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道:“那?估计也通知我了,只不过我早上出城,没逮到我。走,我们去告诉如蓁,晚上一起复习。”
二?人到了翰林院,门口?还是上次那?人,只不过这回完全换了副面孔,笑脸相迎道:“陆大人,项同学在书库里呢,要?不要?我给您叫出来?”
“不用了,我们进去找她。”
那?人犹豫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晏无辛是谁,但也没敢多问。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
二?人将补考的事一说,项如蓁道:“考便考吧,其实?第一个学期结束,没参加上期末考试我还有些遗憾。这回,便觉得圆满了。”
晏无辛愁眉苦脸道:“你们俩,加上那?位殿下,当然不怕考试。我要?是像你们成绩那?么好,我也不怕考试,我这不是怕考不好吗?院长?也真?是的,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又不是学年年末考试,不影响将来入职各部的,有什么可补考的?”
皇家学院共有三?个学年,每学年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即为年末考试,成绩入档,是将来六部及各大衙门选用人才的重要?参考依据。
虽然有三?个学年,但实?际只有大一大二?学年结束时会有考试。大三?学员外派,院长?和各课师傅会根据前两年的成绩及课堂表现?,直接评定成绩。
如晏无辛所说,上学期的期末考不重要?。她好不容易躲过了,还要?补考,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她絮絮叨叨抱怨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这翰林院是不是有往届年末考的存档啊?”
不待项如蓁回话,她已经寻着?目录翻了某届的存卷出来。
项如蓁劝道:“别看了,万一到时候咱们某些考题和以前一样,那?就是泄题。对别的同学来说,不公平。”
“哎呀,那?是下学期期末的事儿呢。我这脑袋你还不知道?我看了我也记不住,我就是好奇。”
陆锦澜笑了笑,“让她看吧,都不用等到下学期期末,过个年她就忘光了。”
二?人正说着?,忽听晏无辛“咦”了一声,“你不是说于大人是那?届的优等生吗?她怎么才排二?十三?名?”
“不可能!”项如蓁笃定道:“我在学院书馆看到过她大二?上学期的排名,是第一的。而且她结业考试的文章被院长?选进了优秀毕业生合集里,怎么可能只有二?十三?名?”
晏无辛把原卷递过来,“你看!这是她的名字啊。”
项如蓁看了看卷面的字迹,忽道:“不对啊!这不是于大人的笔迹。”
陆锦澜道:“判卷的时候,是糊名的。姓名是判完成绩之?后,重新揭开的。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有人弄错了?”
她把卷子拿过来仔细端详,姓名处的纸张微微凸起,她用指甲在姓名处抠了抠,姓名条迅速脱落,一个新的名字露了出来。
陆锦澜眉头一皱,“凌思慎,这是谁?”
项如蓁看了她一眼,“想必是凌家的某个亲戚。”
晏无辛不解,“怎么会错的这么离谱?两个人的名字完全不像,这也能搞混?”
陆锦澜摇了摇头,“不,不是搞混,是故意的。你把第一名的试卷找出来,看看是不是凌思慎。”
晏无辛翻出来一看,“不是,第一名姓赵。”
陆锦澜把卷子拿过来,抠下姓名条,于继芳的名字露了出来。项如蓁凑过来确认无误,“这张卷面才是于大人的笔迹。”
陆锦澜深吸一口?气,“那?事情就变得可怕了,我们可以确认的是于大人的成绩被篡改。但我猜,所有人的成绩都被篡改了。验证这个猜想并不难,我们把这一届所有姓名条都抠下来,看看有多少不一样。”
项如蓁想了想,“你们俩查这届,我去把往届能找到的存卷都找出来。”
晏无辛紧张的问陆锦澜:“如果你猜的没错,我们是不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陆锦澜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天大的秘密不可怕,就怕是某些圈子里公开的秘密。有人把六部衙门当成自家铺子,想让谁进就让谁进。”
晏无辛忙问:“那?……那?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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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在生理期挣扎,过了这两天再日六吧(?_?)
陆锦澜沉思片刻,“先看看情况到底有多严重?,然后再说吧。”
两个时?辰后,几百份试卷被?摊开,几乎每一份试卷都有两个名字。也就是说,每一个人的?成绩都不是自己?的?成绩。
有人偷得荣光镀金身,从此?入朝堂上青云。
有人就此?落红尘,在?人生?最有可能翻盘的?重?要一局,在?毫无知晓的?情况下,被?人换走了手中的?牌。
三人沉默了许久,项如蓁沉声开口道:“翰林院最多只能查到最近二十年的?存卷,但这种事?只怕存在?了不只二十年。”
陆锦澜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不是二十余年皆是如此?,只怕是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她想起了一句宋词: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古今多少事?,原来都不过?是门阀大族为了心中私利狭隘的?算计。
据说一位老人在?晚年读到此?句,曾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陆锦澜此?刻感同身受,只觉得万般沉重?和无限悲凉。
连晏无辛都苦笑道:“朝廷,理应选贤任能,才能使国家昌盛百姓富足。学院胡乱搞了这么多年,怪不得总出现?一些?贪官庸官。”
陆锦澜笃定道:“此?事?不是学院要搞的?。你想,这事?儿涉及到嬅国所有大家族的?利益,岂是院长一人可以左右的??如果没有院长在?其中斡旋,情况只怕更糟。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坚持要我们补考了。”
晏无辛忙问:“为什么?”
陆锦澜:“因?为她想在?她能保证公平的?时?候,让我们看清自己?的?实?力?。以后若跌得太狠,总还能安慰自己?,有过?正常发挥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神伤。”
项如蓁气愤道:“可怎么能不神伤呢?就像于大人,她一直都是第一名,最后突然变成二十三名,她难道不会怀疑自己?吗?她被?偷了成绩,失去了机会,看着那些?不如她的?人青云直上,她却被?发配到犄角旮旯的?破地方,从小小的?芝麻官开始艰难的?往上爬。这其中多少辛酸血泪痛苦煎熬,如何能让人不忧郁神伤?”
陆锦澜握住项如蓁的?手,温声道:“小声些?,此?事?不能声张。”
项如蓁愁眉紧锁,“这件事?是咱们偶然得知,可我不能知道了装不知道。我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你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我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把你们说出来的?。”
陆锦澜听见这话?勃然大怒,“项如蓁!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说这种话?,算什么生?死之交?”
项如蓁急道:“就因?为咱们是生?死之交,我才不想把你们拉下水。”
见两人都变了脸色,晏无辛连忙嘘了两声,快步把门关上,“两位祖宗,低声些?!咱们仨早就在?一条船上了,还说什么拉不拉下水的?话?。”
晏无辛蹲在?两人中间,“如蓁,我得说你两句。就算你是好心,也不该把我俩摘出去。除了我俩,你还能找谁?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仨儿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未必能办,你还要单打独斗,你疯啦?”
陆锦澜哼了一声,“人家能着呢,用不着咱们。我们都贪生?怕死,就你项如蓁顶天立地一往无前?,你一定有了万全之策吧?”
晏无辛无奈道:“哎呀锦澜,赶紧收起你的?阴阳怪气儿。没说你,你还来劲了,一张嘴恨不得把人毒死。你说你俩,一个牛脾气,一个小孩儿脾气,把我都闹得没脾气了。我晏少娘好歹也是京城里的?风流人物?,都沦为劝架的?了,赶紧给我点?儿面子。明明是一伙的?,吵什么吵?立刻和好,大家各退一步,我说三二一,互相说对不起。”
晏无辛抓住她俩的?手,“三二一。”
两人挎着脸,互相看了一眼,“对不起。”
晏无辛:“好了,那就说说这件事?咱们怎么办吧。”
项如蓁:“我打算自己?去……”
“咳!”晏无辛咳嗽一声,“好好组织你的?语言。”
项如蓁瞥了她俩一眼,“我本来打算自己?去衙门,带上这些?证据往上告。”
陆锦澜道:“你要告的?人就在?衙门里,谁敢接你的?案子啊?”
“咳咳!”晏无辛咳嗽两声,“你也注意说话?方式。”
陆锦澜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咱得管,但是不能蛮干。你们想啊,二十多年间,难道没有其她人发现?不对劲吗?就比如咱们班,一直考倒数的?人,结业的?时?候突然跑到前?面去了,正常人能不怀疑吗?”
“一定有人察觉到什么,但却从来没有曝出过?问题,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件事?上,所有世家大族、官阀、军阀、学阀,全都是一伙的?。那么多姓赵的?排在?前?面,说明什么?皇族都参与其中,难道皇上会不知道吗?就算你告到御前?,也没有用。”
项如蓁看了眼陆锦澜,“那你说,该怎么办?”
陆锦澜想了想,“我说了,你又要跟我急。”
晏无辛嘿嘿一笑,“都不急都不急,大家好好商量。锦澜一向最有主意,你说来听听。”
陆锦澜道:“我觉得,我们的?重?点?不该是翻旧案,而是着眼于未来。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这些?答卷人有的?可能已经死了,做官的?已经在?朝中经营十数年,每个人背后都有无数张利益网交织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无法撼动。”
“我们能做的?,是从明年开始,逼着她们改变这条潜规则。从我们这一届开始,将公平二字贯彻到底。她们做手脚改成绩,我们就做手脚改回来。实在不行就把事?儿捅出去,把权贵阶层的?秘密,变成全民皆知的秘密。到时候满城风雨,看谁还敢浑水摸鱼。”
项如蓁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啊?”陆锦澜一惊,“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那以前?那些?人就不管啦?这对她们公平吗?’之类的?。”
项如蓁忍不住一笑,“我是想管,但你说得对,我们无法撼动从前?。当年受了委屈的?人,应该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对此?无能为力?。可我们有心有力?,我们能改变未来。至少从我们这一届开始,打破门阀垄断,不允许不公的?事?继续发生?。我们一定能做到,对吗?”
陆锦澜“嗯”了一声,“要是咱们仨一起肯定能做到,你要抛下我们俩,那就不一定了。”
项如蓁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别生?气了,我现?在?决定以后做鬼都不放过?你们。我们老了死了,还要一起闹事?,从光天化日闹到阴曹地府,永远都不分开,行了吧?”
陆锦澜一笑,“这还差不多。这事?儿要闹,也得等到下学期期末考完了再说,咱们先管住嘴,不要和任何人透露。这半年里我们可以细细谋划,到时?候闹个天翻地覆。”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好,就这么定了。”
学年考试是以后的?事?儿,补考的?日子说到就到。几天后,四人成绩公布,院长将她们的?成绩和其他同学综合到一起重?新排名,结果和往常差不多。
陆锦澜第一,项如蓁第二。晏钰第三,她大皇女的?身份还要继续保密,暂时?还用晏钰的?名字。
至于晏无辛嘛,考了第四十六名。
陆锦澜安慰的?捏了捏她的?肩膀,“往好处想,你是我们四个人里,进步最大的?,比上次考试进步了五名,对吧?”
晏无辛勉强露出微笑,“我谢谢你啊,你倒是想进步五名,你有这么大的?进步空间吗?”
陆锦澜笑了笑,“些?许浮名而已,你晏无辛何许人也,岂能在?意?走吧,咱们去忠勇园撒欢儿,这点?破事?儿,你转眼就忘了。”
晏无辛仰天长叹,“唉,浮名困我,快乐没那么简单啊。”
这话?说完也就半个时?辰,三人在?忠勇园撞见姜兰又在?训练那批男仆。
有一个眉清目秀少男,总是出错招,被?姜兰打了两下,眼睛都红了。
晏无辛看得连连叹气,“我就见不得男人受苦,姜师傅也不太懂得怜香惜玉了。你们看给他打得,我看着都心疼。”
项如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无情戳穿,“你那是见不得男人受苦吗?你就是好色。你看人家长得好看才心疼,旁边那个胖子被?多打了好几下呢,你怎么不心疼?”
晏无辛抿了抿唇,“谁让他吃得多?肉厚,打几下又不疼。这个就不一样了,这个一看就不禁打。我看姜师傅不会教人,好好说啊,老动什么手?这招我也会,我去教他。”
陆锦澜和项如蓁看着晏无辛快步走过?去,相视一笑,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围观。
晏无辛跟姜兰打了声招呼,把人从队伍里拉出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晏少娘,我叫怀星,入怀的?怀,星月的?星。”
“怀星?真好听。人好看名字也好听,就是人笨了点?。”
怀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从小就笨,姜师傅我再学不会,以后只能端茶倒水,做二等男仆了。”
晏无辛笑了笑,凑近些?低声道:“那是姜师傅不会教,你管我叫师傅,我教你。”
怀星诧异的?看了下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年,“晏少娘似乎和我差不多年纪……”
晏无辛:“当师傅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多大?”
怀星:“我十六。”
晏无辛骄傲道:“我十七,够资格做你师傅吧?我可从来没给别人当过?师傅,你不想当我的?首徒吗?”
怀星沉默片刻,坚定的?答道:“想。”
晏无辛一笑,“叫声师傅听听。”
她附耳过?去,少男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师傅。”
“乖!”晏无辛从他手上拿走他的?剑,“这招看师傅给你演示一遍。”
远处的?项如蓁看得连连摇头?,“刚才还愁云惨雾呢,现?在?就喜笑颜开了,你说她还记得自己?考了四十六名吗?”
陆锦澜笑道:“她已经沉浸在?自己?撩男的?艺术里,早就忘了天地为何物?了。真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快乐,最好我们也能像她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有美男在?怀,就能忘乎所以。”
话?音未落,项如蓁扬了扬下巴,“你的?美男来找你了。”
陆锦澜回头?一看,凛丞带着两个男仆正在?往她这边来。
陆锦澜笑道:“今天终于不忙了?”
凛丞低笑一声,“有你爹和我爹帮忙,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安心等着做新郎了。于是我就想好好研究下厨艺,以后你深夜读书,我好给你煮夜宵。”
陆锦澜略一回想,“我只记得你会煮鸡蛋。”
凛丞不服,“人是会进步的?,而且我好歹在?食堂做了那么久的?工,看也看会了,没什么难的?。我今天做了虫草老鸭汤,你尝尝。”
身后的?男仆将汤锅放在?桌上,宋凛丞盛了两碗,一碗给陆锦澜,一碗推到项如蓁面前?,“项姐姐也尝尝吧。”
项如蓁笑道:“多谢妹夫,有劳了。”
陆锦澜小尝了一口,“嗯,好喝!”
宋凛丞喜道:“看来我在?厨艺方面颇有天赋,以后多学些?菜式,天天给你做。”
陆锦澜:“做菜不着急,婚服你试了没有?明天就要成亲了,我们一起去试试婚服吧。”
陆锦澜说着拉起凛丞就走,“如蓁,你俩自便啊。你们的?院子都收拾好了,你俩今晚住这儿,明天一早好随我接亲去。对了,汤你记得喝,十分美味,千万别浪费了。”
项如蓁:“知道了,你怎么突然这么絮叨?”
看着陆锦澜拉着宋凛丞跑远,项如蓁吹了吹碗里的?汤,刚喝到嘴里,连忙吐了出去。
“这是什么味儿啊?”项如蓁皱着眉喃喃自语,怪不得陆锦澜跑这么快,走时?还不忘坑她。
项如蓁气得咬牙,随即看了看远处忙着调\情……不,忙着教学的?晏无辛。
“无辛,过?来歇会儿,你姐夫煮了老鸭虫草汤。”
晏无辛笑道:“凛丞越来越贤惠了,锦澜真是好福气。”
项如蓁低头?道:“是是是,这碗给你。”
晏无辛正觉得口渴,接过?汤碗猛灌了一口,直接喷了出去,“呸!哪找来的?鸭子?又酸又骚!”
项如蓁哈哈大笑,晏无辛咬了咬牙,“好,你项如蓁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竟然也跟着陆锦澜学坏了。就我一个老实?人,上了你的?当。”
她越想越不服,“怀星!过?来。”
怀星快步跑过?来,面上微微泛红,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轻唤了声:“师傅。”
“嗯,乖徒儿,练功辛苦了,师傅给你盛碗汤喝。”
晏无辛转身盛汤的?工夫,项如蓁冲怀星微微摇头?。
晏无辛端着汤过?来,怀星忽道:“我不渴,师傅一直在?说话?,比较辛苦,师傅喝吧。”
晏无辛:“师傅让你喝你就喝,来,这是师傅疼你。”
怀星连连摇头?,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哎,你给我站住!”晏无辛端着碗追了上去。
项如蓁拍掌大笑,正赶上姜兰过?来,她忙道:“姜师傅,喝点?汤吧,你们家公子亲手熬的?。”
大婚前?夜,按照习俗新娘新郎要分两处住。宋凛丞回了旧宅,陆锦澜留在?忠勇园。
月上中天,她还没有一丝睡意,索性从书案上抽出一本以她为原型的?话?本——《陆锦澜风流往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门被?叩了两下,想来是送夜宵的?,陆锦澜便道:“进来。”
她的?余光中瞧见府里男仆的?衣服,便继续看书。
来人将宵夜放下,却没有走。反而移步到她身后,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嘶——”陆锦澜眉头?一皱。
这世人都怎么了?以为我不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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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咱主打一个劳逸结合,新男人下章就出场。PS:不是这章这个……也不是男仆……
回首一看,顿时笑出了声,“怎么是你?”
陆七郎嗔怪道:“自从?宋家?人?来了之后,我就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生怕碍了人?家?的眼。我搬了个凳子,天天坐在院门?口?,就盼着能瞧你一眼,结果连你的影子都没瞧见。你三?天没来看我了,我还不能来看看你吗?你不愿意见我,那我走。”
陆七郎越说?越委屈,转身就要走。
陆锦澜笑着将?人?拉回来,“谁说?不愿意见你了?你瞧你,眼睛都红了。”
陆锦澜擦了擦他眼角的水迹,陆七郎抿了抿唇,忽然紧紧地抱住她。
他的头靠在她肩上,闷声哽咽,“他有家?人?,有亲戚朋友,有亲信,可我的世界只有你。你多疼我一点儿,好不好?哪怕时不时派人?给我传句话,让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没有厌弃我,行吗?”
陆锦澜一愣,随即了然。
是啊,这个世界她有广阔的天地,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新鲜事等着她去做,万事万物等着她去征服。而他只有四方的院子,哪怕给了他锦衣玉食,但他的精神世界是以她为中心的,每日最大的期盼就是妻主的垂怜。
陆锦澜拍了拍他的背,“我怎么会厌弃你呢?不要胡思乱想。是不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谁欺负你了吗?”
陆七郎连连摇头,“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大夫郎也很好,可我就是很想你。”
陆锦澜一笑,“我这几日太忙了,没顾上去看你。不过,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对了,你最近还在练字吗?”
“练,不过总想到你,越写越难过。”
陆锦澜轻笑一声,“等大婚过后,长辈们都走了,咱们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我天天陪你们一起吃饭。这几天,你再忍耐一下。”
“府里正在训练一批男仆,他们也是孤儿,和你说?不定有共同语言。我回头让姜兰和你轮流教习,你有了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陆七郎瞥了她一眼,暗自以为陆锦澜还是不喜欢被他缠着,心里略感失落。
他微微垂下眼眸,“好,那我回去了。”
陆锦澜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慧眼如炬,对世事洞若观火,怎么会看不懂一个男人?的心思呢?
在她所有的男人?中,七郎是武功最高的,却也是内心最敏感的。
他不像凛丞,能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成长,在母父的爱意里生长出坚韧的灵魂。
他也不像雨眠,能迅速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会不动?声色的争宠,会聪明得讨好所有长辈。
七郎比他们更单纯更质朴,质朴到有点笨拙。像一只乡间的小土狗,呆呆的跟在主人?身后转,不知道怎么讨主人?喜欢,却又无比渴望被主人?摸一摸脑袋,给他一句奖赏。
他从?来没有被爱过,总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被爱着。自卑心作祟的时候,就会故意说?一些自轻自贱的话,盼着她能笃定的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陆锦澜懂得他的不安,理解他的拧巴,更知道如何用强硬的态度让他相信,他是被在乎的。
“站住!”陆锦澜环住他的腰,“来都来了,还想走?留下来陪我。”
七郎转过身,眼底含笑,“我还以为只有我想你呢。”
陆锦澜抵着他的额头,温声低语:“谁说?的?我每次看见那些男仆在训练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想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辛苦的熬过来的。没想到你今天就穿了男仆的衣服,你可真爱玩角色扮演。这下好了,我以后看到这身衣服就会想起你。实话说?,你穿还挺好看的。”
陆锦澜的指尖划过他的衣襟,扯了扯他的腰带,“走,到床上去,让我好好欣赏欣赏。”
天蒙蒙亮,陆锦澜被七郎推醒,“妻主,醒醒,你今天成亲,快起来吧。”
陆锦澜皱着眉翻了个身,“早着呢。”
七郎低声劝道:“已经不早了,新郎那边早就起来梳洗打扮,我那天看了礼部送来的流程单子,新郎上轿前?有几十?个流程要走,只怕是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咱们这边还好,但你也该起来洗漱更衣用早膳了。外面的人?早就开?始忙活了,今天你是主角,该起了。”
陆锦澜闭着眼“嗯”了一声,还是不肯动?。
七郎笑了笑,“妻主,我想求你答应个事儿。我今天想扮成男仆,和他们一起到前?面去招待宾客,好不好?”
陆锦澜终于睁开?眼,诧异的看着他,“你干嘛给自己找虐?我给你拿银子,你出去玩一天,逛逛街买买东西,不好吗?”
七郎央求道:“可我想见证你的大日子,你做新娘一定是英姿飒爽威风八面,你就让我看吧。”
陆锦澜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七郎说?得没错,今儿是大日子,外面的人?早就忙活起来了。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分工,所有事都有人?为她操心经营,陆锦澜就负责叫上项如蓁和晏无辛,一块吃早饭。
而后略微收拾了一下,等到了吉时,三?人?一同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迎着朝阳出发。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陆锦澜今日大婚,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陆家?早有准备,专门?准备了百十?筐铜钱,沿途抛洒。
一把?铜钱撒下去,吉祥话像雨后春笋一般涌上来。
“陆大人?,百年?好合!”
“陆大人?,早生贵女!”
“陆大人?,保佑我家?孩子明年?也能考上皇家?学院!”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锦澜心想:当我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她一身红衣系着红花,骑着雪白银亮的汗血宝马,端坐马上,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大喜的日子,她什?么都懒得计较,朝左右拱了拱手,“多谢!多谢各位的祝福!”
在迎亲队伍到来前?,凛丞早就盖上了红盖头。
他爹杨氏按照流程,在他上轿前?叮嘱道:“你嫁到了妻主家?,要顺从?妻主,为她处理好府中琐事,为妻主分忧。你身为正夫,要孝顺长辈,约束侧室,管教下人?,早日为陆家?开?枝散叶。”
凛丞一一答应,这才由宋婧骁背着送到喜轿内,再由陆锦澜放下了轿帘。
未嫁从?母,出嫁从?妻。二人?站在轿前?,完成了象征着母权和妻权的交接仪式。
宋婧骁拍了拍陆锦澜的肩膀,“澜儿,以后丞儿就是你的人?了。他被我和他爹宠坏了,如果他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以后都要由你来管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点,善待他。”
陆锦澜恭敬道:“请岳母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他在我这儿得到的宠爱,绝不会比家?里少。”
宋婧骁眼眶一热,“那我就放心了,走吧,莫耽误了吉时。”
队伍再次出发,陆锦澜回头一望,忽然发觉那顶小小的轿子好像一个盒子。
盒子里的人?还盖着红盖头,外面这么热闹,里面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跨马游街,像得胜归来的将?军。而队伍里押着的,便是等待她拆封的战利品。
甚至拜堂的时候,凛丞也是看不见的。红盖头遮住他的脸,他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红绸,陆锦澜拉过去,他便跟过去,亦步亦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礼成!”
终于结束了,从?早晨折腾到中午,总算完了。
凛丞被人?搀扶起来带走了,陆锦澜开?始忙着招待宾客,一圈下来,脸都快笑僵了。
陆锦澜摸到她精心安排的那桌,除了项如蓁、晏无辛等几位亲近的同学,还有罗大莉。
陆锦澜特地倒了杯酒敬罗大莉,“罗姐姐,我必须敬你一杯。幸亏你那天放我进来,不然哪有今日的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