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野冷冷的瞥他一眼,神色淡漠,没有说话。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谢渊北身后,跟左右护法似的。
丘天嘴里喋喋不休,像个太阳,一样火热。
阎野则是万年大冰山,想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比让丘天闭嘴还要难。
谢渊北执笔在宣纸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谢字跃然纸上,笔锋苍劲有力,笔迹如同游龙过境,带着几分锋锐,又有些许潇洒。
待墨迹干透,他眉头微蹙,看起来不太满意,随手抽起来揉作一团,丢到一旁的篓子里。
那篓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废纸,都是谢渊北干的好事。
谢诗蓝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走过来,看到地上那么多废纸,噗嗤一声笑了。
完全不给自己弟弟一点面子。
“你个臭小子,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对,比从前更过分了,虽然阿姐知道晚晚是你的心头肉命根子,可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总不能永远围着你打转,跟你黏在一起吧?
你也看得出来,晚晚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子,永远不会被困在院墙之中,更不会甘心做一只无法张开翅膀的金丝雀。
她有一份事业心,咱们作为家人,尤其是你作为她的夫君,更要支持她!永远当她最坚强的后盾。
别她一出去,你就跟要吃人一样,那些纸墨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谢渊北墨眸中飞快划过一抹窘色,手抵着嘴巴虚咳两声,“阿姐,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心中想着别的事,静不下来。”
谢诗蓝冲他翻了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白眼,“得了吧,你抬一抬屁股,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还跟我狡辩。
话说晚晚今日出去之后,那赵月华也没了身影,她不会是跟踪晚晚去了吧?”
说起这件事,不免有些担心。
谁不知道赵月华一直没安好心。
“阿姐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们夫人的掌握之中!”
丘天嘴跟抹了蜜一样,张口叫阿姐特别自然。
完全没有顾及谢渊北在场。
谢诗蓝看着他非常欢喜,温婉一笑,“来,吃点水果,今早刚买的,新鲜。”
“谢谢阿姐!”丘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谢诗蓝本来是担心叶晚棠,过来打听两句,听丘天那么说也就安心了。
送完水果,她接着去忙。
谢渊北被戳破小心思,也不装了,直接坐在石凳上,眉间充斥着几缕烦躁。
“主子,我觉得谢阿姐说得对,夫人那么厉害一个女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丘天啃了一口水果,小声冲阎野嘟囔,“谁要是不长眼欺负到夫人头上,一般出事的只能是对方,夫人那手段……”
想了想,他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阎野手臂上肌肉也绷了下。
谢渊北抬头望天,硬朗利落的下颌线沐浴在阳光下,如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满脑子都是叶晚棠。
要不是叶晚棠出门的时候说,今天不让任何人跟着,他都想亲自去跟着。
闻言他抬头,凉飕飕的视线刮过丘天身上,冷冷问道,“你很闲?”
丘天一哆嗦,“没有!主子,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突然想起来要去张文瀚的狗窝一趟,去取点东西。”
他还是去盯着吧,待在主子身边危险系数太高了!
尤其是夫人不在的时候!
丘天拽了一把阎野,想让他陪自己去,结果他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气的丘天狠狠咬了一口瓜,自己跑了。
颇像个……幽怨的小媳妇儿。
叶晚棠这边,依旧是福来客栈,这次在天字二号房,临街的位置,从窗台往下看,轻轻松松将整条街一览无遗。
街道上,一群人不知道将什么东西围了起来。
不少人将手里的烂菜叶砸过去,情绪激动的,还捡起了脚边的石块往里面砸。
马康顺恭敬的站在一旁,“温家主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叶晚棠收回目光,问了一句,“马掌柜身上的伤如何了?”
“劳姑娘记挂,不碍事,用了你给的药,恢复速度极快,不日便会完全愈合。”
叶晚棠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静静的坐在桌边喝茶。
手指有意无意敲击着桌子边缘,始终保持着规律的节奏。
不多时,温渊卓行色匆匆走入雅间,关上了门。
他脸上挂着几分胸有成竹的笑容。
“叶姑娘,这一出好戏看的,可还满意?”
今天叶晚棠出门的时候,故意让官差给其他犯人们一个外出采购的机会。
同时还让人悄悄给赵月华递信,假扮成她母家的人。
赵月华被磋磨了那么久,心里的委屈和怨恨滔天不止,她估计疯了一样想脱离流放队伍。
她不是没向娘家人求救过,只是从来没有回音。
今天突然收到信,她自然欣喜疯了。
尤其是信中还说,找到了办法能把她和孩子从流放队伍里捞出去。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上钩了,借着采买的机会,带着孩子来到了跟娘家人约好的会面地点,商量救她的事情。
约好的地点是温家名下的一个首饰铺。
赵月华进去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期待的人,反倒是心中越发不安。
等她察觉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再着急也只能先回去,否则不好跟官差交代。
她带着孩子离去时,却被人拦了下来,说她偷了价值万两黄金的镇店之宝。
赵月华当时脑子就懵了。
她疯狂为自己辩解,想跑却在看到门口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时,迈不动脚了。
店里的人从她身上搜出镇店之宝,立即派人将她扭送出来,说要送官。
只不过,又在大街上宣扬她的偷盗行径,有‘百姓’无意中泄露了她流放犯人的身份。
百姓们大多数嫉恶如仇,对流放犯人更是带着一层不好的滤镜,几乎没有人怀疑,赵月华有没有被冤枉,纷纷掏出烂菜叶往她砸去。
在百姓们眼中,流放犯人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作恶多端的人,下手自然不会轻。
更何况,人群中还有温渊卓安排的人,那几个最先扔石头的就是。
“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啊!!”
被群起而攻之的赵月华,死死保住脑袋,用身体护住谢恒。
谢恒早就被这个场面吓坏了。
从前他胆子大,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他的胆子早已经被磨成了芝麻大小。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砸到,反正他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赵月华心急如焚,抱着谢恒撕心裂肺的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恒儿,你快醒醒,你别睡!”
“阿娘在这,别怕,娘的恒儿啊……”
如今百姓们的愤怒已经不止来源于她的‘偷盗行为’。
他们把对罪犯的恨全部发泄在赵月华身上。
她还以为只要自己认一件事情的错,那些人就能饶过他们母子。
可事与愿违,她认错之后,百姓们不仅没停手,甚至变本加厉的打骂。
首饰店的掌柜和伙计抱着手臂冷眼旁观,那些打手也只是虚情假意的维护一下秩序,根本不会管赵月华的死活。
人们心底还是存有一丝良知,尽管他们对赵月华再凶狠,到底还是没对谢恒下手。
赵月华被扭送官府的时候,已经丢了大半条命,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一样,是被打手硬生生拖着丢到官府门口的。
刚到官府,还没来得及升堂。
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就很‘及时’的赶了过来。
有人先把谢恒带了回去。
对于只剩下半条命的赵月华,他们并不是很在乎。
花了大半个时辰了解情况,当得知赵月华竟然做出偷盗的行径,立即配合首饰店的人,决定让官府来处理。
流放犯人本就是罪犯,尽管到了蛮荒,他们还能重新落户,重新开始生活,但到底跟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在流放过程中,这个身份更加敏感。
要是普通人偷盗,罪名不至于斩首。
但流放犯人偷盗,那就是罪加一等,两罪相加,县老爷直接判了赵月华三日后斩首示众。
谢恒带回驿站之后,由谢正飞的两个庶女照顾。
叶晚棠是心冷如铁,不会对敌人手软,但谢恒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也不至于没道德到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更何况,没了母亲庇佑,父亲又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不会管他,在接下来会吃人的最后一段路程上,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即便那两个庶姐会照顾他,肯定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好东西都供着他。
如果他性子足够坚韧,运气足够好,活到蛮荒,便能重新开始。
但如果造化不够,运气不好,死在半路上,那就是他的命了。
听到县令老爷的判决,百姓们都很满意,高呼着县令英明,惩恶扬善。
至于赵月华在大牢里醒来后,声嘶力竭的哭喊,没人会再去关注。
她的下场已经决定,任谁来了都无法更改。
解决掉一个麻烦,又给自己和温家的合作上了一层保险,叶晚棠心情非常愉悦。
“温家主,那就祝我们生意兴隆,商会兴盛,合作愉快。”
马掌柜顺势微笑道,“祝温家主与叶姑娘合作顺利,日进斗金!”
温渊卓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那双眼睛一眼就看穿叶晚棠这一层考验的真正目的。
无非就是让他来解决一个身份敏感的人,然后顺势拿住他的一个小把柄。
日后如果他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她便多一条退路可走。
不过温渊卓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他只觉得越来越欣赏叶晚棠的谋算和手段,越发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三人在雅间内详聊了制糖的计划。
制糖坊目前还是个小工坊,所有工人加起来才不过二十人左右。
每日产出上限较低,还不足以支撑计划。
想在短时间内提高产量,要多开几条生产线。
这就需要温家的掩护。
叶晚棠打算把制糖的生产线隐藏在制作美妆护肤用品的生产线下。
当初温夫人找工坊的时候,挑了一个全庐阳城最大的工坊,现在只有东边的工坊完全运作起来。
西边的工坊可以用来秘密制糖。
有温家的名声掩护,就算竞争对手想查他们的底细,也不好查。
叶晚棠胆大心细,手一挥,吩咐马康顺再增加十条生产线。
利用温家的身份,大量购入粗糖原料。
等商会成立,并且稳定运作,再往乡下发展,振兴农业。
叶晚棠给了一批甜菜和甘蔗的种子。
都时候是改良过的品种,产量更高,糖分更多。
温渊卓对种子还抱有几分怀疑,不过都是小问题,他并没有太在意。
只要不比现在的原材料差就行了。
自己形成一套完整的生产链,可以极大程度避免对家搞阴谋诡计。
他表示支持。
同时还对叶晚棠一口气扩张十条生产线的魄力更加钦佩。
很多商人刚开始施展拳脚的时候,多少有些瞻前顾后,也正是因为畏手畏脚,往往更容易错失大好机会。
叶晚棠一介女子能有如此豪迈的魄力,温渊卓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比他见过的大部分男人都强太多了。
叶晚棠说这还只是第一步,十条生产线只能勉强供给半个庐阳城的食糖用量。
想要真正实施垄断,还差的太远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着急。
交代了计划中最重要的问题,叶晚棠就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马康顺去办,任由他自由发挥,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信任。
马康顺再次意识到,自己没有跟错人。
人人都在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真正能贯彻这句话的人很少。
叶晚棠能放出那么大的权利,全是因为对他的信任。
马康顺对这一份信任很感激,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叶晚棠把商业大计完美的实施,建造一个宏伟的商业帝国。
一晃眼,回到驿站的时候,天又开始暗了。
远处山头只有一片红的像火一样的晚霞还在停留,美不胜收。
一回来她就发现谢渊北的情绪不太对劲,浑身散发着一股委屈的气息,还有几分别扭?
明明不开心,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叶晚棠头一次发现,原来谢渊北也有那么幼稚的时候。
“噗嗤——”
谢渊北作画的手一顿,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表情极为不自然问道:“笑什么?”
“ 笑一个别扭大王。”
别扭大王?她可真敢说。
谢渊北放下画笔,纷乱的心绪从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渐渐平复了。
“赵月华解决好了?”
官差一回来,他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眼下又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叶晚棠突然来了兴致,陪着他装,“嗯,遇到了点小麻烦吧。”
谢渊北冷峻的眉头微微蹙起,“遇到什么问题了?我帮你解决。”
官差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赵月华的死已经板上钉钉了吗?
媳妇儿怎么还是一副忧愁的模样?
难道真的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那可不行,谢渊北可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欺负他的媳妇。
“很大的问题,有个别扭大王生气了,我不知道怎么哄,你说该怎么办呢?”叶晚棠清冷的五官在他眼前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弯弯,秋眸也闪着璀璨的光,洁白的牙和鲜红的朱唇形成鲜明对比。
谢渊北喉结滚动几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她本弯着腰在他身旁,被他一拉,整个人跌入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天旋地转后,又被稳稳抱住。
就坐在他的大腿上,腰间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锢住。
叶晚棠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像只狐狸竖起耳朵一样,故意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性格那么别扭呢?”
想念就是想念,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叶晚棠起了打趣他的心思。
谢渊北也不遑多让,俊朗的脸一点点往下压,将两人鼻子之间的空气一点点挤压殆尽。
鼻尖相撞,一个冷硬,一个娇柔。
气氛瞬间上升,暧昧旖旎,缠绵温热。
“我没有生气,只是见不到你,无法安心,总是忍不住猜测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人……”
趁火打劫撬墙角,趁虚而入。
从他的墨眸中窥见他没说出口的这句话,叶晚棠又忍不住笑了笑,眼中秋波流转,清冷和娇艳碰撞出火花,“你不是说让我安心去做我的事吗?而且你这边也有事情要忙,我们各自忙完,不就有很多时间可以见面了?”
“嗯,我知道。”
只是忍不住,思念成瘾。
从前闲下来,眼中脑海中都是她。
现在一边忙着,也会情不自禁想到她的一颦一笑。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
叶晚棠将自己最近做的事简述一番,转头问他。
“白令俞已经跟督查使取得了联系,预计明日就会入城,张文瀚的行踪尽在掌握,至于郑明,已经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弃子了。”
两个小兵小将,到这一步,他们的作用已经榨干净了。
郑明现在苟延残喘,无甚用处,四皇子派出更多更精锐的人追杀他。
如果他侥幸能躲过这两日,七皇子也该收到风声,下达新的指令。
当然,七皇子的目的,也会是除掉他。
毕竟他知道的太多了。
郑明如今已经是两只鬣狗眼中待宰的猎物。
他的死,将会拉开七皇子和四皇子争锋相对的序幕。
而张文瀚,只是个顶罪的。
“对了,四皇子还派人去追击张文瀚,不像是要他的命。”
谢渊北突然想到阎野一刻钟前带回来的情报。
“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他的命,只不过,也不会让他再有开口的机会了。”
正如叶晚棠所料。
此时此刻的张文瀚,像一只死狗一样,被人丢在刺史府大门。
他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折断。
每根手指都被人夹碎,别说写字了,抬都抬不起来。
最触目惊心的伤,还是他血淋淋的嘴巴。
他醒来之后,啊啊啊的嘶吼大叫着,像是在跟围观的人求救。
百姓们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舌头竟然被人拔掉了!
那残忍恐怖的场面,令许多目睹的百姓终生难忘,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谢渊北轻抚她额间垂落的几根碎发,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字字句句充满血腥。
“四皇子已经在准备,明日回京,他那府邸里,好东西可不少,据说还有一把龙椅,底座是纯金打造的,价值万两。”
四皇子很谨慎,带来的人,最精锐的一直留在身边,派出去办事的只有一批。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谢渊北的人不敢太靠近。
等他走后,那些人势必都会带走,只留下一些歪瓜裂枣守着,谢渊北打算借花献佛,让叶晚棠高兴高兴。
果不其然,叶晚棠听到纯金二字,眼睛都亮了。
刚好今天花了一大笔钱!
创业资金和以后的运转资金。
她手里头能用的银票,拨了一半出去。
可肉疼了。
现在一听到谢渊北的意思,整个人焕发了另一种神采,“龙椅?他胆子可真大,不过既然是老朋友,那我帮他处理点隐患,替他保管一下危险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谢渊北就知道她会喜欢,凉薄的唇角勾起弧度,“嗯,我们是在做好人好事。”
“还有护城营中,之前别的势力安插在里面的人马,全部被白令俞整顿干净了,现在只剩下五千人,不过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白令俞说,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叶晚棠心思流转,不难猜出白令俞的请求,“白家军那些人在暗牢里应该没受到什么折磨,就是饿坏了身体,回头我给他们开一些强身健体的药方,配合训练,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他们曾经也是我的战友。”
“你跟白令俞从今往后,可就真正绑在一条船上了,他既然愿意鼎力相助,那也算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手下就是我的手下,算下来,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谢渊北手臂渐渐收力,格外珍视的将她搂在怀中,幸福的滋味一点点蔓延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做!”
叶晚棠突然推开他,站了起来,“今夜子时,你随我出去一趟,办件大事!”
趁着四皇子还没走,那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当然要让他亲眼看到。
叶晚棠换好夜行衣,没有扎高马尾,而是把头发全部盘成一个丸子,顶在脑袋上。
干净利落中带着一丝丝俏皮可爱,鬓边散落的碎发更添几分风情。
谢渊北一转身,脸上被按了一个面具。
他抬手扶住,疑惑的歪头侧目,视线落在一旁。
叶晚棠耸耸肩,“毕竟也不是干什么好事,带上遮一遮,别被人撞见认出来了。”
找到合适的位置。
距离四皇子居住的地方不远。
两人等了一会儿,暗卫木易出现。
“主子,夫人。”
“夫人,都准备好了,再有一刻钟,待子时打更声响起,大家就同时点火。”
叶晚棠扭头粲然一笑,“谢渊北,还记得在落霞寨看的烟花吗?”
谢渊北思绪流转,想到那天夜里,在漫天璀璨的烟花下的场景。
他喉间发痒,喉结滚动几下,低低的应道,“嗯。”
“今天咱们就请庐阳城百姓,再看一场烟火盛宴。”
“好。”
眼前的女孩明眸善睐,笑颜如花,一举一动都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知不觉中早已沦陷。
谢渊北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紧紧包裹,将身上外袍脱下来,套在她身上。
叶晚棠抬头笑道,“我不冷。”
“不冷也披着,寒气入体可不是小事。”
一旁的木易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心里默默念叨,我什么都看不见……
丘天兄说过,这种画面可不是他们能看的。
待子时打更声响起,伴随着打更人的吆喝。
叶晚棠抬头望去。
劈劈啪啪的声音犹如在耳边炸响。
整个昏暗的天空被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升起的烟火照亮。
寂静黑暗的夜空同时出现了不起眼的小火种,在同一时刻绽放出七彩的绚丽烟花。
烟花的光芒,让繁星都黯淡了几分。
一朵朵花儿升空绽放,光亮转瞬即逝,散开的小火种飞向各个方位。
眨眼间,那些小火种再次给人们带来了终生难忘的美丽画面。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已经没人在意。
无数已经歇息的百姓起初被那些爆炸声惊醒,走出院子抬头一看,纷纷震惊的合不拢嘴。
今夜整座城的人都被这场盛景惊艳,想必就算过了很多年,再想起时依旧会震撼,永远历历在目。
南越还没有成熟的火药制品。
过年燃放的爆竹还是最原始简陋的版本。
制作工艺更复杂的炸药和烟花还没掌握到。
每年春节时,也只有京城上空能见到寥寥几朵小小的烟花。
如此璀璨耀眼的烟花盛宴,别说庐阳城百姓了,就连谢渊北都不曾见过。
不过他也只是最初时震惊、惊艳了一瞬,眼角余光一直在叶晚棠身上流走。
最后还是被她的笑容和目光吸引,无法挪开视线。
在他眼中,天下最美丽的风景已经在身边,别的所有,无论再怎么吸睛夺目,都无法影响他的注意。
除了烟花爆炸的声音,叶晚棠将听觉激发到极致。
耳边细细碎碎的传来街道上,百姓们围聚在一起的惊叹声。
“天上那是什么?是王母娘娘出行留下的痕迹吗?”
“我看是九天玄女的脚印,太美了!”
“这还是人间吗?我不会是来到仙界了吧,还是在做梦?”
“如此绚丽!只有璇霄天阙才会出现的景色,居然让我一个凡人见到了,我死也无憾啊!”
约莫一刻钟后。
那场惊天动地,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的烟火盛宴渐渐消失,除了空气中遗留的淡淡火药味,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梦。
被惊醒的人们都分不清,他们看到的是不是一场梦。
四皇子也站在亭台楼阁下,遥望天边,眼中的震惊久久挥散不去。
“刚刚,那是烟火吗?”
这里是庐阳城还是京城?
一个比京城贫瘠许多的南部城池,居然会有那么美丽的烟火。
他在做梦吧?
“去查查,何人安排的这场烟火宴!”
能弄到那么多那么漂亮的烟火,绝非普通人!
如果他能在回京之前好好结交一番,也算是为自己多拓展了一条人脉。
还没等众人从这场荡魂摄魄的美景中回过神来。
忽而又听闻尖叫声划破长夜。
“快看!天上,天上是不是有字?!”
有人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瞪大双目仔细看过后,眼中的震惊犹如山洪一般席卷而来。
“真的有字!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惊讶的百姓们纷纷跪下,不敢抬头,虔诚的跪拜,祈祷神明庇佑。
他们甚至以为,那一场烟火是神明送给他们的礼物。
只有一些像四皇子一样,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没有跪拜,而是直愣愣的抬起头,看向远处天边,眯着眼仔细辨认那些字。
祥瑞天降……真龙三子?!
四皇子瞳孔剧烈颤动,猛的后退,耳边轰隆作响。
心跳如同鼓声震天。
“真龙……三子?!!”
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的。
四皇子咬牙切齿。
“去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装神弄鬼,明日出发之前,若是查不到,本殿下要你们的狗命。”
他可不信什么鬼神,他只相信权力,只相信自己。
这一切,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一定是辰王,是他想借此收获民心!
四皇子联想到今晚的一切,很快就会传遍南越每个角落,辰王的名声从此会深深烙印在南越每一个百姓心中。
他的声望肯定会水涨船高。
四皇子简直要气冒烟了。
尤其是一想到辰王背后,还有如此厉害的高人指点,他内心当即警铃大作。
之前他一直没有太把辰王和五皇子放在眼里。
如今看来,是他太大意了!
或许辰王表面表现出来的自大,是伪装?
可恶,回京之后,一定要挫挫他的锐气。
大街小巷里,大宅小院中。
百姓们余光瞥见天上的两行字,心神一震。
“难道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祥瑞吗?”
“真龙三子,指的会不会是当今圣上第三子,辰王殿下?”
“天啊!辰王殿下难道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是命定的天子?”
一时间,整个庐阳城都因为那八个字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震惊的同时,还暗暗思忖着八个字的意思。
很快,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
都以为这是上天的预兆。
认为辰王殿下是神龙转世,命定的天子!
转瞬间百姓们又朝着北边京城的方向跪拜下去,振臂高呼着辰王的名号。
那些高呼声,代表着百姓们对辰王的支持,代表着南景彦不知不觉中躺赢了一波,收获了大量的民心。
连四皇子在自己的宅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