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by颜盏君
颜盏君  发于:202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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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不错,这烤肉的丫头手艺真好!天天吃御厨做的都腻了,再来一块儿。”皇帝细嚼慢咽,又要了块烤鱼。
云迦安拉着皇帝尝便了每样菜,一会吃这个,一会夹这个,皇帝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爹爹,喜欢吃就好。这荼蘼可是我们的宝贝大厨,今夜就让她忙个够,我们放开了吃。你们说好不好?”云迦安朝着众人嬉笑道。
“好!好!”
“荼蘼姐姐,再烤些来。”
“哎,你别抢我的酒。”
“呸,这是我的酒。”
“哎,小美人那里酒多得是,我给你们拿来。”
无赖摇摇晃晃的抱着几坛子酒,他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有会吹箫的,有会舞剑的,觥筹交错,杯盏不歇……皇上也跟着他们喝酒吃肉,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此时此刻只是一普通父亲。
“迦安啊,爹爹老了,有你陪着也是老天眷顾。”云迦安心中一滞,看皇帝脸色越发的差了,便问道:“爹~您的身子...”
他开怀一笑:“人生无非百年光阴,谁能永生?只要不是浑浑噩噩、一生不知所求为何,也无所憾恨了。”他转眼相视、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做人不可丧尽天良但也不能过于仁善。有心之人会利用你的善去成全他的恶,不论是谁都不可全信,人言尽信则是愚蠢。”皇帝拉着她坐下,喝了口梅子酒,“天理昭彰,为恶者必不得善终,可若你纯善不知分寸则会给自己带来无尽苦痛。有时是你自己,有时则是你身边的人替你付出代价。切记人心隔肚皮!”
云迦安并不明白人心到底有多复杂,与人为善又有何错?但也谨遵圣意点点头。皇帝干瘦微微佝偻的身躯在寒风中轻轻战栗着,云迦安帮他裹紧貂裘,他轻拍她的手,那沧桑威严面容盛满笑意。
韩公公见皇上真心宽慰的笑着,悄悄背过身去擦着眼泪。皇上身子越来越差,能享天伦之乐也无憾了。
“小美人,快唱歌。”无赖醉醺醺的喊着。
云迦安窘迫的摆摆手。
“是啊,公主唱歌可好听了。快唱快唱。”荼蘼也搀和一脚。
“唱,唱,唱…”众人都起哄。
是赶鸭子上架,云迦安只能清清嗓子,略有醉意的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绕着篝火转了圈,开口歌唱那熟悉的歌谣。
“北有古族名玉卑,玉在崑山岂在卑…”
皇帝刹那间失了神,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眸中盈盈闪亮。懿儿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也在唱着这首歌,她心地善良就像你一样。火光在灰暗的脸上跳跃着,暗暗握着衣袖中的香囊,一个和云迦安的一模一样的香囊,思绪恍惚在忽明忽暗的夜里……
北有古族名玉卑,
玉在崑山岂在卑。
崑山之玉天下宝,
质美价高谁与谋。
瑚琏饰之王者络,
圭璧佩之公卿裘。
玉人且上玉卑看,
胡为落此卑水流。
卑水无浊现玉面,
稚童拾作瓦砾投。
韬光合彩竟无怨,
识者遇之独烦愁。
玉卑自古多烈火,
玉在崑山复何尤,
由来天佑终不弃,
若乞美玉还向崑山求…还向崑山求…
耳边飘荡着清脆甜美的少女声,“你来追我呀!”
“懿儿,别跑…我抓住你,你就和我回南国嫁给我,好不好?”
女子脸倏忽一红,随即啐道:“你抓住我就嫁给你,我的轻功可你比高哦。”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在山上你追我逐,歌声在耳边回响,不停地唱着,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沉沉的睡了过去,沉浸在那个美好的回忆里…
宴会尽时,曲终人散,已是后半夜。云迦安迷迷糊糊不愿回房,让荼蘼将自己精心准备有助睡眠安神的香囊、香樱送给韩公公带回去,萧管家帮着韩湖送皇上上车回宫。

第三十八章 逛夜庆
云迦安坐在回廊里抱着梅子酒发呆,手中握着无赖还给她的香囊。一阵暖气从耳边划过,眸光旋过她周身,勾起一抹邪笑,“小美人,想什么?”
“不告诉你!滚去睡觉!”云迦安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无赖也绕过去正对着她,瞥了眼她手中的香囊,调皮地扬眉,“你不说我也知道,又在想你大哥了!为何不请他来?”
她无奈的摇摇头,“反正我是灾星,离他太近会害了他。况且,我还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找他干吗?自讨没趣?”
灌了口酒,打着酒嗝,大哥说自己在装什么?神秘人又怎么会是她派去的?至今没想明白。
“你离我这么近,不怕我这扫帚星害死你?”
“怕!”他伸了个懒腰,不着调的瞎扯,“不过谁让你这么好捉弄,要死你先死,在黄泉路上等我来欺负你就好。”
无赖抢过酒坛也喝了起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云迦安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倒在无赖怀里。
“死鸭子嘴硬,明明在乎云宫榷还非要装作不在意,也不知那小子哪根筋搭错了不辨忠奸。”
无赖脸色通红可眼眸清醒,抱起她送回房,帮她掖好被脚。静静的看着她醉醺醺的脸庞,展眉一笑,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
“小美人,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还以为这是帮皇帝老头做的最后一件事,想我聪明一世,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抬脚想走,可酒劲涌上来,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天色渐亮,鸡鸣破晓。云迦安向来浅眠,迷迷糊糊睁开眼,抬手揉着发痛的脑袋,可有轻柔的呼吸蹿过脸颊,竟然是无赖躺在枕边!他一手搭在自己腰间,一手搂着自己的肩膀,两人满身酒气,他睡得正酣,毫无察觉。
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自己睡觉不喜欢有人守着所以一直都将起侍丫鬟遣退,昨夜喝多了不会酒后胡来吧?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上下摸了摸,见二人衣衫完好,没有不适,便放下心来。但想到这无赖占她便宜,便火上心头。
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踹了他一脚,他咻的一声,滚到地上,仍旧呼呼大睡。云迦安抽了抽嘴角,跳下床,大力摇晃着他,“无赖,你不知羞,占我便宜,快给我醒来。”
他睡得像死猪一样,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继续睡。“你再不起来,我就叫花狐狸出来咬你。”云迦安气急败坏的推着他,可他比猪还重。眼珠提溜一转,古怪笑笑,你还不醒是吧?她挠着他的腋窝和腰,因为他怕痒。果然他躲躲闪闪的笑着,立马醒了,抱着她在地上打滚,不甘示弱的挠了回来。
“喂喂喂…你快放开我,痒死了。”云迦安大叫求饶。而无赖衣衫半开,左肩半露,当真是春色满园关不尽。
‘哐当’一声,门外的荼蘼正端着水进来给她洗脸,不曾想见到这么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于是手一抖,脸盆扣在了地上。
“我们玩的正高兴,你怎么来了?要不荼蘼姐姐一起来?”无赖轻快调笑着。
她别有深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她红着脸跑了出去,连盆都不要了。
云迦安腮颊微颤,脸色慢慢泛青,心下狂怒,一脚踹翻他,追着他一顿好打:“你个混蛋,我要把你送宫里做太监,什么玩的正高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
二人在从房中追逐至大门,打的热火朝天,衣衫不整,笑声此起彼伏。府中人早已习惯也不去理会。云迦安余光扫过门口一片蓝色身影,一愣,蓝色?回头仔细一看,是他!
她急忙理好衣裳,羞红了脸气喘吁吁地跑过去,仰头看着他的蓝纱罩,“阿盏,你怎么来了?”
他长身玉立,蓝色纱罩轻轻飞舞,身后站着窹面。虽看不见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所散发的幽宁之气,让人身心安然。
“见你二人闹的正欢,就不曾打扰。去圣林办些事,就顺道来看看你。”他淡然道。
将他们迎进屋,唤沉香沏茶。无赖不知天高地厚的同桌坐下,轻挑道:“小美人身康体健,有什么好看的!面纱姐姐,不要总是像僵尸一样冷冰冰的嘛。学学大神官,一看就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窹面狠狠剜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放肆,不分尊卑。大神官是你一低贱的下人能同桌而坐的?长宁公主未免太过纵容了。”
“罢了,不用计较。”阿盏淡淡开口。
“大神官果然大度,不像黑僵尸那么讨厌。”无赖抱着茶杯嘀嘀咕咕。
眼见窹面一手按上佩剑,云迦安转向无赖假装呵斥:“不知礼数,快去劈你的柴,否则不许吃饭。”
他咕噜咕噜喝完茶,还把窹面手里的茶也给抢过去喝了,跑出去之前还对窹面做了个鬼脸。
窹面瞬间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儿糕点朝无赖飞去,他才跑到院中,糕点正中后脑勺,他一个踉跄四仰八叉的摔倒在雪地里。他气冲冲地爬起来,满脸雪渣。
“你个臭婆娘,黑僵尸...竟敢打我...”
云迦安赶紧使眼色让荼蘼把他拖走,不然这两个死对头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你偷袭,卑鄙卑鄙卑鄙...”
直至无赖喋喋不休的骂声消失在耳边,云迦安倒了杯茶端给她,窹面也不好拂了她面子,接过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窹面姑娘,消消气,无赖他不拘礼法惯了,连我也管不了他。我代他给你陪个不是。”
“长宁公主严重了,寤面不敢当。”她又恢复如常,站在阿盏身后。
阿盏仿佛玉雕,听不见也看不见,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阿盏,既然来了,不如明日再走?今夜京州城会办‘夜庆’,到时热闹的很,你一直呆在神宫多闷得慌啊。”
颜盏转向她点点头。
夜漏初始,雪停了,路面上的冰雪都被扫到两旁。放眼望去,银装素裹。屋舍树干铺满了白雪,更增添几分冷肃。街铺门前偶有几堆雪做的猫狗或者人,圆滚滚的涂上胭脂可爱极了!
“阿盏,你尝尝这个。”云迦安买了串儿糖人递给他。
他盯着手里蜜糖色的糖人发着呆,当初韵儿也是这般调皮让他吃的呢!轻叹一声,摇摇头朝前走去,步履轻盈,背影落寞的很,免不得让人心疼。
刚想将糖人放回去,无赖从后一把夺走,大口塞进嘴里,“他不吃我吃。”
还不等她反应,他就随着颜盏而去,还故意撞了颜盏一下,走路张牙舞爪的和阿盏简直是一静一动的反差。荼蘼无奈的摇摇头替他们付钱,真不知道这些主子在想什么!
“阿盏,不如喝点酒醩?这可是京州名酒。”
云迦安指着酒铺的特色给颜盏看,他的纱罩晃了几下,转身离去,身轻如燕。
这阿盏是在神宫呆久了?变得这么无趣简直像个耄耋老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行!一定要让他笑一笑。
“阿盏,这个玉笄你带很好看。”
“哎,阿盏你别走啊,这个木雕很好...”
“阿盏,这家面馆很不错...”
“阿盏...”
“阿盏...”
她拉着颜盏从东街逛到西街,他顺从的跟着,不多言语。街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买物什过年的,吆喝卖东西的,烧香祈求来年五谷丰登的,到处都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路上颜盏都没说过话,只是摇摇头表示不需要。而寤面和无赖俩人大眼瞪小眼,恨不能当街一较高下,可无赖总是能逃脱寤面的追打。
夜间昏暗人又太多,二人和窹面他们走散了,他嫌闹腾就挑了河边一处清冷的馄饨摊坐下。云迦安点了两碗馄饨、一笼包子。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蘭蘇香递给他,“这是在香剩阁买的,有淡淡的兰花香很适合你清雅的性子。”
“二位,点的吃食儿来了。”老板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馄饨放在桌上。
正冷的手都僵了,赶紧喝了口馄饨汤。颜盏接过蘭蘇香看了眼,道了声谢放入怀中。
二人不紧不慢的吃着,万家灯火,雪透红光,稚子老叟,其乐融融。
她不敢去揣测阿盏在想什么,他像是一朵纯白的云却看不见背后的光。而无赖恰好相反,他像一口五彩染缸却能一眼见底,无需猜度。
“王爷,上次按照您的安排,伪造的那份契约让云宫榷偷走了,他如今已和长宁公主恩断义绝。”苏老恭敬的跟着在庆王身后。
庆王负手走在街上,披着大红裘衣,衣角绣着彼岸花,栩栩如生。“很好,斩断云宫榷这颗大树,云迦安就危如累卵了!”
“她现在和大神官在一起,要不要动手。”
颜洛狠厉尽显,果断道:“颜盏在那就更容易嫁祸了。去通知他让他的人动手!杀了她,嫁祸给云宫榷。”
“爷,还有一事,王妃最近身体抱恙,是否请御医给她看看。”
庆王走进酒肆中,点了壶上好的烈酒,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邪魅挑眉,“木紫心处心积虑要离诺死,本王怎能坏她好事。将离诺软禁在府中,宋国跟来的细作全部处死,不能让她病重的消息传出去。”
风影在府中,将后院发生的事儿都报告给庆王,自然也包括木紫心谋害离诺的事。

“可王妃出事,宋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难道本王会怕宋国?况且素九那性子,也不会看着本王遇险而坐视不理,只要有平家的势利他们奈何不了我。”
“是。”苏老退去。
一袭红衣,独倚窗栏,一杯复一杯,寒月孤照不知谁人心忧...她最喜欢彼岸花了!韵儿,等我接你出来!颜洛仰头灌下杯中余酒!
“洛哥哥,你还是忘不了她吗?”清脆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素九挺着肚子,裹着白裘出现在屋内。
他优雅转身,左手攀过平素九肩头,朝她吹了口酒气,“素九,你明知我不爱你,何必折磨自己?”
她伸出藕臂环住他的腰,嘤咛道:“我相信只要不放弃,你眼里一定会有我!洛哥哥,逝者已矣,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好吗?素九不想看到你每日都被回忆折磨。”
他推开她继续喝酒,摇晃几下扶着窗沿,“我颜洛此生只爱她琴韵一人,你不要再说了!现在给你机会,离开还来得及。”
“不—我不走。”
“不走?那你愿意为我死?我要你平家的势利也愿意?”庆王侧着脸问。
平素九缓步上前从后抱住她,将脸贴着他坚实的后背,温柔如水道:“当然愿意,只要你好好的。洛哥哥,你是不甘心输给大神官还是真的爱琴韵姑娘,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颜洛一点一点握紧手中的酒杯,勾起一抹冷笑,他怎么会输给颜盏!他凭什么比自己强?神官算什么?这天下和琴韵都将是他的!
云迦安他们吃完就沿着小河散步,河道右边是百姓的房屋,偶有几只雀鸟停在光秃秃的枝头四下张望,在红灯白雪的铺盖下,迷幻如梦。前方是一处歇脚的亭子,建在河岸上,见有一盘棋横置在那儿,二人便悠闲走去。
颜盏立在棋盘旁,仔细观察着。云迦安不懂琴棋书画,看不懂这是什么棋局,忍不住好奇伸手岸上中间一粒黑子。
“别动!”
颜盏几乎同时出声,可她已经按上了。
“别动,这不是棋局是命局!”
云迦安保持着按子的姿势不敢动弹,她相信阿盏不会像无赖一样拿她寻开心。
“什么意思?”
颜盏绕着棋盘转了几圈,“此乃金蝉脱壳,中间这颗黑子正是请君入瓮。在盘底藏得是火药,它内置三层,黑子下的夹层是硫火。中间这颗黑子一旦你动了,受力不均,硫火落到火药上必定炸的粉身碎骨,至于其余黑子和白子有十颗是安全的,也就是第一层安全夹层。若想安然无恙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动它。”
“那...那怎么办?”手臂有些酸。
颜盏摇摇头,“没办法,除非...不,那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设局的人怎么就确定我们会动?”
“他不确定我们会动,所以在赌。你不曾察觉此处无人?按理说这该有百姓聚集,所以一路上我都在留心,没想到局在这里。这东西是卑族人发明的,后传入京州,唯一会的人...”他顿住了。
“是谁?你为何不说?”
“云宫榷!”
大哥!怎么可能?他不会杀自己的,他只是误会她贪图富贵,怎会起杀心。她不愿相信,身子有些晃动。
颜盏一手扶住她,稳住身形。“当年敌国入侵,南国将士伤亡无数,抗敌就是送死。后云宫榷奉命随大司马大将军出征,你娘是卑族人,不忍他青年丧命,所以将这硫火命盘的制作法子交给他,他也凭此击退敌军,而后知晓制作方法之人皆被灭口,其余数十人在皇宫军库。可是,怎会用在你身上?”
幼时曾听大哥说过他和娘亲有过什么约定,难道是因为娘将这秘法交给他,他才对自己格外照顾吗?所以才会答应娘照顾自己到十九岁?
“不对,你怎会知晓?军库除了皇上谁也不见,而此事十分机密,云府上下几乎都不知晓。”云迦安发现有些不对劲。
颜盏的蓝纱罩晃动一下,抬起头淡然道:“别忘了我是谁!大神官无所不知。”
无所不知?还是府中有你的人?就像花狐狸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一样。
她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颜盏一眼就看出她所想,“本尊贵为神官,无需安插眼线。我和你娘有过一面之缘,见她教过云宫榷。”
云迦安十分诧异,阿盏见过娘亲!颜盏挥手示意她先不要过问,指了指硫火命盘。
深吸一口气,严冬寒风让心又沉冷了几分。大哥只是为了履行诺言?和云家人一样,从来都拿她当灾星看是吗?她当日只是为了不让大哥阻碍她进庆王府当司园令才会说恨云府每个人,他怎能借此来杀她?
云宫榷,你好狠的心!
“云!宫!榷!我恨你。”云迦安阴寒森冷,眼底翻滚着惊涛骇浪。
“冷静点,他没理由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你,此事有蹊跷。若是有卑族人在就有救了。”颜盏淡然自若,还有一法...可不到最后,他不得使用此法。
她也不愿相信是大哥所为,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阿盏你去让他来,若不是他做的,他该是有法子解决的。”她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光亮。大哥,一定不要是你!
此时正好窹面赶来,“公子,你没事吧!我看周围杀气浓郁。”她拔剑环顾四周,目光锐利。
颜盏把大致情况和她说了,让她去找云宫榷过来救她。窹面低眉神色一暗,勾起一抹笑,瞥了眼满头大汗的云迦安,急速前往云府。
她前脚刚走,水中腾起两名刺客,左右夹击。颜盏双袖鼓动膨胀,凝神聚气,双袖一甩,内劲气若两股利剑将袖袍中两支蓝色蓍草飞刺在刺客身上,顿时二人摔入水中,没有一点鲜血流出,二人变成了干尸。蓍草发着蓝光,饱满的插在干尸上。
刺客前仆后继,从屋巷中冲出。颜盏伸手将云迦安护在身后,防止她移动。十多名刺客将他们团团围住,颜盏身如鬼魅般绕着她晃了一圈,蓝色纱罩飘然若仙,将近身的几名刺客击飞,他们眉心都插着蓝边蓍草,看不清他是如何动手的。脚下运气踏风,紧紧贴在进攻刺客周围,跃上亭柱,旋身飞出蓍草,从背后穿心而过,无声无息,他们逐一倒地。
颜盏气息平稳,双袖一挥,一股气劲游走,那些蓍草都齐齐回到他手中,蓝光在夜色中诡异渗人,而那些刺客都变成了人干!
“啊—这...”云迦安结结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别怕!植草需水,但蓍草是圣林中的灵植,需要血来滋养,他们的血都被吸做养料了。”
颜盏拉下他们的面罩,用蓍草做灯,蓝光映在脸上幽幽森森。尽管她不情愿但这是洗清罪名的最好方式,“阿盏,你看看他们的左臂。”
他撕开衣袖,左臂赫然刺着醒目的云字,这是无法仿制的,那墨色纹身只有云家人才能纹出来。
窹面匆匆赶来,拱手道:“公子,这些刺客没伤着您吧?”
颜盏摇摇头。
“属下去云府,可是中护军大人一听是关于长宁公主的事就让我闭嘴,并且说...公主与他已是陌路,不入黄泉不相见。我担心你们,所以就赶回来了。”
窹面暗暗看了眼云迦安,得意一笑,她迟早会让云迦安从公子身边消失,又怎么会让云宫榷来救她。她去了云府,只不过添油加醋,说是云迦安请他去夜庆有事相求罢了!
心脏猛缩,她脸色惨白如纸,咳了下,鲜血自唇角滚滚而落,在棋盘上妖冶绽放。她说着恨大哥,可只是嘴硬心软,哪里真下得了狠心。可这铁证如山,她拿什么来欺骗自己?
云!宫!榷!你好狠毒。
她支撑不住,手臂酸涩难捱,眼神黯然无光,声音有些飘忽道:“阿盏,你们快走,我撑不住了。”
“窹面,退到十丈之外。”
“不—公子,太危险了,值得吗?”窹面焦急不愿退步。
“走!难不成要我送你?”颜盏清淡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够了,你们都走吧!我不要你救我。”要死她一人足矣,何必搭上阿盏。
颜盏背对着窹面忽然发力,将她一掌击出十丈之外。摘下纱罩,露出无瞳双目,波澜不惊。云迦安手臂不停颤抖,就快撑不住了。
“迦安,再坚持一会儿。”
他从袖中抽出四根蓍草,将锐利尖细的尖端从棋盘四角缝隙中一点一点插入,动作微小谨慎,稍有偏差就会将夹层中的硫火引入炸药。
“阿盏,何必救我?窹面说的对,我不值得。”她心灰意冷,唯一的亲人都想杀她而后快,她的世界就如这深冬冰雪。
颜盏并未停下手中动作,仍在一点一点推进,额上渗出一层层细密的汗,声音淡然让人安心。
“那你当初又为何救我?我对于天下人来说也同样没有活着的价值!命,是为自己活的。云宫榷要杀你,你难道就要自杀成全他?愚蠢!我明白那种被亲人背叛的痛苦,可你还有我。”
天寒地冻,寒风丝丝渗入体内,她嘴唇泛紫,早已僵直麻木,而阿盏的话如一股暖流温暖她冰冻破碎的心。

第四十章 屈辱求药
四根蓍草根部完全没入盒中,颜盏将食指划破,在幽蓝的蓍草叶上滴落鲜血。他双手交叠翻舞,口中默念着古怪的文字,蓍草叶上的鲜血竟然流动延伸成四条血线,血线如灵蛇般沿着茎干深入盒中。不知是否不足,阿盏蹙着眉头,凝指成剑,割破手掌,血流如注。蓍草像是有着灵识,贪婪的吸取他的血液,沿着经脉流淌入盒中。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聚愈来愈急促,窹面看着干着急,忍不住劝道:“公子,快停下,你以气血...”
“住口!”阿盏打断她的话,再次集中精力放血,而窹面眸中恨色更添几分。
“阿盏,快停下,再流下去你会死的。”云迦安也急了,他的身子已经有些颤抖。
忽而从屋巷间蹿出有十来名刺客,和上一波一样,只是这次的杀气更浓。窹面横刀于前,独自迎战一字排开的刺客。头领点头示意,他们举刀一拥而上,将窹面围在中心,刀光剑影,兵刃相接。窹面武功高强,可一人精力有限,很快就已身负重伤。
有两人趁机挥刀分别向颜盏和云迦安后背砍去,眼看刀锋将至,颜盏眼珠微动,若这时收手反击,不仅他气血亏损,元气大伤而且会弄巧成拙引爆硫火命盘。
云迦安焦急无奈,可颜盏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仿佛现在不是面临危机。仅仅毫厘之差,忽然两名刺客被什么给击中了,狠狠地飞向亭外,是石子!
“公主,您怎么样?荼蘼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荼蘼和无赖从对面河岸踏冰而来,一掠而至。荼蘼抽出袖中匕首鏖战十几名刺客,将窹面护在身边,见她满身血污,朝着刺客道:“窹面姑娘,再坚持一会儿。救兵就快到了。”
“小美人,你又招惹谁了?我一离开你就出事儿。”无赖边研究棋局边打量二人状况,颜盏仍旧在注血于盒内,肤色泛紫已无人色,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着。
云迦安气血紊乱,急道:“无赖,棋盘里是炸药,若是无法解救,你快带阿盏走。”
他毫不畏惧反而轻笑一声,“你这灾星,岂能这么快就归了阎王爷?当然得继续祸害别人,我不让你死阎王也得给我面子。”
一刺客飞起暗器直指云迦安背心,无赖凝神聚气,眼见无法阻止暗器,他运气于掌,聚力将硫火命盘击出亭中,他足足使出十成功力才在刹那间将命盘击出,否则稍有偏差三人皆要化为齑粉。而命盘飞至空中瞬间爆炸,火光如云腾空爆裂,气浪将三人推出亭外摔倒在地,那暗器也被推动并未击中。
颜盏失血过多晕厥过去,而云迦安手臂僵直一时难以活动自如。荼蘼多处负伤,萧管家带着府中护卫提着灯笼前来,昏暗的四周逐渐明亮,刺客见状立刻趁黑夜消失在巷中。
“快追,全部活捉。”萧管家喝令。
窹面跌跌撞撞的爬至颜盏身边,从云迦安怀中一把抢过他,哀哭着:“怎么这么傻?她值得吗?你会死的!”
“你别急,我会救他的。”云迦安愧疚的道歉。
她一把推倒云迦安,因愤怒而面色扭曲道:“你怎么救?我身负重伤无法进神宫取血竭,你拿什么来救?大神官是普通药物能救治的吗?”
“血竭?”她垂首思索着,急忙下令:“我知道哪儿有血竭。无赖你去找马车将阿盏和窹面送入皇宫,请太医救治。萧管家给荼蘼请大夫,沉香你随我去丞相府。”她从袖中掏出青铜镶玉牌塞给无赖,凝视着他,无赖点点头,抱起颜盏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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