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by颜盏君
颜盏君  发于:202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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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微臣何其有幸能尝到十几年的佳酿。”他饮尽杯中酒,脸色渐渐褪去了笑容,沉默良久。
“丞相大人,为何满面愁容?可是为了令郎之事烦心?”
云集天重重叹了口气,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家门不幸,难以启齿啊。”
颜洛佯装无知:“哦?云大人何出此言?令郎或许另有苦衷。”
“唉~云家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荣耀青史。不知怎么出了云迦安这么个不孝女,当年大神官占卜说她是天降彗星,一时心软就...不曾想她害死我五儿子,现在又来害我的大儿子。老夫老来丧子,简直痛不欲生啊。”
“我儿待她无微不至,想不到她蛇蝎心肠故意设苦肉计来谋害他,又以天牢酷刑严刑逼供。想到这些,老夫恨不能手刃这忤逆女!”
颜洛故作诧异状,“想不到长宁公主这般歹毒,本以为是令郎的错。在朝中上书治罪令郎,实在是本王的过错。本王以酒自罚。”他连喝三杯以示赔罪。
“哪怪庆王,都是她欺骗了天下人。”云集天转而看着颜洛,“王爷深有为国为民之心,不能让这灾星继续祸害他人,陷害忠良。她是南国的灾难啊!况且她和大神官是一派的,权势日盛可会威胁您的地位啊。”
他故意推脱,“这...云大人要本王如何帮?父皇的旨意岂能更改!况且云迦安有父皇护着,本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只要您愿意,微臣自有法子,就看您...”
颜洛点点头,云集天难掩欣喜之色,但很快矫饰在悲伤中,他附耳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嘀嘀咕咕说了一阵,颜洛诧异的拍桌而起,“大逆不道!丞相不要命了?”
云集天不惧反而沉静解释:“现在只有这条路能削弱她的权势,否则她再一步取得皇帝的信任,可就要把矛头指向您了。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况且最是无情帝王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颜洛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回凳上,凝神思索。许久,点点头答应了。云集天暗自庆幸,若不是夫人想出这法子,他还真不知如何扳倒那个忤逆女。本以为颜洛会舍不得自家妹妹,想不到也是个铁石心肠的王公贵族。
庆王府内,下人们穿来梭去地忙碌着。木紫心正在准备过年所用的花木,忙的脚不沾地。
“呀,那剪梅要放在东厢屋。”
“你,那盆芙蓉梅放在屋外还不冻死了?说过多少遍了,长点儿记性。”
“还有你,那青松修剪的这么短,它还不冻死,不成材的蠢物。”
这些下人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王琰这时端着盆水仙,咳嗽了声,往后院走去。木紫心停下指挥,让他们自己摆放。便以劳累为由,回后院休息,走到回廊转角处,闪身出一人。
“说吧,找我何事?”木紫心低声道。
“木司园,王妃恐怕活不过今晚,还要不要加大熏香的剂量?”王琰垂首问道。
“不用,让她多活几日。今日王爷派人送来一盆锦莲。”
“哦?王爷倒是对您上心,还没见他送给司园令什么花植。”王琰顺势恭维。
“愚蠢!”木紫心冷哼一声,“锦莲本无根,置之于塘则满,置之于盆则隘。而王爷正是用一玉盆盛装一株,他这是在警告我要收敛一点。”木紫心沉思一会,王爷难道发现自己了?“够了,今后不要给她用紫附诛研磨制成的熏香了,留给平侧妃吧。平素九有发现熏香的问题吗?”
“没。”
“很好,离诺将死,黑锅会有人来背的,你不用怕。”
夜色昏暗,她们并未注意到隐藏在墙角的一抹身影,她恰巧路过,不曾想听到二人密谈。她有些惊慌失措的悄悄离开以至于头上掉落了花绢都没发觉。
木紫心正走回前院,转弯时脚下踩着一物,低头一瞥,瞪大眼珠,周身散发着杀气!哼!天不留你怪不得我了!
“哎~末叶,洛哥哥回来了吗?”平素九正在房中摆弄婴儿的衣服,喜乐无穷。
“启禀侧妃,王爷已回房休息,但谁也不见。”末叶帮忙将小衣服一件件收起来。
“他一定忙于政务,本想陪陪他,可他这么累就让他休息吧。”
另一丫鬟调笑道:“王爷真是好福气,有您这么爱他的侧妃。哪像王妃总是一副怒目横眉的模样,好像和王爷有多大仇似得。”
“好了!人后莫闲言碎语,祸从口出。”平素九端正身子,出口教训。
“是,奴婢知错。”
末叶边收小衣服边笑道:“这些衣服真漂亮,无论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一定都很喜欢穿。”
平素九点着她的脑袋,摸着大肚子嗔道:“傻瓜!都还没出生呢!就算出生了哪里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好了,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末叶笑着将衣服收好,后换上新的熏香后退出屋中,见她宽衣睡下便熄灭了蜡烛。
等确定周围没人,平素九慢慢坐起,用手帕捂着口鼻,将熏香全部倒进胭脂盒中,再换上自己买的衙香。木紫心存心要让她失去孩子!也多亏云迦安提醒,等孩子顺利出生,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翌日清晨,木紫心差人拿了两盆刚开的水仙送去赵姨娘房中,刚走进院门前,丫鬟小跑过来。
“参见木司园,您是来找赵姨娘的吧?真不巧,她今日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说是去伽蓝寺烧个早香给王妃祈福。要不等赵姨娘回来了,奴婢再去通报您一声。”
木紫心秀眉一皱,转身出了王府,急忙去往回**堂。这贱人竟然提前逃了!
一身着水红色留仙裙的妇人焦急的站在公主府门前,正是赵姨娘。她对着门卫道:“麻烦小哥快去通报,我要见长宁公主,就说我要告诉她云笯王妃的事。”
门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赵姨娘急忙掏出银两,门卫一手塞回去,严肃道:“我这就去,见不见是公主的事,别拿这些玷污了我府清明。”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公主府连个门卫都这般清廉,恐怕云迦安不好对付。
云迦安正在府中挑选桃符,门卫来报有人求见,她拿着桃符的手顿了顿,“让她进来。”
赵姨娘在荼蘼的带领下来到堂中,施施然行礼,“参见长宁公主。”
“你是何人?”
她看了眼周边的丫鬟,云迦安顺着她的意挥退了众人,独留荼蘼在身边,难保她是否是刺客。经过这些事儿的磨练,她不再轻易相信陌生人了。
她按礼入座,轻声道:“小妇乃庆王妾室,本名姓赵。听闻公主之前在打听云笯王妃之事,所以...”
云迦安有些狐疑,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打听?
她继续道:“公主可还记得你问的王二狗?他是云笯王妃的起侍丫鬟王琰的兄长!王琰曾和妾身说过几句实话,而妾身可以告诉您云笯王妃的真正死因。”
云迦安看着她,她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是什么意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你倒说说看。”
她扑通跪倒在地,叩首哀求:“求公主救命!”
救命?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云迦安轻拢衣襟,缓缓出声:“赵氏,你威胁本宫?本宫不救你又当如何?”
她头磕的更加急速,额前通红一片,“妾身不敢,可若您不救我,令姐的事可就要石沉大海了。”
“那你说吧。”
“回公主,那夜里天热睡不着所以就想去拜望王妃姐姐。可无意看见有人偷偷摸摸溜进屋中,我害怕就躲在暗处,待那人走了,才敢进去。可王妃姐姐安然无恙,我就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府中下人来偷东西。结果第二天王妃就病了,开始胡言乱语,大夫说她中毒了。我将此事禀报给爷,爷派人给王妃开了几副药方子,就不再管她了。姐姐对我也好,所以我就给她煎药送药。吃些药她好多了,可不知怎么夜里闹鬼,吓着王妃。翌日去湖边时就失足落水,没了。”
她哆嗦了几下,抬头看了眼云迦安。
“继续说。”
“其实,那‘鬼’是爷安排的,我正好端药给王妃送去,结果看见有一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出现在门前,接着就传来王妃的尖叫声,那‘鬼’出来后就往爷的寝房走去,我刚想回头就被打晕了。等我醒来,是在房中,随后就传来王妃姐姐没了的消息。我看见了那‘鬼’,爷就派人一直监视着我,我不敢出门,甚至连送来的饭菜都得小心翼翼的检查一遍。昨夜,我听到木司园和王琰在悄悄谈论此事,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以为是我泄露出去,会杀我灭口的,再不逃我就得死了。”
云迦安低着头思瞅她话中有几分真假,并不理会她。大娘曾说过她安插在王府中的细作一直在调查二姐的死因,而这赵氏言语可疑,难道她就是那细作?赵姨娘按捺不住,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赵氏,你觉得本宫是三岁小孩子?既不坦言,神仙也帮不了你。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赵姨娘一愣,膝行至她面前,“妾身句句属实啊。”

第四十四章 新年至
“是吗?那不如我来帮你说!你是大娘安插在王府的细作,必定已将此事告知她,你只是一粒棋子,大娘不管你的死活,所以你将筹码压在我这。”
赵姨娘绞紧衣袖,手指关节泛白。
“庆王冷血无情,对后院妻妾残忍,下人也是恭恭敬敬。还有谁敢找死的偷东西?说谎,也得有点分寸。至于那个下毒之人...就是你!”
云迦安死死的盯着她,这是一场赌博,她赌那人就是赵氏。
赵姨娘气息紊乱,衣袖捏的越发紧,额上也渗出细细冷汗。她,露出马脚了。
“你下毒杀害我二姐?是害怕庆王杀你才来我这儿寻求庇佑?赵氏,你好大的胆。”
云迦安扫了眼荼蘼,她默契的点点头,用手作刀在她面前做砍肉状晃了晃,“哎呀,上次府里被抓到的叛徒,不如实招供,就被凌迟处死,活活的一刀一刀割了两个时辰,血流满地,惨绝人寰。反正再来一次也不嫌麻烦,公主,您还有事儿呢,就别浪费时间了。”
“好!荼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赵姨娘尖声打断她:“我说,我说。”她本以为来找云迦安可以求她庇佑,没想到和木紫心是一路货色。
“再给你一次机会,本宫不杀你,若是你再说假话...”她哼笑一声,“庆王可不缺这么一个妾室。”
她并无杀心,但对于这种急于求生的人,死,是最好的催化剂。因为他们极度自私,胆小懦弱且贪生怕死,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忠诚!
荼蘼将她扶起,坐回凳子上。她犹豫半晌,结结巴巴道:“我是太尉府的丫鬟,大夫人将我带回,教我琴艺,将我送进翠影楼,命令我接近庆王。我照做了,也成了妾室,傻傻的以为爷是真喜欢我。”
她的神色有些迷茫,或者说是落寞。
“直至有一日我看见爷书房的女子画像,才明白我不过是个...是个替身,我的眉眼与那女子十分相似。而府中的美姬皆是与她有所相像的。”
难道画中女子就是琴韵?
“那女子是谁?”
“看不清名字,那儿遇水化开了。”她接着说:“大夫人担心云王妃会遭到毒手,命令我先下手为强,杀了庆王,我不敢抗命,又恨爷的薄情寡义,所以去回**堂买了毒药,加在爷用的茶水里。可他发现了,将茶送给王妃喝,我发现之后立即赶往王妃院子,可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打晕送回我自己屋中。第二天,王妃就开始不正常了。我猜测闹鬼一定是爷安排的,而且我买的那毒是紫附诛!”
“紫附诛?你怎会知晓?”云迦安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木司园!药堂里的毒药就是她弄出来的,并且她在庆王府花园内种了一大片,每日都用墨梅和紫附诛研磨的粉末给新王妃沐浴,而紫附诛是大毒。”她抬眼看云迦安,如她所愿从中看到了惊诧与恐惧。
没想到她竟然用紫附诛沐浴,无异于慢性自杀!不对!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她给离王妃用这个?而且紫附诛可不是一般人能认识的,药堂更不可有的卖。”
赵姨娘低眉犹豫一会儿,就已经泄漏她有问题。荼蘼抽出袖中匕首逼近赵姨娘,闪着森森寒光,令她一哆嗦跌坐在地。
“别动手。木紫心发现是我下的毒,所以要挟我,让我给离王妃下毒,可离王妃没死,而且刁难木紫心,木紫心为了不被逐出府就设计用紫附诛和墨梅给她沐浴。现在离王妃将死,又是我给她研磨的花粉,木紫心要让我来背黑锅。所以我就逃出来了。公主,求您救救我。”
她急急忙忙一口气说完,声音带着恐惧,人在求生状态下是没有时间去撒谎的。
“我知道了,你先安顿下来,接下来的事儿我来处理。”
她派人安顿赵姨娘,赵氏离开时提醒云迦安,“公主,您要小心了,妾身不过是块搭桥板。”
云迦安没明白她的意思,她急忙去找无赖,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木紫心赶到回**堂,但药堂早已关门,只留一块儿门板孤零零的歪斜在门缝处。她推开门板,从中钻进去,直接掀开帘子,几步跨进内堂。她见表哥还在床上坐着美梦,一把扯开被子,道:“出事了,你还有心思做梦!”
“谁啊?正梦到美人呢~”他迷迷糊糊扯过被子又要睡去。
木紫心恨铁不成钢,拿起架子上的一盆水朝着他就破了过去,他一激灵蹭的从床上跳下来,胸前衣服湿了一大片。他正要发怒,看清来人后,冷静下来,“表妹,你这是做什么?大冬天要冻死我不成?”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睡得着,我看你到时候掉脑袋了,还睡不睡!”
他裹着一床干被子,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掉脑袋?”
“赵姨娘跑了,她一定是听到我要拿她做替罪羊的事。立刻派人去找她,然后杀了。否则你我都要完蛋。”
他懒懒的坐回床上,打着哈欠,“我为什么要完蛋?我又不认识她。”
木紫心气的直摇头,“那赵姨娘就是从你手上买紫附珠的妇人,而她买去害死了云王妃,她现在逃了,一定去找云迦安了,若是她把一切都告诉云迦安,你能逃得了干系吗?”她来时想了一路,如今能帮赵姨娘的只有云迦安。
“可这杀手也不是说有就有啊...”他干搓着手。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木紫心狠狠地塞给他一袋银子,“明天之前杀了她。”
他喜滋滋的握着银子,“得咧!保证做到。”
木紫心懒得理这个好吃懒做的表哥,急忙赶回王府,出来久了会引起怀疑。
等到木紫心离开,表哥拿着银子就去往翠影楼那个醉生梦死的销金窟,将找杀手的事儿抛在脑儿后。“有钱不逍遥,偏要去杀人,有病!”
“爷,赵姨娘早晨匆忙去了长宁公主府,至今未回。要不要派人接她回来?”苏老向庆王禀报。
他提高声调哦了一声,摩挲着衣袖上的绣花,嘴角上扬,“不用接,真是天助我也!去动手吧。”他正发愁该怎么让云迦安和六妹牵扯在一起,这下子算是有办法了,还好当时没直接杀了赵姨娘,留着她一条命,如今派上用场了。
苏老精明一笑,从小看着他长大,一句话,一个眼神已经能明白他的意思。
云迦安在柴房找到无赖,将赵氏的话复述给他听,说完后问道:“你说她这次来真的只是想让我救她?”
“她话中真假无从得知,但她这么急着来求救,那要杀她的人一定已经开始准备了。”无赖转了转手中的柴,用斧子将它劈成两半,扔进柴堆里,“我有办法让要杀她的人出来。”
两人低语几句,云迦安配合点头。“好,就这么办。”
在穷山绝顶之上,矗立着一座巍峨宫殿,向外散发着幽幽蓝光。它背靠高耸入云的绝山,面向南。而真正让人胆战心寒的是它根本没有路,宫殿下扎根的不是土地而是茂密濃盛的参天古树,枝干遒劲若数十人粗壮;枝叶铺张、层层叠叠,若草原绿毯席卷天涯;低头只能看见蔓延的浓绿和漂浮的云,高千丈,唯一的路就是与山同生的树干。除了大神官和近侍,没人能上的来,这就是神宫!神宫脚下是皇宫以及南国都城,而绝山背后则是圣林。
神宫外青松层叠,附着素雪,风声呼啸。夜色清明,星光耀空。
大神官沐浴完,缓步走上天台,桌上的白玉龙纹熏香炉中袅娜着轻微的烟,是昇霄灵芝香。他将蓍草摆放在玉盘中,对着星象开始卜筮。六根蓝光蓍草,各三根为一局,前局错开一层,皆右向。
窹面从后走来,给他披上披风,“公子,怎么样?”
大神官纱罩左右晃动几下,纤长匀称的手指指着夜空中的星位,淡然道:“前局对虚、危二位;后局对室、壁二位。但彗犯虚、危,近不移,主西方难,臣反。且白气入七星主王室死丧!”
大神官遥望着西方,那正是迦安所在,恐怕又有麻烦了!皇宫里要出事。
窹面不知他在想什么,感受到他周身的孤寂,以为他在想琴韵,劝道:“公子,逝者安息,生者释怀!琴姑娘也不希望您活在痛苦中。生老病死,兴衰荣枯,乃是天道循环,人力不可逆!为何不珍惜眼前人?”
大神官身姿挺拔,缓缓转过身来,清冷的声音中罕见的带着不屑,“天道循环不可逆?上天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为何我要从开口说话起就背负神官这样重任?有人关心过我吗?不,他们看到的都是天意与尊荣,我为南国付出的够多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复活她!”他停顿一下,有意无意的对着寤面道:“若有人阻拦,则神挡杀神,佛挡**!”
寤面垂着头,心中有些忐忑,“既然要出事,您要去宫里吗?”
颜盏点点头,回屋中收拾包袱。窹面跟上去,好奇道:“公子,明日就是新年?你现在就要出去。”
颜盏收拾好,抬起纱罩看着她,道:“你留下,我去办点事。”
窹面伸手拦住他,“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有事也有个照应。”
颜盏见她神色坚决,也不反对。二人从天台踏叶而下,积雪被簌簌震落,一蓝一黑,从天而降,如神祇降临。

第四十五章 山雨欲来
新年至,阖家欢!公主府内正忙得热火朝天。萧管家见大门两边空空荡荡,便急匆匆的赶往后院,一脚踹开房门。
“小王八蛋,还睡?快给我起来。”萧管家一把掀开被子,无赖仍旧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
“我让你做的桃符呢?”
无赖‘恩恩’两声,扯过被子继续睡。萧管家气得拿起劈柴刀就要揍他。他迅疾跳下床,朝外跑去。“萧老头,我要去告诉小美人,你要杀人。”
萧管家拿着刀在后面追至柴房。无赖在里头扒拉着柴堆,一会儿掏出两块儿木板,递给他。
“呐~你让我做的桃符,长三尺,宽五寸,上面的神荼和郁垒我都画好了。”无赖伸出手,勾勾手指,“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啊?这玩意儿我可是画了整整两天。”
萧管家挥刀劈来,他轻巧躲过。
“不学无术的小子还会做这等难事儿,贪财好色,没劈了你就不错了。”
萧管家嘴上骂着他,可眼里都是赞许之色,这神荼和郁垒画的十分传神。箫管家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伸手揪着他的耳朵,走向大门,边唠叨边用力。
“小王八蛋,把桃符给塞在柴堆儿里,亏你想的出。这桃树可是五木之精,能压伏邪气,制百鬼,保平安。传说神荼和郁垒执鬼喂虎于桃树下,所以在桃符上画二神,悬于门前可镇鬼驱邪,你...”
他瞥了眼无赖,发现他一路上哼哼唧唧喊疼,结果却看着府里的丫鬟傻笑,萧管家用力一扭,他叫的更大声了。
“疼死了,萧老头,快放手。”他掰着萧管家的手,可他的手就像涂了蜜汁,怎么也掰不开。
“小王八蛋,老夫和你说话竟然不听,不好好管管你没家法了。”说着萧管家迅捷伸手,折下身后一截竹条,毫不留情的向他抽去。
“叫你不听话,该打!叫你不敬神明,该打!叫你好色,更该打!”无赖大叫求饶,可无论他往哪儿跑,萧管家都能快他一步拦住他,接着就是雨点般的竹条抽在身上,啪啪作响。一个跑一个追,就像寻常父亲教训顽劣的儿子。
“萧老,您就别和他计较了,时辰快到了,还是去挂桃符吧,我来帮您教训他。”正好云迦安和荼蘼出来,见此就来劝道。
萧管家哼了一声,拿着桃符走了,“小王八蛋,以后听话点!”
“呸,我就不。”无赖不怕死的顶嘴,眼见萧老握着竹条又要打来,他一溜烟的跑进屋。
无赖丝丝哈哈的揉着被打的地方,满脸委屈。
云迦安噗嗤一笑,“别装了!萧老要是真下狠手打你,你还能站在这里?他是心疼你像个孩子似得总闯祸,怕你这性子会惹麻烦,想教训你让你收敛点。”
“哼~臭老头!他就是闲得慌,找我茬儿呢。”
她知道无赖嘴硬心软,他的本事可比萧老厉害,要真想躲还怕躲不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她收起嬉笑,正色道:“你把赵氏安顿到哪儿了?那些事儿查的怎样?”
无赖抱臂倚在榻上,桃花眼微动,风流尽显,提着嘴角小声道:“将她安置在福街巷的第三间屋子里,安全的很。况且我查到谁是她的背后主使,就等今晚宫宴,你去向皇帝告发了。”
“赵氏安全就好,今夜带她进宫。”
无赖微微转头,看向左后方,随即点点头,一抹身影消失在门外。二人相视一笑,鱼,上钩了。看了这公主府里,不干净。
“哎!那个屠苏酒和和椒柏酒都准备好了吗?”
萧管家忙前忙后,荼蘼端着桃汤在桌上摆弄着,丫鬟们端着一壶壶的酒和一盘盘的糕点进正堂。
萧管家握着竹条指挥道:“屠苏酒放哪儿,椒柏酒放后面,桃汤围一桌,糕点供起来,快点,磨磨蹭蹭。”
他见谁动作慢了会抽一下,但并不用力,只是警戒作用。忙了许久,一切都安排妥当。府中的下人去除一半回家过年的,其余都换上新衣,涂脂抹粉,头戴花绢,簪新冠,各各笑颜如花,面带喜色。
萧管家高声道:“因公主明日在宫中,故而提前。长幼尊卑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椒是玉衡星精,服之令人身轻,;柏是仙药,治百病;桃是五行之精,驱邪制百鬼。开始~”
所有人开始依次给云迦安拜贺,她给每人散发些红钱和小物什,拜贺完了就入座宴饮。
“各位在府中,想必也是衣食无忧。新年图个喜庆,那些小物什还希望你们喜欢。多劳者多得,萧老和荼蘼姐姐自然是要礼厚些。”
“多谢公主赏赐。”众人道。
云迦安突然话锋一转:“人贵忠义二字,天下人一般无二皆有一颗心,若侍二主怕是要不够用的。”
荼蘼无意手一抖,桃汤洒了些出来,溅湿了裙裳。
云迦安扫了眼众人,毕竟尊卑有别,她说了些祝词就给无赖使个眼色离开了。府中大小事务都教给萧老处置。
门外早已准备好马车,云迦安和荼蘼、无赖上车向福街巷驶去。
“公主,不是要进皇宫吗?去街市作甚?”荼蘼不解问道。
“去找赵氏!”
马车停在一户民宅前,无赖下车,‘铛铛’几声,敲击着木门。门吱嘎一下开了,是一老仆。
无赖吩咐道:“把她带过来。”
老仆点头,去内室将赵氏带出。她依旧是那身水红留仙裙,只是头上多了个纱罩。
“这是怎么回事?”无赖指着纱罩问。
“奴家感染了风寒,吹不得凉风。”
赵氏交叠着双手,蹑手蹑脚的随他登上马车,向云迦安施礼后端坐车中。车内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这使得云迦安感到踏实,那是无赖身上的气味和送他的香樱所散发出的。
新年里百姓都在家中,此时已是傍晚,天色灰暗,浮雪回旋翻飞。马车刚驶出福街巷,要转弯进入大道,忽然马受惊不安的来回踏步,不愿再前行。车夫正卖力抽打它,一跃而出十几名带刀蒙面刺客,将马车团团围住。
最外围的刺客,点地飞起站在第一排的肩上,将弓箭拔出,点火,火箭迅疾射向马车,车夫及车内人同时破顶而出。无赖抱着云迦安,荼蘼抱着赵姨娘,马车夫从车底也抽出一柄长刀,马车瞬间被熊熊大火吞噬。
“上!”
带头的一声令下,刺客向他们冲去。刺客们分批应付无赖和荼蘼二人,渐渐见他们打散,云迦安和赵姨娘单独被逼角落。一名刺客退到街对面,以摊铺遮挡自己,弯弓搭箭,‘嗖嗖’两声,两支利剑向赵姨娘飞去。她偏了偏头,躲过一只,可另一只来的太快,刺穿她的肩胛骨。
赵姨娘吃痛咬牙挺着,拉着云迦安躲在摊铺底下。刺客们武功高强,荼蘼为保护云迦安多处受伤,而车夫已倒在血泊中。
云迦安对着虚空,大叫:“花狐狸,快出来。”
咻得一声,从后蹿出一花红的小影子,快如迅雷,伴随着‘唧唧’的叫声,穿梭在刺客中。那些人迅速改变战略,分出一批人专门围攻花狐狸,另一批人缠斗无赖和荼蘼。
他们快撑不住了,无赖仰头吹了声口哨,空着飘散着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临空降落四名女子,三名黄衣,一名彩衣。刺客有些诧异,随即挥刀向她们砍去,毫不留情,但刀举在半空中动不了,像是被定住了。
“糟了,粉有毒。”一名刺客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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