。‘咻’的一声,蹿出花狐狸凶狠的咬住一人的脖颈,鲜血如泉喷涌,它躲到颜盏身后,全身毛倒竖着,龇牙警告着入侵者。
一只老虎从林间窜了出来,威武的大吼一声,向黑衣人扑了过去,离幻刚想将它击杀,身后一阵风呼啸而来,是一群大山猫,牙尖齿利,它们伸出利爪,向黑衣人和张珏发起攻击,黑衣人逐渐一个个倒地,鲜血染红了泥土,离幻无奈下令撤退。
颜盏再次发出声响,所有动物都散去,只剩下花狐狸守着他。
“他们快追来了,小花你带路,我们走。”
颜盏走过去探了探云迦安的脖颈,仍有微弱的跳动,幸好没死,便扶起她向北走去。他的手臂早已恢复,刚才的确可以救她,可那样就不知道离幻的真正目的了。
话说庆王府,木紫心已是司园令,昨日摘回两株七明芝,且先于平素九回来,自然是胜者。下人都尊称一声‘木司园’,其内心得意形状难以描绘,只是面儿上若无其事。不时掩面悲泣严卉和云迦安命丧凤栖山,众人皆道木司园如何重情重义。那诺月不知去向,而平素九也只能打道回府。
庆王今夜去了闲情阁,说是有贵客要见,于是整个闲情阁今夜只有一位客人。二楼雅间内,紫晶流苏幕左右轻晃着,博山炉内的沉香青烟缭绕,香味经久不散。桌上酒菜早已备齐。丝竹之雅,首推为琴,燕乐也已奏响。庆王仍是一身火热张扬的红衣,他倚在窗边轻晃着杯中酒,眼睛微微向门边瞥了瞥。
那人,来了!
苏老引着那人上楼。
来人头戴白玉束发冠,三千乌丝倾泻而下,身着一袭月白绮罗文秀深衣,封腰之上秀有精致云雷纹,腰间挂着龙形黄玉玦和一把宝剑,外披大紫缀白离花锦袍,足蹬纹离花锦履,浑身无不散发着华贵之气。此人不是宋国大公子离幻又是何人!
庆王起身拱手道:“素闻宋国财力殷实,今日一见果真不虚,大公子请坐。”
丝竹舞乐,香酒美姬,萦绕在二人身旁。庆王一把扯过一粉衣舞姬,舞姬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娇嗔地依偎在庆王怀中,粉嫩藕臂递酒至其唇边。而对面也有一身着木红的舞姬,引诱着喝酒的离幻,谁知离幻将她推倒在地,面露不悦,一副嫌恶之象。
“走开,别碰我。”
庆王大笑道:“秋景,到本王这来,不理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愣子。”
被推倒在地名叫秋景的女子,扭着腰肢走向庆王。庆王走拥右抱,一品香泽,眼含笑意的看着离幻。
“想不到,你竟然是宋国大公子,还以为你就是个卖主求荣的杀手,他死了没?”
离幻放下酒杯,转眼盯着庆王,一字一句道:“颜洛,你用不着五十步笑百步,他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你所赐。他没死。你要是还沉浸在温柔乡,那就等着他回来找你报仇吧。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风凉话?那就失陪了。”
说完,离幻起身离去,左脚刚跨出门槛,庆王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急什么?辜负如花美人,岂不罪过。你以为宋国能高枕无忧了?”
“你什么意思?”离幻道。

第十二章 合作追杀
庆王推开身边美姬,走到离幻面前,伸手拂去他肩上的灰尘,笑道:“小子,告诉你个坏消息哦~云迦安,没死!我的人刚刚来报,他们逃走了。现在只有我们合作,才能清除后患,怎样?”
“什么?她没死?”离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云迦安的事?”
庆王拍着他的手,“松开!”力道不大,但离幻却缩回手微微颤抖,这是不伤皮肉,却动动筋骨。“忘了告诉你,你一剑刺死的那个黑衣人是我的人,他装得可辛苦了。不合作,你有几成把握能杀了她?”
离幻咬了咬薄唇,剑眉一挑:“好,我和你合作。现在我带着人去搜捕他们,你的人带路。”
庆王大笑道:“哈哈~这才对!风影,带他们去。来,美人儿,我们继续。”
苏老恭送离幻出门,正准备进去,却被叫住了。
“苏老且慢!”
苏老回头一看,作揖道:“云大公子,不知有何事?”
云宫榷面目冷酷:“我想知道四妹她真的出事了吗?”
“并未见其回来,这凤栖山又多恶禽猛兽,怕是凶多吉少,云大公子节哀顺变。”
云宫榷眼神一冷,转身离去竟是连招呼都忘了打。
“哎~大公子…还有封信要给你。”云宫榷早已走远,苏老只能将信塞入怀中。
“这是哪儿?阿盏和张珏呢?”
云迦安悠悠转醒,眼前一片模糊,胸口传来阵阵撕裂的痛,白衣已被血染成了红色。勉强支起身子,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这是树林,他们呢?
‘唧唧’,身后花狐狸叫的很急促,它咬着云迦安的裙摆向东跑去。云迦安跟着它来到水边,看见阿盏倒在水中。她强撑着头晕,走过去将他拖上岸,他嘴唇发紫,是中毒了。因拖拽用力扯动伤口,胸口又开始流血,云迦安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倒在阿盏身旁,出气多进气少。张珏去了哪里?怎么就只有阿盏?看来是他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
花狐狸突然用爪子踢踢她的手,将嘴里的一个大黑块儿吐在她手中,唧唧唧的示意她醒醒。云迦安睁开眼看着这紫黑的东西,十分诧异,这竟是血竭,心下大喜,这下有救了。将它扳成两半,一半喂到阿盏嘴里,用溪水让他咽下,另一半自己吞下。
过了会儿,药效起作用,血止住了,也渐渐有了些力气。她瞥见前方有数丛红色的花,是石腊红,这东西治疗痈疽恶疮挺有效,她弄了些来,撕下裙摆,简单的帮他包扎伤口,却依旧杯水车薪,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危及生命,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救阿盏。
他浑身冰凉透骨好似从雪水中捞出一般,今日天气虽暖,可再耽误下去,恐怕也回天乏术。顾不得男女之防,云迦安扯下他身上的破布,用手帕沾着寒凉的溪水,慢慢地擦拭他身体上的污垢,从头到脚轻柔至极以免将疽痈和脓疮弄破。将他的头发轻轻地浸在溪水中搓洗,水都被染成了乌黑的颜色。
至此才看清他的脸,肤色白皙,这是久不见阳的苍白。身材颀长,姣若子都,眉目口齿般般入画,即使这幅面孔美若谪仙,但看着这具满身脓疮的身体,什么心思也没了。
还好带出来那套衣服还在,帮他清洗干净后给他换上,拼尽全力将他拖到干燥处,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胸口的疼痛与眩晕如洪水般袭来,便又昏厥过去。
“快,这里有拖行的痕迹,沿着这条路追。”
大队人马从四面向他们包抄而来,情况危急,到了密林,马匹无法进入,只能徒步。四五十人在离幻,风影的带领下,逐渐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风大人,这里有血迹,从干涸程度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提刀武士大叫道。
风影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又飞身上树探了探前方,指着北方道:“他们往这走了,逃不掉的,追。”
众人追至溪边,看到那张沾满污垢血渍的手帕,血液仍然新鲜。离幻下令以此为中心,向外扩散搜查,看到云迦安杀无赦。风影也吩咐下去,势必击杀颜盏。
片刻后,一人来报:“主子,前面是条山路,通向外林,那里有些马蹄印记,他们跑了。”
离幻双眼微迷,喃喃道:“难道是天意?不,云迦安,怎能留你或者祸害我宋国。撤!密切监视,看到云迦安出现,杀!”
“是!”
大队人马撤退不久,山林间突然又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骏马一声长嘶,立于溪边。
“去找找,有没有四小姐的踪迹。”
来人不是云宫榷又是谁,他一听苏老说四妹可能出事了,立即带着手下赶到凤栖山。他领着十几个侍卫开始四处搜索,这里刚刚才有人来过,她被人救走了还是已经死无全尸了?云宫榷捡起她的手帕,目露担忧之色,心想这上面的血气鲜浓,四妹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人去了哪儿?愚蠢之极,难道利欲熏心,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不要了吗?
禁不住担忧,大声呼唤道:“迦安,你在哪儿?大哥来救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林间被惊扰的飞鸟,它们噗噗振翅盘旋,似是极不情愿被这外来之客打扰。
“此女出生时,彗星过顶。乃,不祥之兆。宜杀!”
这是谁在说话?
“不--,丞相大人,她是我的孩子,才四岁怎么会是灾星?是有人暗中捣鬼,不要伤害她。”
这声音…是娘亲,娘亲依旧那么美艳动人。
那可恶的声音又响起了:“她若不死,必招灾祸。十九岁,定有大事发生。终身孤苦,寡情薄爱!”
爹爹一把推开娘亲,娘亲抱着我哭泣求饶。那是黑夜,无尽的黑暗,只有娘亲的脸能看得清。娘亲轻揉着我的脸,悲戚道:“安儿,娘对不起你,这就带你回卑族,这样谁都不敢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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