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最多忍了几步路又得掉头,还不如直接进店。
就像现在,等出来时,手里已经拎着一个纸袋子。
这次,是十五个白面馒头。
大哥说了今天吃红烧鱼,红烧的汤汁就着白面馒头味特别足,一人两个,还有剩明天撕片下汤,周洲爸爸年前去了一趟外省,给她送了一些干海货,往里放一点提提味,汤也会特别鲜。
一下子解决两顿,划算!
拎着往家走,眼瞅着就要到了家门,却看到大哥和一个人走了出来,那是那个穿着中山穿带着圆帽的宋阳波。
好像次次看到他,他都是这幅装扮。
不管是入秋还是冬季,这一身就没换过,只不过天冷的时候里面应该还加了其他衣服,这就显得本来就小的中山装更小了,像是稍稍有些大动作就会崩开似的。
看到这她就明白了,估计又在打他们家的主意。
江小娥放慢脚步,并没有马上走上前,直至宋阳波转身离开她才走到大哥的跟前,“他又来打听?”
江东阳眼里带着些嘲讽,“不,他这次是来帮忙的。”
“帮忙?他能帮什么?”
宋阳波这次是昂首挺胸走进江家,又是这般走出来,紧跟着他就朝某个方向走去,眼里是势在必得。
没错,他是来帮忙的。
上回上门把他恶心坏了,恨不得将江家的小子吊起来打一顿,恶心的回去后缓了好几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家里的粮缸没多少粮食了。
不过自尊心强的宋阳波绝对不会将自己没粮的事说出去,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会以自己被恶心到吃不下为理由。
但他总不能一直饿肚子吧?
好在上次去江家遇到了一个好消息,宋朗丽的未来儿媳妇居然是江湛生的继女,那他是不是可以在这件事上出出力?
宋朗丽那婆娘向来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看他就跟看臭虫一样,看一个小家小户的女儿能有什么好脸色?
他一去打听,果然是这样,附近的街坊都知道宋朗丽不喜欢儿子的对象,还想着找其他好人家的女儿撮合。
这一下不就给他来了一个好点子!
他要是能把江湛生的继女和宋朗丽的儿子撮合成了, 江湛生总得欠他一份人情吧?
宋阳波倒也不在意这份人情,他明白光一份人情江湛生也不可能将宋静留下来的“宝藏”送给他,就是想着借着这件事和江家打好关系, 再想法子从江湛生嘴里套套话。
为此,他一再让自己别着急。
一定得慢慢来,换位思考嘛,他要是有那份宝藏在, 又怎么可能轻易透露给外人?傻子才会这么做!
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江家将他当作“自家人”,三五年能将宝藏弄到手他都觉得挺快了。
这期间也不愁钱财的问题,他当了宋江两家的媒人, 总得给他弄点媒人礼吧?
江家就算了, 万一给他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说不准宝藏就离他越来越远, 但宋家有钱啊, 总得管着他这个媒人吃喝吧?
这般想着,宋阳波越走越快, 他得赶在饭点去宋朗丽家, 把这事说成了再蹭一顿饭, 多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
还真被他赶到了饭点,宋阳波到了宋朗丽家时, 正好就闻到了饭香味,还是白米饭的香味!
狠狠吞咽了口水, 他上前就直接敲门。
没一会, 房门被打开,宋朗丽见到来人眉头瞬间皱起,“你来做什么?”
“好事呗。”宋阳波不客气地挤了进去, 看到屋里的人便打了声招呼,“哟,阳平你也在啊,不是说电机厂忙吗?我看你这个副厂长还当得挺清闲嘛。”
他不客气地坐在宋朗丽的位置上,直接吩咐着,“朗丽,给我那双筷子碗……算了算了,都是堂亲我也不嫌弃你。”
说着就拿起桌面上的筷子就要用,被宋朗丽一把抢了过来,沉声道:“这是我的筷子。”
“啧,咱俩什么关系?还讲究这个做什么?”宋阳波撇撇嘴,他最饿的时候和狗抢过食,哪里还会在意这个。
不过看着桌面上的三菜一汤外加满满的白米饭,他是又馋又不是滋味,都是宋家旁支,瞧瞧他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再看看宋朗丽家,有肉有汤还有米饭,连盛菜的碗盘都是配套的,一个缺角都没有。
他可不觉得自己比宋朗丽差什么,要怪只能怪他没有一个好爹。
他爹要是宋蒲,他现在说不准也是哪个厂子的副厂长了,哪里会像现在还得来看一个蠢婆娘的脸色,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笑着,“别气啊,我这次来是有好事,赶紧坐下,咱们边吃边说。”
宋朗丽还是一脸沉色,倒是周阳平起身,去拿了碗筷过来,等递过去后不咸不淡讽刺一次,“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敢来。”
“哈,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可是亲戚,闹次矛盾而已总不能真断了吧?”宋阳波直接下筷,将一盘炒肉赶了半盘在自己碗里,吃上一口就不住感叹着,“朗丽啊,没想到你做饭的水平这么好,好吃,比馆子里的都不差。”
面对夸奖,宋朗丽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小时候过得那就是千金小姐的好日子,周边都有丫鬟伺候着,哪怕后面发生了些动荡也没怎么影响到她,她那双手白净柔软,从小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下过厨,婚后厨房的活都是周阳平干的,后来周阳平去了重要职位忙不过来,都是悄悄寻人来做饭打扫。
他们这边都是独门独院,自己不往外说没人知道。
就算有人来问,直接说是“亲戚”暂住就是。
而这些她自然不可能跟宋阳波说,说了不相当于送个把柄给他了?
宋朗丽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没胃口吃饭了,直接把筷子一丢在桌面上,不客气问道:“你来做什么?怎么,坑了我爸一笔还不够,还打算继续坑我?”
上回的事是真的把她害惨了。
都过去那么长时间,周阳平对她都有些不理不睬,今天也算是凑巧,前些日子他连饭都不在家吃,嘴上说着多忙没时间,其实就是不想搭理她。
她能感觉出周阳平心里的不满,她也知道上次的事确实闹得太过了,把女儿家里打砸得稀巴烂不说还闹得去了派出所,事情闹得这么大连电机厂的人都知道了,哪怕没亲耳听到他们私底下怎么议论,但她也知道这件事对她和对周阳平的影响都不好。
但这也不是她想的啊。
以前也不是没遇到类似的事,谁知道那次会碰上宋阳波,偏偏她还昏了脑袋信宋阳波身为族亲会为她女儿做主。
而他的做主就是在她女儿婆家打砸了一番,闹得和女儿分了心不说,连周阳平都怪上她,这段日子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了。
宋朗丽不是不知道她这么做会让她和周阳平之间的关系闹得越来越僵,同样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骄傲的态度让她和周老太的婆媳关系越来越糟糕。
但是心里的骄傲是绝对不允许她低头,这份自傲是从小就有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彻底低下头。
哪怕平日里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但是那副高傲的资本小姐做派是怎么都洗不掉。
就单单说家里的这些活。
她宁愿冒险请人来打扫做饭,也不可能用自己这双手去做苦力活,更不可能对任何人承认自己的错误。
“什么叫坑啊?”宋阳波同样也有资本家少爷的傲气,要不然身上这一身中山服也不会从年头穿到年尾。
他就是在坑人,他心里特别明白,甚至随时都在想着怎么从外人手中坑到钱。
但他绝对不会嘴上承认,他堂堂宋家少爷,小时候都是骑在自家奴仆脖子上玩的,手里拎着的玩具不是纯金就是纯银,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吗?
只可惜这种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他爹没宋朗丽爹有能耐,早早死了不说还把家里的家产都给败光了,弄得他只能到处坑人,“是你说自己在婆家被人欺负了,我才想着替你来撑撑腰,那你知道……”
宋朗丽不耐烦听他说话,直接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啊。”宋阳波已经吃了大半碗饭,肚子有东西垫底也就没那么难受了,赶紧说明来意,“我是来给你家周娄说门好亲事的。”
“这就不麻烦你了,我儿子有对象。”周阳平放下了碗筷,眉宇间有些不耐,但还是好声好气的道,“要是这事就不用说了,你要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宋朗丽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满,“我儿子没对象,但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我这边已经有了人选就等着他们两人见见面。”
周阳平皱起眉头,明显已经有些生气,但他并不想为了这个事再和宋朗丽争,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会闹得更僵,而到最后永远都是他退让一步。
不是他多想,而是这样的事从结婚到现在发生了无数次,他是真的没力气再争了。
而他的沉默,在宋朗丽看来就是胜利,“粮食局副部长的小闺女,她可是正经的大学毕业生……”
“粮食局?!”宋阳波惊呆了,这绝对是最好的单位了,家家户户谁不缺粮食?这要和粮食局的人打上交道,还怕不能从他那里弄点粮食回来?
不得不说,宋蒲这一脉的关系网真广,他可不信这是宋朗丽自己的交际对象,肯定是她爹那边的关系,“不过大学生的话,那她的年纪不得比周娄大很多?”
最后一批大学生毕业生怎么都得二十四二十五了吧,宋朗丽儿子才多大?
中专都还没毕业,怎么算都没二十岁,啧啧,这宋家人的心可真狠,这不是明摆着卖了周娄和粮食局的部长搭上关系吗?
宋阳波眼珠子一转,本身就是来撮合江湛生继女的事,便决定把话说得更难听一些,能搅和就搅和,“二十四五的大学生还没谈对象,偏偏就看上了你家毛头小子?宋朗丽呀宋朗丽,你整天摆着一副傲气的劲,原来是看人下菜碟啊?”
看着宋朗丽脸色瞬间阴沉,宋阳波反而说得更起劲了,“成天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现在倒有意思了,为了攀上粮食局的部长,这是打算把自己的亲儿子卖了?”
“啪”的一声重响,宋朗丽拍桌站起,狠狠瞪着他,“你给我闭嘴!”
“难不成我说错了?”宋阳波丝毫不在意,美滋滋继续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吃着一边道:“年纪大了那么多的大学生,啧啧,你猜猜人家为什么要嫁给你家的毛头小子?”
宋朗丽哪里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可就是心里知道才更生气,忍着狂怒,咬紧牙关道:“为什么?因为我们宋家,你不会以为我们宋家和你们宋家一样落魄……”
明明是讽刺的话,可宋阳波非但没生气反而大笑起来,笑得米饭都从他嘴里喷了出去,好一会才停下来,“宋朗丽,你不会还以为是几十年吧?宋家?宋家是什么东西!是肮脏的货色,别人生怕沾染上甩不掉,连累了自己家!”
他是真的快要笑死了。
这蠢婆娘也不知道是真被宋家养得太天真,还是天生就是个蠢货,“你睁大眼睛看看,你那个好爹好哥哥是不是在厂子里快要被架空了?别以为弄了一个灶巷的避难所你们就能逃脱遗老遗少的身份,等着吧,你们一个个迟早……”
宋阳波说到这里,突然看了一眼沉默的周阳平,“哈”了一声笑道,“不对,你还是命好,有你家公公在,你们宋家再怎么样也不会被彻底清算,但是那个粮食局的部长呢?人家有权有势凭什么冒这个险?宋朗丽你好好想想吧,周娄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就这么将他卖掉?”
他是真羡慕,羡慕得不得了。
死去的爹要是能给他生个妹子多好,抢了宋朗丽的男人嫁进周家,啧啧,有周家老爷子在,何尝不怕有人头顶上挡风遮雨?
也就宋朗丽蠢,这么好一个关系不知道利用,还闹得那么僵。
他继续着,“说不准这个粮食局副部长的底子也不干净,才想着攀上周老爷子这层关系,就是不知道闹出事后,周老爷子能不能照拂到两个亲家,还是说一起被拖下水?”
宋朗丽气得不行,“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到底信不信只有她自己知道。
宋阳波耸耸肩膀,他本来就是在胡说八道,粮食局的副部长到底是谁他根本就不认识,谁知道对方家里是什么样。
但他说得那些不是没道理。
要么,那个副部长的小女儿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为什么嫁给一个年纪这么小的毛头小子?母亲还是资本家的小姐,是生怕不被牵连到吗?
说不准,买一送二,宋朗丽直接喜当阿奶。
要么,就是他刚刚说得那些,对方为得其实是周老爷子,和周老爷子结为亲家,说不准闹出什么事时还能救他们家一命。
宋蒲一家人能在电台干到现在,除了宋蒲捐出来的避难所之外,他女儿的公公也是原因之一,那他家能靠着这个关系被庇护到现在,其他类似担忧的家族怎么就不会重复宋家的路子?
周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宋阳波看了前方的周阳平一眼,他不觉得周阳平想不到这些,估计就没有和粮食局副部长接亲的意思,都是宋朗丽一头热罢了。
这样好啊,他巴不得宋朗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跟着道:“不信,你问问你男人,他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听听他怎么说。”
宋朗丽望向周阳平,然而周阳平却一直沉默着,这让她更气恼,“周阳平你还是不是男人,就这么任由他一直在我们家闹?”
周阳平叹了声气,抬头望向她,“如果我说,他说得没错呢?”
“你胡说!”
“你看。”周阳平苦笑一声,“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我。”
周家和宋家,朗丽一直将宋家看得太高,也确实,他们结婚时她属于下嫁,周家条件算不上差,但再怎么都没宋家来得好。
但二十多年了,他爸获得无数功勋光荣退休,他成为电机厂拿着实权的副厂长,反观宋家,身上的职业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已经被边缘化,以前看他这个宋家女婿就跟看小玩意似的,最近几年却得舔着笑脸请他帮忙拉业务……
这些变化,朗丽就像是看不见一样,她仍旧高高抬着头,在外仍旧是光彩耀目的宋家千金,她不知道是刻意无视还是真没察觉,“宋家千金”这个身份落在身上,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之所以一直好好的,是因为她另外一个身份。
——周家媳妇。
他爸抗战了大半辈子,用血和汗为他们换来的庇护。
或许朗丽是知道的。
她分明看得清自己这脉和宋阳波那脉的区别,但知道却不愿意承认,或许在她心里,承认宋家不如周家,会让她觉得自己低了周家一等。
可这一点,是周阳平一辈子都没法理解的。
同为一家人,还分了等次?
最让他觉得可笑的是,朗丽这个认知,是不是也代表在他们结婚初期,她觉得周家人低人一等?
所以即使是自己的婆婆,她始终一副傲气的模样,连一个笑容都懒得挤出来?因为在她心里,他娘就低了她一头。
周阳平不愿意继续深想,越想越会觉得他们之间的婚姻很不堪,爹在部队,娘在老家一个人辛苦将他拉扯长大,而他呢?
长大后娶回来的媳妇,根本就没将娘当作婆婆,而是看做一个低人一等的东西,连一个和善的笑意都懒得装。
真是荒唐啊。
周阳平突然站起身,他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你既然想听,那我就说,没错,想想宋家是什么成分想想现在是什么局势,你爸你哥哥以前是怎么看待我这个穷女婿?如果他们不是真的没路可走,又怎么可能在我面前摆着一副奉承的讨好面孔……”
“周阳平?!”宋朗丽尖锐大叫。
周阳平难得看着她这么失态的样子,“那个粮食局的副部长我也打听过,他家姑娘是个好的,比他家的儿子有出息得多,但架不住她大哥要死要活和婆娘离婚,另娶了一个遗老的闺女,牵连了一家人,如果你真在意周娄愿意去打听打听,你就会知道,那所谓的副部长已经在劝退当中……”
他顿了顿,微微垂眸,似乎有些不忍却还是继续往下说:“粮食局的副部长退了但他的关系还在,一旦他女儿和周娄结婚,你大哥会平调进入粮食局,你说说宋家是不是将你的儿子卖掉了?”
他的话音落下,整张桌子被掀开。
成套的碗盘就这么摔得稀碎,一旁的宋阳波心疼得不得了,早知道宋朗丽会掀桌砸碎,还不如给他拿回去换钱。
还没等他心疼多久,面前的两口子就在他面前争吵起来……不对,一个歇斯底里地大吼一个垂头沉默不语,啧啧,结婚要是得过这种日子,他还不如一辈子单身。
要搁在其他时候,他还想多看会热闹。
但现在吃饱了也得开始办正事了,他赶紧上前拉劝,“别吵了别吵了,阳平兄弟实话实说你急什么?明知道那副部长不怀好意,你干嘛还要上钩?这门亲事不成,我给你说一户嘛。”
宋朗丽哪里会听他说。
她现在只想大吼大叫发泄,周阳平说得这些,把宋家说成了什么?她卖儿子?周家有什么值得……
“停!”宋阳波大吼一声,快言快语道:“我说得那家人你们也认识,就是周娄的对象程荭,宋朗丽你绝对没想到程荭的继父是什么人,他头一个媳妇可是宋安娴的丫鬟!”
“宋、宋安娴?”宋朗丽怔了一下,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些画面,宋家的人谁不认识宋安娴?宋家嫡脉独一无二的宋家千金,她唯一在对方面前会觉得自己黯然失色的人。
可随后,她咬着后槽牙道:“程荭继父的头一个媳妇是宋安娴的丫鬟?”
“对啊!”宋阳波并没有听出她的语气,而是跟着说,“那可是被资本家剥削的工人,你家周娄要是娶了程荭,哪怕不是程荭的亲妈但也不能抹掉她们之间的关系,相当于给你们宋家又上了一层保护罩……啊嘶,你打我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宋阳波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会他才看到宋朗丽眼睛都气红了,整个人跟要炸开了似得,“我不管你是谁找来的,程荭别想进我家的门!”
“你傻了啊。”宋阳波是真觉得她傻了,“你这么作天作地,信不信迟早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可要是你将程荭娶进门,她大妈的成分能让你们宋家……”
“那我也不会让我儿子娶一个丫鬟的女儿!”宋朗丽嘶吼着。
还是宋安娴的丫鬟,这算什么?
她比不上宋安娴,难道她儿子就该娶她丫鬟的女儿?
“你真是疯了。”宋阳波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把这件事办砸了,彻底失去宋静的宝藏,急得他和宋朗丽对吼着,“总比你卖掉儿子强吧?你家要是再和一个遗老扯上关系,你信不信宋家周家都有可能被拖下水!”
宋朗丽死死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那也比娶宋安娴的丫鬟来得强!”
“……”宋阳波沉默了,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爹。
他没打算继续和宋朗丽死争,而是对边上的周阳平道,“周兄弟,你上辈子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
要不然怎么把这个疯子娶进门了?
他大概明白宋朗丽在意什么,无非是在正牌千金面前自惭形秽呗,本身就比不上自然不想自己儿子娶人家的丫鬟。
但她也不想想现在的局势。
就算程荭和宋静没血缘关系,但怎么说也算是程荭的大妈。
把人娶进来那能大大保证自家人在这动荡的年代里平平安安度过,这要是换做他,他愿意跪着将这个儿媳妇迎进门了!
算了算了,和这个蠢婆娘扯不清,他决定直接去找宋蒲,宋蒲总不至于这么糊涂,除了宋蒲,他还得去那个粮食局副部长那闹一闹,闹到两家没可能成为亲家。
反正,程荭和周娄必须锁死了!
第133章
宋阳波连着两次上门, 把宋朗丽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啥影响都没, 而对江家那头,倒没把他当回事。
江东阳也就在饭桌上随意提了几句,然后就没然后了。
不是不知道宋阳波的打算,就是知道所以才不在意, 他打着宋家宝藏的主意,盘算着抢过去,那也得有的抢。
反正江湛生肯定宋静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给他留下最宝贝的,就是三个子女了。
宋阳波不信, 那就随他折腾吧, 折腾来折腾去都是一场空。
没把他放在心上,日子该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 江小娥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拖拉机厂上, 但她还是抽了时间去参加伙伴们第一次的演讲。
头一次,规模不大。
建庄公社召集了周边的生产大队, 但并没有将所有社员都叫来, 而是让每个生产大队出几人, 再加上公社这边的人,凑了百来号人。
但架不住养蜂基地本身就是让人关注的重点, 除了召集来的人之外,还有大几十人赶过来凑热闹, 特意搭的台子前乌泱泱站着接近两百号人。
这对于周洲等人来说, 是一次重要的事件,他们几人的家人能抽空都抽空跟着一块来了,连罗朗的阿奶都坐在某处看着, 眼里积满了泪水满是骄傲。
唯一缺席的,就是钱嘉树。
但身为师父的朱明亮特意来给他撑腰,这会正坐在江小娥边上,两人聊着机械方面的话题。
朱明亮听说小江在拖拉机厂维修摩托车,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长江750边三轮……去年派出所那边有请厂子里的人去维修,好像就是一台长江750的车子,但破损实在是太严重,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他好奇着,“你不会就是维修的这台摩托车吧?”
要真是的话,那就厉害了。
他不太懂汽修,所以这个活没落在他手上,但他们机械厂的技术工也都不差,结果去了无功而返,现在却落在小江手上修,听着好像进度还挺快,怎么可能不让他惊讶?
“不清楚。”江小娥摇摇头,“那辆摩托车是拖拉机厂提供的,具体来源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朱明亮想着等回去后就去问问,要真是,那他们真的低估了小江的能耐……不对,也不算低估吧,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年轻人有能耐,只是会时不时刷新他的认知。
没再继续说摩托车的事,他小声问道:“这段时间没人来打扰你吧?”
江小娥看了他一眼,“朱工你指的是谁?”
朱明亮没直接说,而是道:“你老师一走,某些人的日子不好过了,他们现在怕是后悔了,但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咯。”
说得就是卢家的人。
在现在这个年代,断绝关系一旦登了报,那就真的是彻底断绝往来,生老病死都没关系了,再加上师父直接带着师母去了首都,卢建国一家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没了老爷子庇护着,首先他们就发现自己和寻常的工人没了区别,以前有事没事请个假偷偷懒那是常态,有人乐得帮他们遮掩,对于厂子里其他人来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卢工为机械厂付出那么多,便利一下他的家人有什么不对?
但如果卢工已经彻底和家人断绝关系了,那这个便利自然不会给。
而且能闹得父子这般,想想就知道卢工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这就会让一些得了卢工善意的人心存愤怒,恨不得多折腾卢建国一家。
不过在厂子里肯定不能闹得太过,无非就是让他们的工作量增多了些、严格了一些,但仅仅只是这样,就让三个养尊处优的人受不住了。
才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发现那一家三口全都瘦了好多,听他们隔壁的人说,以前隔三差五就能从他们家闻到一些肉香味,现在已经大半个月没吃顿好的了。
一家三口,三人都拿工资,其实要比寻常人家好多了。
但架不住都是大手大脚的主,看看高眉,都舍得花了大几十块钱买一件大衣,再看看卢建国,天天A级烟抽个不停,没有老人家给他们兜底,他们日子能过得这么舒畅?
等着吧,以后只会越来越差,到时候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不过朱明亮就担心卢建国他们没法联系到远在首都的师父,反而惦记上小江,师父离开之前就跟他说过卢建国两口子的打算,可真把他给恶心上了。
这些日子他也一直盯着,没看到那边有什么动静,但他怕自己盯漏了,所以就说了一句,“如果他们来打扰你,你就只管跟我说,我来收拾他们。”
“行啊。”江小娥轻轻笑了笑,“不过朱工也别担心,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上一个欺负我的人,我拿着砍刀追了他十条街。”
“……”朱明亮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就该这样,得让他们怕,看看以后谁还敢冒坏心思!”
“开始了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谁?”
“他们会说养蜂机是怎么制作的吗?”
“就算说了,咱们也听不懂……嘘嘘,有人开始讲话了,都小点声。”
演讲开始,第一个走上台的是周洲。
穿着一身深蓝的棉袄,看着不新不旧但因为身姿挺拔显得格外精神,他这会拿着一个喇叭,开始了开场讲话,“各位同志、父老乡亲们,我是机械职工学校的学生周洲,在分享我们的经验之前,我想问大伙一个问题……”
很与众不同的开场。
直接调动了在场人的气氛。
随着下面人群的回话声,周洲拿着喇叭的手没那么抖了。
是的,但凡眼睛尖的人就会发现,别看他身姿挺拔、声音洪亮,可拿着喇叭的手不住颤抖着,能感觉出他内心里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