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的浑身发抖。
“一群愚昧无知的贱民!什么上天的预兆,全是谬论!”
“世上不可能有鬼神,更没有什么神明提醒,肯定是南景彦那个家伙在搞鬼。”
“真龙转世?命定天子?呵!他有那个福气能承受得住这些称号再说吧!”
也只是暴怒了片刻,四皇子很快就冷静下来。
想到里头的弯弯绕绕,他又阴险得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三哥啊三哥,你此举甚蠢。”
如今帝王正值壮年,龙体康健。
他连立储的想法都没有。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突然又闹出这一出。
天下百姓将团结拥护辰王,民心都向着辰王。
龙椅上那位,肯定会觉得受到威胁。
还是自己儿子给的威胁。
南顺帝一定会震怒,然后忌惮。
一个被帝王忌惮的皇子,只会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
四皇子整理好衣服,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眼中充满野心,走回屋内,坐在龙椅上。
手掌轻轻拂过两侧的龙头龙身,身体缓缓靠在椅背。
叶晚棠拍拍手上的灰,扭头道,“好戏看完了,希望南景彦会喜欢我们送给他的这份礼物。”
她做事向来讲究一个前后呼应。
前有京城天降火石,后有庐阳城上上天预兆。
三皇子未来将会变成众矢之的,腹背受敌。
尤其是,还要承受南顺帝的猜忌和怒火。
希望他运气好一些吧,别死的那么早。
否则都对不起叶晚棠精心为他准备的这份礼物。
谢渊北与她并肩而行,墨眸中没有波澜,却盛满欣赏和爱意。
“他敢不喜欢。”
便让人了结了他。
回去的路上,叶晚棠好奇心起,“跟我说说,京城那边发现火石后,有什么变化。”
谢渊北沉吟片刻,眼中闪着细碎的光,醇厚磁性的嗓音像是大提琴,缓缓叙述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时间回到五皇子死讯传回京城后不久。
南顺帝当朝暴怒,下令彻查。
处置了一干负责保护和照顾五皇子的人,株连九族。
如此残暴的手段,引得朝中大臣纷纷上奏。
辰王得知五皇子的死讯,起初还高兴了一段时间。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整日像是被乌云和雷电笼罩,气势仿佛要吃人一般。
因为南顺帝派出帝王专属的势力——护龙卫去调查此事。
护龙卫的威名,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是比御林军禁卫军更加恐怖的存在,只听令于帝王,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利刃,不管是贤臣还是奸臣他们都敢杀。
而且不受任何部门管制,就算他们杀了人,也无法处置他们。
护龙卫的能力超乎所有人想象。
他们出马,不到半月就调查到了许多证据和信息。
传回京中,闹得朝野动荡。
所有证据全都指向辰王。
有人怀疑,辰王跟五皇子明争暗斗多年,为了储君之位,残忍杀害手足兄弟。
流言蜚语一夜之间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那些压力简直要把辰王生吞活剥了。
辰王恐慌得不行,日日进宫求见南顺帝,却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南顺帝越是不肯见他,他就越害怕。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南顺帝从那时起,就已经对辰王有了不小的意见。
但是因为后宫和前朝的缘故,他一时间还真不好处置辰王。
可是一想到辰王觊觎自己的龙椅那么明显,南顺帝心里那股气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本想扒了辰王的封号和爵位,圣旨都写好了,却在盖上玉玺的前一刻,被前朝后宫牵制住。
辰王的生母贵妃的母家,在前朝的官职虽然不大,但是影响力很大。
贵妃母家是书香门第,出过三朝太傅和一个中书令,底下门生无数。
即便她的父亲和手足兄弟在朝中官职不高,但他们的学生遍布在三省六部每个角落。
那些人加上拥护辰王的人联合上奏替他辩解求情。
南顺帝头一次感受到外戚专权的压力。
当初他登基的时候,为了避免外戚专权的事情发生,还削弱了皇后母家的势力,没想到却遗漏了贵妃的母家。
如今再想削弱,不是那么容易。
南顺帝没能剥夺辰王的封号和爵位,也没能给他定罪,只能下令打了他三十大板,禁足在宫中,不许出宫回府,更不许任何人去看望他。
光是这样还不够解气,南顺帝开始用雷厉风行的手段,砍掉了辰王在朝堂的左膀右臂。
还借机狠狠的敲打了贵妃母家,甚至冷落了后宫的贵妃一个月。
贵妃从一代宠妃的神坛跌落。
等南顺帝的气出的差不多了,贵妃母家的人和辰王的党羽才开始活络起来,四下打点,想办法帮辰王解禁,让他重新得到南顺帝的信任。
就在辰王党羽的筹划即将成功的时候,京城城门外突然劈下一道天雷,劈开了土地,露出接近两米深的沟壑。
沟壑中的火焰燃烧了整整一夜,朝廷派人去挖,浇灭火焰后,发现了火石上面的字。
那块火石,震惊京城上下。
震动朝野。
南顺帝被气的吐血,直接派人把辰王丢到冷宫里禁闭。
不管不顾的下旨剥夺他的称号和爵位。
成年的皇子,母妃还在后宫,却被丢入冷宫禁闭的例子可是千百年来头一回。
历朝历代都没有过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
对三皇子的打击无异于毁天灭地。
他被关了那么久,朝中的党羽散的散死的死,拥护他的人都没了声音,甚至有了新的考虑。
贵妃母族受到牵连,许多男人被罢黜,她母亲的诰命也被收回。
可以说地位瞬间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前有残害手足的嫌疑,后又有上天的预兆,南顺帝对三皇子的不喜和忌惮几乎是直接拉满了。
朝中眼明心亮的已经猜到,恐怕三皇子将失去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了。
环环相扣的打击,一节紧扣着一节的陷阱。
三皇子完全没有预警,乐呵呵的往下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局面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甚至他和贵妃母族的人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都没能挽回损失。
在冷宫的日子,每一个日夜,三皇子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到底是谁给他布下那么大一个圈套。
他最强劲的对手南序已经死于非命,纵观整个朝堂,还有谁会对他有直接的威胁?
四皇子?
那就是一个残废,再怎么样,南家的龙椅也不会传给一个站不起来的废物。
七皇子?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也配跟他斗?
他在朝中运筹帷幄的时候,那家伙还在国子学被夫子和同窗打压。
三皇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突然有一日,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谢渊北那张冷峻的脸和深邃的眼神。
吓得他一激灵。
可是转念一想,谢渊北如今都快抵达蛮荒了,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把手伸到京城来?
还给他下了那么多绊子,害他如此?
不不不,一定不可能。
三皇子走出冷宫破败的宫殿,站在紧闭的宫门口,望着天边一轮凄凉的弯月,任由冷风呼啸,灌进他的衣服里。
猛的一阵风刮过,有几片叶子猛的拍在他脸上。
也将他拍醒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想法。
难不成,害自己落到如今地步的人,是自己的父皇?
三皇子狼狈踉跄几步,身形不稳的跌坐在枯树底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尤其是回忆起当初,南顺帝那么宠爱五皇子,却也因为五皇子一点点小小的过错,把他罚去守皇陵。
也正是在去守皇陵的路上,五皇子才遭受大难。
如今杀害五皇子的人迟迟找不到。
试问普天之下,谁有那么大的能力,甚至能躲过九五之尊的搜查?
除非,南序的死,正是那位掌握着最高权力的帝王!
因为察觉到南序威胁到了他屁股下的龙椅,所以丝毫不顾父子情份,设计让他永远不能活着回到京城!
三皇子只感觉这个凛冬的寒风,比以往更加刺骨。
他谋划那么久,却从不将南顺帝的忌惮和猜疑放在心上。
或许就是因为他行事太过张扬,没有过多隐瞒,让南顺帝对自己起了疑心……
所以才落得今日下场!
吹了一夜的冷风,三皇子觉得自己前半生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
他连忙传出暗号,暗中跟贵妃母家的人联系。
不管如何,眼下要想办法保住这条命,从冷宫出去,再作其他计划。
还有那块火石,来的实在太过诡异!
他不相信天下除了帝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贵妃和母家得知三皇子猜出来的真相,立即往这方面去调查。
“他们若是往深处调查,本来是不会查到什么东西的,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觉得既然京城和朝堂已经那么乱了,不如再添一把火,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
快到驿站的时候,谢渊北和叶晚棠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在宽阔的官道上闲庭散步。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在面具上,轻轻一拉,将面具摘下来。
那张俊美吴涛的容颜出现在月光下,叶晚棠笑着问他做了什么。
谢渊北唇角柔和,眼中有和煦的风吹过,吹走了古井上的寒气。
“我让人盯着三皇子,他一旦跟江家人联系,我便让人给江家行个方便,把一些蛛丝马迹主动送到他们面前。”
“他们起初还有些怀疑,但是自己调查过后,发现事情与他们所猜测的大差不差,于是……”
江家开始有所行动,动用所有的关系,从各个方面下手,让南顺帝把三皇子从冷宫中放出来。
起初南顺帝一派与他们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偏巧,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疑似发现了疫病。
民心浮动,百姓们人心惶惶,终日不安。
县城被封锁起来,加上大量难民出现,造成了许多问题。
文武百官上奏要求南顺帝早日择出赈灾人选。
南顺帝被这些声音逼得头疼不已,他选出朝中几个重臣,但那些人有一半都是江家的人,都不愿意去赈灾,用各种理由推脱。
人选还没决定,民间又有许多不好的流言蜚语快速传播起来。
说天降疫病,是因为南顺帝德行有亏,要求他下罪己诏,平息天怒。
至于怎么个德行有亏法,有的人说南顺帝关押三皇子,三皇子是南越瑞子,此举触犯天威,才害得百姓遭难。
也有人说,南顺帝治国无方,凶狠残暴,眼中只有权力没有亲情,因为一己私欲想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残忍的行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各种流言蜚语,众说纷纭。
南顺帝迫于压力,只得把三皇子从冷宫放出来,当众封他为京畿安抚使,前往受灾县城赈灾,不仅要查明疫病情况,还要安置好北上的难民。
百姓们听到有三皇子出面赈灾,流言蜚语这才渐渐消失。
听罢,叶晚棠不禁啧了一声,不管是在现代资本斗争还是古代权谋争斗,舆论都是一把利刃。
身处高位的人,都知道操纵好舆论,能有多大的力量。
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后面,也不知道都有谁的身影。
见她一脸不屑的模样, 谢渊北只觉得心里满足,抬手替她抚平眉间细微的褶皱,笑道:“贵妃就那么一根独苗,自打生下三皇子后,连个公主都没能怀上,虽然他们都极力瞒着,但我猜测,她应该是根基受损,再难有孕。”
“江家曾经风光过,如今却在朝中式微,那种落差他们肯定无法接受,本来南顺帝无意中的打压,就引起许多怨气,现下他们只得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三皇子身上。”
只有三皇子能登上皇位,继承大统,他们江家才有翻身的机会,若是别的皇子……
譬如从前的五皇子,再到如今唯一一个还有继承权的七皇子,任谁登基,对他们都非常不利。
尤其是,江家意识到南顺帝的目的后,更加坐不住。
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痛下杀手,对外人只会更加残忍。
江家害怕三皇子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所以只能不管不顾的撕破脸皮,倾注所有能力扶持三皇子。
哪怕对上南顺帝,他们也不敢退缩。
还有贵妃,帝王的冷落让贵妃意识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势都是靠帝王的恩赐,只要没了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尝过手掌权力的滋味,她的野心被滋养。
从前她的目标或许是做皇后,但现在她或许更想做圣母皇太后。
历朝历代也有过许多皇太后垂帘听政的例子。
“从前宫宴,远远的接触过贵妃几次,还有江家的人,没一个安于平凡的,贵妃更像是一朵长满刺的花,锋芒锐利,眼中的野心完全藏不住。”
闻言,叶晚棠倒是对这位贵妃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在这种被迂腐封建思想侵害的时代,女子思想要突破桎梏,可是非常困难的。
贵妃那么有野心一个人,也不知道手段如何。
看见她眼睛亮闪闪的,谢渊北抿唇一笑,猜到了她的想法,“贵妃的手段放在后宫,争夺圣宠或许够用,但放到前朝,权力的漩涡中,可就不够看了,江家那些人,自命清高的太多,有时候也很自负,不一定能成大事。”
尤其是他们现在还着急,更容易露出破绽。
不过,这不是谢渊北和叶晚棠该考虑的问题。
只要京城乱起来,天下乱起来,对他们就有好处。
“也是,毕竟天下聪明人那么多。”
连叶晚棠都从不敢自诩聪明绝顶,不敢自大自负。
对付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警惕警惕再警惕,一旦露出一点错误,被敌人抓到,就要迎接惨痛的反扑。
古代人也很聪明,甚至谋略更高,城府更深。
“不过这疫病又是什么情况?”
“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有消息,算来,三皇子出冷宫,也就七天之前的事情。”
谢渊北也是这几天才知道朝廷发生的动荡。
“不过别太担心,还记得我们在神医谷发生的事情吗?有制造疫病的药。”
叶晚棠立即会意,“你是说,那个县城发生的疫病,有可能是那些药导致的?”
当初离开神医谷,她毁掉了农东霖留下的所有东西,那些药物也被她丢进空间存着。
不过不能保证,在此之前有没有流到别人手里。
那些药造成的症状跟疫病相似,只是不具有传播能力。
只有中药的人才会发生症状。
“没错,根据目前传来的消息,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江家为了把三皇子从冷宫救出来,也是费尽心思,豁出去了。”
“正好那座县城,还是江家祖辈的发家之地,他们肯定不会傻到自毁根基。”
叶晚棠点点头。
认真想想也确实是。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三皇子被关禁闭,削弱势力,恰巧就出现疫病,又恰巧有那么多流言蜚语。
“那就,有点意思了。”
回到驿站,谢诗蓝和季氏还在挑灯忙碌着。
她们的设计图画的很好,再加上季氏非常有设计头脑,在做衣服这一块非常有天赋。
自从锦绣坊交给她们,她们的点子和灵感层出不穷,一个接着一个,忙都忙不过来了。
叶晚棠上前收起图纸和工具,让她们赶紧回去休息。
刚剪掉烛芯,就听见一阵孩子的哭声。
谢渊北走过来,“是谢恒在哭。”
自从被丢回来,谢恒被吓到昏迷不醒,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精神上受到刺激了,一醒来就哭,断断续续的哭了一晚上。
叶晚棠没当回事,“明天你有什么打算?”
“派人去好好‘送一送’四皇子。”
“那你把这个带去。”
她从空间里找到三皇子的令牌,就是在张文瀚府上找到的那块。
谢渊北淡然一笑,默默收起令牌,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累了一天,没再闹,洗漱后便歇下。
而此时城外,两队人马碰头。
从城内出来的队伍,人人披戴银月甲。
城外的队伍只有十五人左右,后方侍卫穿着黑甲,一个个目露凶光,周身散发着冷肃气息。
白家军后方跟着一辆马车,空青杜仲亲自驾马。
马车停下后,空青率先下来,从车厢内取出一个轮椅。
杜仲则是进入车厢,亲自把白令俞背下来。
两人如今精神满满,意气风发,完全没有当初在暗牢中的颓丧之气。
白家军自动站成两列,恭敬中带着崇拜,看向他们的将军。
白令俞虽然坐在轮椅上,那股气势却非常高大,令人不敢小觑。
“还劳烦护城使亲自迎接,本官原是不想惊动任何人,明日早晨进城便是。”
黑甲队伍之首的男人翻身下马,上前摆白令俞拱手行礼。
白令俞回礼后温润笑道,“督察使远道而来,视察庐阳城民生情况和官员作风,我作为庐阳护城使,岂有怠慢的道理?”
“不过我也知道督察使的用意,并没有惊动任何官员,刺史大人也没收到消息,都以为大人明日才进城。”
督察使心中一惊。
想到军中对白令俞的评价,暗暗捏了把汗。
对方没有戳破,却已看穿自己打算连夜进城突袭的想法。
“久仰护城使大名,果然久闻不如一见,本官钦佩。”
“督察使一路走来亦是辛苦,我们还是先进城吧,我让人将城门打开了。”
“好,多谢护城使亲迎。”
一路寒暄客套。
白令俞先是带着督察使到护城营,仔仔细细的查了这一年护城营的情况。
郑明接管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做隐瞒,将真实情况完全展现。
那段时间,护城营明明少了那么多人,每日的开销还是一样的数目,还有申请的一批武器,总数三千,但是兵器库里却只有两千件。
不仅数目对不上,连兵器都不知道去哪了。
刚正不阿的督察使邱震勃然大怒,小本本上记下一笔又一笔。
刚想发作,转过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白令俞,目光清明冷静,还带着几分冷淡,似乎完全不担心被牵连。
理智稍微回笼,邱震道:“郑明区区一个副将,不仅越俎代庖,还欺下瞒上,私藏公家兵器,罪同谋逆。联合外人,残害同僚,私自囚禁护城军将士。种种罪名相加,当诛九族!
白将军,本官要将他关押起来,不日送回京城,接受刑部调查,他在哪?”
邱震连夜进城,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糊弄,不给心怀鬼胎的人留一点准备的时间。
但他没想到,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就查出这么多东西。
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证据,当即便要把郑明抓起来。
邱震咋咋呼呼了一会儿,定睛看向白令俞。
却见他坐在轮椅上,镇定自若,眼中时而流转着淡淡的疏离,更多的是冷静沉稳。
“督察使有所不知,近来庐阳城乃多事之秋,郑明不仅犯下你所见的诸多罪行,还公然与刺史大人起了争端,两人明里暗里交手几十上百个来回,如今……”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
邱震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沉着眉头问道,“发生何事了?”
“两人为了陷对方于死地,达到目的,纵火烧了粮仓。”
邱震扶着脑袋,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皮子突突狂跳,咬着牙问道,“你说什么?”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不敢相信白令俞说的是真的。
面对那双仿佛会吃人的眼神,白令俞从容淡定的回视,眸中皆是风轻云淡。
“为一己私欲,火烧粮仓。”
“因着两人的明争暗斗,原来负责看守粮仓的都尉兵全部被调走,私下为刺史张文瀚做事。”
白令俞一边说,旁边的空青杜仲一边将许多信息和证据摆到桌上。
包括张文瀚曾经跟郑明沟通的书信,以及给于飞下令的传信。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摆在邱震面前。
邱震瞠目结舌,拿起来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到最后,他眼底的怒火都快要喷出来。
“这两个狗东西!祸乱天下,为官不正,不想着如何治下,就知道勾心斗角,简直是被利欲熏透了。”
邱震拍案而起,胸膛剧烈起伏,都快被怒火烧焦了。
白令俞神色如常,继续说道,“粮仓昨夜里失火,至于到底是谁放的火,暂且还没查到,刺史张文瀚已经被控制,郑明则是下落不明,不过应当还在城郊一带,我已经命人去搜查了。”
“岂有此理,两个狗官简直胆大包天,犯下诸多罪行,本官决不能容他们继续作乱。”
邱震双拳紧握。
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他眼里揉不下这两个大沙子,转头就道:“白将军,还请你调派人手,协助本官捉拿两个罪人。”
他带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其中文官占一半,真正有功夫傍身的就六七个。
本来只是想着,过来敲打郑明和张文瀚,让他们老实一点,没想到庐阳城的情况如此严峻。
查过护城营的情况,他已经对白令俞完全放心,甚至内心还有些许敬重。
便不耻开口,请白令俞帮忙。
“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督察使尽管吩咐,我手底下的人随意差遣。”
“那就劳烦白将军了。”邱震一甩长袍,气势汹汹的走出去。
空青和杜仲暗暗松了口气,“还是将军有先见之明,猜到督察使的计划,提前带着我们在城门口等候,否则让他悄无声息的潜入,说不定咱们做的事情都会露出破绽呢。”
现在的空青和杜仲,已经没有了对待郑明时的冷肃。
在白令俞面前,他们更像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少年郎。
“便是放手让他随便查,也查不出什么,王爷和王妃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从不会留下破绽。”
邱震自己去查,能查到的东西,都是谢渊北和叶晚棠想让他看到的。
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就是把整个庐阳城颠倒过来,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杜仲点点头,语气中不自禁裹上几分尊敬,“王爷还是跟以前一样,算无遗策,如同神仙一样神通广大。”
白令俞淡淡一笑,“别拍马屁,跟上去,一定要好好协助督察使,把庐阳城彻彻底底的清扫一遍。”
捏紧手里的纸条,白令俞转头对空青道:“这上面的人,都是敌人,找个机会引导督察使的目光放到他们身上,让他们全部削层皮。”
“是,将军。”
三人快速追上邱震的步伐。
白令俞早有准备,调派了两百来人,随着邱震一同前往刺史府。
在刺史府门口,撞见了被苍蝇和老鼠团团围住的张文瀚。
他浑身血淋淋的像个恶鬼。
不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邱震眉心一跳,派人上前查看。
得知人还没死,这才松了口气。
捅那么大的篓子,如果他不能把张文瀚完好无损的交上去处置,恐怕他的乌纱帽都要不保。
等他亲自上前仔细看了几眼,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转过身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塑像,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白令俞视若无睹的上前,关切的问道:“督察使这是怎么了?”
“白将军,张文瀚不知道遭到谁人暗算,不仅被拔了舌头,四肢被打断,连下面那个玩意儿也……就是被净身了!”
隔得近一些,还能清晰的闻到自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恶臭味混合血腥味,令人忍不住作呕。
白令俞握着一方帕斤,轻轻捂住口鼻,仿若一个翩翩公子,面不改色的吩咐人把张文瀚抬走处理伤口。
“将军,肖大夫说,张文瀚除了身上的外伤,还被人毒哑了,另外还服用了一种令人神志不清的药物,现在不仅说不话,都听不懂人话了!”
言外之意,就算押入大牢审问,也审不出个什么东西了。
对上白令俞询问的目光,邱震极为烦躁的摆手,“罢了,反正罪证确凿,足以给他定罪,人……”
只要不死就成!
白令俞会意点头。
邱震带着人进入刺史府搜查。
进去一看全是残垣断壁,整个人更加气愤了。
虽说庐阳城不在天子脚下,但也是南越的地盘。
张文瀚和郑明如此藐视皇威,藐视律例,足以见得他们那副皮囊之下包藏的祸心。
邱震是个忠臣,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江山社稷。
换言之,他连皇帝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心只想守好百姓和大好河山。
一想到手中掌握的,关于两人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藐视王权的证据,邱震就愤怒的想当场手刃这两人。
现场搜查,没有找到其他罪证,他又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往城郊赶去。
雷厉风行的作风,令人连连咂舌。
空青和杜仲站在白令俞身后,不停感慨。
第339章 誓死不休
“这位督察使可真不是一般人,丝毫不忌惮郑明和张文瀚背后的人是谁,一心要办了他们,为百姓伸张正义,牛。”空青默默竖起大拇指。
杜仲也沉吟道,“他就像一只疯狗,逮谁咬谁,只要被抓住错处,自伤八百也不会松口,不过南越能有这样的忠臣,也是一桩幸事。”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人在南顺帝手中,注定不能大展宏图。